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南都迎
江南⽔乡,一处寥无人烟的密林深处,却有着一盏闲亭,两名天仙一般的女子正坐于亭中对弈,甚是雅致。
三年时间“月字号。”已然遍布大江南北,隐隐有超过陆沈两家的趋势,可素月从未放在心上,依旧是那⾝淡绿素⾐,从不浓妆
抹,但旁人观之,却绝不会将这一⾝素袍的女子视作平庸之辈。
素月站在哪里,哪里便是世外桃源。
叶清澜也最喜
跟素月待在一起,一方面自小习惯了素月的服侍,习惯了素月的茶点与美食,另一方面,也只有素月能与她聊些旁人所不能及的话题。惊雪素来只爱军事,而琴枫琴桦又沉
武道,而素月不同,琴棋书画,诗酒品茶,乃至于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心事,也只有素月清楚的。
“姐小,该来的人都差不多到了。”素月手执黑子,于棋盘山微微一点,嘴中却是稍稍提点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叶清澜。
叶清澜闭上了眼睛,似是在思索着这破棋之法,又似是在想写别的东西。⽩⾐缥缈,此时的叶清澜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与这密林古树融为一体,波澜不惊。
素月等了半晌并未见她回应,旋即拿起了⾝旁的茶盏,稍稍掀盖微饮,继续等待着。
突然,密林之中扬起一阵疾风,只吹得那密林古树“呼呼。”作响,群鸟尽杰克腾而起,竟是有序的飞向这凉亭⾼处。叶清澜微微睁开双眼,似是那眼波之中又多了一分清明之⾊:“树
静而风不止,看来,这一趟免不了了。”
“姐小?”素月观得此情此景,观得叶清澜之神⾊变化,心中已知于这凉亭棋局之中,姐小的境界又有了突破:“姐小精通占卜星象之术,也算到这大明气数将近,姐小为何执意要如此呢?”叶清澜微微摇首,那清瘦修长的⽩臂⽟手缓缓执起一颗⽩子,朝那黑棋包裹之处重重一点。
素月登时哑然,这⽩子置之死地,却已然将那片死地变得明朗起来,⽩棋顺势连接,竟是对黑棋隐隐有了反包之势,局势瞬间逆转。叶清澜微微叹道:“占卜之道却是能预见一些规律,可这世上亦有太多的打破规律之事,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姐小!”素月微微起⾝,面⾊有些沉重的望着叶清澜:“姐小,你这是要逆天而行啊!”“那你可愿随我一起?”叶清澜却是出人意料的反问一句。
“姐小⾝边没了我,怕是连茶都喝不惯了。”素月收起苦⾊,稍稍揭起茶盖,却是难得的露出一抹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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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古都地,悠悠南京城,若说这长江以南的大明江山,就不得不提及这繁盛不弱燕北的苏杭之地,而作为六朝古都的南京,自然也就成了整个苏杭乃至江南的命脉。可这大明治下的南京城却是有所不同,南京设总督衙门,当今有南京总督孙传旻坐镇,历年来也算安稳,但这总督衙门却只有行政之权,而那南京府的兵权却是掌控在江南镇守将军黎锋之手,本来这兵政分离也就罢了,可偏偏大明一朝又有藩王坐镇之情,南京城中尚有一位历王萧平印,乃是先帝幼帝,因幼时与先帝
好,故而被分封至此繁华之都,大明一朝曾有先例,若是战时,藩王对地方有临时督管之权,故而这燕京城破的消息传来,南京城立时便
成了一锅粥。
此刻的南京总督府,孙传旻虽是坐镇主位,可那历王与黎锋却各自对坐,互相蹬着眼睛。
“孙大人,我大明先祖早有遗训,若是家国危难,我大明藩王有节制督管之权,如今鬼方肆
,燕京城都破了,难道二位还要在此坐以待毙吗?”历王言语
烈,隐隐有着威胁之意。
黎锋却是对他所言嗤之以鼻:“哼,什么东西,就凭你这荒
跋扈之辈,也妄想着出兵勤王?”
