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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海西县的下马威
 建安二年九月,曹讨伐袁术。

 原本应该是一场极为轻松的战事,可由于天气的原因,又使得战况,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暮秋以来,两淮雨绵绵。

 粮道彻底瘫痪,使得曹军面临绝粮危机。

 不得已,曹只好命人将大斛换成了小斛,以缓解粮荒。但如此一来,又使得军士不满,险些营啸。幸好曹及时调整,又杀了粮官王垕,才算是稳住军心。同时,曹又命人向孙策借粮,渡过了这一场危机…也正因此,曹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于是命麾下兵马加紧攻势,对袁术展开了凶猛的攻击。而同时,孙策、吕布、刘备也纷纷行动,征伐袁术!

 时值初冬,海西县城东一片重峦叠嶂。

 四乘马车正穿山越岭,朝着城池方向迤逦而行。

 第一乘车上,邓稷背靠着一只书箱,坐在铺盖卷上。曹朋则依着一捆布帛,半眯着眼打盹儿。

 从陈留至海西,路途遥远。

 加之入冬以来,两淮雨霏霏,更使得道路陂陀。

 这一路颠簸之苦,曹朋是铭刻心中。一连在行了数,所有人都开始感觉到,难以言表的疲乏。如果说,在豫州境内,甚至衮州境内,尚有亭驿可以休整。那么进入徐州以后,百里不见一亭,许多地方呈现出荒凉之

 有的时候,走上半天也未必能见到一座村落…

 死气沉沉!

 这就是曹朋对徐州的感受。

 也难怪,人常言徐州钱粮广盛,是宫庶之地。

 如果在治世,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去处。但在世里,徐州可不是安全之所。它坐拥两淮,勾连南北,通衢八方,是兵家必争之地。正因为徐州富庶,才容易引发别人的窥探。自中平元年以后,徐州就是战不止。盗匪过了,官兵来,官兵走了盗匪归,你争我夺,不死不休。

 至陶谦坐镇徐州后,情况多多少少得到了好转。

 可又因为曹嵩之事,徐州再一次遭受兵祸。曹为父报仇,誓要血洗徐州,所过之处,犬不留。曹的杀戮很重,也使得徐州人不得不背离家园,逃亡别处;而后刘备得徐州,吕布前来投。袁术打刘备,吕布夺徐州…如此反反复复,数年间使得一个富庶之地,变得残破不堪。

 由于吕布和刘备都在协助曹讨伐袁术,所以徐州治下的守卫,并不算严密。

 邓稷一行人很轻松的便穿行下邳,进入广陵郡治下。

 但一掠的颠簸,却使得所有人,郁显得筋疲力尽,其他人不说,就说典满许仪。如果放在往常,那是何等的生龙活虎?可现在,也都蔫巴了!

 幸好曹朋在进入徐州之前,命人又买了三辆马车。

 加上原有四辆车,一共七辆。如果有人乏了,也可以登车打个盹,休息一下。

 虽说作用不是很大,却也能多多少少缓解一些疲乏。至少对曹朋而言,就是如此。他身子还有些不妥,所以也不能太过于疲乏。有一辆马车跟着,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桩福利…

 只不过,他那辆罗帏篷车,此时却进不去。

 典满许仪,还有王买,正枕藉于车上,盖着被子,合上眼皮,发出如雷斯声,睡得正香甜。

 在曹朋那辆马车的后面,还系着一匹发雪白的宝马良驹。

 马,身长一丈有余,膘肥肌腱,雄壮非常。碗口大的蹄子,四肢雄健。不过,这匹马脖子上的鬃,略有些发黄。但不是那种病态的黄,而是天然如此。奔跑起来,马鬃飘飞,极为壮观。

 这匹马,本是夏供渊心爱的坐骑。

 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送给了曹朋。

 马名‘照夜白’,与许仪那匹黑龙,同属一支。但如果单纯以血统论,犹胜过黑龙一筹。

 曹朋也非帝高兴!

 生于三国,若无一匹好马,岂不是空来一遭?

