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薄暮西沈,一种凝重的气氛紧庒着试剑亭,连亭外娇
的鲜花也似乎失去了颜⾊。
战雨自从听说了蔵北哈⾚兰宁南下江南和⾼丽崔明勋造访金陵的消息之后,心中也不噤涌起了一丝不安。哈⾚兰宁号称“烈⽇法王”他不但是西蔵喇嘛教的护教法王,在政治上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且,他还是西蔵武林中最卓绝的领袖人物。
据说,其密宗真言大手印的绝世武功已经超越了历代以来修习大密宗的极限,达到了“不动”的绝顶境界。几百年来,以大密宗为首的西蔵武林和中原武林都有着一个共同的默契,互相不⼲涉彼此之间的“內政”故而,中原武林人士绝少有人出现在西蔵,西蔵武林也不轻易在中原露面,即便是⾝有要事,也是尽量隐蔵行迹,悄悄地来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
据传,这是三百多年前,南北两蔵武林和中原武林在北昆仑山翰虚峰的一次规模大巨、死伤几近三千人的大冲突之后所订立的休战条约。许多传于后世的武林典籍之中对那一战都有着“⾎染翰虚、命如草芥”
之类的描写。至于引起“翰虚⾎战”的起因,在各大派的武林典籍之中大都语焉不详含糊其事,只知最初是由于当时在北昆仑山翰虚峰创教立派的“光明圣教”的教义和喇嘛教的教义颇有冲突之处,引起了大密宗的不満。而“光明圣教”也在那一战之中灰飞烟灭,遭到了灭顶之灾。但有江湖传闻却道,天魔宮的前⾝乃是“光明圣教”的一个旁支。
“翰虚⾎战”之后“光明圣教”的残余势力被
南迁川西自组天魔宮,由于是“翰虚⾎战”的罪魁祸首,中原武林各派在“翰虚⾎战”
之中丧失无数精英,难免对天魔宮颇有怨怼之处,而天魔宮崇拜魔神的教义也是有其诡异的地方,为尊佛重道的武林各派所不齿,渐渐地在千夫所指之下,便被贬为黑道了。
总之,今⽇哈⾚兰宁居然敢打破三百多年的噤忌,以喇嘛教护教法王的⾝份南下江南,不但说明了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着強烈的自信,也预示了西蔵武林和中原武林三百多年来相安无事波澜不惊的大好时光已成昨⽇⻩花一去不复返了。
而从哈⾚兰宁的动向来看,再加上喇嘛教和“光明圣教”──也就是天魔宮的前⾝──昔⽇的恩恩怨怨,他和溪花剑派结盟对付天魔宮的意图已经是一件毫无疑问的事。至于⾼丽武林无上宗师“风雷破”崔明勋这一方面,在这种中原武林暗流涌动,随时会发生“超级大风暴”
之时骤然造访金陵,实在是令人心生疑惑。虽然,⾼丽国和朝廷之间一向邦
友好,政治、经济贸易等均处在一个互通有无、协同发展的藌月时期,崔明勋以⾼丽武林人士的⾝份来金陵一游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是,他来的时机也未免太巧了些。
崔明勋在⾼丽的地位比之哈⾚兰宁在西蔵更为崇⾼。他十八岁崛起于⾼丽武林,年方二十七便以一矛一盾横扫⾼丽,无人可以相抗,成为⾼丽千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代宗师。
二十九岁时,为⾼丽李家王朝封为国师,李家王族纷纷拜在他的门下,一时间,声望之隆⾼丽无人可及。三十五岁,他创出一百零八招全是进攻招数的“风雷破”矛法,便弃盾不用,因为没有人可以在他的“风雷破”之下还能还击。
一年后,他携矛离开⾼丽皇宮外出,无人知道其行踪所在,但是在三年后的某个月圆之夜,他又回到了皇宮之內,而他的武器却由原本一丈二尺长的长矛变成了一支三尺长的短矛“风雷破”
也由一百零八招变成了十八招。自此以后,他便长居皇宮之內,终⽇里赏花弄月,沉
于丹青奕棋之道,不谈武事。
很多人都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认为他不求上进,⾼傲自満。但他对这种说法却嗤之以鼻,道:“一个人武功如果到了我这种境界,招数上的变化已经到了极至,就是再怎么刻苦练习和钻研,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突破。
如果希望自己还要有什么新的发展的话,那就要从精神修养方面着手了。我的‘风雷破’全是进攻招数,施展起来霸气十⾜,乃是天下至刚至
的矛法。
但是,越是刚強便越是容易折损,而且不易持久。所以,我只有从自然之道中寻求一种化刚为柔的方法,将‘风雷破’太过
刚的霸气以柔劲化去,这样,它才能真正成为无坚不摧、攻无不克、刚柔相济的‘风雷破’!”
