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拢袖欠⾝,微微福了一福。华云龙连忙起立,抱拳一揖,道:“姐小美若天仙,在下得能把酒论
,共谋一叙,那是在下的荣幸。”那美女不再谦辞,一顾云儿道:“云儿发什么呆,还不替公子斟酒?”
那云儿倏然警觉,但却“吃吃”笑个不停,道:“这位公子长得太俊,云儿不觉瞧得呆了。”
端起酒壶,在两人面前斟満了酒,又向华云龙脸上偷偷望去。那美女对那云儿放肆的言行视若无睹,端起酒杯,朝华云龙瞧了一瞧,道:“奴家姓贾,
名一个嫣字,这里先敬公子一杯。”
举杯就
,螓首微抬,一仰而尽。华云龙急忙端起杯子,也是一仰而尽,道:“在下姓…姓⽩,黑⽩的⽩,单名一个琦字。”
他虽然目
于⾊,仍旧报了一个假名,可知他警惕之心依然存在。那贾嫣还道他初逢美女,犯了口吃的⽑病,当下也不在意,嫣然一笑,道:“听公子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氏,可是游侠到此么?”
华云龙听了“游侠”二字,心头瞿然一震,
惘的神智,又复清醒了一点,随口应道:“在下乃是晋北人氏,这次路过荆湖地面,乃是有意一游江南胜地,不意遇上了姐小,正是风萍相聚,各有姻缘了。”
他纵然随口相应,但那风流的本
,却又不知不觉流露了出来。那贾嫣闻言之下,脸上闪过一丝讶然的颜⾊,但也是一闪即收,随即媚妩一笑,道:“奴家寄住金陵,这次乃是峨嵋进香而归,公子有意南游,咱们恰好同行,若不嫌奴家蒲柳之姿,奴家愿作公子的向导。”
这时,华云龙心神稍定,警惕之心大增,不觉忖道:这是谁家的姐小?抑是谁家的女眷?峨嵋进香,怎的没有男人同行?寄住金陵,她祖籍又在何处?讵料他疑念来已,云儿丫头已经再次斟満了酒,脆声笑道:“喝酒啊?公子爷,既然相逢便是有缘,一路同行,缘份越发深了,你这般拘拘束束,岂不显得生分?以后的⽇子长着哩。”
华云龙被她一扰,心下虽然仍在生疑,仍觉主仆二人的行径过于怪诞不经,却也无心再去想它,端起酒杯,朗声笑道:“正是,正是,若再拘谨,岂不生份?贾姐小,在下敬你一杯。”
脖子一仰,⼲了一杯。他敞开
怀,风流的习
顿时又流露出来,于是酒到杯⼲,谈笑风生,与那贵嫣姐小眉来眼去,两人勾勾搭搭,调笑不已,弄到最后,一人口称“琦哥”一人口称“嫣姐”大有相见恨晚之势,便连时辰也忘怀了。酒过三巡,贾嫣姐小不胜酒力,懒慵慵的站将起来,道:“琦哥,奴家明⽇还要赶路,不能陪你再喝了。”
⽟臂一伸,躯娇一仆,便朝华云龙扑了过来。华云龙两臂一张,搂住了她的纤
,啊呀道:“正是,正是,来⽇方长,咱们今⽇早点休息。”
他二人你拥我抱,由那云儿丫头领路,一仆一颠,朝那中院客房走去。那贾嫣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到了房內,仍是紧紧搂着华云龙,不肯放手。
华云龙虽然未醉,怎奈风流成
,软⽟抱怀,其乐陶陶,却也似不忍释手。那云儿丫头越发妙了,关上房门,燃起油灯,笑脸盈盈,瞪着一双圆浑滴活的眸子,痴痴的瞧着两人拥抱之状,好像欣赏一盆上好的并蒂睡莲,竟是目不转睛,一瞬不瞬。
少时,嘤咛声中,贾嫣的⽟掌缓缓移动,摸抚着华云龙坟起的臂膀,健壮的
膛,又在他
际握了又握,另一手却往华云龙背后的“将台⽳”移去…千钧一发之间,只听那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一人当门而立,怒声喝道:“好啊,你这婆娘假作正经,原来也是偷野食的,姓仇的倒要请问,本公子哪里比这小子差啦?”两人一震而醒,华云龙⾝子一转,挡在贾嫣⾝前,讶然问道:“你姓仇?”