 这年月,一匹宝马良驹,就好像后世的奔驰、法拉利,是身份的象征。

 曹朋对这匹马,也是非常喜爱,没有与夏侯渊客套,直接留了下来。这一路上,让典满等人,眼馋无比。

 只是,这么一匹神骏的照衣白,此刻也有些无打采。

 “胡班,还有多久才能抵达海西?”

 邓稷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卷,拿起一竹杖,挑丰帘喊道。

 赶车的青年,赫然正是那高亭的盗马贼,胡班。雷绪的事情结束之后,邓稷也没有把胡班小五他们的事情呈报上去。按道理说,这件事不了了之,胡班也就自在了!可他却生出了跟随邓稷的心思。继续留在高亭,也难有什么出头之。倒不如随邓稷,出去闯一番。

 胡华也很赞成他的想法,同时也担心,胡班继续留在高亭,会惹出祸事来。

 这次他是运气好,邓稷没有追究。

 可下一次呢?

 胡班不可能一辈子好运气。

 等到他的运气没了,那可就要出事了…随着邓稷出去,虽说距离家乡远了些,可也能有个前程。

 所以,当胡班提出此事,胡华也是苦苦哀求邓稷,才算让邓稷点头答应。

 这胡班虽是个子,但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赶得一手好车,而且为人也非常机灵。邓稷想着,自己到了海西县,也需要人手来帮忙。

 曹朋…邓稷是不会再让他去冒险。

 周仓夏侯兰这些人随能做事,但有些事情,也不方便出面。

 至于典满许仪,邓稷可指挥不动,王买和邓范倒是可以,但多一个胡班跑腿,总归是件好事。

 此时,已是薄崦嵫,暮霭沉沉。

 “老爷,翻过前面的山梁,再过一个河湾,就到海西了。”

 胡班赶着车,回头答道。

 “如果不是路上坏了车轱辘,说不定咱们这会儿,已经在海西县城里了!”

 “那还要多久啊!”曹朋睁开眼睛,打了给欠。

 “一个时辰?”

 胡班有些扰豫“如果顺利的话,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干,还要一个时辰!

 曹朋的情绪有些焦躁,直起身子,掀起车帘,便钻了出去。

 “阿福,你干什么去?”

 “放水!”

 曹朋头也不回,跳下马车。

 邓稷也看出来了,曹朋是真累了!

 这人累的狠了,脾气就容易暴躁。其实,邓稷何尝不是如此?

 “胡班,停下丰,让大家歇息片刻。”

 “喏!”

 胡班答应一声,连忙呼喝起来。

 车仗前方的骑士,一个个勒住了战马。

 周仓催马过来,低声道:“公子,咱们不走了吗?”

 “先歇息一下,大家吃点干粮,喝点水…估计还得一个多时辰,咱们到县城里再好好休息。”

 周仓浓眉一蹙,心里有些不太情愿。

 但是看得出,大家真的累了。连夏侯兰也是有气无力,更何况其他人呢?而且,从晌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吃过东西。歇息一下,也很正常。可看了一下周围,周仓又有些紧张。

 路旁榛莽芊绵,荒凉芜秽。

 头顶上松柏翳,天矫婆娑。本就不太好走的道路,变得更加暗淡。

 周仓是什么出身?

 这种环境,可是很容易出事。

 他搔了搔头,扭身喊道:“夏侯,掌灯!”

 夏侯兰答应了一声,便和邓范跑去准备火把。

 周仓还想要再劝说一下邓稷,尽量不要在这种地方停留。就在这时候,就见典满迷糊糊,着眼晴从车上下来。

 “满少,您这是作甚?”

 典满有气无力的回答:“不是歇息嘛,我放放水,洗把脸,吃点东西。”

 同时,他朝着旁边的林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哨咕:“他娘的,这算是什么狗道路…”

 长这么大,典满还是第一次遭这种颠簸之苦。

 苦不堪言啊!

 典满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了曹朋身边。

 和曹朋并排站在一起,解开带,掏出家伙来,冲着草丛里开闸放水。

 感觉好怪异…

 曹朋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下意识侧眼一扫,嘴巴撇了撇,而后提起子,把带系好!

