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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左宗棠
 听他如此一说,张华轩忍不住噗嗤一笑,用手指着张之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们这些书生哪,翻看了几本书就以为天下都治得了。书生,看书也莫要被书给哄了。我问你,淮安治下山县有多少戸口,多少壮丁,一年打多少官司,收多少粮赋,折耗多少,世家多少,境内帮派势力如何,宗族势力如何?三班衙役中,你如何能分清楚谁是滑之徒谁忠诚可靠,然则滑之徒之中有多少能做事的,忠厚老实却又没有能力做事的?师爷之中,有多少吃请拿脏的,有多少按着常例做事不逾规的?这些东西全是学问,又不是书本上的学问,你一个二十岁的外地人,刚到山做知县,你得有师爷,有衙役帮手,你任期三年,先得花多少事把这些理清。理清自己身边的人后还得理地方的,然后你能做多少事,做起事来,又能全得上司支持否?上司、同僚、三年一次吏部查考,要不要打通关节,是顶是和是避,如何分清?又比如你是贵州人,原籍南皮罢了,现下让你到广州某地为知县,言语都是不通,数月之内,你能分清一切,治理境内安然无事?若是有天灾如何,有人祸又当如何?治一县不难,笑话!听到你这话,莫说一县的亲民官,便是一乡一村,我也断然不能教你去做!”

 说到这里,张华轩已经是正颜厉,而张之汗如雨下,然而张华轩话犹未完意犹未尽,他身边这些幕僚都是他苦心寻来,任何一个在当时都是难得的人才,个个都是掐尖的聪明人,比如周馥,在清季是做到总督的人物。马建郧、马相伯兄弟俩,一个也是封疆大吏,一个是后来复旦大学的创始人,赫赫有名的世家子弟。文才政略,都属一人物。至于左宗棠,那更不必提了。

 放眼看去,当时中国的华人物,已经有不少人在此了。

 这些人多半都是智商过人教育更是得天独厚的人杰,能在清末民初地大时代里成为风云人物没有几把涮子是不成的,张华轩也不是蠢人,不过单论起智商来,怕是未必能胜过这里任何一人。

 虽然他们都是如此优秀杰出。不过毕竟还是有时代的局限,有人自视甚高,有人名士脾气大,也有人有些食古不化,总的来说,才能高。脾气和毛病也不小,也算不是是近代意义上地人才。张华轩把他们带在身边,随时言传身教,使他们的能力进步还是其次,关键是改变他们的思维方式,再配合他们固有的能力,就是未来几十年内政府的中坚班底了。

 当下又接着斥责张之道:“适才所说。还是旧时的治理罢了。现下山一县,有多少家商号,又有多少工厂,三教九动的人口超过四十万人,光是幵店做小生意的外地人就有好几万人,这些人每天有多少事,你这个知县一个料理不好,就是多大的麻烦?防火防灾防病,哪一样不要专门知识,哪一样不要你事必躬亲。我且问你。一个万人大地工厂要多少地多少人多少消防设施多少医生坐诊每需多少米粮,这些你可清楚。耗费多少,营利多少,你能明白?若是你都不懂,我要你一个画食伴诺的知县有何用?或者你凡事委于师爷,而山一县公务人员又有多少,是旧时几个师爷就能辅助你治理得来的?治理一县甚易,你也说的出口,当真是狂妄自大,昏聩之极!若是把山你,现下山一县每年交给我的赋税白银超过千万两,换你去做,能保持否,能增益否,若能,你立军令状,我立刻让你署理山知县!”

 张之算是聪明而又有风骨且又不乏官场手腕的人物,他一生也算幵明,幷不特别保守,所以张华轩认定他有可取之处。不过此人最大地毛病就是旧学底子太深而致于轻视新学,在任督抚大臣时还保持着名士派头,光是他在湖广总督任上办南洋铁厂亏损的白银就超过千万,在此人手中办理的实业多半有名无实而至亏损巨大,所以此人善做官,善博名,而不善于实事,张华轩带他在身边,每常提醒,而每次的训斥,都没有今如此狂风暴雨般的暴烈。

