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嘉柔不怒反笑:“
才能说娶,如今我是李晔的
子,他如何还能娶先生的妹妹?而且我这人素来小气得很,不会允许他纳妾的。除了这个,先生可要开别的条件?”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这一点,其它免谈。”孙从舟说完这句,就别过头再不开口了。
原本嘉柔还只是几分猜测,现在已然明白,孙从舟不过是拿他妹妹作为借口,不想给李晔治病而已。李晔那样的
子,其实也不难看透,涉及到原则问题时,被
迫也绝不会低头。试问世间哪个哥哥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妹妹去给别人做妾?
若是换做别的事上,嘉柔绝不会强人所难,但事关李晔,她却不得不强求一次。李晔身上的伤,一般的大夫都无法治疗,这就更加说明有问题。不知为何,她脑海中总是浮现上辈子见到的玉衡先生,那副憔悴支离的模样,还有他的英年早逝。若是李晔最后跟他一样,她可如何是好?
“先生已经打定主意不治了?说什么都不治?”嘉柔又郑重地问了一遍。
孙从舟不吭声,嘉柔起身,换了一个决然的口气:“好,既然如此,先生到时候就别怪我了。”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孙从舟连忙叫住她:“你要干什么?”
嘉柔停住脚步,却没回头,淡淡道:“我知道先生不怕死,唯一的牵挂就是令妹。我既能找到先生,自然也能找到令妹。”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果然,孙从舟连声调都变了:“你敢动灵芫一
手指头,我必叫你追悔莫及!”
他本以为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她就会知难而退,如同那个崔时照一样,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外柔内刚,居然拿灵芫来威胁他。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妹妹受到伤害。
嘉柔口气中透着几分狠厉:“孙先生,老实说我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云南王府世代征战沙场,手上早就染了数不清的鲜血,杀一两个人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我夫君,我将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所以你非救他不可。若你不想令妹有失,还是乖乖答应我的要求,为他治病。否则我有数百种折磨令妹的方法,你信不信?”
孙从舟已经气得说不出话。长得漂亮的女人果然都是洪水猛兽,崔时照那样的正人君子自然不屑用这种手段,但这个女人就不好说了。可他如何能为…
嘉柔看到孙从舟在挣扎,心猛地往下一沉:“先生老实告诉我,令妹只是个借口吧?是不是他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你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才不肯治?”毕竟这个理由,他上辈子也在元和帝面前用过。
孙从舟心中一震,好敏锐的女子!居然能猜到灵芫只是他不治李晔的借口,可她只猜对了一半。他不治李晔,是因为家仇。现在家仇跟灵芫之中,他只能选灵芫。毕竟逝者已矣,难道还要让活人陪葬么?云南王府的郡主,可不是养在深闺里娇滴滴的娘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不用多想。我如何能确定灵芫无恙?”孙从舟冷冰冰地说道。
嘉柔见他终于松口,说道:“我知道孙先生将她藏在扬州,我现在不会派人去打扰她,当然先生也可以将人转移到别的地方。但凭云南王府,广陵王府,清河崔氏和赵郡李氏的实力,你们是无处可逃的。”
好家伙,这四座大山
下来,赤。
。
的威胁。孙从舟冷笑:“郡主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孙某自当尽力。不过孙某如今这样子,无法出门。请府上备洗漱沐浴的东西,顺便好酒好菜让我
餐一顿,等我满意了,自会去给他诊治的。”
“这好办。先生请稍候。”嘉柔微微欠了下身,开门出去。
孙从舟还未遇到一个人,能够如此气定神闲地与自己对阵,并且占了上风。好像自己的想法,行为,弱点全都在她的掌握中,可明明今
他们才是第一次见面啊!再者,她为何对他的医术如此有信心?他孙从舟不过就是个无名小卒,在民间又没什么名气。
总之,这个女人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崔时照一直站在门外,见到嘉柔出来,上前问道:“如何?”
