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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他要动了
  药房

 蕊娘端坐在桌案边,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薄轻抿、面沉如水,正低垂着眉眼给她的断臂上轻轻涂抹着药膏。琊残璩伤

 她的左眼废了,右臂也废了,可是,她拼尽全力去保护的,却依旧没有护住。

 本以为这次会过不去了,没想到最终还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回那个女人的母子平安楫。

 然而,没有如果。

 孩子被人抢走了,苏月也不见了踪影,他们满谷找遍了,就连谷外的方圆十里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两人。

 她想跟面前的这个男人说对不起,虽然对于如今的情况来说,这三个字已然承载不了她心中的沉痛,也于事无补,但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动了动,她发现,就连这简单的三个字,她都说不出口谮。

 她不敢说,她怕!

 她忘不了,刚才满谷寻找时,这个男人疯狂的样子,他猩红着眸子,如同一只困兽一般,一寸一寸地找着,山,他入,水潭,他下,每一处每一处,他都不放过,那样子,恨不得能掘地三尺。

 越找越失望,他却越找越平静,最后的最后,他就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片字不语、平静得出奇。

 就连在谷外找到受了重伤、昏不醒的张安时,他都没有一丝表情。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事!

 平静才有事!

 越平静,越可怕!

 说明他的情绪其实已经到了极致。

 他将她的肩口包扎完,又起身,来到张安躺着的矮榻边,平静地给张安施着针。

 屋内明明有五人,除了昏不醒的张安,除了他,还有蕊娘、裴亮,还有白嫣,可是,愣是声息全无。

 给张安施完针,男人就出了药房。

 屋内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都是低低一叹。

 特别是白嫣,更是面容惨淡得如同大石过的纸娃娃。

 或许是因为她还活着,或许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所以被忽略了是吗?

 自始至终那个男人的目光都没有在她身上转过,哦,不,有的。

 就是在她被裴亮救醒的那一刻,那个男人视着她,问她,苏月呢?孩子呢?

 当时,她就愣了,真的,任何言语都无法来形容她那一刻的心情。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死,没有人知道,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映入眸子的是这个男人,她当时欣喜激动的心情,可是,他,没有问她怎么样,没有问她还好吗,没有一句关切的话语,只问,而且还是问,苏月呢,孩子呢?

 她摇头,她说不知道。

 他还犹不相信,甚是上前拧了她的衣领,直接将她从地上攥起,他嘶吼,朝她嘶吼“你不是在吗?你如何不知道?”

 她就哭了,第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哭。

 不是被他的样子吓住,而是难过,真的很难过。

 她也差点死了,她也差点死了不是吗?

 而他在意过吗?

 没有在意!

 没有人知道当那个产婆一步一步如同杀神一般走近她时,她心里的恐惧。

 她看着身边的翠竹一招毙命、死在她的脚边;她看着那个产婆伸手一抓,扼住她的咽喉;她甚至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然后,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

 她不知道是谁用剪刀刺入了产婆的后颈救了她,她也不知道苏月去了哪里,她真的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她的眼泪,男人最终还是放开了她,然后,她就看到他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冲了出去。

 ****

 蕊娘和白嫣做了午膳,没有一个人用。

 裴亮想起,从接到张安发出来的苏月要生的消息,他们就往回赶,一直到现在,那个男人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五更到上午,还谷里谷外的折腾,遂端了饭菜给他送了过去。

 他是他们的主心骨,不能倒。

 远远地,就看到剪手立在院子里的那人。

 一袭白色的袍子,又是脏污,又是血渍,早已看不出了原来的底,他也没有换,就那样站在那里,微微眯着眸子,望着远处的天边,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兜头洒下来,打在他斑斑驳驳的袍子上,更是显得触目惊心。

 他知道他在自责,他在难过。

 他清楚地记得在收到张安飞鸽传书的那一刻,这个男人大惊失、惶遽不堪的样子。

 他听到他说了句,但愿还来得及,便折马而回。

 一路上,马不停蹄,却终是晚了一步。

 “爷,多少吃点东西吧!”

