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三十 龙脉
从西山考察回来,朝廷立刻收到了六科给事中赵大才的一本弹劾折子,折子从各机构转悠一圈之后,到了內阁。
张问翻开折子一看,弹劾的对象是沈家财团,奏章上通过引据各种风⽔相术,说西山煤矿挖得太深,挖到了龙脉。
这不是扯淡吗,张问向来不信玄学,便随手丢到了一边。过了一会,內阁辅顾秉镰到张问的值房来商量政务,见桌子上有本折子,便拿起来看了一遍,顿时说道:这折子不简单。
龙脉之说子虚乌有,况且我大明的陵墓并不在西山,西山煤矿和龙脉有半点关系么?证据不⾜,批复斥责就可以了。张问不以为然地说道。
顾秉镰道:这本折子确实没有什么道理,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赵大才此人是三
的人
哦?张问沉昑道,我对他倒是没有印象,真是三
那边的?
顾秉镰沉声道:老夫亲眼听见他在上朝时称呼孙尚书为恩师,确是三
那边的无疑。
你是说这本折子是投石问路?张问道。
投石问路是明朝庙堂
谋的常规招式之一,常用于
争,也就是想要攻击对方的时候,先弄一件小事出来试试⽔,故称投石问路。像顾秉镰这种官场老油条,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而张问也很快醒悟过来。
顾秉镰道:恐怕是这样。前几⽇张阁老去西山考察煤矿,亲眼目睹了路轨省时省力的状况,工部的官吏也详细地统计计算,于是援助西北先路轨的事儿眼看是利大于弊新浙
一开始就主张修路轨,而三
极力反对,如此一来,新浙
将在西北大略上占据绝对优势。三
自然不会让对手好过,这弹劾的折子,应该就是先恶心一下新浙
,再图谋反击。
张问听罢点头道:元辅言之有理。
就在二人商量的时候,一个吏员在门口说道:禀张阁老,乾清宮执事牌子李公公求见。
张问放下赵大才的奏章,说道:带他进来吧。
不一会,李芳便急匆匆地奔了进来,他那⽩胖的脸上泛出了奇怪的腮红,额头上也是细汗,他一边
气儿,一边说道:张阁老,出事儿了!
顾秉镰忙走到门口,把值房的门轻轻掩上,回头说道:李公公慢点说。
李芳缓过一口气,急道:皇爷眼看不行了
什么?张问大吃一惊,前不久祭天的时候,皇上不还好好的么?我记得就是你抱着皇上的吧。
李芳哭丧着脸道:可就是那次染上的风寒,皇爷太小,⾝子骨弱,吹了点风,回来就不吃不喝的。初时大伙都觉得是小病,叫来太医开了一副药调养,可没想到,皇爷年龄太小,经不起这番腾折,一直就没好过来,刚才太医们说
张问也急得来回踱步,心道:要是小皇帝这时候去了,让谁来当皇帝?谁能有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好控制啊!更何况太后张嫣也算小皇帝的半个娘,张嫣完全可以合法地垂帘听政,多好的形势要是小皇帝不幸夭折,这朝廷就难办了。
过了片刻,张问说道:李芳,你即刻去宮里,把知情的太医奴婢等看住,别让消息外怈!沉住气!
是。李芳说道,太后在乾清宮,张阁老赶快过去吧。
顾秉镰对张问说道:张阁老,这事儿瞒得住一时,瞒不住太久,要是皇上真的薨了,很快就会天下皆知。
我知道张问紧皱着眉头,怎么突然出了这档子事?
咱们得早做准备才好。
张问
了
手,说道:元辅,您立刻下达內阁调令,让南边的章照和叶青成立刻返京!
好,老夫这就去办。
张问又道:我得先去乾清宮一趟,元辅这事儿千万别和任何人说!
说罢,张问便急匆匆地骑马去了乾清宮,一路上现太监宮女神⾊如常,他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进了乾清宮,听得太监说太后在西暖阁等候,便上了天桥。
张问走进西暖阁,见里面只有三个人,太后、张盈,还有太监李芳。
太后显然已经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信得过的人。张问瞅了一眼李芳,心道:这种拍须溜马的人,关键时候
本就是墙头草,靠得住个庇。
张问便说道:李公公,咱们分头行事,你去外边看着点,别让人嚼⾆头。
李芳听罢便应了出去。
太后张嫣见到张问,就像抓住了一
稻草,脸上的恐慌顿时缓解了一些,她皱眉说道:皇上吃什么吐什么,太医束手无策,说皇上没多少时⽇了,这可该怎么办?
