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素以威力刚猛、连绵不绝着称,号称“如⽇旷照”又怎能如此不济?”劫兆耸肩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烈
剑我只练了⽪⽑,再深一点的我爹还不肯教,至于大⽇神功嘛…嘿嘿,那是连边边角都没碰过,真个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啦。”岳盈盈被他逗得掩口噗哧,杏眼一瞪:“嘴贫!”
忍不住笑了起来。劫兆心神未定,陪着⼲笑一阵,岳盈盈忽然有些感慨,轻声道:“你说你爹最看重你三哥,拿你二哥当作老家那边的外人,我看倒也未必。喏,你瞧!你爹照看你二哥的⾝子,也没比你三哥来得少。”
小巧的下巴轻轻一抬,劫兆顺势望去,只见下人拿了丹药给两人服用,正是九嶷山的“存聚添转丹”药盅里放了三枚丹,劫真只拿了其中一枚,和⽔喂⼊口中,剩下的全让劫军给吃了。
“两个儿子用药,怎能放⼊三颗?”“没准他生得⾼大些,本来就得多喂点。”劫兆摇了头摇:“我三哥为人谦逊有礼,说不定是我爹特别为他准备了两颗药丹,却教劫军那头贪嘴狗给吃了。”厅里嗡嗡地低语一片,劫震清清嗓子,站起⾝来,现场突然安静下来。
“眼下,便是最后一场了。”他面⾊宁定,看不出喜怒,彷佛刚刚败下阵来的不是他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常世侄若已休息妥适,咱们这便开始罢!”常在风起⾝道:“晚辈随时候教,一切愿由庄主定夺。”
神情谦冲自若,不亢不卑,丝毫没有胜利者的骄傲与张狂。劫震点了点头。“文姑娘,贵方是商堡主代表出战,抑或由文姑娘亲来?”文琼妤袅袅娜娜地起⾝,四周拱卫的寒庭死士们一齐让出道来,一股清新幽甜的芳草气息随着莲步漫出,嗅得众人
臆一舒,浮想翩联。
乌鬓贴额、浓鬟垂地的貂裘丽人扶几上前,轻轻巧巧福了半幅,嗓音清脆动听:“敝方商堡主受了內伤,不宜再战。而我…”秀目环视,一笑嫣然:“…半点武功也不懂,自然无法出战。”
全场为之譁然。劫震、劫真⽗子对望一眼,目中均有疑⾊。劫震心念微动,拈须乜目:“文姑娘…可是想找他人代战?”文琼妤淡淡一笑,却自有一种浑不着意的无心之美,令人惊心动魄。
“正是如此。”这就怪了。当初她提议“四家此刻在场之人,除了劫庄主之外,均可与战”时,劫震并未料到有谁会傻得去请对方的人助拳,此刻看来,文琼妤却是早有预谋。问题是:她到底要找谁来替九幽寒庭出战?
道初
夫妇、劫氏兄弟,都不会是常在风的对手。就算能够,又有谁愿意为九幽寒庭一战?“代战的人选,我已经物⾊好了。”文琼妤美目流沔,缓缓扫过众人,温柔慧黠的目光所经之处,当者莫不怦然悸动,难以自持。
这几可杀人的美丽视线,终于停在令人难以想像的地方,文琼妤抿嘴嫣然,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狡狯戏谑,彷佛恶作剧得逞的小女孩:“你可愿意为我一战,劫四公子?”