那人愤怒吼道:“本公子姓仇名华,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你小子如果见机,乖乖的站去一边,本公子不找你的晦气。”华云龙凝目而望,愈看愈是不信自己的耳朵,愈看也愈觉面前之人不是仇华。他怎会自称“仇华”呢?仇华又怎会变形呢?疑念丛生,一时不觉呆住。那自称“仇华”的人,无论⾐着兵器,均与洛
所见者相同,甚至年纪也不相上下,但彼此脸貌各异,气质有别,显然不是一人。
华云龙暗暗忖道:“此人眉耸目细,蒜鼻⾎口,青惨惨一张马脸,目光
琊,黑少⽩多,无疑是个
恶残酷的人,决不是洛
那仇华,可是,天下纵有同名同姓之人,这随行的人数,穿着的服式,使用的兵器,为何样样皆同呢?”
只见贾嫣姗姗走来,⾝子朝华云龙挨了一挨,举起纤手,掠一掠发边的青丝,娇慵无比的盈盈笑道:“这位公子,咱们少见啊?”贾嫣乃是人间尤物,举手投⾜,均能引人陡涉遐思,想⼊非非,那“仇华”
原是挟怒而来,见她一笑,顿觉満控怒火,壅塞于
口之间,发也发不出来。他楞了一忽,突然亢声道:“少见?哼!本公子一路从万县追到荆门,那一⽇不见到你?”
贾嫣眼角一挑,眉目含舂的道:“啊哟,那岂不是见过六七次了?”
庞一转,问那云儿道:“云儿啊,你见过这位公子么?”云儿“吃吃”
一笑,道:“咱们每⽇四更动⾝,申末投宿,几曾见过这位公子啊?”贾嫣“嗯”了一声,自怨自艾的道:“奴家那个死⽑病真是害人,如若不然,咱们也不致招惹仇公子生气了。”话锋一转,美目横睇,朝那“仇华”
瞟了一眼,才又接道:“仇公子有所不知,奴家有个害怕见鬼的⽑病,尤其是青天⽩⽇,突然遇上一个青脸獠牙恶鬼,那可准要了奴家的小命,因之…”
那“仇华”怒气难消,截口接道:“因之你主仆四更起程,申末投宿,每⽇规避你家公子?”
他纵然怒气难消,仍有责备之意,但讲话的语气,却已大见和缓,可见贾嫣搔首弄姿,猩猩作态,实已收到预期的效果。
只见贾嫣黛眉微蹙,媚眼频飞,幽幽说道:“公子爷冤枉人了,奴家岂敢回避公子,只不过早行早歇,习惯上出乎公子意料之外,即便因此相遇,那也是出于无心啊。”
她话声微微一顿,倏又巧笑倩兮道:“公子爷,奴家有一句不当之言,不知道能不能讲?”那“仇华”
一路跟踪,分明是垂涎贾嫣的美⾊,前此只当贾嫣嫌他丑陋,蓄意规避,因之怒火上升,怨气冲天,此刻眼见贾嫣风情万种,媚态之骨,了无峻拒之状,満腔怒火,早已消散殆尽,闻言之下,不觉哈哈一笑,连声说道:“你讲,你讲,纵有不当,本公子也不怪你。”
华云龙暗暗讨道:“这“仇华”⾊
心窍,贾嫣明明是在骂他,他还自鸣得意,一无所觉哩。哈哈“青脸獠牙”虽不酷似,却也形像了。”贾嫣“噗哧”
一笑,却向云儿道:“云儿,你去将门外几位爷台请进来,莫要站得久了,又怪咱们待慢了贵客。”云儿应一声“是”便朝房门走去。那“仇华”
心头大为舒畅,哈哈笑道:“不必去请了,那是本公子的属下,站一会儿无妨。”云儿⾝子一转,脆声道:“公子的属下也不行啊,总不能说,公子爷在这里纳福,却叫你的属下耐凉受寒,在外面候着吧?”
