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何小曼要爆炸
何小曼一路小跑, 跑到厂长室,额头上已经挂下细密的汗珠。
说来她也有些异相, 人家夏天晒了会黑,她却是汗白,汗
得越多,越是皮肤水
的, 白里透红。
“邱厂长, 您找我?”
“坐。”邱勤业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厂长室新添了沙发,会客用的, 跟以前来了客人搬两张折叠椅过来坐的简陋,已不可用
而语。崇光棉织厂虽然不是国营大厂,但在这些细节上, 还是很时尚的。
这也是当初邱勤业在纺工局拍
脯, 纺工局还当真就把接待任务放到崇光厂的原因之一。
“小何主任上任也有两个月了吧, 怎么样, 习惯不?”邱勤业脸色温和,像长辈一样望着何小曼。
其实他还没到四十, 在区级的厂领导中属于少壮派,放到纺工局的层面看, 更是少有的年轻。
但架不住何小曼更年轻, 年轻到几乎还是个半大孩子。原本还有几分风
倜傥的邱勤业,一下子就被衬托成了大叔。
何小曼是一直就顶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儿, 仗着年轻, 并不怕领导找谈话。
“
好的, 没什么不习惯。有邢副主任和叶师傅她们几位在,我边学边摸索,倒也
顺手。”
邱勤业点点头:“周厂长就是眼光好,知道自己要走,还给我们崇光厂挖掘了一个人才。”
周晓芬?何小曼一愣:“周厂长要走?”
“是啊,国棉一厂的新车间就快落成,以后就是咱们市里纺工系统的一块门面。纵观整个纺工局,最拿得出手的女干部就是周厂长了。所以啊,她要去国棉一厂当副厂长了,局里已经研究通过,就等调令下来了。”
何小曼倒是真心替她高兴,国棉一厂的天地又是不同,对周晓芬来讲肯定是更好的选择。
“那要恭喜周厂长了。”
邱勤业却突然脸色有些黯淡:“晓芬能力出众,咱们崇光厂能在区级企业中
颖而出,她功不可没。这一走,我损失大啊!”有道理。刚刚自己表现得太开心了,完全站在了周晓芬的立场上,而没有站在邱勤业的立场上,没有站在崇光棉织厂的立场上。
何小曼赶紧整理情绪,投入到“痛惜英才”的扼腕中。
“的确,您是有大志向的人。虽说咱们的规模无法和国棉一厂、国棉二厂他们比,但您一直有发展壮大的心。周厂长一调动,倒成此消彼长…”
何小曼神情坚定:“不过不要紧,有邱厂长掌舵,咱们崇光厂只会越来越好。”
讲真,这马
说得何小曼也有些想吐。但到了中层的岗位上,再怎么真
情,也难免要有说场面话的时候。
这不是真心实意,而是基本技能。
“小何主任…”邱勤业话锋一转,刚刚的黯然又消失不见“前几天丁砚同学把调研报告送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何小曼微微一愣。丁砚来过了?怎么自己完全不知道?
不过,算来也的确是他放暑假的时间,回家也很正常。
只是他竟然来过厂里,却也没跟自己照面,也完全没和自己联系,何小曼没来由的失落。明明是自己先放手,可一旦发现丁砚似乎也松开了手,何小曼内心又隐隐作痛。
抑制住心中的波澜,何小曼道:“丁同学的出手,一定非同凡响。如果能有机会,我倒很想学习学习。”
看来,她并没有提前看到调研报告。邱勤业心中暗忖。
邱勤业将桌上的报告影印件拿给何小曼:“拿去看看,明天告诉我感想。”
“好的!”何小曼接过调研报告,只翻开第一页,就见到丁砚漂亮的字迹。
没有电脑打印的年代,见字如面啊!
波澜顿起。何小曼想立刻找一个地方整理心情。立刻,马上。
她腾地从沙发上站起,大声道:“邱厂长,我这就拿回去看!”
邱勤业被她吓了一跳,摆手笑道:“真是小孩子,说风就是雨,去吧。”
见何小曼走到门口,又喊住她:“对了,你那个四班三运转,还真搞投票啦?”
“是的。少数服从多数,自己选出来的方式必须要认账,不允许有人说三道四说怪话。”何小曼大声道。
刹那间,邱勤业觉得何小曼手里拿的不是调研报告,倒像是一捧兴奋剂,刺
得何小曼说话都异于往日。
“行。这回我支持你,开箱唱票那天,我亲自去车间坐镇。”
“谢谢邱厂长!”