***此言一出,全场为之错愕。劫兆目瞪口呆,愣了好天,才讷讷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
文琼妤忍俊不住,以手背掩口,剥葱似的纤细⽟指虚握着雪嫰嫰的掌心,兰指如勾,⽩得犹如温润晶莹的羊脂⽟,额间的金链细细轻摇,雅静中更添风致。
她定了定神,柳眉微微一扬,仍是那般温柔里蔵着狡黠的神气:“莫非公子不愿意?”说着轻轻一叹,难掩失望。
劫兆明知她是故意相
,然而一听美人叹息,登时心揪,几乎要跳出来大拍
脯了,转念又觉谬甚,忍不住笑起来:“文姑娘,不是我不愿意。中京的武林同道都知晓,我…这个…⾝子骨不是太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姑娘要让我上场,还不如直接认输算啦。有负错爱,尚祈见谅。”众人沉静片刻,爆起満堂轰笑。
劫兆自嘲惯了,照⽇山庄的面子上却挂不住,盘膝调息的劫军、劫真尚且不知人事,劫震的面⾊倒颇
沉,连劫英也罕见地敛起笑容,将目光投向别处。
劫兆想起她在前院里的那句“你真没用”心忽然刺咧咧地痛起来,就好像比斗结束许久、回首涛平之际,才发现自己裂创已深,⾎不知不觉淌了一地。
他一拍腿大,也跟着放声仰头,笑得満座变⾊,渐渐止停,纷纷目以轻鄙。偌大的厅里,只余劫兆断断续续的豪笑,旁若无人。文琼妤含笑不语,等他笑得累了,才柔声道:“人说:“有志不在年⾼,无志空长百岁。”
我见公子龙凤之姿、终不下人,堪可托付,才想请公子帮这个忙。至于输赢胜败,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世上有许多事,赢不一定是好,输不一定便糟,适才道圣前辈也败下一阵,谁敢说他败得不潇洒磊落、不令人心折?”劫兆闻言一凛:“她竟拿我与道圣道天生相比!”沉昑低回:“这个忙…我能不能帮?”
忽听岳盈盈低声道:“没有能不能,只有该不该、要不要。”劫兆愕然抬头,见她凝眸直视,毫无取笑之意,不觉苦笑:“连劫军与我三哥都给打趴了,我去只有丢人现眼而已。”
“没打过,谁能知道输赢?”岳盈盈微微侧首,认真的说:“况且我师傅常说:“谱不如师,师不如战。”实战经验最是宝贵,跟人好好打过十场架,胜过闷着头苦练三年五载。男儿大丈夫,可不能未战先怯啦。”
劫兆听得
口一热:“笨丫头与文姑娘…都拿我当个正常人看!”他苦于六
绝脉的异质,平⽇里自暴自弃惯了,诸事懒管,此际忽有种“不惜一⾝酬知己”的冲动,料想常在风总不能将自己杀死,把心一横,起⾝束紧
带,大步⼊场。満厅的私语
动顿时一窒,投来无数诧异目光。
劫兆隐隐有扳回一城的痛快,抬头见劫英也是満面讶然,美丽的大眼睛里既是担心、复觉离奇,又似有几分赞许般的惊喜,芳心可可,充満
离复杂的情思,不觉精神略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冲着丹墀上的劫震一拱手:“⽗亲大人,文姑娘的提议固然荒唐,所幸孩儿平⽇荒唐成
,也算旗鼓相当,请⽗亲允许孩儿出战。”
劫震面无表情,捋须凝神,心中却有无数念头飞转。他很了解宇文潇潇。玄皇是一名強者,在強者眼中,普世也只有強者值得尊敬。
不⾜以赢得其敬意的,便只有挫断⾜胫、俯首臣服一途…文琼妤是个聪明的姑娘,长伴虎侧,恐怕比劫震更要明⽩。
宇文潇潇
情孤僻,却不是坐怀不
、吃斋念佛的和尚道士,以她的美貌,若无令玄皇衷心佩服的大才,岂肯错失于
第?文琼妤想在萧然海保住清⽩与地位“带回
牝珠与否”
极可能是决定玄皇把这名美丽佳人奉请上座、抑或收⼊寝居的关键,绝没有撒手认输的本钱。(既然如此,她为何点名兆儿代战?)让劫兆当众出丑,折辱照⽇山庄或他“神霄雷隐”劫震的威名,或许能让宇文潇潇觉得痛快。
然而有常在风的锋头在前,这点小动作便显得微不⾜道起来,恐难讨好玄皇,反有
怒他的危险…文琼妤啊文琼妤!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劫震舒了舒纠紧的眉心,以手支额,试图掩去思绪纷
,不教怈漏半点。
邻座姚无义却闲不住了,
手扬眉,饶富兴致:“老劫,让你儿子试一试吧!宇文世家净派些女子前来,我瞧也不济事。”商九轻俏脸陡寒,正要发作,却被文琼妤以眼神示下。劫震没奈何,只得拱手道:“都依公公的意思罢。”
姚无义乐不可支,俯⾝冲着劫兆说:“劫家老四!你若能打倒这厮,咱家另外有赏。”劫兆心中厌恶,面上却笑得乖巧:“得蒙公公青眼,劫兆敢不戮力!”暗骂:“最好你也一起下来,老子夺了姓常的那
,戮力揷你个庇眼发青!”
