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迈步如飞
“我忘了。”黛菲亚扭转脖子不去看她。方学渐还没摆平龙红灵,柳轻烟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蹿了出去,食指伸出,在她的肋下点了一指,一闪即回。要不是黛菲亚轻哼了一声,脸⾊一下子变得惨⽩如纸,他还以为刚才的绿光一闪只是看花了眼。
黛菲亚汗如雨下,只觉几千万只蚂蚁同时在五脏六腑、骨髓⾎管中爬动、咬啮,这份难受远超鞭打刀割,⾝子一歪,在地上翻滚起来,喉咙里呵呵地笑了几声,便难过得哭了出来,看着这样一个花骨朵似的大美人如此受苦,是个男人都会心生不忍。
方学渐只是一个见⾊起意的心花小男人,
于一时义愤,可能会踢她一脚,现在稳坐钓鱼台,脑子里盘算的是偷香窃⽟的勾当,自然更要怜香惜⽟些。他凑过去轻声道:“好烟儿,这样是不是太忍残…”
“等她肯招了再说。”在这一点上,柳轻烟和龙红灵的看法出奇地一致。黛菲亚一颗心几乎要从
腔中跳出来,连周⾝⽑发都庠得似要
脫落,又強忍了片刻,终于呜地哭道:“我说…我说,你快开解⽳道。”
柳轻烟起⾝为她解了⽳道,道:“快说,福王爷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把师⽗的一封信
给他,他就收我做了义女。”方学渐揷嘴道:“只有义女这么简单?他…他就没对你那个?”柳、龙二人在他的腿大上掐了一下。
黛菲亚的脸上犹自挂着两粒大大的泪珠,凄
得犹如一枝雨后海棠,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她掠了掠略显蓬
的鬓发,暗暗一个秋波抛过来,娇声地道:“我只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弱女子,有人要我这样那样,我能拒绝吗?”
“废话少说,你师⽗是谁?你师⽗派你到洛
⼲什么?你师⽗和福王爷是什么关系?”龙红灵连珠炮似地发问。
“我师⽗是阿巴拜克⽇国王的孙女,是杜格拉特部族也是喀什噶尔汗国的最后一个公主。我艺成下山,在洛
城里偶然认识了轻烟姐姐,便留下来陪了她几天,就这么简单。至于我师⽗和福王爷的关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份的?”“猜的。”三人
换了一下眼⾊,知道她说的不尽不实,其中诸多隐瞒。龙红灵突然从⾐袖里菗出了一把剪刀,扑上去在她嫰⽩的面孔上滑来滑去,道:“我可不像某人会怜香惜⽟,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答的我不満意,后果么,嘿嘿…”方学渐心里咯噔一下,大姐小什么时候蔵了一把剪刀在⾝上,不会是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吧?
柳轻烟和自己的关系不清不楚,一旦被她拿到真凭实据,说不定真会冲上来“咔嚓”一下?“我说,我说,你小心点…”
黛菲亚吓得脸都⻩了,一个劲地仰头躲避,惟恐被锋刃划破一点点⽪,以后就没脸见人了,自古名将如美女,不许人间见⽩头。红颜薄命,对于特别出⾊的美女来说,生命原本就是依附在美貌之上的。
美貌将逝,生命亦将完结。“你师⽗和福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快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能不能先把剪刀拿开些?”“说来话长,你就慢慢说。”龙红灵把剪刀缩了半寸。
黛菲亚
了口气,道:“这件事情还得从三十五年前说起。武宗皇帝死时没有留下后嗣,只得从藩王中挑选一个继位。从当时的情况看,最佳的人选非福王爷莫属,可是张太后和杨廷和却偏偏挑中了十四岁的兴献王…”
方学渐笑道:“算盘打得好精,皇帝年少,又是没有什么影响力的藩王,张太后和杨廷和一里一外,权柄还不尽⼊两人之手。”
“可是兴献王年纪虽小,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在郭勋、费宏和张璁等人的扶助下,不出两年,就把一大批不听话的大臣打得哭爹喊娘,张太后自动搬进冷宮,杨廷和也灰溜溜地告老还乡…”
“福王爷没做成皇帝,心里一定很不服气,可是这和你的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师⽗能帮他登上帝位?
“黛菲亚的嘴角微微一抿,道:“兴献王登上帝位后,任用杨一清、张璁和夏言等人为相,天下还算太平,直到七年前,太子去世和严嵩上台,等待良久的机会总算来了。”
嘉靖皇帝总共生过八个儿子,五子早夭,成年的只有次子载壑、三子载垕和四子载圳。十八年立载壑为太子,载垕为裕王,载圳为景王。二十八年,太子去世,嘉靖帝听信了道士陶仲文提出的“二龙不能见面”之说,一直没有再立太子。
太子的人选一⽇没有确定,景王便一天不离开京北,夺嫡的野心,可谓路人皆知。“你说福王爷和严世藩勾结,暗中扶持景王争夺太子之位,这对福王爷有什么好处…”方学渐呵呵笑着,正要问下去,门外有人叽里呱啦地叫了起来,他转头问道:“他说些什么?”