 他端着托盘,轻轻走到他的边上。

 男人缓缓回过头,瞟了他一眼,几乎没有做任何停顿,又转了回去,依旧一言不发。

 于是,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都静静地站在那里,良久。

 忽地,他又想起一件事,就是早上的时候,收到飞鸽传书,说,景帝已经下旨,三后于东门刑场将舒思洋斩首示众,早上接到的时候,他已禀报给这个男人,当时,他正处于疯癫状态,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心里去。

 微微思忖了片刻,他再次出了声“爷,外面传来消息,皇上下旨,三后处死舒…。”

 “那个产婆的尸体仔细检查过了吗?”男人骤然回头,将他的话打断。

 他一怔,蓦地想起什么“检查过了,对了,在她的身上搜到了这个。”

 裴亮只手端了托盘,另一手伸进衣襟里一探,摸出一枚什么东西,递到商慕炎的面前。

 是一枚类似飞镖的东西。

 商慕炎瞳孔一敛,或许一般人会以为这只是暗器,他却很清楚,不是,它实则是一枚令牌,代表一种人的身份。

 五指骤然一收,将那枚令牌紧紧攥在手心,凤眸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一闪,他转身,往书房里面走“通知所有人,出谷!”

 裴亮一怔,不知这又是哪一出“可是,张安还没有醒。”

 今在谷外找到张安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没有人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回来以后,商慕炎也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施救,却是依然没能将他救醒,这个时候出谷?商慕炎脚步不停,淡声道“让他乘马车。”

 裴亮再次怔了怔,后又转念一想,也是,虽然这个男人已经改了谷的出入口,并重新设了出入口的机关,但是,方位别人已经摸清楚了,这谷迟早不安全。

 直到他们几人乔装出了谷以后,裴亮才知道,此次出谷并非只为了安全转移这么简单,而是…

 他要动了。

 ****

 三后,东门刑场

 东门刑场位于京师的最东边,专为朝廷重犯处于极刑之地。

 听闻今所处的重犯是一个独闯皇帝寝宫、刺杀皇帝的女子,且皇帝会亲临监刑,京师城内万人空巷,都想一睹这天子龙颜和这个胆识过人的传奇女子。

 一大早,东门刑场就被挤得水不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所谓,大隐隐于市、人多好藏身,说也没有注意到,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有那么一些人,正秘密做着其他的准备。

 裴亮挤在人群中,不动声地环顾着四周,一一有目光相接过来的,他都几不可察地略一点头。

 其实,隐于人群的又岂止这些人,还有站在人群后面的林子墨,站在另外不远处的苏;以及一身华服置身其中明显鹤立群的冷煜。

 当然,还有一些人不是隐于人群中的,而是坐在离刑场最近的客栈的窗边,静静品着香茗,透过窗棂的目光,却是如炬如炽。

 大概辰时刚过,一队装备整齐的卫在众人的注视下入了刑场,并以极快的速度四散开,将刑场保护起来。

 紧接着,人群中传来一阵sao动,下一瞬就听到内侍太监尖细的唱诺声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一惊,循声望过去,只见一队明黄仪仗浩浩而来。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仪仗停下,景帝一袭明黄,从豪华座辇上下来。

 他轻勾着薄,一双黑如濯石的眸光淡淡扫过跪倒一片的众人,快步走上高台,一袍角,坐在主座正中间的位子上,朝众人抬手“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

 景帝转眸看向立在边上的主刑官,沉声道:“将犯人带上来吧!”

 主刑官对着他恭敬一鞠“是!”末了,立即转身吩咐边上的人“带犯人上邢台!”

 人群中又再次传来一阵Sao动,只见一个女子手戴镣铐、脚拖铁链,在侍卫们带领下,缓缓走上邢台。

 女子一边走,一边望着台下看热闹的人群,一双水眸快速搜寻着。

 他会来吗?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矛盾过。

 希望他来,又不希望他来。

 如果,他来,说明,他真的爱她;可是如果来了,那就是自己送上门的死路一条。

 如果,他不来,其实,他安全,她也安全,可是这样的安全,却又说明了她在他心中的轻如鸿

 似乎,没有他!

 他没来!

 骤然,她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裴亮,可是只一晃,却又不见了,再找寻,却怎么也遍寻不见,就像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这厢,侍卫已经将她踢跪在地上。

 景帝眯眸看了看天边的头,目光一转,掠过舒思洋,又看向场下的观众。

 等!

 所有人都在等!

 景帝在等!

 舒思洋在等!

 侩子手在等!

 围观的百姓在等!

 隐在百姓中的某些人也在等!

 只是等的东西各有不同罢了,有的等人,有的等时辰,有的等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主刑官走到景帝边上,倾身一鞠,小心翼翼地提醒“皇上,时辰已经到了。”

 景帝眸光一敛,再次扫了舒思洋一眼,薄薄的边轻飘飘逸出两字:“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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