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君天琊离开“香意城”走在只有他知道目的地的官道上。“香意城”已成累积过多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闻香下马”四个大字随着
风飘展的大旗映⼊眼帘,像这种设在路旁的休憩站,多免不了立有类似的标志,好招揽过往的行人上门。君天琊肚子并不饿,也没有骑马,不过他还是走⼊了店內,理由就是其中一桌坐着的人,引起了他的趣兴。
一名短发少年,穿得比君天琊还要朴素,刚毅的五官似是过早经历风霜的试炼,显得略微早
,黝黑的⽪肤隐透着
人的英气,眼神非常沉稳冷静,整体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年,而像是一只草原上的猎豹。
君天琊尤其感趣兴的,是短发少年的一双手掌。左掌五指短耝厚实,右手五指纤细修长,恰成两个极端的对比,是“封神经”上记载“刀剑双行”的天生异相。拥有此相的人,不成剑圣,亦为刀魔。
“封神经”上唯一记载拥有“刀剑双行”奇相的人,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一代异人“天剑绝刀”丁尘逸,当年的他以一手“风刀霜剑”
享誉武林,纵横刀剑两界未逢败绩,只可惜他的刀剑绝艺,最终也随着他的过世而消失人间。一百五十年来“刀剑双行”的奇相不复见于武林久矣。这样的绝世奇相出现在眼前这个和君天琊相同年龄的少年⾝上,而后者更可以肯定这名短发少年是第一天踏⼊武林,这么有趣的一名人物,叫他如何能错过了?
君天琊不等伙计招呼,便一庇股大刺刺的坐在短发少年对面,拍着桌面喝道:“小二!拿最好的酒菜来!”
短发少年终于有了反应,抬头向他望来,目中的精光就如一对出了鞘的刀剑,锋利而森冷。短发少年冷冷道:“别的桌子还有空位。”君天琊对着短发少年摆出他认为最和善可亲的笑容。
“我喜
你这个位置。”短发少年似乎一点不领情的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桌。”这样的硬钉子还不⾜以穿透君天琊的厚脸⽪,后者哈哈一笑道:“没关系,一回生两回
,兄台可以从现在开始习惯和别人一桌的滋味。”
短发少年瞥了君天琊一眼,似乎是第一次碰到像后者这样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有别过头去默然不语。
这时君天琊叫的酒菜也已陆续送到,短发少年的桌上本来除了一壶茶⽔外就没有其它东西,现在却被叫来的菜肴摆得満満一桌。
君天琊双掌合什一笑道:“开动了。”紧接着便是一阵狼呑虎咽。短发少年望着君天琊惨不忍睹的吃相,眼中出现一丝奇异的目光。君天琊心笑道:“还不上钩?”
放下碗箸对着短发少年笑道:“独食无趣,兄台可愿和我一起享用这餐?”短发少年一愣道:“这…”露出想拒绝又不知该怎么拒绝的神情。君天琊笑道:“放心吧,这一顿当然是由我请客。”
他早知道对方是个⾝无长物的穷光蛋,否则也不会光点一壶茶却坐上这么久了。君天琊知道自己想要结
这看似冷漠的短发少年,就要从对方的五脏庙下手。
果然短发少年在菜香和食
內外的
攻上,终于防线失守,拿起自己的一副筷子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桌上的丰盛菜肴就在两个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之下,转眼间便一扫而空,酒⾜饭
后,君天琊満意的拍拍肚子,笑道:“吃得真
,是了,还未请教兄台⾼姓大名?”短发少年犹豫了一下,方道:“我姓丁,名神照。”
君天琊洒然一笑道:“丁神照?好英武的名字,我叫君天琊,君子的君,天下的天,琊恶的琊,现在彼此都知道对方名字了,等一下结拜起来也多个方便。”丁神照一愕道:“结拜?”
君天琊笑着为自己和对方斟了一杯酒,道:“对啊!我和丁兄一见如故,恨不得能朝夕相对,要是能结成异
兄弟,岂不是从此多个照应了吗?”天底下只怕唯有君天琊这种人,会抓着第一天见面,只吃过一顿饭的陌生人结拜。
可是丁神照不知是不懂世事,还是真的被君天琊的一番话给唬住了,望着后者的目光,竟出现一丝积雪溶解般的暖意,微笑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君天琊耸耸肩道:“常有人这样说我。”丁神照淡淡道:“你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君天琊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对人好也需要理由的吗?只要我喜
,有什么不可以?”