嘉柔关好门,笑了笑:“他答应了。但是请表兄准备沐浴的用具,再备些好酒菜给他。”
崔时照立刻吩咐下人去做,还是觉得意外:“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他努力了几
,本想替她将此事摆平,再把人带去她面前的。可孙从舟油盐不进,连死都不怕,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让她亲自过来。
嘉柔狡猾地一笑:“山人自有妙计。表兄就别问了。”
崔时照看到她发光的双眸,嘴角也不由地溢出一丝笑意:“我不问便是。”他不笑时,如玉山巍峨,笑时便如朗月入怀,丰致翩翩。嘉柔总算明白为何都城里有那么多女子想要嫁给他了。这个男人,笑起来也是致命的。
卢氏等人恰好回府,远远看见崔时照和嘉柔站在一起说话。卢氏静静地看了许久,轻轻对崔雨容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崔雨容知道母亲看出了什么,只扶着她转身。
路上,卢氏说道:“我以为大郎不娶,是在情爱的事上不开窍,一心专注于政事。原来是我错了,他心里藏着一个人,还藏了很多年,是不是?他小时候跟着他父亲去南诏时,情
便已经种下了。怪不得都城里的贵女几乎看了个遍,都没有合他心意的,我以为他要天上的仙子呢。”
崔雨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刚刚阿兄看嘉柔的表情和目光,几乎都已经压制不住爱意,只有嘉柔愚钝才没发现。
卢氏叹了一声:“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别人家的女子,哪怕再难,我也会成全他。可是昭昭…偏偏是昭昭…她跟年轻时的阿念还真是像啊。无需做什么,便能引得男人们为她倾倒。”
卢氏以前从不在崔雨容面前提起两位姑母的往事,今
主动说到,崔雨容便好奇地追问:“母亲,云南王妃和舒王妃,究竟有什么过节?她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始终想不明白舒王妃为何要那么害嘉柔。”
卢氏以前不说,怕影响舒王妃在几个孩子心中的印象。现在舒王妃已经被囚
,有些事说不说都无关紧要了。
她微微仰头,回忆道:“阿念年轻时,才情和美貌都冠绝长安,引得无数世家公子倾倒,这其中也包括太子和舒王。但彼时太子已有正妃萧氏,你祖父不想委屈阿念做妾,便改与舒王议亲。没想到那年上巳节,阿念去丽水边游玩,落水被云南王所救。这件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云南王便借机求娶,你祖父万般无奈之下答应了。”
“难道姑母落水,不是意外?”崔雨容问道。
卢氏点了点头:“阿念说是阿思的婢女故意推她下水,可阿思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过。她们二人争执不下,甚至因此
恶。最后为了给舒王一个
代,大人将阿思代嫁。可我们都明白,舒王根本不喜欢阿思。这些年阿思看似拥有一切,却始终没有得到过舒王的
心。”
崔雨容想了想说道:“母亲,会不会真的不是舒王妃所为?有人不想让嘉柔的母亲留在长安,故意借舒王妃的手,将她推给了云南王。那名推人的婢女呢?”
“那婢女说是受了阿思的指使,大家便将她发卖了。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我所知,当年太子一直很喜欢阿念,还收藏着她的画像。太子妃因此找过阿念的麻烦,是她所为也说不定。但萧氏早已故去多年,真相恐怕再难找到了吧。”
崔雨容只觉得这背后的水深不见底,真正的黑手只怕不是舒王妃,而是另有其人。一方面让两姐妹反目成仇,嘉柔的母亲远嫁,舒王和太子谁也无法再肖想。另一方面舒王对崔家心存芥蒂,无法真心信赖和依靠。否则凭舒王的权势地位,崔家又岂止是现在这样。
自李淳上了战场以后,李晔一直密切关注着前线的动静,还让张宪紧紧盯着舒王府,不放过舒王身边进出的每一个人。可舒王每
照常上朝下朝,处理公务,他身边的心腹也没有出过长安城,好像根本没有行动。
李晔知道,舒王绝不可能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放过李淳。
难道此事并非由他身边的人动手?而是假手于他人?
