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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曲弹毕,蔺初足足沉片刻之久,方才开口:“姑娘之琴音似是初学?”

 自知藏不住拙的她大方承认:“王爷果然是聪明人,小女子确实是临时抱佛脚。前有人笑话小女子琴艺甚差,当时心中甚是不服气,想来还真被那人给说中了。”那个神出鬼没的乌鸦嘴,丢了块玉佩给她后便不见踪影,也不知道都干些什么去了,还口口声声说寻她报恩呢。

 “本王见你拨弦生涩,故才有此疑问。本王能问姑娘件事么?”

 “王爷是否想问,欧芸身为大家闺秀,理应是自幼学习琴棋诗赋,怎如今弹起琴来竟像初学者生涩?”

 她,竟猜到他内心疑惑?从未见过如她这般聪敏女子的蔺初微怔,道:“本王愿闻其详。”

 “王爷有所不知,小女子先前曾失足落水,虽然侥幸大难不死,前尘往事却是忘尽,过往所学如今正一切从头开始。”

 早先逃婚把欧府上下一干人等吓得不轻,加上苏醒后情大变,较之从前的懦弱优柔寡断,喜儿都说她变得开朗又勇敢果决,却也说这样的转变教凉氏很是担心,是以每次过来看她时总是一脸忧思。喜儿说的这些,欧芸自然都明白,但她却是什么都不能说,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从未料想她会主动提起皇灵寺落水一事的蔺初眸光有一瞬间的动摇“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眼前之人,面若桃花,清如花照水,翩若惊鸿,却是一片率直坦,面对自己时亦无半点胆怯,未曾想过竟会出现这样一人闯入心间,蔺初思绪不由自主复杂起来,记忆中那张惊惶无助的脸再次浮现,她们…怎可能是同一人?

 “既然王爷提起,那欧芸也有一事想请教王爷。那在客栈,为何王爷一眼便能看穿我的身分?”男女之间的事,欧芸不作它想,料想多半是感情因素居多,就不知这羁绊到底有多深便是了。

 “如若本王说,本王和你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纠不清的关系,你信么?”不答反问地试探。

 “…”欧芸一时语。唉,没想到还真被她猜对了。

 “本王在你昏期间登门求亲,你道,这是为什么?”他问,淡然平稳的语调中多了几分试探。

 “…”果然,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她不该自不量力地在他面前提起此事。过往他们之间是如何如何的纠葛她一概不知,如若他说是她欧芸对他死烂打苦苦追求,那她岂不自取其辱?

 一句话都答不上来的欧芸面,从前那些风花雪月,她之前没参与过,现在也不想深究,索四两拨千斤道:“那个,王爷…我想,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如果不介意,咱们换个话题可好?我看我还是向王爷请教琴艺就好…”继续自我催眠,若无其事地说:“还请王爷不吝指点一二。”

 不待他说好或不好,欧芸径自起身,一脸殷勤,笑意地将梨花琴挪至他面前,摆明了强迫中奖。蔺初倒也出乎意料地配合,扬手便是拨弦成调。只是在近身置琴之时,她隐约听见他近乎叹息地说了句“不记得也好”至此,话题打住,不再继续。

 欧芸默默退至一旁。

 他的琴艺实在令她惊叹,却也令她的信心大受打击。同样一首曲子,换个人弹,竟有云泥之别。

 待他一曲终了,欧芸款款走上前,语气有些哀怨道:“王爷,欧芸真不该请您赐教的,听过王爷琴声后,便知何谓云泥之别,小女子这手琴艺,一会儿要如何登台献艺。”信心崩溃,彻底崩溃啊。

 “本王想起第一次入殿议事时,当时也如你现在这般忐忑不安。”

 “王爷当时如何因应?”每个人舒方式不同,欧芸心想向他寻个说法当作参考也好。

 “不如何因应,便是一直故作镇定罢了。”

 “啊?”没想到答案这么简单,原先还有些期待的欧芸楞了一下“王爷果然表里一致呀…”倘若能够故作镇定,那她便不需要在此发愁了。

 未料到自己这样说她便信了,蔺初莞尔“欧姑娘,本王逗你的。”

 “啊?”欧芸又是一楞,还真没想到这谪仙般的人原来也会开玩笑呀,更没料到这人笑起来竟是这般好看,实在教人舍不得移开眼光了。

 “本王自幼居宫外,直到太祖皇帝驾崩后才被先皇召唤回宫,入宫时孑然一身,身上便只带了此物。”

 欧芸看着他所示之物,是一对晶莹通透的白玉戒指,戒身雕着精致的雄凤雌凰纹,两只戒指并在一块便是一对凤凰,雌雄两鸟紧系相依,乍看似颈鸳鸯,别具深意,尤其戴在修长的手指上更显出其高贵气质。

 然而欧芸却不明白他出示此物用意为何,于是便问:“此物于王爷有何意义?”

