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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亏做得出来
 紫旒沉道:“我算了一算,恐怕不够,你何妨多留点下来,好在用不完我可以还你的”子迁道:“那么我就留下四千罢。但是我们避到那里呢?”

 紫旒道:“事不宜迟,要走就走,此刻已经三点钟了,附船到苏州还来得及,你两位就到苏州走一趟罢。地方近点,通信也容易。”子迁道:“既如此,我们就马上动身。”紫旒道:“正该如此。”

 子迁便连忙叫人收拾细软及随身行李,留下了四千银子给紫旒,随即辞别。紫旒道:“恕我料理此地事情,不能相送了。”

 子迁连道不敢。带了仲英,附内河小轮船到苏州去了,紫旒等子迁去后,便打发茶房到自己公馆,叫了两个家人过来收拾地方,把从前子迁的布置,一切都改过,这一座三楼三底的房子,登时改了观。

 又叫一个家人到自己公馆里,赶紧把租来的木器家伙退还了,又带三个月的房钱去交给管房子的人,把家中细软一齐搬了过来。不知紫旒此等举动,是何作用,且听下回分解。***

 且说伊紫旒等子迁、仲英去后,便把自己的家搬了过来,享受他这三楼三底的现成家私。把门外的什么“金矿局”、“招股处”的牌子除了下来,劈破当柴烧了。另把自己的一扇“伊公馆”

 牌子挂上。又在帐箱里翻出了那些假收条、假股票、假息撷假图书等来看过,又自己填了一百股的股票,藏在身边。

 然后仍然归还帐箱里面,封锁停当,找一个僻静地方,收藏好了,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又把子迁原用的茶房、车夫一概开除了,一面写了条子,叫人送到丰盛祥,约鲁薇园、李闲土在花锦楼处吃酒。

 且说鲁薇园自从得李闲士引导,查清了乔子迁招股情形,当夜回到丰盛祥,便起了一封电稿,把这件事详细叙出,内中又添了多少曲折,叙他那查访之功。

 然后请示办法,夜已深,不及再翻电码。到了次,起来得迟,饭后又被闲士邀了去跑马车,逛张园,等回到丰盛祥,已经五点多钟了。

 方才译好电码,叫人送到电局,忽然接了紫旒条子。薇园对闲土道:“这厮也是他一。看那样子,獐头鼠目,未必是个好人,我们乐得再走一趟,不是贪嘴要吃他,或者借此可以多探点消息出来,”

 闲士答应了,到了晚饭过后,紫旒的催请条子到了,二人便相约同行。到得花锦楼处,只见主人伊紫旒之外,已有了两个人,彼此招呼通名,原来一个是秦梦莲,一个是袁伯藜,都是上海有名人物。大家无非说些久仰大名的客套话。

 过了一会,外场又报说客来,紫旒起身招呼,原来是任剑湖,已经吃得满面春风,走来便道:“来迟,来迟,有劳久候。”紫旒道:“时候正好呢!”剑湖转身招呼鲁、李二人。

 通过姓名,紫旒便叫摆席。一面问剑湖道:“想是先已赴了一局?”剑湖道:“不要说起,今赴了一局,犯了个名教大罪。我起先是不知道的,所以去了,及至问出情由,托故要走时,又被他百般拉祝没奈何,只得借他的酒,浇我的愤懑,所以多吃了些。

 不知可有豆蔻,我要讨一点解解酒,回来还要吃呢?”花锦楼听说,便去抽屉里取了半颗,递给剑湖。剑湖接在手里,瞅着花锦楼道:“好好的一个人,为甚要犯了无名肿毒?”花锦楼道:“我好意给你豆蔻解酒,怎么你谢也不谢,倒咒我起来?”

 剑湖道:“请教你芳名叫什么?”花锦楼道:“难道你头一次见我?不知我名字叫花锦楼?”剑湖回顾紫旒道:“她们不懂,倒也罢了。

 难道做客的也不懂,总不提醒她们?自从陆兰芬作俑,门外面只贴一张‘陆寓’条子,这一班人就纷纷效尤起来,部改成‘某寓’、‘某寓’,以为时髦。及至叩她芳名,她就叫‘某寓’,你说不是笑话么?近来不知怎样又行了甚人轩啊,馆啊。

 甚至楼、台、亭、阁,都弄了出来,从前有一位名士沈玉笙,代谢湘娥题了一个什么‘仙馆’,后来他们也纷纷效尤,都用一个某某仙馆的灯笼,然而仙馆是仙馆,问她名字,她还有个名字。

 就如陆兰芬,她虽用了‘陆寓’门条,然而她还是叫兰芬。不像此刻的亭、台、楼、阁,你问她名字时,他就叫‘什么亭’、‘什么楼’、‘什么台’、‘什么阁’。

 贵相好花锦楼,明明是个楼名,不是人名,既没了名字,岂不是和那无名肿毒一般,叫不出名字来的么?”花锦搂笑道:“呸!还要说呢!”剑湖道:“就不是无名肿毒,也应是个无名小卒。”

 一句话说的合座都笑了,剑湖又道:“还有写起局票来,今在这里吃酒,叫别人到花锦楼来,还说得去,若在别处叫花锦楼去,岂不是要把一座花锦楼翻造到那边去么?