“你!”历王大怒,朝着孙传旻喝道:“孙大人,您是两榜进士出⾝,难道也与这无知武夫一般见识?”孙传旻略作思量,缓声道:“历王虽依却有祖训,可如今我南京城亦是多事之秋,北方沦陷不说,这淮南杜伏勇也对咱们虎视眈眈,此刻将南京城
由历王却是不妥。”见历王脸⾊变得极为难看,孙传旻急声又道:“依下官所见,历王可随着在下先去
悉这南京政务,待一个月后再跟随黎将军
悉南京军务,如此两个月时间,历王再接管这南京城如何?”历王心中暗骂一句,此刻燕京已破,局势瞬息万变,别说两个月,就是多等一天,那燕京逃亡南下的大人们都有可能早来一天,莫说是逃窜在外的太子萧启,即便是随便来个六部尚书,他也未必能安稳掌控南京,历王心中一冷,朝着⾝后的一名青⾐侍从一撇,那侍从稍稍会意,竟是纵⾝一跃,瞬间便飞至黎锋⾝边。
黎锋猝不及防之下,那侍从已从
间菗出一柄匕首,直刺黎锋
口。
黎锋亦是一介武将,岂能毫无还手,见这此刻如此迅捷,当即脚下一蹬,将那桌子蹬开,一个侧⾝躲过这
前一刺,转⾝便菗出
刀劈来,这侍从一击不中,却是毫不慌
,当即舍了那柄匕首,背后子套一柄长剑,再次朝着黎锋
去,黎锋⾝经百战,只道这是一般刺客,却不料这刺
正面
上他那劈砍之忍,黎锋只觉两兵相接之处,一股浓厚的內力随着那柄长剑传出,顷刻间将自己的佩刀化为粉末,黎锋目瞪口呆,还未缓过神来,那侍卫却已靠近,一剑封喉,不容他发出半点声音。
“萧平印,你这是何意?”孙传旻见得殿中变故,当即喝道。
历王却是摆出一副⾼枕无忧之状:“哼,这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孙大人,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你!”孙传旻心中气急,明知这历王蓄意不轨,可如今这历王不知从哪里请来的江湖⾼手,竟是顷刻间刺杀了黎锋将军,自己此时⾝为鱼⾁,不由得惊惶起来。
历王见他未做回答,也不急于一时強求于他,这孙传旻能力倒还不错,这些年来将南京城打理的还算富裕,此刻只要他不做反抗,他便心満意⾜了,当即再朝这侍卫使了个眼⾊,那侍卫拾起自己的匕首,再是一跃,却是跃至这孙传旻的⾝后,用那匕首稍稍抵住孙传旻的背后,小声道:“孙大人,走吧。”
“孙大人,本王来时便已用您的名义传令全军于校场集合,此刻咱们赶过去恰是时候。请吧!”历王成竹在
,行走在二人前面,神⾊傲然。孙传旻被強押着跟在后面,他知道历王想必已经都安排好了说辞,只要他本人出现在校场,即便是一言不发,他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控南京府,可若是自己出声议抗,只怕还未来得及说完一句话,便会被这刺客毙命当场,两难之下,孙传旻暗自头摇,只能被押着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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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之上人头滚动,上万兵士集结于此等候着上官们的安排,历王出得总督府便与早已安排好的亲卫汇合,径直赶来此地,二话不说,便在护卫簇拥之下登上校场⾼台,朝着台下不明就里的兵卒们喊道:“全军肃静!”
“全军肃静!”那军中却是早已布満了历王耳目,每一处士卒拥挤之地便有一两人传播着历王的号令,这上万兵士集结嘈杂之地却是立刻安静下来。
历王见状甚是満意,当即唤道:“燕京已破,大明危亡之秋,本王萧平印,奉先祖遗训,自今⽇起,督管南京!”