 “此白玉对戒乃本王年幼时母妃所赠,当时此物于母妃的是寸寸相思,到了本王手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意义。刚进宫时内心仿徨无人倾诉时,唯有藉此物解愁。”

 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哪怕只是一丁点小念想也会变得弥足珍贵,称不上有多珍贵稀奇的戒指,在他内心仿徨时,默默照亮一方前路。

 “此物能解我忧愁,但愿,也能解你的。”

 来不及深思他话中之意,蔺初便已摘下其中一枚戒指,犹感纳闷的她,见他将摘下的戒指徐徐朝她递来,这才总算明白了意思。

 当下既震惊又错愕的欧芸直觉摇头推拒“王爷,如此贵重之物,我不敢收。”

 “无妨。此物只是暂时借予你,寿宴结束之后你再还本王便是。”蔺初拉过她的手,将触感沁凉的白玉戒缓缓套进她的手指。

 再无法推辞,葱白柔荑传来他的温度,戒指套进手指的瞬间,欧芸仿佛有种幸福的错觉。

 刹那寂静,两人相视而立。

 就在此时,回廊处传来急促步伐声,正是先前被调去前厅支持的喜儿,伶俐的丫头人未到声先到?

 “小姐,夫人让喜儿来通知您…”

 正巧撞上这一幕的喜儿倏然噤声,整个人僵在廊檐下,好些时间才缓过神来。

 “奴、奴婢参见王爷!”喜儿赶紧上前施礼。

 蔺初淡淡瞥她一眼“方才是你伺候凤王么?”

 “回王爷,正是奴婢伺候凤王。”

 “凤王还醉么?”

 “回王爷,凤王适才喝了些醒酒茶汤,酒意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喜儿恭恭敬敬地回答,微转过身,再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夫人让喜儿过来问小姐准备好了吗?夫人说,小姐若是准备好了,那便赶紧到前厅,莫让宾客们久等。”

 在寿宴上给自家爹亲弹首拜寿曲,本来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偏偏这位千金大小姐前才指婚给了摄政王当侧妃,多少人眼巴巴想看这两人的互动,于是堂堂欧千金登堂献艺,便成为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招来众多期盼的目光。

 “嗯,知道了。你去告诉夫人,我这就过去。”

 喜儿得令,匆匆退下。

 “王爷,看来欧芸得慷慨就义去了。”她苦笑,话中颇有苦中作乐的意味。

 “不知王爷是否愿再做一回知音人?”想起那枚套在指间的戒指,芙蓉面颊还晕染一抹嫣红未褪的欧芸,再做邀请时语气不自觉轻柔许多。

 “再做一回又何妨?”

 说罢,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同移往前厅。

 前厅一片热闹喧腾景象,欧贤很快领她见过众人。欧芸逐一施礼,表现得落落大方;最后来到双王面前,抬头便是温润俊雅挂着淡笑的脸庞,她含笑翩然施礼,再过来,一熟悉面孔映入眼帘,令她一时愕然。

 “你…”欧芸张口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在她惊讶未定之际,耳畔传来欧贤殷殷介绍之声,告诉她眼前之人乃“凤王殿下”并要她赶紧施礼。

 “欧芸,本王说过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高高在上的凤王嘴角挂着抹讥笑,似乎很满意她一脸惊愕的表情。

 这人摆明乐看她一脸惊呆的表情。

 欧芸默默叹口气,恭恭敬敬地向他施礼“小女子欧芸,见过凤王殿下。”

 他是凤王?就是那个陈兵在外,和摄政王对着干的凤王?那他扮刺客是故意寻她开心吗?不对,他从没说过自己是刺客,打从一开始便是她会错意了。

 客套施礼过后,欧芸便在众多目光注视下登台献艺;一首曲子弹下来,只有小瑕疵,并没有出太大的纰漏,比她预期中好很多,也庆幸众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打从她一出现开始,大臣们的目光便不停在她与摄政王之间打转,敢情是因为方才两人一同出现的缘故?

 宴后,欧芸本将凤凰玉戒物归原主,怎奈却遍寻不着戒指主人的踪影,后来才听下人说起,摄政王不小心多喝了两杯,有些不胜酒力,所以提早离席了。

 倒是凤王在离去前,还特地过来问欧芸是否准备好怎么用给她的那枚玉佩了,令她当场无言,再加上心里多少有点气他隐瞒身分,当下只说了句“暂无头绪”便将那高高在上的凤王晾在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众让凤王碰了记软钉子这一幕不少人都看到了,为此,欧贤事后还说了她两句。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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