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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一棵树
   我发誓不再写悲情的文字了,可是当我坐在电脑前,准备用麻木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些文字时,心里涌动的却是莫名的悲怆。我以为是神秘园的音乐影响了我,于是关闭播放器,但心情还是好不起来。忧伤像一阵风吹散窗台的蛛网,落满了全身,然后变成水,被身体收,一直渗透进我的灵魂。

 我丝毫不怀疑自己有悲秋的情结,像此刻,天空晦着,风变得很凉,间或有几声寒蝉的凄鸣,我的情绪便落寞而消沉。“怕逢秋,怕逢秋,一入秋来满是愁。细雨儿阵阵飘,黄叶儿看看骤。打着心头,锁了眉头…”很凄美的诗句,却让人不忍卒读,想起来就会恻然。

 我曾经对朋友表白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崇尚简单和快乐,喜欢用“境由心造”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强迫自己忘却烦恼,事实上很难做到,比如入秋以来这段日子,我一直为一些疾病担忧。先是我父亲,突然就面瘫了,一个老帅哥一夜之间口眼歪斜,甚至说话也不再流利,饮食都需要帮助。治疗一段时间,回复的好,然后我的左手不听使唤了,麻木是从去年那个秋天开始的,治过,没什么效果,这次又去看了医生,骨科的神经内科的专家们莫衷一是,但异口同声地要我观察治疗,于是,输,牵引,理疗,服药,针灸,中医西医,手段用尽,左手依然拿不起盛满水的口杯。

 这些还不是我不喜欢秋天的所有原因,近几年,我所有的不幸几乎都在秋天如期降临。那年孩子上大学,我沉浸在差后的喜悦中不久,我管辖的一个学校建围墙时出了安全事故,最后闹到我被以玩忽职守罪起诉,司法程序结束时,已是白雪飘飘了。紧接着第二年秋天,和那次安全事故相差一天,我遭遇了一生中的第二次车祸,在靠背椅上“睡”了一个多月;去年差不多同样时间我身体罢工,住院治疗月余;今年变本加厉,还是在差不多同样的时间里,半个小时内两次翻车,两次惊魂,成了现在这样窘迫的境况。

 我一贯不信命,但一连串的遭遇怕不是巧合能够解释,在绝望和无奈中,常常听人对我说,真羡慕你有这么丰富的阅历,然后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好像为自己不能有这些离奇的际遇而遗憾一样。我真想跳起来骂人,但转念一想骂人不文明,终于只在心里为自己感伤。

 那天傍晚,我从医院出来,站在路边等车,残如血,秋风萧瑟,路边的梧桐树开始落叶了,一片片,飘过我孤单的身体,安静地躺在我的脚下,我弯用完好的右手拾起,那枯黄的叶脉分明记录着生命从开始到衰亡的过程。回到家里,赶忙站在窗前,看窗外那棵我叫不响名字的树。是的,一棵树,一棵我叫不响名字的树,春天,它高大的身躯缀满了肥硕的叶子,夏天,绿叶在阳光里熠熠闪光。这次我在医院住了几天,等我回来站在窗前向它致意时,那满树的葱绿已然消失殆尽了。

 生命的开始和结束同样会留下一丝痕迹。年轻的时候,我以为生命的过程就像散步,那时看前方是一段很长的路,长到看不清前面是否有坎坷,于是放下心来慢慢去走,就像一段很可心的音乐,可以反反复复地去听,很少去想该特别抓些什么,抑或特别的去珍惜些什么。

 走了这么久,很多东西被挥霍了,比如青春比如热情;很多东西被放弃了,比如光比如爱情,很多东西被淡漠了,比如理想比如事业。看看自己在阳光下渐蹒跚的身影,便不能无悔。如果把生命看做一种天然完善的过程,年轮是自己在慢慢地合着,活着便是一种被动,这种人不会用很短的时间去创造些什么,而是花很多的时间去等待些什么。如果认为生命是一次匆匆的旅行,经不起漫不经心的耽搁,无法像一片夏日的树叶悠闲地注视秋天,那么,生命便不再是一种庸碌,至少,在应该发生奇迹的年龄里会有些留下来的故事。

 早年,我看过一篇小说,记不清小说的名字和作者是谁了,依稀记得里面的主人也是个病人,每天靠在上看窗外树叶落去,计算着自己生命的分秒,到最后一片叶子飘落时,那个人便静静地躺下,自言自语道:我是一颗树,一颗常绿的树,一棵缀满繁华的树,在人生里摇落一地芳菲,终于有一天,我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

 即使落尽了所有的叶子,春天来了,依然会枝繁叶茂的。

 我愿意自己是这样一棵树。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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