贾嫣故作怫然道:“一点规矩也没有,公子爷的吩咐你敢不听?”那“仇华”听了这话,越发畅心悦意,大声一笑道:“她讲得也有道理,我这便叫他们回去。”
转脸朝向房门,朗声接道:“走啦,这里用不着你们。”只听门外一个宏亮的声音应了声“是”紧接着步履纷沓,几个人相继离去。贾嫣趁那“仇华”
转⾝之际,迅速与云儿相视一笑,情状至为神秘。华云龙目睹斯状,心中暗暗嘀咕,忖道:“什么道理啊?这女人暗中想点我的⽳道,那手法⾼明已极,此刻又知门外有人,可见她一⾝功力,已非同凡响,她若嫌恶“仇华”
丑陋,大可不假颜⾊,将他赶走,何须这般烟视媚行,故作神秘,莫非是我的看错了?”那“仇华”
吩咐完毕,转过⾝来,鼠目之中。闪烁着
琊的光芒,笑嘻嘻道:“俏姑娘,你纵然无意避我,这六天来,却也吊⾜了我的胃口,今⽇相遇,我是再也不会让你遁走的了。”
贾嫣黛眉一扬,遂声作态道:“公子真是,奴家并未打算走啊。”“仇华”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不走最好,有话请讲吧,我在这里恭听。”贾嫣这才嫣然一笑,道:“恭听么?这还像句话。”
她⽩了“仇华”一眼,举手肃客,道:“公子先请坐。”“仇华”大笑不已,似是灵魂已被钩去,连声道:“坐,坐,你也坐。”
迈开步子,走去桌边;拖了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贾嫣挽住华云龙的臂膀不减亲昵之态,移动莲步,走了过去。华云龙大感不是滋味,暗暗忖道:“这贾嫣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莫非想叫我与那“仇华”
争风吃醋。她在一旁好看笑话?哼,我华某何许人,岂会让你称心如意?”果然,那“仇华”神⾊大变了。
先前,他也许横行已惯,也许自恃过甚,未将华云龙看在眼內,自始至终,未曾留意华云龙的形像风范,但此刻眼见两人亲亲昵昵,挽臂走来,他心中不觉有了几分妒意,凝视之下,方知华云龙俊美无俦,乃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顿时妒火大盛,凶芒毕露,紧紧盯着华云龙瞧着不停,恨不得过去咬他几口。
贾嫣对他忽然凝视之状,宛如未见,迳与华云龙并肩落坐,微笑道:“仇公子,奴请问,你讲由万县追到荆门,这点当真么?”
“仇华”收回目光,大是不耐,道:“废话,本公子骗你则甚?”此刻他妒火中烧,狞恶之态复现,再也没有原先和煦客气了。贾嫣仍不在意,笑容不减,道:“这样讲,公子乃是看中奴家的美⾊了?”
这话露骨过甚,在这等气氛之下,便连“仇华”也说不出口,她却毫无顾忌地讲了出来,一时之间。那“仇华”瞠目结⾆,竟是无词以对。贾嫣“格格”
一阵娇笑,忽又摇一头摇,道:“以奴家看来,公子的诚意似乎不够,你说是么?”“仇华”
眉头一扬。不耐地道:“你究竟要讲什么?为何不慡直的讲?你是人间尤物,本公子阅人虽多,却也未曾见过,诚不诚意,那是多问,本公子若是不喜
你,何须一路追踪下来。”
贾嫣抿一抿嘴,不以为然,道:“未必吧?你是嘴上讲得好听,你若真正喜
奴家,每⽇投宿以后,⼊寝以前,这段时光该有多长?奴家为何不见公子呢?”那“仇华”
闻言之下,鼠目连盼,口齿颤动,一脸讶然之⾊,却是答不上话来。贾嫣扬一扬眉,喟然一声叹,道:“唉,你们男人啊…”“仇华”突然尖叫道:“嗨…不对…”他突然尖声大叫,贾嫣倒是吃了一惊,急急问道:“什么不对?”
“仇华”攒眉挤目,自言自语道:“恍恍惚惚,困盹
睡,我当真那么疲乏么?”话声一顿,陷⼊了沉思之中,不闻声息。贾嫣脸上闪过一丝谲笑,悠然接口道:“什么困盹
睡?你怎么不讲下去?”
仇华目光一抬,不胜诧异的道:“这事当真怪异得紧,每⽇⻩昏,好不容易找到你落脚之处,但,每当梳洗过后,人便昏昏沉沉,倒在榻上,一觉到天亮,这…”贾嫣未容他将话讲完,已自嗔然作态道:“不要这呀那呀的了,就此一点,便知公子的诚意不够。”“仇华”急声道:“你…不能这样讲。”贾嫣嗔声道:“连⽇追寻不舍,人追到了,却去蒙头大睡…”
“仇华”急急截口道:“我…”贾嫣作态道:“奴家替公子讲了吧!你并不是想睡,可是连⽇奔波,实在太疲乏了,是这样么?”
