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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劫真眉目忽动,俊脸扭曲狰狞,倏地狠笑起来:“只有你这等昏庸无用的蠢货,才看不出老鬼的心思布置!

 你妹子何等聪明,早已心里有数,就连老二这等鲁愚蠢的大牯牛都看出来了,只有你浑浑噩噩,全然不知!”他见劫兆神色茫然,一指角落里的劫震,恨声道:“从小到大,他表面上对我百般信任,委以银钱重责,其实暗里百般提防,处处掣肘!

 我与劫军同上天城山,他整整学了三年,我却不到一年便被唤回,若非元常道长心中不忍,入京来授我武艺,我怎有今的根基?皇帝召见我们几个,赞许我文武兼备,许我家兄弟补军职,老鬼却上奏举荐劫军做昭武副尉!还有在云时…”

 他随口数落,竟列了二三十条,目光益发怨毒。“…自始至终,他心目中的继承人,便只有劫军一个!”

 劫兆仔细一想,果然都是些不近情理的处置,只是昔日劫真最常受父亲赞许,人前人后都夸上了天,不觉得有什么提防挟制之处。如今想来,却颇有恍然大悟之感。

 他只觉得世界一片片在剥落,彷佛什么都变了样,转头见父亲垂头坐着,表情冷漠,竟没有一点辩驳否认的意思,心底冰凉,颤声道:“三哥!

 这…这又是为了什么?我们…我们都是爹的骨,这般争斗,却…却又是为了什么?”劫真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忽然出一丝怜悯之

 “我实在应该一剑杀了你,在今之前就动手。如此你到死都不必听闻如此不堪的真相,只相信你所相信的,死也死得干净。”

 叹了口气,阴冷笑的表情又烈起来:“为了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至今还想不透么?因为在我们兄妹四人中,只有劫军勉强算是劫家的骨!”

 “什么?”劫兆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难以反应。劫真冷笑:“照山庄的“大神功”被传得神而明之,其实根本就是一部害人毁家的妖书物!

 常人修习到第二重后,便因体内气过盛而难以寸进,若无至之物导息调和,再练下去便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所谓“物极必反”硬练第三重将使气逆转,失去做男人的依凭!”

 不只是劫兆,在场除了劫震、劫惊雷兄弟,众人都出错愕之。劫兆颤声道:“你…你胡说八道!”

 劫真冷哼一声,蔑笑道:“你若不信,扒开老鬼的头便知分晓!看他是不是同姚无义那老阉狗一样,物萎尽,成了个不男不女的老妖怪!”

 劫军火眉怒竖,咆哮道:“你敢!老三,你别太过份了!”劫真不住冷笑,转头道:“二叔,你和老鬼不一样。他年轻时好,害了无数女子。

 二叔自二婶娘死后,再也不沾惹女,固然是二叔情义深重,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人,但二叔强练大神功第三重,虽然悬崖勒马,但已受功体戕害,从此对男女之事的兴头便淡了。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劫惊雷哼的一声,却未否认。事实上,大神功对男子气的侵蚀是渐进式的,起先是男女之转淡,再来出稀薄如水,不能使女子受孕,到最后才是物凋萎。除非在无至之物调和的情况下强行突破,才会直接丧失的能力。

 劫惊雷试图冲破第三重时便觉不对,及时收手,男雄风仍在,只是对女子并无媾和的望,他一心思念亡、扶养女儿,倒也不以为意。

 看着劫兆目瞪口呆的痛苦模样,劫真不知怎的有些快意,续道:“老鬼三十岁以前便已练到第四重,自世间有《大神功》这部武典以来,乃是旷古绝今、何等伟大的境界!却也因此不能人道,岂能再有子嗣?

 他那些个红颜知己何以反目、为什么要多纳姬妾以掩人耳目,便是为了这个缘故。”“除了劫盛,你、我、劫军甚至妹子,都不是他的亲骨!所以老鬼宁可传位给劫军,也不愿把照山庄交给我这个外人!”