柳轻烟嫣然一笑,道:“他说阿托尔将军请你过去,那些马贼果然来偷营,杀死二十一人,活抓五人,还有八人逃掉了。”“好,好,一起去看看,”方学渐瞥了一眼面⾊发⽩的黛菲亚,拦
把柳轻烟抱起来。
“她就留在这里吧。”走出帐篷,他正要招呼龙红灵跟上,突然肩头一沉,一具软绵绵的⾁体扑到自己的背上,只听一串铃铛似的笑声,龙红灵娇声娇气地道:“渐哥哥,我要你背。”
方学渐差点跌翻在地,蹲着马步呼呼
气道:“不行,太重了,除非你把那把剪刀扔了。”营地里一片藉狼,帐篷东倒西歪的,不是破了一个个大洞,就是染了大片的⾎迹。
尽管伏击成功,西域驼队仍然付出了二十二条人命的昂贵代价。包括金马镖局的八大⾼手在內,三百一十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一百三十六人。
阿托尔的脸⾊灰扑扑的,瞧不出半点喜⾊,一双眼眶深陷的眸子在看到方学渐的时候终于亮了亮。嘎尔迪和伊勒德陪着他
出来,另一个百夫长拉克申,在刚才的埋伏战中被人连头带肩膀地砍成了两段。
方学渐放下怀中的柳轻烟,嘴上不免假惺惺地唏嘘了几声。龙红灵赖在他的背上不肯下来,只得驮着她走进主营。众人分宾主坐下。帘子一掀,两个西域勇士押着一个⾝材魁伟的汉子上来,看那装束,正是⽇落时分前来偷袭的马贼之一。
阿托尔的面孔绷得好像一块铁板,慢呑呑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青稞酒,端起来闻了一下,装出一副很陶醉的模样,淡淡地道:“说,谁派你来的?”他说的是蒙古话,方学渐听不懂,柳轻烟小声地给他翻译。这人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
虽然头发蓬
,浑⾝⾎迹斑斑,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依旧英气
。他直
地跪在地上,不屑地瞥了阿托尔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阿托尔眯
着眼睛盯着他,一点点喝⼲杯中的青稞酒,満⾜似地叹了口气,这才问出第二句话:“你真的不说?”
看他仍然一言不发,挥一挥手,两个西域勇士便倒拖着那人下去,不多时,呈上一颗⾎⾁模糊的头颅,摆在案上。
看着同伴的头颅还在一滴滴地淌⾎,第二个汉子果然害怕多了,他的脸⾊变幻不定,从曹
脸变成包公脸,又从包公脸变成关云长的大红脸,两颗眼珠突然鼓出来,嘴巴一张“噗”地吐出半截⾆头,自尽了。
第三个更加夸张,捆得像只大⾁粽子,居然跳起来咬人的喉咙。两道雪光陡然亮起,眼快手疾的护卫菗刀、蓄力、挥舞一气呵成,人体在空中一分为三,鲜⾎嘭地炸开。
“啪嗒”一声,带着半个肩膀的人头砸在方学渐的桌上,嘴巴大张着,露出一口⽩森森的牙齿。龙红灵吓得花容失⾊“啊”地一声尖叫,⾝子蹦起八尺来⾼。
方学渐也恶心得够呛,原以为能从这些俘虏口中听到些有趣的事情,谁知一个个都是硬骨头,宁死不肯吐露半点口风,自家的狗窝里还有一个大美女等着自己慢慢探寻、开发,何必留在这里浪费热情。
他翻⾝站起,接住半空掉下来的大姐小,让她趴在自己背上,又弯
抱起面⾊惨⽩的柳轻烟,拱手向阿托尔等三人告辞。
脚步迈出帐篷的那一刻,他不噤叹了口气,虽说“君子动之以情,小人
之以利”可人心万变,想要收买何其难也,能教调出这样一批忠贞不二的死士,幕后的指使者真算得上当代人杰了。
月亮和星星,都叫厚厚的乌云遮得一点不漏。夜⾊沉甸甸的,冷风一团团地撞过来,好像一把生锈的柴刀砍在脸上。柳轻烟仰头望天,道:“要下雪了。”“要下雨了!”大姐小抱紧方学渐的脖子,发表了不同意见。
“应该是雨夹雪吧。”夹在两个女人中间,这是唯一的正确答案。方学渐缩了缩脖子,大步流星地往回赶,跃过骆驼围成的大圈,远远听到有人呼喝叫骂,叮叮的兵刃相
之声随风送来,十分清晰。
他心中一惊,现在已过三更,什么人会来劫营,老⿇、闵总管可抵挡得住?黛菲亚武功⾼強、手段毒辣,一旦重获自由,要想抓回来可就难了,猛昅口气,提起丹田真气,施展“气冲斗牛”轻功,拔腿狂奔,迈步如飞,眨眼工夫就绕过了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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