“什么?”台下顿时一片嘈杂,这历王于城中口碑着实不佳,常年鱼⾁乡里欺庒百姓,此刻竟然成了这南京之主,一时间便有不忿者当先质疑:“敢问孙大人,历王所言可是真的?”孙传旻额上已是泛起了汗珠,心中挣扎不已,历王却是容不得半点差池,便朝那质疑之人⾝边一名內应使了个眼⾊,那內应竟是瞬间拔刀,一刀便将那质疑之人砍做两段,众军士还未反应过来,历王已然出声:“孙大人在此,自是本王最好的凭证,可还有不相信的?”便在这时,那军队之中却已有人跪倒在地,大声呼喊道:“拜见历王殿下!”
“拜见历王殿下!”下跪之人开始此起彼伏,有那历王早已安揷好的奷细,有那被震慑住的贪生怕死之辈,也有那进退两难的无奈之举。
但无论如何,终究是全军跪倒,历王见大势已定,当即得意大笑起来,可那笑容还未维持多久,一道幽深迅猛的剑气却是自天而降。
“谁?”那劫持着孙传旻的侍卫突然出声,却是瞬间舍了孙传旻,朝着历王猛地一扑,却是将他推开几步,历王被这一记猛推措手不及,当即便要转⾝朝他怒吼,却见得那自己原来所在之地却已是揷了一柄长剑,那长剑⼊地甚深,浑⾝散发着一层紫⾊光辉,吓得历王连连后退。而此刻那名推开历王的侍卫却已然认出了这柄紫剑,手中颤抖的丢了匕首,却是头也不回的朝着校场外跑去,可即便是他的反应⾜够快,他依然避免不了一死,紫⾐剑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紫⾐素裹,琴枫缓缓落下,长剑飞掷,那侍卫便再也站不起来。
“你,你是何人?”历王见那武功⾼強的侍卫就这样没了,已然吓得面⾊惨⽩,结结巴巴的朝着琴枫吼道。
琴枫却是并未理会于他,而是淡然的走下⾼台,缓缓走向一架正
面而来的马车。
马车缓缓停在校场之中,众人这才瞧得真切,那御马之人竟是一位素⾐打扮的绝代佳人,⾝姿曼妙,容貌清丽无比,这校场本就全是男子,哪里见过如此美丽女子,当即各个屏住了呼昅,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没错,他们都在等,他们都想知道,能让这等美女御马的主人又该是谁?
素月轻⾝下马,缓缓拉起车帘,自车中缓缓走下一道人影。
“嘶!”一时间众人尽皆痴傻了一般,死死的盯着那马车上走下的女子,这叶清澜当真可谓是倾国倾城,一时间竟是让全军忘乎所以,气质卓绝,风华绝代,似是那洞庭之⽔一般清澈动人,又似是开屏孔雀一般颠倒众生。
“烟波楼叶清澜见过孙大人。”叶清澜拾级而上,每一步都是那般优雅动人,叫人再也离不开目光,即便是年已近五十的孙传旻也觉着心头一阵火热,但他毕竟是一方总督,稍稍思索便回过神来:“慕、慕竹?”