 劫兆听得天旋地转,勉强定了定神,嘶声叫道:“你的话前后矛盾,破绽百出!若第三重根本难以突破,爹又如何能练到第六重的境界?是不是,爹?”

 向劫震投以哀企一瞥,只希望父亲能稍微反驳几句,哪怕是出言谩骂也好,劫震却依然是表情木然,一句话也不肯说。

 劫真冷笑:“那有什么难的?只消弄到调和气的宝贵玄,便能如一马平川、鼓风张帆一般,一路冲破境界,练至上层!太阁主古玉含的‮女处‬元、“夜后”

 萧雨魄的极内力,还有十八年前在香山失踪的那枚牝珠…嘿嘿,哪一个不又是一重境界?”劫兆愕然无语,半晌才摇头道:“我、我不相信…你含血人!”劫真步步进,声势迫人。

 “你以为你大哥劫盛是怎么死的?这老鬼为了掩人耳目,居然教自己的亲生儿子练大神功,却没告诉他采的关键,大哥一心想为他分忧解劳,自己悄悄练至第三重境界,不幸气遽萎,羞愤自杀的!

 老鬼怕我们发现其中关节,才又不传我们三人大功。”说着咬牙切齿,隐约浮一丝悲。劫兆心想:“他毕竟还有点血。大哥如此疼爱我们,没想竟是这样死的!”众人的目光齐至,劫震身子一动,抬起头来。

 “劫盛”这名字就像是一枚石子,终于在他死水一般的心湖上泛起涟漪,他形容萧索,眼神既疲惫又悲哀,彷佛受折磨。他正要开口,却听篝火的另一头,劫惊雷低头沉声道:“当年阿婧孕中血热,亟需至之物调和,才能保住孩子。

 我为此奋不顾身,当先杀上香山蘼芜宫,身披伤创无算,你却告诉我珠已失落,而后阿苹虽然平安诞下,阿婧却难产身故。她生前敬你爱你,当你是亲生大哥一般,你…你怎能如此狠心?”

 劫震神色一黯,低声道:“是我对你们不起。”劫惊雷仰头大笑,声若嚎哭,震得梁上簌簌落尘,众人掩耳。劫真与司空度对望一眼,俱都变

 却见劫惊雷霍然起身,一脚踢得火星飞散,点点萤炽无风翻卷,整间庙里犹如刮起一场鲜红刺亮的暴风雪!“劫震!我今,要你为阿婧偿命!”平白衣大惊失,嘶叫道:“你…你没中毒!”

 “就凭“五罗轻烟散”?”劫惊雷眼迸怒火,顶着漫天星灿大步踏前,披风卷起人的风,直迫得劫真面色煞白,不由自主地小退了半步:“要争家主的位子,你还不配!”劫真微一定神,快靴错,闪身退到司空度背后。

 劫惊雷眼蕴雷火,踏前一步,满室的碎点火磷如风中快雪,倏地向劫真、司空度等三人卷过去,劲风猎猎,扑面灼疼!

 司空度挥袖遮面,只听得嗤嗤急响,宽大的儒服袍袖竟被灼穿无数小孔,风吹星散,空气里弥漫一股淡淡烟焦。平白衣惨叫一声,一个空心筋斗倒翻出去,仅剩的右手摀着瘦长马面,指间红肿渗血,飘着炙似的烧灼烟气。

 司空度挥开火星,被烧得坑坑的残袖一舞,睁眼狠笑:“冤有头债有主,劫二爷不找劫震老儿算帐,却来寻我兄弟晦气,莫不是摆错了谱?”

 劫惊雷冷冷一哼:“不忠不孝,第一该杀!谁护着劫真这个竖子,便与他同罪!你们‘火六兽’坏事做多了,难道没有身死伏诛的觉悟么?”