 “三哥,早和你说过,不让你来。你非要凑这热闹,知道好歹了吧。”

 “呸!”典满扭头说:“我这是我关心我小弟弟。”

 他这个‘小弟弟’,指的是曹朋。不过,对于穿越而来的曹朋而言,‘小弟弟’三个字,可是隐藏着太多含意。曹朋脸一搐,正准备开口反驳,耳边忽而传来一声‘咋擦’轻响。

 这声响很弱,若非曹朋耳聪,估计也听不见。

 说起来,典满的功夫比曹朋更深,但这会儿刚睡醒,整个人还糊涂着。

 加之放水放的正,所以就没有留意到这一声几乎不为人所注意到的声息。发森然,曹朋顿时生出一种警兆。

 眼角的余光,似扫到了林中星芒一闪。

 “三哥,小心!”

 曹朋立刻扑出,将典满撞翻在地。

 一支利矢贴着他的后背掠过,篷的正中马车的丰辕。

 “敌袭!”

 曹朋撞翻了典满之后,大声叫喊。

 未等他喊完,就见两个人影从林中窜出,手中拾着长矛,二话不说,朝着曹朋和典满扎来。

 曹朋抱着典满,就地一滚。

 两支长矛落空,扎在拖上…

 “三哥,保护我姐夫!”

 曹朋大喊一声,猛然回转,又滚了回去。从林中窜出来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拔出长矛,曹朋就滚了过来。咔嚓将长矛断,顺着那股力道,一个鲤鱼打桩,便跳了起来。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树林里,窜出了几十个人。一个个全都是面罩黑巾,而且手里还拿着兵器。

 一个许家扈从骑在马上,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窜出,抓着他的腿,一下子掀翻马下。旋即两个手持长矛的赋人冲上来,矛就刺。扈从一个躲闪不及,便被长矛刺穿大腿。

 “啊…”凄厉的惨叫声,在空中回

 人喊,马嘶,刹那间今山路上,混乱不堪。

 “列阵,列阵敌!”

 夏侯兰大声呼喊。

 这时候,邓稷的这些随员一个个也都反应过来。

 有的立刻跳下马,有的从车上窜出来。曹朋断了对方的长矛,刚站稳身形,两个贼人挥舞断矛就扑向了他。不过,曹朋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功夫,完全是庄家把式,打而巳。所以他也不紧张,脚踩,闪身从两支断矛间躲过去,就到了那两个贼人身前。口中发出一声震摄人心的低吼,令两个贼人心神一颤,行动间自然也就有了个迟缓。

 说时迟,那时快,曹朋双拳轰击,狠狠的打在两个赋人的口上。

 就在他准备上前再次出手的时候,耳边忽闻弓弦响。曹朋吓得连忙闪躲,一支利矢从他耳边掠过。

 “,这是哪来的剪径贼!”

 典满怒声吼道。

 双手提着哒哒的子,迅速系好了大带。

 脸上,出暴怒之,口中咆哮不停。他刚才正放水时被曹朋扑倒,以至于子上的。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看的事情…典满从地上抄起一断矛,风一般冲入敌群。断矛挥舞,呼呼作响,把那些贼人打得抱头鼠窜。与此同时,扈从随员们也冷静下来,迅速摆好了阵势,将马车围成圆圈。

 邓稷探头出来“阿福,何方贼?”

 “姐夫,回去!”

 曹朋大叫一声,邓稷连忙缩头。

 就在他刚缩头的刹那,一支利箭呼啸而来,正中车篷边上的木杆。

 “林子里有弓箭手!”

 许仪和王买也从马车上下来,听到曹朋的呼喊声,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树林之中。

 邓稷被吓出了一头冷汗。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出去,也帮不上忙。

 于是就趴在车上,隔着车窗喊道:“阿福,小心一点。”

 曹朋则顾不得许多,朝着夏侯兰和周仓说:“周叔,夏侯,不要杀人,要活口,要活口!”