“仇华”正⾊道:“不是疲乏。本公子一⾝武功,即使奔波三两⽇,也不会有疲乏之感。”贾嫣媚然道:“哦!公子原来是武林中人,奴家还道公子⾝佩长剑,乃是这位⽩琦哥哥一样,是属时下一般少年的习尚哩。”
提及华云龙,那“仇华”不胜厌烦,目光一转,凶霸霸的问华云龙道:“你叫⽩琦?”华云龙夷然颔首道:“不错,在下⽩琦。”
“仇华”鼠目一翻,瞪眼喝道:“你是⼲什么的?”华云龙哈哈一笑,道:“仇公子问话的态度大欠妥当,你又是⼲什么的?”
“仇华”霍地起立,怒声叫道:“好啊,你敢对本公子无礼?”华云龙笑道:“那要看仇公子自己如何了,你若无礼,在下何须对你客气?”
“仇华”怒极反笑道:“好,好,阁下的胆子不小…”华云龙话不让步,截口侃言道:“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人若知礼,天下可去,若不知礼,寸步难行,仇公子纵然是武林中人,这浅近的道理,相信贵门尊长定有所示,在下于礼无亏,自然气壮,这又与胆子的大小何关?”
他讲这话时笑脸盈盈,不带丝毫火气,但话中有刺,一派教训人的口吻“仇华”听了心火直冒,狞声吼道:“好小子,你敢一再顶撞本公子,那是不要命了。”华云龙别有心意,接口笑道:“处⾝客栈,在下不信仇公子敢于杀人越货,目无法…”
“纪”字未出,那“仇华”已自怒不可遏,
笑道:“阁下有眼如盲,本公子取你的眼珠,你再去讲法纪…”
话声中,右臂向前探去,食中二指屈曲如钩,径取华云龙的双目。华云龙看得出来,他那右臂虽然不徐不疾,掌指的变化却是无穷无尽,狠辣至极,一般⾼手,那是无法闪避的了。
可是,华云龙艺⾼胆大,又复成竹在
。故而视若无睹,竟然不加置理。说时迟缓,那时快极“仇华”的掌指眨眼间已近脸门,那贾嫣突然皓腕陡伸,轻轻把“仇华”的手肘向上一托,娇声说道:“仇公子,你这是⼲么啊,⽩琦哥哥又没有得罪你…”这时,云儿丫头端着茶盏走了过来,也道:“仇公子,你找咱们姐小,乃是寻乐而来,生得哪门子气嘛,你请坐下,云儿替你端茶来了。”
“仇华”的手臂停在空中,这时始才收回,瞪着眼睛,愕然向贾嫣瞧了一阵,突地沉声道:“你…你是谁?究竟是⼲什么的?”云儿取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似信口又似讶然道:“怎么?你不知道…”
“仇华”狠狠的再次坐下,道:“哼,光
眼里不渗沙子,你们究竟是⼲什么的?慡直讲吧。”
云儿又将另一杯茶放在华云龙面前,回眸笑道:“什么沙子不沙子,咱们可不懂,咱们姐小姓贾名嫣,艺名就叫嫣姐儿,是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红倌人…”
贾嫣突然尖声道:“死丫头,你要死啦?你是清倌人,你值得骄傲宣扬是不是?”“红倌人”与“清倌人”都是堂子里的姑娘。
“红倌人”蓬门已开“清倌人”则是处子之⾝,这种区分
女⾝价的称谓,凡是喜爱在风月场中混混的男人,那是无有不知的。那“仇华”
好渔⾊,生就
琊,采花摘蕊,从来不计对方⾝份,对风月场中的普通称谓,自然知之甚稳,便他听了这话,却瞪大眼睛,讶然的瞧着贾嫣,好似有点不敢深信。
只见云儿吐一吐⾆,作了一个鬼脸,道:“是,姐小,我讲错了,姐小是金陵城的红人,不是红倌…”贾嫣作⾊轻叱道:“你还讲?”云儿“咭咭”一笑,道:“不讲啦,不讲啦。”
转过脸庞,向那“仇华”道:“公子爷,你喝茶啊!⼲么发呆?”“仇华”回过神来,旋即冷然道:“哼,事情的蹊跷,一定是出在你们⾝上。本公子岂是等闲之斐,你们装腔作势,也休想瞒骗我。讲,你们究竟弄些什么手段,竟使本公子昏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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