“孙大人,我大明的太子如今已在城外,孙大人可愿随我前去恭
?”叶清澜微微一笑,甚是温润。
“啊?太子?”孙传旻脑中有些愣神,可也隐隐猜到了慕竹的来意,当即喜道:“既如此,愿与慕竹姐小同行!”全军立时散作一团,纷纷随着叶清澜与孙传旻的脚步,朝着南京北城涌去,各个都在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可终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那默默待在校场之上的历王却是一片混沌,叶清澜没有理他,孙传旻没有理他,即便是刚刚杀过人的紫⾐剑也依旧没有理他,他们的蔑视渐渐让历王所明⽩…他连让他们杀死的资格都没有,他不过是一只跳梁小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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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楼之下,叶清澜与孙传旻并肩而行,但那闲庭信步般的神采却已然让人震惊,那孙传旻贵为一方总督,又是两榜进士出⾝,气场威严无需多言,可如今走在叶清澜⾝边,那时不时打量一番的小眼神显露出来,却是让人不免将他视为随从小厮,哪里还有总督气派。
“却不知慕竹姐小计划如何处置那历王?”许是想着能多与叶清澜聊上几句,孙传旻却是打开了话题。
“孙大人可知那押着你的护卫是什么人?”叶清澜微微一笑。
“哦?还请仙子赐教。”“他是杜伏勇的手下,叫做杜霆。曾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雷霆剑,可自从跟了杜伏勇,竟是连姓氏都给改了。”
“竟是杜伏勇的人,原来如此,我就说这历王向来只知吃喝嫖赌,哪里会有此手段。”孙传旻略作思索,却是好心提点道:“只不过,看校场那架势,似乎这杜伏勇在我军中安揷了不少细作。”
“孙大人勿滤,这细作之事,我已让素月去处理了,此刻正是军心涣散,
回太子,才是当务之急。”
“慕竹仙子说的是。”孙传旻心中微定,这慕竹仙子果不负烟波楼楼主之名,此次出世运筹帷幄已久,每一步都似是在她掌握之中。
“看,他们来了!”孙传旻顺着慕竹的眼神望去,却见那远处忽然扬起一路人马,旌旗摇曳,⾐甲鲜明,孙传旻心中暗道:“看来这是早有了准备,不然逃亡的人马哪里来得这般从容。”孙传旻也不点破,此刻南京上万军马已然驻于城下探望,百姓自然是希望
来的是一支行装齐整的军马与那气宇轩昂的太子。
果如孙传旻所料,太子萧启便骑行于军马正前,一⾝金⾊华服甚是优雅端庄,加之萧启本⾝就长得俊俏,此刻万军阵前从容而行,更显⽟树临风。
萧启左右两侧各有一人,左侧之人孙传旻也认得,那是燕京指挥使庞青,想来此次护送太子便是他的功劳,而另一人却是一名⽩袍女将,⾝量颇⾼,⾝上却不带一丝赘⾁,但那看似窈窕无力的⾝子骨,却是手持着一杆丈八长
,宛若雌虎在前,威风八面,孙传旻不认得这女将,但却认得她⾝后的大旗…“惊雪!”这世上能有几个惊雪?三年前大同关一战,那个扭转⼲坤的惊雪如今就在自己眼前,就在南京城外,就在大明太子萧启的⾝侧,孙传旻望了望⾝边依然平淡如⽔的叶清澜,眼中不知为何涌出几丝泪花儿。
“天佑我大明,烟波楼在,我大明,便亡不了!”
“臣南京总督孙传旻恭
太子殿下!”见得萧启已然靠近,孙传旻心中
,登时神⾊一整,拍袖屈膝,腿双跪于城下,以头扣地,山呼恭
之语。
“恭
太子殿下!”南京城下,或是有感于天子皇家的威仪,或是心中那一丝被这南归太子点燃的复国希望,一时间南京城中的上万军卒尽皆跪倒,连带着的,还有那南京城中的百姓。
叶清澜却依旧站在那里,距离燕京一别已是三年,三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郑重的打量这个大明的四皇子萧启…如今的太子,将来的天子,一晃三年,萧启已然从一个稚嫰幼童,长成了一个翩翩公子,圣龙⾎脉,当真是命中注定了一般,这十五岁的少年,此刻起便要肩负起天下臣民的重担。
萧启自马上轻轻一跃,神⾊从容的朝着跪
的人群走去,他谨记着惊雪与素月两位师伯教他的话,便⾝子一躬,双手将孙传旻扶起,肃然道:“大明不肖子孙萧启,未能匡扶社稷驱逐鞑虏,有愧于我大明万千子民!”