 反手握住肩上的虎首剑,忽觉背后劲风着体,竟来得无声无息!他毕竟身经百战,仓促间未及转身,单手握住虎爪剑柄往前一弓,宽阔厚重的剑鞘被背得斜飞起来“笃”的一声钝响,正中来人!劫惊雷天生膂力强大,就算不用内力,这一击怕没有百余斤的劲道,足以开碑裂石,谁知撞到来人身上却半点声息也无,只听耳畔恻恻地一笑,某种冰凉粘滑的诡异触感已上阔剑,顺着虎头剑锷、虎爪剑柄一路至手掌,劫惊雷的右手似乎被一团凉飕飕的粘胶紧紧住,无法拔剑出鞘。

 劫惊雷心中暗凛,正要发劲震开,脚下泥砖忽陷,一双巨掌破土而出,牢牢攫住他的双足。一条黑影倏地扑进庙门,快得看不清形体,只见影中挟着一点锐光,眨眼已至劫惊雷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劫惊雷睁眼暴喝,左手五指攒住系剑的皮绳往前一扯,攒成正拳直击。他的手臂远较常人长,居然抢在黑影欺近之前,打得他倒翻出去,黑影所持的刃器只来得及在左胁下隔空挥过,连衣衫都没能划破。劫惊雷扯断皮绳,猛地将虎首剑连剑带鞘甩至身前,恰恰砸在地底埋伏之人的头上!

 那人倏地缩入地里,旋又从两丈外的地面破土而出。着剑的怪人却乘势捻断皮绳,足不点地,抱剑滑了开来。

 三人一轮伏击未能得手,却夺了劫惊雷的佩剑,只是连他的油皮也没划破半点,也不免有些心惊。双方形势再度生变,谁也不愿贪功冒进,仔细打量对手,心中各自盘算。

 劫惊雷抬眼望去,只见这三名不速之客与司空度等穿戴同样款式的儒服方巾,抱着虎首剑的那人垂发披面、身子瘦长,皮肤底下透出一股诡异的青气,整个人碧油油的青竹也似,发后的双目却绽着黄光,时不时的伸舌,细细的半截灰白一现而隐,舌尖似乎微见分叉。

 破土而出的巨掌怪客则是又矮又肥,整个人像是一颗硕大球,脖颈比脸廓还要大,两眼凹陷无神,仿佛印着一对巴掌大的乌青眼圈。第三人生得短小悍,目,双手环抱前,腋下出小半截锋锐的匕尖。

 “我来给劫二爷引见引见。这两位是‘发屋求狸’罗必失,以及‘管中窥豹’应独目…”司空度笑得亲切无比,随手比了比那胖子与抱悍汉子,下巴往旁边一抬:“…至于夺了二爷佩剑的这位莫有节莫兄弟,匪号唤作‘虚与委蛇’。

 这三位都是我‘火六兽’中的弟兄,久仰香山劫二爷的令名,特来这个…嘿嘿!亲近亲近。”那青面黄眼的瘦子莫有节嘶嘶怪笑,尖叉的灰舌倏地又一舐嘴角,目光令人背脊发寒。

 劫兆听得一楞:“又是七八糟的成语浑号!奇怪,六兽另外三个明明是‘冯河暴虎’何言勇、‘充栋汗牛’古不化,还有被盈盈了结的那头鼠夏无光,几时又多出这几路货?要说新近找人入伙,动作也未免快了些。”

 他震惊过后,反倒渐渐恢复昔日的机敏思路,见那三人奇形怪状,隐然有些兽形浮的模样,又与何言勇、古不化等有着十分相近的违和感,但究竟哪里蹊跷,一时却说不上来。劫惊雷不动声,心中的讶异只怕还倍于劫兆。

 “火六兽”横行东胜州多年,源出东方圣教,份属魔门五蒂里的“紫云龙”一支,近活动范围向西移进中宸州,劫家早已监控多时,六兽的形貌、姓字等无不调查清楚,却从未听过有什么“发屋求狸”罗必失、“管中窥豹”应独目之。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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