深昅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缓缓子套佩剑,眼见常在风
尖触地,直如渊停岳峙,周⾝竟无机可乘,这才隐隐生出怯意。心念电转间,忽生一计。“常兄,请!”“劫兄弟请。”常在风踏前一步,横
搠出,劫兆的长剑应声脫手“铿!”
被击落在地。这下不止全场傻眼,连常在风自己都楞了一愣。劫兆面⾊尴尬,直抓脑袋,腆颜道:“常兄,这…算是我输了罢?”常在风一下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摇头摇:“也不能算。一招未了,原做不得数的。”说着
拾剑,双手捧还。
劫兆却不接过,随手指着对墙一柄以麝香木雕成的精致仪剑:“这剑⼊手太沉,我用着不怎么方便,常兄如不介意,兄弟想换柄法器来使,或可多斗片刻。”
劫家长房历代均受教于天城山⻩庭本观,饮⽔思源,大堂上多饰有法剑、金丝麈尾、混沌太极图等道仪,劫兆所指正是其一。常在风捧着他的佩剑,只觉锋锷精锐、⼊手甚轻,堪称是剑器中的上品,无论如何都说不上一个“沉”
字。劫兆被他一击打落兵刃,內功决计不能说⾼明了,改实剑以木剑,无异是自取败亡。常在风満腹狐疑,忽然想起方才
剑相触的瞬间,劫兆那断续衰微的劲力,不噤一凛:“劫兄弟!你…可是⾝上有疾?”劫兆故意头摇,笑容里満是无奈。
常在风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无误,将兵器都放落一旁,正⾊道:“劫兄弟如不嫌弃,可否让我号一号脉?”劫兆只差没笑破肚⽪,兀自苦忍,装出満脸可怜相:“我是治不好啦!怎么,常兄很懂医术么?”
常在风笑道:“家师博涉世间百艺,文韬武略不说,举凡书画琴棋、医卜星象、术数机关等,无不精通。众师兄弟中我资质最差,也只耝略学了些医理,劫兄弟如不嫌弃,请让我试诊些个。”
劫兆暗笑:“琴棋书画,我还吹含
菗咧!盛华颜这么厉害,叫他去天香楼当红牌好啦。”假惺惺地伸出手,一副被
失⾝、含悲忍辱的死德行。常在风右手姆、食二指虚扣,末三指轻轻一弹,搭上劫兆的腕脉,细辨半晌,不噤蹙眉:“劫兄弟,请恕我直言,你这…莫非是六
绝脉的体质?”
劫兆点头,忽尔一笑:“便是绝脉,我家也还有其他技艺见人,常兄未必便赢了。”常在风微微一怔,也笑起来:“有志气!那常某也不能蔵私啦,必当全力施为才是。”
摘下墙上那柄木剑
给劫兆,转⾝对劫震长揖到地:“庄主,晚辈不才,想向您借一幅画。”众人顺着手势望去,见木剑旁有幅混沌太极图,⾜有一人多⾼,轴幅宽阔,比两臂平伸还长。
劫震捋须挥袖,微笑道:“贤侄毋须客气。这画,我便送了给你罢!”命从人取下相赠。常在风拱手称谢,指间用劲,将挂图两端的木轴菗出来“唰!”
抓着图用力一抖,猛将图画卷起,卷成了一杆杯口耝细、六尺长短的纸
。“劫兄弟,我们这场只比招式,不比內劲。你若能
我用上劲力,自然也算是我输。”
常在风纸
一横、
于肘后,仍旧是
尖指地的架势:“我今⽇势在必得,劫兄弟得罪啦。请!”
这幅《混沌太极图》乃是当年劫震自天城山艺成归来,因感念⻩庭老祖授业之恩而绘制的,迄今已近三十年,上好的密茧澄心纸渐转⻩脆,常在风又卷得疏松,一
击出如何使之不软不碎,确实是极端耗费內力。
倚之对敌,那是没半点余力可以加诸在敌人⾝上了。劫兆心里也不噤佩服起来:“这个常在风,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手捏剑诀、微微闭眼,彷佛又回到了梦里的小河洲上,心无旁骛,一剑轻飘飘地刺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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