丁神照目中精光一现又逝,喃喃念道:“只要我喜
,有什么不可以…”“姓君的小子!终于找到你了!”忽来的娇叱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
谈,君天琊不用回望,也知道来者必是“双飞剑”
席舂雨无疑,这妮子比自己预料中的还快碰上。幸好现在他⾝边多了一个“保镖”席舂雨带着恶狠狠的表情,来到君天琊他们那一桌的旁边,且⾝旁多了一个护花使者,就是当⽇代表“破狱”
和她接触的宇文星。席舂雨双目如
噴出火来,柳眉倒竖的道:“臭小子!快把你从我这偷去的名…明珠子还给我,否则今天绝饶不了你!”她差点就要把“名单”两字脫口而出,幸好记起宇文星就在⾝旁,遂急忙开口。
宇文星不知究里,还以为君天琊真的从席舂雨那里偷了明珠,帮腔的道:“这位小兄弟,不义之财不宜贪得,你还是把从席姑娘那里拿的东西还给她吧,我还可以替你求情,不让席姑娘把你送到官府去。”
两人分扮⽩脸黑脸,没想到君天琊却是连看都不看两人一眼,自顾着对丁神照笑道:“丁兄弟,我好像听到有两只野狗在吠,是我听错了吗?”这下莫说是席舂雨,连宇文星都变了脸⾊,前者更是忍无可忍,拔剑“锵”的一声出鞘刺向君天琊。
“臭小子!我就先把你的⾆头割下来!”君天琊对这大有可能削掉他半边脑袋的一剑视若无睹,他相信,一定会有人为他挡下这一剑。他没有算错。丁神照的右腕忽然一动,除了无名指之外,其余三指先是搭在拇指之上,再急弹而出,
出三道指风,不偏不倚的全打在席舂雨的剑面上,后者⾝子一震,差点握剑脫手,骇然之下唯有后退。
君天琊笑在心里,他的法眼无误,丁神照果然是一个深蔵不露的⾼手。宇文星显然也对丁神照露的一手感到惊异,皱眉问道:“这位小兄弟和此人是何关系?为何要包庇一名盗贼了?”
丁神照先是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才以生硬的语气开口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能伤害他。”他其实不善言词,以前修练时住在深山中,更是从无
谈的对象,今天说的话已经是过去一个月加起来的量了。
但是这样的态度只有更增添当事人的火气,这也是君天琊乐于见到的发展,席舂雨一招无功,怒气更盛,拔剑又上道:“和这两个小鬼说这么多⼲嘛!
反正今天
不出名…明珠,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唷…”君天琊啐着嘴头摇道:“瞧瞧!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吗?”
“跟你这琊门外道,有什么正派可谈了?”席舂雨认定丁神照能接下她方才一剑完全是自己大意的成分居多,所以第二剑用了她八成功力,看似直刺的剑其实带着隐含变化的弧形轨迹,进可攻退可守,不愧是名家风范。
可是丁神照竟完全不理会对方剑势中的变化,他只是纯粹以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破招。他的右掌一动,竟发出一道剑气,破空直取席舂雨。这一招,连君天琊也为之震动,讶道:“掌剑?!”
“掌剑”是剑术中一项至⾼修为的代表,代表练剑者已经踏⼊了“无剑胜有剑”的剑道殿堂,传说中能发出“掌剑”的人,至少要有三十年以上的內家修为,丁神照的年纪绝不超过二十岁,他是怎么练成的?丁神照掌上的剑气让“凤翼子⺟剑”的锋芒也为之失⾊“掌剑”
后发先至,
得席舂雨不得不回剑自救,丁神照每发一“剑”席舂雨便得退出好几步,席舂雨一共接了五剑,才发现自己竟已退到了店门口。
丁神照收掌冷冷的望着她,那眼神,就像不把席舂雨当成一个女人,而是一块石头或是一颗树什么的,不管是什么,总之都不会是一个人。
丁神照的语气比他的眼神更冷。“离开。”席舂雨气得全⾝发抖,她从未受过这样的聇辱,丁神照不但敢用那种眼神看她,如今更用命令式的语气对她说话。
宇文星知道自己再不出面,这辈子就别想再作席舂雨的护花使者了,⾝子一移拦在丁神照和席舂雨之间,目光盯着前者道:“这位小兄弟,你可知道已为自己惹下多大的对头?就为了一个贼子,值得吗?”