“殿下休要自责,鬼方肆
江北,但终究是一方蛮夷,终有一⽇,我大明便要在殿下引领下杀回燕京,重振我大明天威!”孙传旻顺势起⾝,好生劝慰。
萧启微微点头,却是绕过孙传旻,朝着那跪倒在城下的南京军民看去,心中感悟良多,稍加思索之余,便朝着那位他心驰已久的仙子看去。三年之前的灯宴之上,他圣龙瞳初开,于闲暇之际却已然能望见⾼楼之上的叶清澜,可那时他功力尚微,虽是感知得到,但终究是未能瞧个仔细,而今这仙子近在眼前,可依然给他一种強烈的虚无缥缈之感。
她便是慕竹吗?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出尘的女子?萧启虽是才过15,但那心
已然成
许多,可如今见得慕竹这般令人神往的仙容,依旧忘乎所以,他出⾝显贵,又是圣龙⾎脉的天命之子,这些年来也算是识得了许多绝⾊美女,可无论是香萝萧念还是烟波楼的各位师伯,与这慕竹姐小相比起来尽皆失了些颜⾊,或许慕竹也并未有什么颜⾊,此刻她一袭⽩⾐,轻简从容,不施粉黛,静静的站在南京城门之前,神⾊安然祥和的望着自己,又让自己生不出半点亵渎之意,萧启暗自咂⾆,稍稍沉淀些许,终是走进前来拜道:“萧启拜见慕竹姐小!”
“好。”叶清澜微微点头,却只说了这样一个字,便已转⾝向着城中行去。
素月缓缓上前,朝着萧启温声道:“我与姐小便住在总督府旁的宅院里,你师⽗也在。”萧启默默的望着慕竹与素月远去的⾝影,心中一颗大石终是落下,此行南京,自然是要重振大明基业,有朝一⽇杀回燕北,可南京兵力较之北方更有不如,他若想复国,必然要借助这烟波楼的帮助,如今慕竹终是认可了他,这精心准备的
接与那一声“好。”字,便已令萧启心中释然,可素月临幸之际所提到的师傅的事却又令他
惘起来,一想起那南归途中靠在琴枫肩头一动不动的师傅,想起自己似乎感知不到师傅的修为所在,萧启已然隐隐猜到些端倪。
“众卿平⾝,回城!”萧启一声令下,群臣皆起,自孙传旻以下,南京大小员官军士尽皆散出一条路来,萧启回⾝上马,便在庞青的护卫下缓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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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势还算平缓,几艘行船流连江面向南而行却也安稳,可令人稍感意外的是,这几艘行船却均是用杆子挂起几条⽩⾊丝带,船中家仆随从尽皆披⿇戴孝,面⾊沉重。
“姐小,您还是吃些东西罢,再不吃,你这⾝子骨可怎么撑得下去啊?”行船之中的一间还算敞亮的房间里,一名穿着孝服的丫鬟侍立在
头,苦苦劝慰着
上的姐小,可那被唤作姐小之人却是无力的摇了头摇:“小莲,我吃不下。”
“姐小,你这哪能行呢,姑爷传信说他已逃了出来,想必此刻就在我们后头呢,可别等姑爷在江南与咱们见面之时,姐小饿坏了⾝子,那姑爷发起脾气了,小莲可就惨了。”小莲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似是想打破这姐小的心中枷锁,见姐小依然没有动静,只好长叹一声:“姐小,逝者已矣,您一定要看开些啊。”这姐小闻得此言,却是双目一闭,自眼中流下一抹泪花儿出来,终是开了口:
“爹爹,爷爷就这么去了,而我连为他们收尸抬棺的机会都没有,当真不孝。”原来这姐小便是那嫁予吴越的慕容巡爱女慕容尔雅,此番燕京城破,吴越倒是时间安排她先行南下,自己伴着他吴家一行走在后面,吴越为人一向谨慎,此次计议算计鬼方虽是未能成功,但他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几番周转,便也领着家人轻松南下。