李晔坐在竹喧居里,仔细看着桌上展开的军事舆图。白石山人久于军中,其实最擅长的是行军打仗,李晔学的最好的也是此道。他现在对舒王如何下手,还全然没有眉目,只能看着舆图凭空猜测。他曾想过跟李淳同去,但吏部的选考马上要开始,他无缘无故消失,肯定会惹旁人怀疑。
舒王到底会派谁执行此次的任务?李晔的目光落在淮水一带,难道是虞北玄?可是据探子回报,虞北玄应当与长平郡主一起回蔡州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得再派人去蔡州探探虚实。
“郡主,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外面传来云松的声音。
李晔立刻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扔进角落里,又拿了几本正常的书卷摆在桌案上,刚做好这一切,嘉柔就进来了。
李晔早知她不会让云松禀报,而是自己直接进来。幸而他没在密室,否则不一定来得及退出来。
“你怎么来了?”李晔笑着问道。
“你躲在这儿看书,是嫌我吵吗?不过这儿环境是
好的。”嘉柔走到李晔的身边坐下。她这是第一次来竹喧居,周围环境清幽,确实是个安静读书的好地方。李晔在家的时候,她虽然已经尽量不吵,可总要跟玉壶还有秋娘她们说话,无法全然不发出声音。
“我怎会嫌你吵?只是先前住在这里,有些书没来得及搬回去,家中也没有存放的地方,便还是来此处查阅。”
嘉柔见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忍不住笑道:“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现在若不忙,跟我回家一趟,带你见一个人。”
“见何人?”
“一个能把你
口的淤青治好的人。”嘉柔说道。
李晔没想到她这么执着,一块小小的淤青而已,已不知她请了多少个大夫,还不死心。每
都要拿手在他的
口比划,看看那块淤青是否变小,看到没有变化,就捶
顿足。
“都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被你请遍了,这回又是谁?”李晔无奈道“昭昭,我真的没事。”
“是不是没事,请他看过便知。”嘉柔把他从榻上拉起来“四郎,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李晔也不想她在此地多待,免得看出什么破绽,便任由她拉着走了。
此刻,孙从舟已经收拾干净,坐在李家的堂屋里等着他们。给他送茶水的婢女从屋中退出来,另外的婢女仆妇都围上去,问道:“里面那位少年是谁啊?长得白白净净的,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
“好像是郡主找回来给四郎君看病的。可听他的声音,不像是个少年啊。”
“我听说有人天生长得稚
,再说十五六岁怎么可能做大夫?郡主也不会随便拉个人回来给郎君看病的。”
其它人纷纷点头,都觉得有道理。这时,屋中的孙从舟叫道:“喂,这茶水这么烫,不能换凉的吗?罢了,你们干脆弄些酒来,要最贵的,茶喝了提不起劲。”
“哎,真难伺候。”刚才去送茶水的婢女抱怨了一声,还是按照孙从舟的吩咐去做了。
等到嘉柔和李晔回府,在堂屋外的婢女们已经叫苦不迭,谁都不想再进去,纷纷跑来跟嘉柔告状。
嘉柔知道孙从舟被她胁迫,肯定要撒些怨气在旁人身上,便让她们都退下去。她和李晔走进堂屋,就看到一个穿着檀
长袍的男子卧在榻上,一手支着头,口里还叼着一只酒盏。面前的食案上下摆满了歪倒的酒壶和下酒菜,有些碟子已经空了。
嘉柔嘴角
了一下,此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孙从舟打了个酒嗝,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李四,好久不见了。”
李晔没想到竟是孙从舟,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看向身侧的嘉柔。她是从何处把此人挖出来的?孙从舟当年可是放过话,绝不会再为他诊治的。
孙从舟坐起来,懒洋洋地拍了拍身前的位置:“你过来。我看看这两年,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鬼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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