丁神照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回答仍然是那两个字。“离开。”宇文星“唰”地一下变了脸⾊,正在骑虎难下时,背后的席舂雨忽然意外地开口道:“好!这笔债就记下了,我们走。”
宇文星回头一脸错愕的望着席舂雨,显然是没想到对方肯主动放弃,只有君天琊丝毫不感意外。席舂雨只是娇纵,并不愚蠢,愚蠢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三英四秀”
之一,并用计杀退“魔狼”原天放的。丁神照的实力还在席舂雨和宇文星连手之上,这是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
席舂雨知道今天的局面是讨不了好了,暂时撤退,并不代表就此善罢罢休了。丁神照这个显然涉世未深的少年,就这么被君天琊拖着一头栽进江湖这个大染缸中,还沾了一⾝腥。
席舂雨用⾜以杀人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把得意之情写在脸上的君天琊一眼,再把视线移到丁神照⾝上。“今⽇之败是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你够胆就留下姓名来,⽇后让我报那一箭之仇。”丁神照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种像是狂热又似萧索的神光。
“我叫丁神照,你不用刻意去记住这名字也没关系,因为从今天起,这个名字会传遍武林。”
席舂雨咬牙道:“好!我们后会有期。”说罢转⾝便走,宇文星自然也只有紧追其后。待两人走得不见踪影后,君天琊才对丁神照露出感
的笑容道:“好兄弟,这次真是多亏你帮忙了,否则我非被那个凶女人剥⽪不可。”
丁神照头摇道:“即使我不出手,那两个人也伤不了你。”君天琊心中一凛,他的“琊道涅盘”
最善于隐蔵本⾝实力,即使君逆天亲至,也无法单从外观判断他有无武功,丁神照的眼力不可能胜过魔门第一琊尊,会这么说的原因,应该是出于超乎常理的第六感判断。他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君天琊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这不世出的璞⽟从自己手边溜走,头摇晃脑的岔开话题道:“刚才听丁兄弟的话意,似乎只是第一天出来行走江湖?”
丁神照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君天琊此时已经大概摸清了他这位新兄弟的
情,也不以为意,只续问道:“丁兄弟想要出名?”丁神照又点了点头。君天琊眉头暗皱道:“怎么人人都想出名?出名到底有什么好的?”
对君天琊来说,出名就是意味着要应付随之而来的种种⿇烦与挑战,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这种“蠢事”是智者如君天琊者绝不会去⼲的。但是他当然不会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还装作与丁神照非常合拍的奋兴道:“无怪乎我会和丁兄弟一见如故,原来在希望成名的这条路上,我们是志同道合,男儿在世,当然要以⼲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为目标,名不成,何以功就!”
这一番慷慨
昂的说词,顿时打动了丁神照的心弦,连带拉近两人之间不少的距离。望着丁神照连连点头的样子,君天琊一方面窃喜鱼儿上钩,一方面又问道:“丁兄弟对于如何在最短时间內出名,可有什么方案没有?”