“姐小,小莲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老爷们是为了家国而死的,如今百姓们提到慕容家哪个不竖起大拇指称赞的,姐小与姑爷也都是好样的,此刻姐小也应该像他们一般,好好调养⾝体,有朝一⽇才能有机会为国出力才是啊。”慕容尔雅却是稍稍感念此言有理,心中痛楚缓解一二,当即想到自己那夫君于国难之时而出,献计引鬼方大军⼊彀,若不是东城有变,此刻鬼方想必已经被驱逐出去了,哎,一念至此,慕容尔雅不由来了些许精神,缓缓起⾝坐起,朝着小莲道:“好小莲,我听你的,我得养好⾝体,相公⽇后也是国之大器,更需要自己照顾才是。”
“姐小,不好了。”正当慕容尔雅起⾝就餐之时,房外却是传来一阵急促脚步之音,慕容尔雅眉头一皱,却是见一名清声女婢喊道:“姐小,船夫在船头打捞起一具尸体。”
“啊?尸体?”慕容尔雅神⾊一黯,不由想到这长江以北已尽遭鬼方屠褥,江河之上漂泊着些许落难百姓尸首想来也不⾜为奇。
“姐小,不是一般的尸首,船夫说这尸体有些古怪,似乎,似乎还有气。”船面之上,慕容尔雅披着一件⽩⾐丧服,稍稍朝着人堆走来,却见那面上果真躺着一具男尸,之所以判定为男尸,却是见那
腹之地已然冒出一块好大的窟窿,窟窿之间的⾎迹已然流⼲,那若隐若现的肝肠都有些损毁,透过这窟窿已然能看到他躺下之地的红⾊船板,这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的人了。可船夫却是说他似乎还有气,微微蹲下⾝去,用那纤细精致的小手指朝着这男尸鼻尖探去,果然,一股微润热流自鼻尖呼出,这男尸果真还有气。
“姐小,这,这到底是人是鬼啊?”小莲稍稍靠在慕容尔雅的⾝后,有些惶恐。
慕容尔雅自然也是头一次遇到这般情况,当即也
了方寸,但此刻却又不忍再将这尸体抛之⽔中,只好吩咐道:“先将他安置在柴房罢,若是他上岸还未断气,那或许可以寻个郞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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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中,夜八荒正与夜十方相对而坐,极是惬意。
“这么说,贪狼与怒雷震尽皆毙命,如今的护法只剩三位了。”夜八荒微微品饮着手中香茗,缓缓言道。
“正是,烟波楼的实力确实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厉害,三年前我设计于那紫⾐剑琴枫,本以为她已命丧夜孤山,却不料三年后她竟是重出江湖,而且这一次修为大进,连我也敌不过她了。”夜十方回想起燕北城楼那一战,琴枫那携天地之势的一剑,心头便是一阵澎湃,如此神剑,世间罕见。
“烟波楼,昔⽇叶修在世之时,便已参透天地万灵,如今看来,叶清澜更甚乃⽗,不然也带不出这样四位天地灵秀之女。”
“这燕京一破,那琴桦被人救出,我摩尼教与烟波楼的恩怨可是要放在明面上来了,若是他⽇一战,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夜八荒微微笑道:“若是战阵之事到还不急,烟波楼出面必然要统筹南面,而这鬼方大军亦要肃清北方,如此划江而治,才是⽇后决战之时,眼下兄长所要担心的却是那紫⾐剑。如今四灵天残阵已破,若是琴枫前来寻仇,怕是再难挡住吧。”
“那八荒有何见教?”“当务之急,自是要帮着兄长彻底复原伤势,四海长舂功若是能再进一步,想必也不会惧那紫⾐剑了。”
“莫非八荒有合适的人选?”“早些时候,我们只将目光对准了烟波楼的几位,可这烟波楼几女尽皆不凡,虽是各自单独行动,但却暗中有着呼应,捉一个琴桦尚且大费周章,更莫说那实力更甚的琴枫、惊雪之流。可今⽇杜将军的一封信却是让我给兄长物⾊好了一个上好炉鼎。”
“哦?”“这是东瀛国的伊贺忍者送来的信,东瀛大将军德川甫仁意
政变夺权,而伊贺派忠于皇室,却是无甚办法,只能求助于中原,这封信却是被杜将军截下了。”夜八荒将信递于教主十方,十方耝略看了一遍,眼中却是突然冒出精光:“献出后宮百名?”
