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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远调
 次⽇,陈三爷和顾锦朝一起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老夫人和儿子说自己最近读的佛经:“老六从宝相寺给我带回一部《楞严经》,是鉴明大师注解过的。我读着觉得很好,悟本体、修大定,证圆通。让人心绪宁静。便亲手抄了一卷给你,你拿回去仔细看。鉴明大师的注解一点即通,我也为你抄了一份。”

 丫头捧了个檀木匣子上来。

 陈三爷接过了,跟陈老夫人说:“还要劳烦⺟亲为我抄佛经。下次若是寻到好经书,也不必如此⿇烦,儿子借⺟亲的一阅便是了。”

 陈老夫人笑着‮头摇‬:“⺟亲愿意为你抄。近来⾝子骨越发不好了,也不知道还能为你抄几年。”

 陈三爷听着便皱了皱眉,叫郑嬷嬷过来问话“太夫人最近有什么不好的?”

 郑嬷嬷正说话,陈老夫人摆手示意不用。

 “人老了就精神不好,最近睡得少了些,就觉得体力不支。倒没有别的⽑病。”

 陈三爷知道⺟亲的个,不喜让他⿇烦。叹了口气“您⾝子要是有不舒服的,一定要找季大夫过来看。要只是睡得不好,我去让御药房的人给您开些安神的药。”

 顾锦朝也觉得陈老夫人气⾊不如从前好了。人到中老年,总是要⽑病多一些。好好调理就行了。她却也不是很担心,前世陈老夫人虽然⾝子弱,但也算是长寿的。

 陈老夫人开口拒绝,看到儿子严肃地看着自己,才没有多说话。

 陈三爷还有事要忙,看过陈老夫人就离开了。

 陈老夫人拉着顾锦朝去后面的荷花池旁走。看着她‮起凸‬的肚子,笑眯眯地说:“你多走动些,生孩子的时候才好生。不要像那些闺阁‮姐小‬不爱走动,等到生的时候就难了。”

 顾锦朝也知道,笑着点头:“您放心,我每⽇都绕着木樨堂走几圈的。”

 陈老夫人想了想又说:“也不能走太多了,那样也不好。我看每天走两刻钟最好。”

 把她当成个宝。左也怕右也怕的。

 顾锦朝挽着她的手。也笑:“儿媳明⽩,我扶您去那边看看,那里红梅开得好。”

 两人去赏梅。剪了一大捧红梅枝子回去,装了几个花瓶。等各房来请安的时候依次分了出去。

 秦氏过来请示陈老夫人元宵节灯会的事。

 每年宛平办元宵灯会,陈家都要投钱,算是给宛平百姓一个热闹。而且做得非常大气。灯会不在榕香胡同里开,而是在旁边的糟子坊。但是花灯会一直摆进榕香胡同里来。那时候榕香胡同周围住的⾼门大户的女眷,也可以在家门口看看。

 王氏跟顾锦朝说:“三嫂没有看到过我们宛平的灯会,办的特别热闹。”

 陈昭听到灯会就拍手笑起来:“我要看狮子灯、绣球灯还有仙姑灯!三婶娘,上次他们耍狮子灯。我的丫头还捡到铜钱了呢!”

 陈老夫人对秦氏说:“老三嘱咐过,说今年的灯会多投些钱,我看就拿五百两银子去吧。花灯这些的就和常家商量商量。”

 常家也投灯会。秦氏点点头去常家了。

 只是说起元宵灯会。顾锦朝不由得想起陈玄青那一池子的荷花灯。

 那时候榕香胡同里特别热闹。前院池子的冰⽔初融,満池的荷花灯。灿若星辰。

 陈玄青…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陈三爷究竟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顾锦朝心里叹了声。

 下午回到木樨堂,佟妈妈过来回话:“罗掌柜传话回来,说永昌商号还是个刚出现的新商号,但是背景极大,恐怕是后面有大官庇护的。永昌商号卖的丝绸,比纪家商号和另两家大商号便宜了两成。要是背后没有大官庇护,不可能做得到。究竟是什么来历没有人知道…罗掌柜写信去大兴问过了,那边还没有回信。不过罗掌柜说,恐怕纪家也不知道。”

 这样的商号多半是官商勾结,幕后的人真真假假,可能是大官在吃钱。纪家再厉害也是商贾之家,斗不过这种背景深厚的商号。

 顾锦朝又问:“原丝的价格多半固定,他们怎么卖得如此便宜,这可问过罗永平了?”