 上海不少文人墨士,怎么都随声附和,不通到这步田地?岂不是奇事?”伯藜笑道:“你何必在这个里头和他掂这个斤两?到底上海有得几个通人?通人又那个去管这些闲事?不过任凭那一班附庸风雅的名士去胡闹罢了。

 倒是你说什么赴了一局,犯了名教大罪,把这件事说一说,或者倒是我明报纸上的材料。”剑湖道:“这件事说起来话长呢。我是吃过了。

 恐怕别位肚饿,且上了席再谈罢。”梦莲道:“是极,是极。我来写局票。”说罢,提起笔,问了各人,一一都写了发出去。

 紫旒便起身让坐,薇园问道:“乔子翁、李仲翁今天没来么?”紫旒道:“他两位”说到这里,忽然回头问伯藜道:“我托伯翁代邀贵本家袁聚鸥,怎不见到?”伯藜道:“他此刻正是忙的时候,怎么得来?”

 紫旒一面起身斟了一轮酒,举杯让了一遍,又敬了一轮菜。伯藜又问剑湖今赴席的事。剑湖道:“这个人的姓名可不必提了。

 他是一家什么洋布庄的小东家,那洋布庄是很发财的。七八年前,老东家死了,这小东家便应该子承父业了,谁知他老子知道儿子不成器,临终时便把一切生意交给兄弟代管。这位小东家便大失所望。

 更兼那位叔父,管束得他比老子在时还是利害,吃的穿的家里现成,每月只限定他支五十元零用。”伯藜道:“除了吃穿之外,五十元零用就很阔的了。”

 剑湖道:“可奈他每天的鸦片烟,要吃到一元多。还要跑马车,吃花酒,如何得够?所以他就拮据的了不得。他老子在时。

 本来给他捐了一个同知,除服之后,便想法子说要入京引见,向叔父求取盘费。他叔父答应了,他万千之喜,以为一注钱可以到手了,谁知到了临动身时,他叔父对他说:‘银子是有的。

 可是不能交给你。我打发一个老成伙计跟了你去,专代你管钱。一切盘川、部费种种,都要伙计代代付。

 你自己照旧每月五十元零用,之外不准多支一文。’他听了这个话,便气得要死,说:‘我又不是犯了充军的罪,出门上路,还要用人监押着,我何苦去来?’于是就把这件事搁起。谁知他叔父信了他果然要去引见,早把一切费用汇到北京去了。

 遇了他使气不走,只得又去汇了回来,白白用了,多少来回汇费,因此更恼他。他也恨如切骨。外面朋友送了他一个浑名叫做‘失钥银箱’。他后来更使,不住在家里,在外面姘了一个女人,另外租了房屋,八面张罗的过日子。

 也亏他不知怎样朦?拐骗的过了下来,从外面看,他的举动还是很阔的。今天他忽然在聚丰园请客,我不知为了什么事,向来相识的,便去赴他的席,也不过当他寻常请几个朋友罢了,谁知他在前厅摆了八桌。

 我倒莫名其妙,为甚忽然大请客起来?一打听,谁知他令叔前天死了,今天盛殓的。他是一个胞侄,虽是期丧不在苫次,然而也应该动点哀戚,帮着办点丧务,谁知人家忙着写报丧条时,他却一面叫人去聚丰园定厅,一面躲在旁边写请客帖子,算是他叔父死了。

 他开贺呢!你说气死人不气死人?偏偏他昨送帖子来时,我又不在家,没有看见知单,等我晚上回去,家人们只告诉我某人明请聚丰园,我便连帖子也没有看,冒冒失失的便去了,我虽然不曾见过他那位令叔。

 然而吃了这一顿,未免也对令叔不住呢!”一席话说得人人叹息,个个说岂有此理。花锦楼忽然问道:“他开贺,你可曾送贺礼!”这一问,问得众人都笑了,秦梦莲忽然站起来,离了座位,对着房门口跪了下来叩头。众人吃了一吓,连忙看时。

 原来是他叫的局秦佩金到了,众人又不觉好笑。薇园笑道“要是梦翁夫人到了,我们还可讥他是季常之惧,不然就赞他是相敬如宾。

 然而是个贵相好,真是令人不敢赞一词了。”紫旒道:“并且还有一说,从来同姓不婚,又岂可以姓秦的叫姓秦的局?”伯藜道:“这倒不要紧,他们从来没有真姓的,我近才知道陆兰芬本来姓赵。”

 梦莲道:“就是真姓也不要紧,我和他不过是杯酒之,并且向来都称以好姐姐。”(吴侬,家人相称,多冠以好字,如称父曰好爹爹,称母曰好姆妈,称叔父曰好叔叔,呼子女曰好儿子之类,所以示亲热也。)佩金怒道:“你总是那种痴头怪脑(四字吴谚)的,亏你做得出来,”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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