“是,只需助天皇解决了这次叛
,那天皇便答应将其后宮百名处子献出,按理说在中原咱们找那完颜铮索要也未必不可,可势必对咱们的大计有损,此刻兄长若是能去东瀛,一方面也是暂避那紫⾐剑的风头,一方面又可趁机修复伤势,听说东瀛伊贺派不乏修为⾼深之女忍,以为弟估计,此一趟东瀛之行,兄长必可有所突破。”夜十方暗自点头,心中也觉此事可行,正
回应,却见得夜八荒剑眉一簇,斥道:“何人?”夜十方这才明⽩过来,当即朝着门口望去。
门后当即跑出一个人影,扑通一声跪在了二人⾝前,却正是那肥胖如猪的苍生妒。
苍生妒胆战心惊的念道:“教主息怒,长老息怒,出事了,出事了。”
“嗯?”夜八荒一声轻哼,示意着苍生妒继续说下去。
“是二姐,二姐疯了,那鬼方大军进城四处滥杀,竟是有人一不留神把那陆家満门给包了,二姐刚才赶过去,陆家的人已经被杀得一⼲二净,二姐一怒之下将那队人马全给杀了,如今正怒气冲冲的朝完颜铮王汗大帐杀去,说是,说是要找他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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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启随着孙传旻⼊得总督府中,稍稍打理一二便马不停蹄的朝着府旁一间宅院行去,那宅院不甚繁华,但却别有一番雅致,但此刻的门口却是守着两名眼⾊凌厉的彪悍,这二人俱是来自饮⾎军中,烟波楼出世,自然少不了凡尘俗人的打扰,派遣两名凶汉把守着门口,自然是可以免去了不少⿇烦。
但萧启终归是要来的,萧启朝那门头一拜,温声道:“还请两位兄弟通报,萧启求见。”这二人俱是面⾊冷峻,丝毫未有变化,也不将萧启放在眼中,只是继续相对站立,萧启略微有些尴尬,正
再次呼唤,却听得一声轻音传来:“太子殿下,且随我来。”却是自院中走出一名素⾐仙子,言笑晏晏的朝着两位门人吩咐道:
“这位是萧启太子,今后他来便无须通门了。”素月领着萧启进得院中,却是率先将他引⼊到一间偏房之中,萧启却见这偏房中云雾袅袅,中间放着一个大圆桶,萧启顺眼望去,却能稍稍看见琴桦盘坐于桶中,香肩微微露出,竟是光着⾝子坐在⽔中,似是在浴沐,又似乎是在打坐练功,萧启一时彷徨无措,赶忙向素月问道:“素月姐姐,你可知我师傅她…”
“四妹此刻武功尽失,心脉尽毁,姐小也只能采了南海的龙眼之⽔为之易经洗髓,以作调养。”
“那这方法可能治愈?”萧启急切问道。
“哪里那么容易,暂且只能修复心脉罢了。”素月伤感一句,再也不似她平⽇里的淡然之意。
素月再将他引⼊正厅之中,这正厅之中却是于萧启心境一般,各个沉昑不语,惊雪端坐在正厅左侧,目光冰冷一动不动,琴枫坐在右侧,静静地擦拭着她的紫⾐神剑,旁若无人。唯有叶清澜缓缓朝着萧启
来,轻轻言道:“可曾见过你师傅了?”萧启缓缓点头,突然脑中一热,竟是跪下⾝来:“姐小,究竟是谁害了她,萧启定要替师傅报此大仇!”叶清澜没有回应他,却是绕过他朝着厅中的正位坐了下来,⽩⾐无暇,腿双并拢端坐,神⾊淡然的朝着萧启说道:“自今⽇起,你便唤我『老师』。”
“老师?”萧启当即明⽩过来,转⾝朝着素月一看,却见素月稍稍向他使了个眼⾊,萧启当即明⽩,当即朝前走去,在素月座前跪了下来:“萧启拜见老师。”
“今后,他们四个也都是你的老师。”萧启闻言大喜过望,这厅中之人,各个都是天下奇绝女子,能与这等女子相识已是莫大机缘,如今更是可以一齐拜作师傅,叫他怎不欣喜,萧启当即转过⾝来,朝着素月、惊雪、琴枫各自叩首便拜,三女之前却是有过商议,均是端坐于厅中,接受着萧启的大礼。
待萧启大礼过后,叶清澜却是起得⾝来,缓缓道:“启儿,你既然已经拜⼊我门下,今⽇我便为你讲讲这当今局势。”
“局势?”萧启摸摸后脑,却是不知如何应答:“当前不就是鬼方破了我大明燕京,如今正企图一统天下吗?”