“去吧去吧。”邱勤业赶紧挥手让她走,再不走,何小曼估计得爆炸了。
一直到何小曼从厂长室出去,转身下了楼梯,邱勤业脸上泛起意味深长的笑,从抽屉里拿出了另外一部分调研报告。
他故意将调研报告拆成了两份,把建议部分截留了,没给何小曼。他倒要看看,看了不完整的报告之后,何小曼会给出什么样的建议。
邱勤业的感觉很灵,何小曼的确爆炸了。
捧着丁砚的调研报告,何小曼别提多激动了。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真正接触丁砚的研究成果。她虽然痛恨丁砚的欺骗,但她对丁砚的学术能力以及渊博的知识,有着近乎崇拜的热情。
她甚至来不及走回车间,一路上在炎炎烈
下就翻看了起来。又觉得太阳晒得焦热,便绕道从自行车棚那边走,以图那棚子好歹能遮一段太阳。
眼下是上班时间,车棚里空无一人,只有旁边大树上传来撕心裂肺的蝉鸣声。
突然,不远处传来自行车铃声,刚刚响起,立刻被按住。
何小曼不由抬头,循声望去。
这不望还好,一望,何小曼瞬间爆炸。
竟然有人在拆丁砚留下的那辆飞鸽自行车!
“你干嘛!”何小曼一声断喝,不加思索冲了过去。
那拆车的人被她吓了一跳,直起身来,目瞪口呆:“小何主任,你干嘛?”
对方居然认得自己,可何小曼却不认识他。眼睛一打量,穿着污脏的工作服,脸上还残留着煤灰,倒像是锅炉间的工人。
“你干嘛拆人家车子!”何小曼气愤地质问。
那锅炉工心里也觉得她多管闲事,但又碍着何小曼虽不是自己的领导,但好歹也是中层干部,没有跟她翻脸,而是解释道:“这车子放这儿不知道多久了,全是灰,肯定是没人要了啊。我自行车上正好座凳坏了,我瞧这座凳不错,还是真皮的。”
何小曼这才发现,飞鸽车的座凳果然已经被拆了一半,要是自己再晚一点经过,好好的车子就被毁掉了。
这是丁砚留下的车子啊!
这是何小曼多少次下了夜课,坐着回家的车子啊!
这是载过两个曾经单纯的少男少女,洒下一路
声笑语的车子啊!
何小曼的心如揪动一般,一阵紧似一阵地痛着。
虎着脸:“这是我的车,我只是喜欢走路,有一阵不骑罢了。要不要我去拿钥匙来开给你看?”
锅炉工吓了一跳,手一松,拆卸座凳的扳手都“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小何主任。我不知道这是你车子啊,我帮你装回去,装回去。”
锅炉工倒也识想,立刻蹭下身去,捡了扳手开始装座凳。一边装一边还连声解释:“我真是不知道,我也是头一回动这脑筋,还是别人说的,说车棚里好几辆没主的车,他们自己车上缺什么的,就过来偷偷卸几个,我真的是头一回。小何主任,你相信我。”
何小曼这才发现,飞鸽车果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遭人“毒手”纵然座凳是装回去了,但前头漂亮的车灯已不翼而飞,轮胎上两个卡灯也不见了踪影。
那卡灯多漂亮啊,每次丁砚一骑车,轮胎一转动起来,卡灯就会随着轮胎的转动亮成一道圆圈。
“知道车灯谁拿的吗?”何小曼沉声问。
锅炉工略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啊。”
演技太差,何小曼立刻就看出来他在说谎,也不拆穿,冷冷的道:“少了个车灯,两个轮胎上的卡灯,对了,还有皮把手也给摘了,真够贪心的。就算我不骑,也轮不到你们来卸零件。别让我查到是谁,谁动我东西,就是下一个耿永兰!”
锅炉工一哆嗦,全厂谁不知道动了何小曼的耿永兰是什么下场?
怪只怪自己有眼无珠,卸哪个车不好,偏偏卸了小何主任的车。
这小何主任明明有这么漂亮的自行车,怎么就不骑,非要放在这里积灰呢?
真是有钱任
!
下班前,何小曼从抽屉的角落里找出了车钥匙,谢天谢地,抽屉不欺负人,扔给它什么,它照单全收,只
,不没。
终于下班铃声响过之后,何小曼难得准时下班,来到车棚,望了那自行车许久。
不出所料,车灯和皮把手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还了回来,安安静静地躺在前面的车篓里,只有两只漂亮的卡灯,怕是一去永不返,终究是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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