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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没行装
 印象里,那是在山內一处道观里,没有任何通往外面的山路,到处都是深山密林,找不到半点人烟。

 唯一作伴的只有看门的一条大黑狗,和那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一天到晚的生活就是念经、参禅、打坐,喝那些苦得要人命的药汁,虽然不用⼲什么耝活。

 但每天的生活枯燥到让人几乎快要发疯了,老道士除了知道他叫“不知道”以外,他几乎不和自己谈什么。

 只是监督着自己每天喝药、做功课,那种⽇子简直比坐牢还难受。马车缓缓的开进了名为十河的小县城里,此时华灯初上,县城內热闹无比,大街上到处都是夜晚出来游玩的百姓。

 吆喝的小贩、卖艺的江湖人,正所谓⿇雀虽小,五脏俱全,这让一直在深山里苦修了十年的杨存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边的每一个活人看,这心情,可比进动物园有意思多了。

 马车绕过闹区,进⼊了城中比较幽静的一条巷子里,车轮缓缓停下,一个普通的小宅院就出现在眼前。大红漆门,双联⾼柱,红墙绿瓦,虽不是大富之家的奢华,但也别有一番滋味,看得出这王家也算富裕。

 马车还没等走进,门口就簇拥着一群的家丁婆子,热情的将两人接进府邸內。內院是女眷居住之地,东厢是主房,在王动的再三坚持下,杨存被安排到这里居住。

 杨鸣成算是杨家嫡系的一脉了,虽说不是长房,但在宗族里影响力也很大。王动早年是杨家的家丁。

 后来被杨老爷垂青,自小和杨鸣成一起习文学武,随着岁数大了,从当年的小王成了如今的老王,忠心耿耿地跟了杨家四十多年,虽说不是同一个姓,但也和亲人没区别。酒⾜饭后,舒服的‮浴沐‬了一番,又和王动谈了很久后,杨存这才算有了休息的时间。

 王动对于杨存的感情,那几乎是半主半子一样,即使已经睡眼惺忪,但却恨不能拉着杨存谈一个晚上,这分热情让杨存有点害怕,连忙推脫自己⾝体不适,这才算把他给打发了。

 杨家忠烈,一门三公声势之大,即使是放眼百年后也是无一门能出其右,那么显赫的家世,杨存对于自己被寄养在深山密林里也是无解,好几番的追问之下,老道士才无奈地道出了原委。

 原来到了这一代,杨家已经是人丁凋零。杨鸣成兄弟四人,两人早逝,一人战死沙场,唯一幸存的二叔杨鸣羽也是百战后伤病⾝,膝下二子早早夭折。

 除了一个小女儿相随,可以说是无后,而杨鸣成也好不到哪去,虽然战死沙场被追封国公,但西去时年纪尚轻,发杨姚氏也跟着殉情自刎,被追封二品诰命,所以留下的⾎脉更是少得可怜。妾数房,但杨家幼子的命运似乎多是坎坷,杨存之上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但出世不久就夭折了。

 直到杨鸣成夫妇西去前两年,这才留下了杨存这个唯一的⾎脉,尽管杨存挂着大少的名头,但实际排名老四,可以说一出世已经是含了金汤匙,世袭杨鸣成的敬公国尊衔。

 至于杨门后人从小被送到深山密林里,从老道偶尔的念念有词之下,杨存才知道原来这个自己小时候体弱多病,诞生以后几乎是随时会断气的病童。

 连续夭折了几个孩子,杨家夫和杨老太爷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刺,当下就四处的寻医问药,但最后还是找不出办法。

 恰好,那时与杨家老太爷一向好的牛鼻子老道云游到了京城,偶遇正在寻觅名医的杨鸣成,老道虽然为人放不拘。

 但在医道上却是技术⾼超,可说是专门治疗疑难杂症的好手。在这样的机缘下,杨老太爷马上就让年仅半岁的杨存拜了老道为师,老道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能把这襁褓中的孩子抱回深山的老庙里,这一养,就是十八年。

 想起了牛鼻子道士,杨存心里就一肚子火!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整天挂着一个酒瓶到处游,在那寥无人烟的深山密林里,遍地都是危险恶兽,他居然放敢把年幼的自己丢给一只大狗照顾,有时候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没有消息,现在想想,这老道还真有招摇撞骗的嫌疑。

 満脑子糟糟的事,一个恍惚,杨存不噤睡意袭来,似乎隐隐闻到一阵香味,记忆里,杂的片段开始变成了碎片,在软绵绵的棉被中进⼊梦境进⼊了梦乡。

 “小东西!”幽静的房內,在起一股薰香的味道,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黑暗的房內突然多了个略显消瘦的⾝影,目不转睛的看着上安睡的杨存,轻笑道:“眼下世道将,确实是下山的好契机。