象崔明勋这种终⽇躲在⾼丽皇宮之中,二十多年来⾜不出户沉
于武学探索的绝代宗师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关南下金陵,其实真意图究竟是什么没有人会知道,但对于楚天舒和战雨来说却无疑在中原武林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增加了一种变数,而且是非常要命的变数。说到底,没有人可以忽略崔明勋的存在的。如果崔明勋只是偶尔出来游山玩⽔般地晃一晃也还好些,但如果他也是溪花剑派的盟友的话,即使以楚天舒之能也无力同时和中原⽩道、西蔵、⾼丽这三方联盟相抗衡。
当战雨想到很有可能会发生“中原⽩道、西蔵、⾼丽三方联盟”联手对付天魔宮这种恐怖之极的事时,手心竟然渗出丝丝汗渍。楚天舒望了战雨一眼,道:“战雨兄,如今中原武林內有荆悲情的狼子野心,外有哈⾚兰宁、崔明勋的虎视耽耽,实是到了百年来最危急的关头,若是一个不慎,将随时堕⼊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楚天舒⾝单力薄,希望战雨兄能助我一臂之力…”战雨大手一挥道:“楚兄但有所命,小弟我定当全力以赴。不过,杀鹰刀这件事,还望楚兄另请⾼明,我不希望灵儿恨我一辈子…”
楚天舒笑道:“这个自然…听说,哈⾚兰宁座下四尊者各具神通,颇有过人之处,战雨兄何不前去会会?哈⾚兰宁既然敢打破噤忌以⾝犯险,我们对他也无须太过客气,若不给他一点颜⾊瞧瞧,他还以为我中原武林无人呢!”
战雨也是聪明过人之士,一点就通:“好!最好是在溪花剑派和天魔宮起冲突之前便挑起中蔵武林的战端。这样一来,溪花剑派只能顺应大势,先放下和天魔宮的冲突,站在我们这一边共敌‘外侮’。
哈哈,就是荆悲情満心的不愿意,他至少也要在表面上做⾜功夫,那么他和哈⾚兰宁的联盟便不攻自破了。楚兄,这一招‘釜底菗薪’实在是妙呀!”
楚天舒微微笑道:“只有在溪花剑派和天魔宮的冲突起来之前,便利用中原武林排斥西蔵武林的心理,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哈⾚兰宁的⾝上,哈⾚兰宁孤军深⼊中原,荆悲情又碍于形势不得不站在我们这一边,没有溪花剑派的暗中支持和掩护,哈⾚兰宁唯有乖乖的退回蔵北。
接着,我们用鹰刀的人头
迫溪花剑派退出川西,荆悲情既然失去了挑衅天魔宮的借口,除非打正旗号跟我翻脸,否则,他也只有听话地退走。到那时,崔明勋无论是不是真的到金陵游玩都不重要了,局势已经平稳,他留在金陵还有什么意思?”
战雨笑道:“哈哈。这一趟还不教哈⾚兰宁偷
不着反蚀把米?什么狗庇密宗真言大手印?我偏偏要将他两只鬼爪子给砍下来。”楚天舒忙道:“不妥!战雨兄若是真的将哈⾚兰宁的鬼爪子砍下来就糟了。
如果这一趟哈⾚兰宁在中原受了什么损伤,回去之后必然会纠集西蔵武林大肆进犯中原,那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那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变成⽩费了。
我们做这件事要十分稳妥,最好是十分礼貌的将哈⾚兰宁请回蔵北,令他再也不好意思再⼊中原。”
战雨眼睛一转,笑道:“我明⽩了。听说喇嘛教內又分青⻩两派,青派专攻禅宗,⻩派专攻密宗,两派之间颇有嫌隙,哈⾚兰宁属于密宗一派。
我们只要想个办法令得哈⾚兰宁在中原丢一个有苦说不出的大脸,那他回去之后必然会受到禅宗的刁难。再加上,他打破中蔵武林三百多年的噤忌私⼊中原,却又闹了个灰头土脸的回去,西蔵武林的脸面也受到了损害。
到那时,别说重回中原,他便是想在喇嘛教中重新站稳脚跟也要弄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空管我们中原的事?嗯…楚兄,喇嘛教忌不忌女⾊?”
楚天舒笑道:“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噤忌,但象哈⾚兰宁这种得道⾼僧若是和绯闻纠
不清,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战雨兄,你莫非是想用美人计吗?哈⾚兰宁虽然属于密宗,但禅定的功夫也是颇为精深,你用美人计只怕不行吧?”
战雨诡异一笑,道:“哈⾚兰宁是个真和尚,他座下弟子不见得都是和尚。再说,和尚之中也会有‘花和尚’这种人吧?就算他们个个美⾊在前毫不动心,但他们不动,美人可以动呀!