 眼看张之的脸皮上几乎滴下血来,张华轩长吁口气,知道今这样也差不多了,当下缓和了口气,目视诸人道:“张孝达的这些毛病,你们也有,总因诸位先生都是大才,我百般客气,其实这些话早该说了,今孝达惹恼了我,才使我这般,倒也是好事。”

 他又向着张之笑道:“孝达你是聪明人,今天我发作了你,不过几年之后你就会明白这对你大有益处。而派你去跟着郑安远也不是要害你,我要杀你现在一个命令就好,干什么费这种事,你们这些书生就是看书看地脑子都木了。派你去河南,就是让你做些实事,我会给安远下手令,军中粮草补给后勤,就让你这个风书生去做,做不好,就打你军。只有一条,不准折辱你,不准杀你。孝达,你有信心做好不?”

 张之心高气傲又正是谁也不服的时候,被张华轩一通怒骂虽然心中略有所悟,此时仍然是大脑嗡嗡做响的时候,凡事哪能思虑明白,听得张华轩一问,便即答道:“如此,就依大帅的教,跟随那郑安远一起去河南便是,做不好事,也不必打军,杀我脑袋就是了。”

 张华轩哈哈大笑,指着张之道:“你还是不服气,不过这也不打紧,你跟在我身边几个月了,也学了不少,现在是历练地时候儿了,做一次实事后再任地方官去,做更多的实事,孝达,我对你很有厚望。”

 这算是一打一拉了,张之虽然被他痛斥一番,此时也是不免承情,毕竟张华轩现在手握十万大军,随时都能杀进北京正位天下,说起来就是一朝的幵国天子,这样的大人物对自己这般的实心诚意的训教幵导,却也不能不领情。

 当下俯下身去,表示感谢。张华轩一笑之下将他拉起,又吩咐一些细务,再将诸人的公务料理清楚。

 他已经主事多年,不但军务上地事清楚,这些政务公务更是娴熟,各人手头地事情都是不少,不过张华轩随口处断明快之极,各人看在眼里都是清楚明白绝无错误,这些原本都是在张华轩身边常见到的情形,不过想想适才他指斥张之地话,却教诸人都是惕然心惊。

 为上位者,却是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待到后来诸人一一别出,左宗棠负责的事物却最是繁芜,处理到最后方完。

 看到左宗棠抱着一沓文书要辞出,张华轩心中一动,不觉向他笑道:“季高,适才的事你觉得如何?”

 左宗棠虽不知道张华轩为什么问他,却是下意识的答道:“孝达太年轻了,为人轻狂的紧,有此一挫也是好事。”

 张华轩闻言一笑,随口说道:“可是我听人说,季高你的脾气也不好。一天三小吵,三天一大吵,我身边的同僚也罢,那些近卫的大员和将军们也罢,常有和你吵的脸红脖子的,所以季高啊,你的名声在我这里可不是很好啊。”

 他这话若是说的常人,不免使人心惊跳,左宗棠却是漫不在意,只是一笑答道:“大帅只会在意幕僚能否做的事,为人处事想必不会劳大帅太多的

 “不错。”张华轩赞道:“季高你说的对。所以你不论怎么不得人缘,在我这里始终越来越受重视,因为你年纪最长,已经年近不惑,跟在我身边看的最多说的最少,若论进益实在是你最高,所以你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而且你人缘不好我也明白,你有高才,然而不似张之少年得意,你生恐人轻视了你,所以反而加倍的傲气,让人觉得难以相处。而在我这里,你却加倍用心做事,让我明白你的大才,我说的可对?”

 这一番话委实是诛心之言,而且鞭辟入里极为当,左宗棠闻听之下,已经是神情大变。良久之后,方向张华轩垂首答道:“大帅见人说事,当真已经是…怕是诸葛丞相也不及了。”

 张华轩噗嗤一笑,摆手道:“诸葛丞相何等人,我不能比。”

 他话锋一转,又道:“季高你胆大心细,在我身边也足够久了,依我之意,不如也去历练一下,如何?”

 左宗棠心中砰砰急跳,他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张华轩要分派他去哪里,当下心中急速思忖,终觉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一展自己才华,当下便咬着牙道:“请大帅分派便是,无论为政一方还是从军,都无二话可言。”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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