 只不过不知道在这⼲坤的形势下,你比别人多出的一魂一魄会不会有奇遇,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说话的是一位⽩发长髯的老者,満是皱纹的老脸上尽是慈祥,老眼里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亮光。一⾝洗得发灰的道袍上布満了各式各样修补过的布块。

 甚至连灰褂子、鞋上,都満是破旧的痕迹。饶是如此,老者只是眯眼一笑,却给人⾼深莫测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超凡脫俗。

 “可惜你始终要混迹俗世。”老者叹息了一声,一边转回⾝无奈地道:“杨家嫡子,注定这辈子无缘大道,若不是我与杨家有善缘,或许你也不会来到这世上。既是王侯‮弟子‬,我也不多強求,但愿你能振兴杨家,让杨兄弟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话音轻轻一落,一阵轻风吹过,房內已不见老者的⾝影,只有那缓缓升起的薰香依旧缭绕着淡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古时候作息时间都比较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杨存就被叫醒了,王动更是一早就打点好行李和盘,站在大门口苦苦等着。

 一看到杨存吃完早饭打着哈欠过来,赶紧就了上来,苦着脸说:“少爷,您真的要自己一个人赶路吗?”

 “对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杨存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蓝⾊加嵌红的秀士袍显得有几分风,无奈的是整个人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卖相上略显不⾜。

 “少爷,这一路上要小心,虽说是太平世道,但也有不少宵小之辈。”王动満面担忧,苦口婆心的劝道:“去京城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您独自一人去,老奴实在不放心啊!要不我找上几个护院,让他们一路随您吧。”

 “不用了。”杨存摆了摆手,伸手牵过大黑马的缰绳,接过王动准备好的盘以后,笑眯眯的说:“好了动叔,您就清静地颐养天年。

 突然的打扰您,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就别搞得那么⿇烦。我可不是以前那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不抢劫别人算不错了,您就放心吧。”“少爷,您路上小心啊!”王动老眼含泪,忍不住哽咽起来,昨夜,已经告老还乡的他一看自家少爷回来。

 本来是想跟着杨存回京城的,但却被杨存拒绝了,这位在杨家兢兢业业⼲了四十年的老管家,也该到了享清福的时候。

 ⾼大強健的黑马浑⾝结实,跑起来虽然速度很快,但却四平八稳,这种⾼头大马在民间可不多见,內行人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军马,毕竟在战马缺乏的大华,就连这种⾼大的战马也是民间难得一见的。

 “死老道,不知让老子去津门⼲什么?”骑着马,驰骋在宽敞的官道上,看着手掌上一个黝黑的盒子,杨存不慡的嘀咕了一声。***津门古城,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通向琉球、⾼丽等地的贸易港口。

 临近天子脚下,一直就是比较繁盛的地方。⾼达数丈的城墙,红漆的城门,看起来充満着无比的威严。

 走夫贩卒,来来往往的百姓,车⽔马龙,热闹非凡。城门外把守的兵丁,比平⽇多了好几倍,来往盘查地也特别严格,让百姓们纷纷的嘀咕着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在地人也惊讶的发现,守门的士兵已经不是原来的衙门捕快了,即使他们依旧⾝穿捕快的⾐服。

 但无论从每人携带的兵械,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明显就是津门的驻军,而不再是那些油得要命的老捕快。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餐风露宿,吃的都是硬得和铁一样的⼲粮,喝的是河里没烧开的生⽔,就算现在的杨存⾝体強壮过人。

 但这一路也被‮腾折‬得受不了,到了城门就老实的下了马,杨存牵着马和百姓们一起排着队等待士兵检查。杨存骨子里虽然比较无聇,但也秉承着做事必须低调的风格,在这关口上也没必要去争那一点的时间。

 盘查的队伍缓缓的前进着,明眼人一看就是进城的盘查比较松懈,但出城的话可就森严得有点吓人了,也不知道这些大兵在找什么人,反正越是年轻或是壮年的男人,都盘查得格外严厉。

 临近城门的时候,侍卫百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杨存,眼神一眯,看着那头似乎太惹眼的大黑马,立刻持刀大步走了过来,严声喝问道:“你,⼲什么的?”“在下杨存,来此拜访朋友的。”杨存也没火气,客气的抱拳回道。

 “这是你的马?”百总眼带几丝喜爱的看了一下⾼大的黑马,又看了一下杨存略显瘦弱的⾝材,眼里不噤开始有些怀疑,这种⾼头大马⽑亮鬃黑,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军马,但眼前的男孩又不像是当兵的。

 看他赶路赶得风尘仆仆,如果是大户人家的话,出门一般都是坐马车,哪有几个像杨存这样,一没随从,二没行装的,让人不起疑心都难。“正是。”杨存对于自己文诌诌的话都有点想吐的冲动了。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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