这种事并不一定非要抓奷在
的,只要弄得人人以为他偷过腥就好了,至于他是否真的偷过腥了没有,倒也不用我们去费心…呵呵,这件事就由我去办好了。”
楚天舒笑着摇了头摇。素闻战雨此人行事狂放不羁亦正亦琊,今⽇一见果然如此,换了是自己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但此刻形势危急,便是用些不够正当的手段也顾不得了。战雨眼睛一瞥,笑道:“楚兄是否认为我行事太过下流?”
楚天舒忙道:“战雨兄说哪里话来?我楚某人并非腐儒之辈,岂有不知变通行事的道理?只要能让那哈⾚兰宁乖乖退回蔵北,莫说是区区一个美人计,便是十个美人计也使得。只是有些辛苦战雨兄了。”
战雨哈哈笑道:“我有什么辛苦的?我只消找些武林知名人士一起去看一出戏便好了,不辛苦,不辛苦。”
楚天舒拱手称谢道:“战雨兄今⽇援手之德,我楚某紧记在心。还望战雨兄在处理这件事时小心谨慎,出手不要太重,以免
怒哈⾚兰宁,徒增变数。”
战雨长声一笑,道:“楚兄放心,这等有趣的事我怎么会
来呢?事不宜迟,我办正事要紧,等办完了事,我们再好好聊聊。”说毕转⾝便走。楚天舒叫道:“战雨兄且慢!小弟还有话说。”
战雨转过⾝子望向楚天舒,却见到楚天舒长袖一振,⽩皙修长的食中两指并成剑势一“剑”向自己刺来。在战雨的感觉之中,楚天舒这一“剑”来势看似极慢,好像是他缓缓伸出手来随意地指向自己的眉心,但仔细望去,却发现这并不是一“剑”而是由九九八十一剑组成,剑势笼罩了自己⾝体周围三尺方圆之內的所有空间,自己无论往哪个方向躲避都不可能避开他的剑势。气机牵动之下,战雨不由自主的子套背后的长刀,凝气护体,双手⾼举过顶,长刀
劈。
但是,他骇然发现无论他从哪个角度劈去,都难逃剑势的包裹,也许自己长刀才劈了一半,自己已中“剑”而亡了。就在战雨犹豫之间,眼前眼花缭
的“剑”影却又化为一“剑”但指尖却已点到了自己的眉心。战雨不噤⾊变,自己苦练“心刀”至今,以为刀法大成,却不料连楚天舒的一招也无法抵挡,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眼前一闪,点向自己眉心的指尖倏忽消逝,只余下楚天舒潇洒
拔的⾝影站在自己的⾝前,在他紫⾊长衫的映照之下,
角的微笑更显几分飘逸。
楚天舒含笑道:“战雨兄,知道我刚才一指刺出共为几剑?”战雨收刀后背,道:“共九九八十一剑。”他一招落败,心情难免沮丧,故而语气颇为沈闷。
楚天舒摇了头摇道:“不,我共刺出一剑。起于一剑,终于一剑,中间分为几剑又有什么关系?”
“起于一剑,终于一剑?…起于一剑,终于一剑?”战雨在口中喃喃念道。不一会儿,他狂笑出声道:“我明⽩了,我明⽩了…哈哈,无论中间如何变化,但最终还是一剑…”
楚天舒笑道:“战雨兄一招败于我手,只因为看不破这一剑与八十一剑之间的所有变化均是虚幻而已…恭喜战雨兄,终于突破‘心刀’极至,真正跨⼊刀道的颠峰化境。”
战雨哈哈一笑,一个翻⾝,人已消失不见,只余他豪迈的长笑声回
在山⾕之间:“多谢楚兄指点,我战雨他⽇武道有成,全靠了楚兄今⽇的指点…哈哈,手庠呀手庠,真想立刻找个人来试刀。哈⾚兰宁,我战雨来也…”
笑声余音不绝,响彻山⾕,半刻之后方才渐渐沉寂下来。楚天舒望着远方波澜起伏连绵不觉的山峦沉默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面对他最不愿面对的难题。他沈声喝道:“听雨。”一个⾝材欣长脸若冠⽟的青年出现在他的⾝前。
“狙击鹰刀的事就
给你了,莫要让为师失望。”那青年答应一声,转⾝
去,却又回⾝道:“若鹰刀和小师妹在一起呢?”楚天舒双眉一皱,叹道:“事情紧急,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你去吧。”那青年抬头看了看楚天舒,
言又止,终于转⾝离去。
楚天舒望着那青年渐渐消失在蔼蔼暮⾊之中的⾝影,喃喃道:“飘雪,不是我忍残,为了千千万万中原武林人士的
命,我只好牺牲我们唯一女儿的幸福了。飘雪,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灵儿,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原谅我…”
夜风拂过,楚天舒已是泪流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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