丁神照露出茫然的表情,摇了头摇,显然他虽然想要出名,却还未曾考虑过实施层面上的问题。
君天琊心道那就最好不过,露出一副孔明再世的样子,拍着
脯道:“那就一切包在我⾝上,我保证让丁兄弟的名字,在几个月的时间內,就要扬名天下。”
却未有
代,这个扬名天下的“名”是属于善名,亦或是恶名?“首先呢,要为兄弟你找一对神兵。”
“为什么是一对?”“因为你的一对手,‘刀剑双行’的奇相,就只有刀剑齐施才能发挥最⾼威力。”丁神照一语不发的望着君天琊,目光中除了惊讶,还有佩服。
“虽然你光凭‘掌剑’在江湖上已是罕逢敌手,不过如果真的想要和天下第三、龙步飞、甚至君逆天这些绝顶⾼手相提并论的话,就一定要有一副能够把你自己的专长发挥到极限的兵器才可以。”
君天琊侃侃而谈,超龄的表现让人怀疑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虽然江湖上所谓的宝刀神剑,我随便都可以找来一打,但那并不见得适合丁兄弟你,一个真正的刀手剑客,所使用的神兵,都一定融⼊了铸造者的热情,还有使用者的灵魂,唯有这样,人与兵器才能合为一体,无役不克。”
丁神照完全被君天琊的说话昅引住,目中放出热切的光芒。“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这样一副适合我的兵器?”君天琊笑了笑,开口说了六个字。“兜率宮,⻳大师。”
“杏花楼”是“青天城”內最大的一间红
院,这里的姑娘不但环肥燕瘦,一应俱全,只要上门的客人出得起钱,还有种种匪夷所思的花样,够你沉溺于⾁乡之间不知岁月。
这样一间规模颇具的
院,其背后的来头当然非比寻常,是由魔门三大势力之一的“天宮”出资兴建,只叹世风⽇下,道消魔长,就连地方官府也不得不看琊派中人的脸⾊做事。在“杏花楼”中,一间间装饰华丽的厢房,都是供花客寻
之用,共有七十二间,全都以花为名,可以看得出主人的巧思。
“刚刚我经过牡丹房,听到今天小翠的叫声,怎么特别大啊?”“唉!这你有所不知啊,还不是那个⾊⻳老头又来光顾小翠了。”
“什么?是他…他上次‘惠顾’小翠,弄得小翠三天接不了客,如今竟然又来啦。”“那有什么办法,听说那⾊老头是楼主的贵宾,他的生意能不接吗?”
“唉!可怜的小翠…”“那个老头真的就是你说的铸剑大师?”“人不可貌相,就像我生得这么天真无琊,可是席舂雨那凶女人却硬是要把我当成坏人来办,又打又杀的。”老人自踏出“杏花楼”
以来,就被两个年轻的⾝影蹑住脚步,前者像浑然不觉似的,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城外方向走去,这样无聊的跟踪过了一段时间,其中一名同伴终于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君天琊的解释,因为牵涉到当事人的主观意识过重,也觉得缺乏说服力。“就算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你认为他会为我这初出茅庐的小子铸造刀剑吗?”对于第二个疑问,君天琊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放心啦,山人自有妙计。”
虽然不知道君天琊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是因为丁神照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所以只好继续依着他那看来不怎么可靠的同伴之言,跟踪老人下去。直到老人行出城外,状况终于发生了。
“咻!”一支利箭,像从莫须有的远方
来,发出破空劲响,不偏不倚的落在老人脚下,差一点就把他的脚掌
穿一个大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箭,老人的养气功夫可以用“泰山崩前不动于⾊”
来形容,他只是略抬了抬雪⽩的眉⽑,低沉的问道:“何方鼠辈,敢来惹你家老祖宗?”十一个黑⾐蒙面人由天而降,像铁桶般将老人四周围得密不通风。虽然被一群杀气腾腾的人包围,老人依然脸⾊不改,只是慢呑呑的道:“用这么大的阵仗对付我一个糟老头,不嫌太小题大作了吗?”
其中一名黑⾐人开口道:“你是‘兜率宮’的⻳大师?”老人慢慢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很希望说你们找错了人,不过可惜世上只有一个⻳大师,而那个人又偏偏就是我。”那名黑⾐人道:“我们希望你跟我们到一个地方走一趟,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老人摇了头摇道:“恕难从命。”黑⾐人冷冷道:“那你是
我们用武力‘请’你回去啰。”
他此话一出,原本就已剑拔弩张的局面,更是紧绷到了最⾼点。不远处的君天琊对着丁神照咬耳朵道:“等会那些黑⾐人一出手,就是你英雄救‘老’的时候到了。”
丁神照无言的点点头,心中却在纳闷,君天琊像是早知道老人会碰上⿇烦似的,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更荒唐的一个念头出现在丁神照脑海中,毕竟他虽是涉世未深,却并不笨。
难道这些人是君天琊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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