 “公子,您就放心吧。”

 周仓夏侯兰,如同两头猛虎般,就冲进了人群中。

 扈从们则飞快的散开,呈扇面形状,迅速将对方包围起来。这些剪径的贼,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靠着突袭和人多,所以显得凶猛。失去了弓箭手的掩护,贼人们顿时了,典满等人打到了十几个人,其余的则被扈从随员们制住,绳捆索绑的按在了地上,不时发出哀嚎。

 曹朋见局势稳定住,轻轻出了一口气。

 林中,传来两声兵器击的声音,旋即便鸦雀无声。

 “姐夫,濮阳光生,可以出来了!”

 邓稷和濮闿慢慢走下了马车,邓范则指挥着人,点着火把照明。

 “阿福,这里应该已经是海西治下了吧。”

 邓稷剑眉一拧,沉声问道。

 “嗯,应该算是海西治下。”

 “你说,会不会是…”

 曹朋知道邓稷想说什么,连忙摆手“姐夫,这帮人毫无章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这地方,可真!”

 邓稷说罢,扭头向濮闿看去。

 “濮先生,真是抱歉,把您卷入这种是非,受了惊吓。”

 濮闿却笑了,摇了摇头。

 “叔孙,你我既然同行,又何必说这种客套话?呵呵,比这更可怕的事情,我也曾见过,这些贼,又算得了什么呢?”

 濮闿这番话可不是吹牛!

 想当初,黄中之,他被迫从贼。

 曾见到过贼人屠戮村镇的惨状,更领教过官军杀人如麻的残忍。

 说起来,濮闿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种小场面,还真不看在眼中。

 邓稷不由得笑了,和濮闿交谈两句,上前从车架上,拔下了那支利矢。就着火把的光亮,他看了一眼,随手递给了濮闿。

 “是官造雁翎?”

 曹朋闻听,连忙走了过去。

 汉代的箭支,分官造和私造两种。

 顾名思义,一个是合法的,一个是非法…官造箭支,清一赤茎白羽。濮闿手中这支箭矢,典型的官造箭。曹朋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一下,又还给了邓稷。

 “周叔,伤亡如何?”

 “伤了六个人,其中一个重伤。”

 周仓检查了战场,也走了过来。他手里拎着一支缳首刀,递给了曹朋。

 “官造刀?”

 曹朋接过来一看,脸色更加阴沉。

 八斤重,典型的官造制式。刀脊上还有铭文:癸酉年三月,盱台鲁造。

 盱台,又见盱台!

 曹朋深一口气,刚要开口。

 许仪和王买拖着一个人,从林中走出来。

 “阿福,这家伙还真难对付!”

 许仪大声说道:“滑的好像鬼一样,若非虎头帮忙,险些被这家伙跑了。”

 他手里,还拎着一副弓箭,走到曹朋身边,扔到了车板子上。而王买则将那个人丢在了地上,招手让两个扈从上前,把那人捆绑起来。很显然,这个贼人,是被打昏了过去,一动不动。

 曹朋拿起那副弓箭,引了一下弓,轻声道:“四石弓,这家伙的术,可不差。”

 “恩,刚进林子里的时候,险些被这家伙伤了。”

 王买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衣服上的口子。很明显,是被箭矢挂破。

 邓稷不免忧心忡仲,轻声道:“阿福,看起来海西的阿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啊!”曹朋点点头,没有出声。

 “叔孙,此地非久留之地。依我看,咱们还是赶快赶路,到城里再说。”

 “那这些人…”

 “捆起来,扔到车上。”

 经过了这一番变故,所有人的困倦之意,都一扫而空。

 邓稷想了想,便依着濮闿所说的,把贼人看押起来,而后纷纷上马,沿着山路继续前行。

 看着雾蒙蒙的群山,曹朋心里也随之变得有些沉重。

 这还没有到海西,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看起来,这小小的海西县城里,还真是暗汹涌!

 “公子,上马吧。”

 胡班牵着照夜白,走到曹朋身边。

 曹朋也不赘言,翻身跨坐马上“胡班,快点跟上去!”

 车队翻过山梁,越过河湾。

 须臾,海西北城门箭楼上映在夜空中的雉堞,隐约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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