“天下?”叶清澜轻轻一笑道:“这天下有多大,你可知道?”
“这?”萧启一时语塞,却是不敢妄言。
“这天下之大,我亦是不知的,可大明之于天下,却是有若南京之于大明。
大明以北,有那草原游牧,匈奴鬼方均出自草原;这大明以东,虽是一片汪洋,可汪洋之中亦有诸国小岛,尤以那东瀛国最是強盛,早有觊觎我大明之心,如今东瀛大将军德川当政,意
谋反,故而才耽搁了东瀛天皇的野望;这大明以西,有那天山雪峰,相传摩尼教便是来自于此;而大明以南,又有南疆诸族,各自善武,虽与我大明
好,其实也并未归我大明教化。”
“这?”“这还不算更远的地方,草原以北,还有极北荒原,野兽丛生,万物难衍,东瀛以东又是一片汪洋,可那汪洋以东又有什么,却是再无人取过,南疆以南虽是群山险峻,可那群山过后却也有着与南疆等族相似的异域小国,而那天山以西,更是广漠无垠的大地,那里战
不休,百姓丛生,却是有着一个毫不逊⾊于我大明的強盛帝国。”
“这些都是真的吗?”萧启有些彷徨,他虽然天资聪慧,可却也受了皇家局限,哪里如叶清澜一般游历多年,见识渊博。
“但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如今鬼方正
一统北方,以待来⽇挥军南下,而这南京兵马积弱,若不早做防范,怕是会再次重演燕北之祸。”
“啊?”萧启原先心中只道有了这烟波楼的帮助,自己终有一⽇能杀回燕京,可却未想到眼下局势甚是严峻,即便是烟波里出马,也需要从长计议。
“还请老师教我?”萧启再次跪倒,郑重一扣。
“鬼方声势浩大,铁骑战力強盛,有摩尼教相助,不可急切与之相对,宜徐徐图之;南疆蛊兵已出巴蜀,正与那陕北的李孝广对峙,其胜负如何可静而观之;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彻底收服江南一带,以安民心。首先,据我估计,孙传旻明⽇便会拥立你登基为帝,你可效仿古制,三辞三请之后便可顺势而行,趁早登基有益于昅附南逃臣子,天下归心;其次,重设朝堂,以亡国之名贬斥腐朽老臣,重用青年才俊,倡武兴兵,以图后进,其三,若我所料不差,那淮南杜伏勇便是摩尼教的三魔将之一,其人有勇有谋,此刻南京各路府兵之中均有他的细作,当趁早将其拔除。”萧启肃穆的望着慕竹如数家珍似的将天下大事展于眼前,只觉这⽩⾐仙女越发神秘,但他却容不得一丝马虎,他的肩上扛着的是大明子民的希望,是萧氏一族的深仇,怅然之间,萧启眺望北方,已是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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