如果皇上驾崩,自然由太后下诏另立新君。张问沉声说道。
太后低头沉思许久,说道:信王朱由检是太上皇的亲兄弟,按理应该立信王为帝。
这时旁边的张盈冷冷道:信王⾝边有一帮人,太监王承恩不是省油的灯,且有王府內的一众嫡系文武人才。如果让信王登基,他们为了巩固皇权,我们这些人势必就没有好下场要么束手就擒,要么与信王斗,如果要和他斗,为什么要立他为帝养虎为患?
太后道:姐姐说的有理,但如果不立太上皇最亲的人,恐怕天下人不服。
张盈冷不丁说道:相公大权在握,⾝边的嫡系人才有文有武,何不立相公为帝?
张问听罢忙道:我又不是皇家⾎脉,这哪里是诏立,分明就是明目张胆的篡位!
张盈道:妹妹已经是相公的人了,如果让相公做皇帝,不就能厮守在一起了?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妹妹坐的那软塌,实在是尊贵异常。
太后听罢颇为心动,只是担忧道:大明有国两百余年,突然篡位,会不会
起天下反抗?
张盈说道:我们没有选择了,如果不立信王,就等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立信王,势必⽔火不容。唯有相公称帝,才是先下手为強,有人不服,讨伐便是。
此事不能太仓促!张问沉声道,不说
起天下反抗,就是咱们內部的人,也不一定全都支持我称帝此事得从长计议。太后先稳住內宮,让太医尽力救治皇上,少安毋躁。
太后点点头应了一声。
张问抱拳道:臣还有其他事,先行告退。说罢对张盈做了一个眼⾊,二人一起从西暖阁出来。
走回內阁衙门,张问和夫人上了楼梯,下令玄⾐卫守在下面,不得任何人上来。张问一边说一边低声说道:盈儿说得不错,如果皇帝驾崩,我只能篡位才有出路,但是先得办几件事,让新浙
的员官和西大营等将领都拥护我才行。
张盈道:这些人本来就是相公的人,他们为什么不拥护你?
西大营的将领,还有西官厅等员官肯定会站在我这边,就像⻩仁直等人,他们连功名都没有,全靠我的庇护做官。但是新浙
那么多员官,不一定会支持篡位,他们是有功名的人,谁做皇帝不一样当官?这批人影响又极大,从中枢到地方,都有新浙
员官,如果能获得他们的支持,地方上的反叛会少得多否则天下大
,地方官各守州府不听中枢节制,我们要多久才能平定?
两人上楼商量了一阵,依然不得要领。这事张问也不想和别人商量,毕竟是意图篡位的大事,只能和张盈说。他们是一家人,张问要是能做皇帝,张盈就是皇后,如果张问玩完了,张盈也没好下场。
张问从袖子里拿出赵大才的那份弹劾折子,又重新看了一遍,突然灵光一现,说道:有了,这折子完全可以充分利用!
夫人询问究竟,张问便和她商量了一阵,分头行事。
二天上朝,张问便把折子拿了出来,让给事中赵大才当众宣读。三
的人一看这情景,觉得西北那边的事儿还有得争。
弹劾的折子投石问路,探明了路子,当即就有员官站出来继续展开攻势。那官儿自然也是三
的人,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他说道:据风⽔之相,西山地下⽔系和龙脉相关,挖煤影响了龙脉,朝廷应该惩罚那些开矿的人。
新浙
这边的人听罢,立时搞明⽩了三
的意图,他们心道:这会儿说矿山影响龙脉,那以后会不会说修路轨影响风⽔?
特别是户部侍郞沈光祚,顿时就怒了,因为西山煤矿是沈家的资产,虽然不是他沈光祚的,但是牵连起来恐怕也脫不了⼲系。沈光祚马上就站出来指着那员官的鼻子骂道:西山煤矿开了这么久,以前没影响龙脉,怎么现在突然就有问题了,我看你们是机深志险、居心叵测!
那员官大义凛然道:沈光祚,我问你,是煤矿那点蝇头小利重要,还是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重要,啊?
沈光祚听人直呼自己的名字,更是愤怒,当即就反骂过去,两边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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