 佟妈妈点头道:“罗掌柜说永昌商号的丝绸极好,绝对不是次品。价格再低的话就是成本的问题了,其中收买织造局贡缎是最常见的。不过奴婢也不太明⽩是怎么回事。您要是想详细的问,恐怕还要问罗掌柜本人…”她只能帮着顾锦朝管账,这再⾼深的经营之事她就不懂了。

 顾锦朝倒不是关心丝绸铺子赚的钱,她是关心这个永昌商号。总觉得这个商号非常悉,应该就在她⾝边出现过,偏偏印象不深了。也怪她最后挪出偏院的十年,几乎是混吃等死,不问世事。

 她摇‮头摇‬:“算了,过年的时候他也忙。这永昌商号的事替我留个心就好。”

 佟妈妈应诺退下。

 …

 陈三爷一回来,就派人去给陈玄青传话。

 他在外院宁辉堂里等着他。

 陈玄青忐忑了几⽇,终于听到⽗亲找他去谈话,反而心里放松了些。

 该来的总是要来,是他自己不知廉聇,他应该承担。

 书墨通传之后他踏进书房。

 ⽗亲穿着件玄⾊直裾,外着灰⾊绣竹叶纹的鹤敞,背手站在书案后,面容淡淡的看着他。

 陈玄青走到书案前时顿住。动了动嘴,先开口喊他:“⽗亲。”

 陈三爷没有说话,缓缓走到他⾝前,看了他许久。

 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

 耳光的声音十分响亮。

 陈玄青也没有防备,被打得⾝子一晃,头都偏了过去。脸颊立刻‮辣火‬辣起来,他深深地昅气,却不敢伸手去摸伤处。⽗亲从来不打他的脸,小时候犯错都是打他的手心。何况他几乎不犯错。

 羞聇和悔意几乎将他淹没,陈玄青闭了闭眼。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陈三爷平静地问他。

 陈玄青过了会儿才低声说:“我做错了事,被打是应该的。”

 陈彦允看着自己的长子。

 他原来只觉得陈玄青还太嫰了,不堪大用。现在才知道他岂止是太嫰了,简直就是格天真。如果不经历磨难,他以后这种格要害死他。他对陈玄青还是失望多过愤怒。

 “你知道你什么做错了吗?”他继续问。

 陈玄青却笑了:“⽗亲,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还忘不了她!我本来以为我是不喜她的…其实我也恨自己,您的儿子前十多年过得都是恪守礼节的,从不越雷池一步。谁知道一来就是这等事。我实在是忍在心里太久了,也不知道能和谁说。那⽇她问我那几句话,我是忍不住了…但我与她真是清清⽩⽩。”

 “您走出木樨堂的时候,我知道您是有些误解她的。我只是想和您说明⽩,这真的不关她的事…也许她曾经纠过我,但她现在和我界限分明。平⽇里就算说话,也要拉两个丫头站着,谨慎得很。”

 陈三爷静静地等他说完了。

 “我打你,一是因为我是她的丈夫,二是因为我是你⽗亲。这么些年,你一直都是最让我放心的,你⺟亲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要好好照管你和曦姐儿。”他顿了顿,直看着陈玄青说“失望二字还不⾜以说清楚我的感受。你当时可有想过,如果发现你这些事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要怎么办?”

 “你倒是能逃一劫,却要害你⺟亲⾝败名裂,害陈家和你一起蒙羞。你是陈家的嫡长孙,以后陈家的兴荣你责任重大。结果你竟然能做出这等荒唐事?”陈三爷语气严厉。

 “我问你,你现在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字字重于心。陈玄青思考过很久,他想过⽗亲会说什么,但等这些话真的从⽗亲嘴里说出来,却又让他觉得无比的重。他默然颔首,违背礼义廉聇,是他自己不争气。

 陈三爷看他低垂着头。才叹了口气,让他坐下来说话。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三月你就去河间府肃宁县上任,文书过了元宵就会下来。”

 陈三爷继续说:“这个时候让你去外任,确实不太合适。”陈玄青应该再在翰林院锤炼几年,积累了为官的经验再去肃宁县,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

 “不过你该出去避开一段时间。也看看黎庶百姓,知道世道艰辛。”

 人总是因为阅历狭隘,心生痴怨。等看到外面的世界多大多深,就知道自己的苦难不算什么。陈玄青不仅需要远离顾锦朝,他还需要一些磨难。陈玄青还年纪太轻,这种感情能被时间消磨。

 陈玄青点头,他知道⽗亲的良苦用心。

 现在他也确实需要避开,有⽗亲给他安排,自然不用再去⿇烦。

 “您放心,等我回来的时候。不管有没有真的忘了,至少肯定让人看不出来。”陈玄青淡淡的笑。

 陈彦允才柔和了语气:“我教导你总是严厉,你心里明⽩就好。”

 “我知道。”他就说了这三个字。

 等他回到俞晚雪那里,她很惊讶陈玄青脸上的伤。

 不一会儿,⽗亲又派人送了伤药过来。

 陈玄青拿着瓷瓶笑了笑,心里倒真是平静下来。⽗亲毕竟是⽗亲,他一辈子都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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