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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把水阔山长留眉间心上
 (一)

 三月,我以豫园花匠的身份混入定远侯府。

 定远沈氏,是汝南一带最显赫的望族,豫园则是侯爷夫人生前居所,据说定远侯与其夫人鹣鲽情深,无奈红颜早逝,侯爷悲痛难抑,在其生前居所内植满了蕙兰,聊遣哀思。我能入园,也是借着园中青女染病的契机。

 我觉得富贵人家中的花花草草都容易得富贵病,说白了就是恃宠而骄,你越在乎它,它越得瑟,像我们天音寺后山的兰草没人搭理,不照样开的恣意张扬,生机

 当然了,这话不能在金主面前说,青女是兰中极品,沈豫宝贝得紧。这位沈小侯爷在上京久负盛名“沙场常青,文堂恒鸣”中的‘恒鸣’说的就是他,浦一入仕,便官拜刺史,直隶于中央的御史中丞,等于是天子亲信。除却前途光明,沈豫本身还是轩轩韶举,玉山上行的美男子,京中凡是有待字闺秀的皇亲贵族,无不将其纳入东首册。

 我入侯府三个月,只与沈豫打过一次照面,单看五官,倒真是俊雅英华,可惜不苟言笑,眼角眉梢都写着孤傲,没半点亲和力,府上思慕他的女孩子不少,就是没人能突破防线。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我觉得沈豫这块纱应该是天衣级别的。

 这位小侯爷二十七年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直到我入府的第四个月。端午前夕,圣上下旨,任命沈豫为疆域节度使,出使南疆议和。

 圣旨一下,整个侯府都沸腾了,徐管事召集家奴,公布了随行的侍婢名单。我看到上面墨汁勾勒的‘陶花影’三个字,整个人都傻掉了。

 “南疆之地百草丰茂,遍地毒物,花影姑娘知花草习规律,定能助公子一臂之力,公子若能平安归来,侯爷定然重重有赏。”

 有严重黑眼圈的徐管事说得情四,我好想一个拳头上去,让他熊猫得更彻底些:供职于王侯之家,大家都有政治常识,眼下朝廷和南疆战正烈,又闻北狄来犯,拙于应对,唯有以议和拖住南疆,以求息之机。既然主动求和,我们就很被动,听说此番议和的使者团全无皇亲,想来这种丧权辱国千古骂名之事自然由外姓人来做——这趟南疆之行,不但凶险,还很憋屈,实在是伤身伤肝又伤心的苦差。

 (二)

 虽然千般不愿,奈何身负他诺,只得随行。所幸使团们极重生活品质,马车宽敞明亮,四壁涂丹,吃穿用度无不贵,倒也是个享受。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南疆,待行至七里峒地界,霍然被震天的号角声打破。

 来人是一伙手执兵刃的黑衣人,黑纱掩面,煞气腾腾,杀手特征一目了然,领头的是对男女,男子乌衫金带,女子银花苗饰,手中号角诡声不断,引得密林中的毒蛇犹如水怒江一般,在草地上蜿蜒游行,包围了整个车队。

 前有杀兵,后有蛇营,就算使团高手如林,又哪里是这人蛇双阵的对手?没一会就血飞溅,哀鸿遍野。

 虽然早料到此行凶多吉少,但对方排场之大,还是让我吃了一惊。自认没能力拯救苍生,但无论如何,也得把沈豫救出来,他的右臂负伤,神志不清,连被人架起都不知道。好加在我御物飞行学的不错,师傅临行前所赠与的扇也很给力,一路疾驰飞掠,七弯八拐,很快就听不见人声。

 一直到天幕暗沉不利飞行,我才寻了个隐蔽的山落脚。沈豫已经昏厥,气息微弱,我见状赶紧施展涅槃咒,从囊带中取出玉灵散和还灵丹,辅以清水喂之。

 他昏睡了一整夜,在次清晨醒了过来,默不作声了半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低头看胳膊上的伤口,嗅了嗅:“玉灵散…姑娘是天音寺门人?”

 矫饰身份这么久,没想到会在药品上了身份,玉灵散是天音寺不传秘药,沈豫一介朝廷大夫竟也如此强识博闻。事到如今,也没隐瞒的必要了,我点点头,供认不韪,又听沈豫蹙眉问道:

 “姑娘即是佛门子弟,为何假扮花匠,入我侯府?”

 我正苦于无处切入话题,他这一问,当即就摸出怀中的翠玉坠,递至他眼前:

 “沈公子可认得此物?”

 小小的玉坠躺在我的掌心上,像一汪凝聚的水,玉质地清透,镂刻成龙形,仔细端详,上面还刻了个‘沈’字。

 沈豫面带疑惑,凝视玉坠半响,忽得神色一凝,正道:“这翠玉坠怎么会在你手上?卫芊湘是你什么人?”

 认账了最好,我回视他的目光,缓声道:“她是我旧家小姐,岭南卫家,公子定不会陌生罢?我此番前来侯府,亦是忠人之事,受她所托。”

 我幼年父母死于战,只留下我和祖母艰难度,祖母毕竟体弱老迈,临终之时,央求牙婆送我到城中富有人家帮佣,望能糊口,恰巧富贾卫家的独生女儿缺个伴读丫头,我才选入卫府。

 卫家的嫡小姐闺名芊湘,是卫氏夫妇的老来女,卫家仅有这么一独苗,自然如珠如宝,但凡女儿所求,无不足。在她十二岁生辰那天,府上来了个云游僧人,预言芊湘在十七岁这年会有一场灾劫,轻则‮体玉‬有损,重则性命堪悬,若是十七岁之前潜身庙宇,沾染佛气,或可化解。

 可芊湘已经习惯了城中繁华,死活不愿上山修行,卫氏夫妇恐爱女有失,又不忍见她遁入空门,便想到了移花接木,让我顶替芊湘。卫家主当场就撕碎了我的卖身契,还了我一个自由身。

 可惜的是,我这番冒名顶替终究算不得数,芊湘在十六岁那年,遇到了一个男人,情海生波惨遭抛弃,到底是应了劫数,香消玉殒。

 如果只是一般的始终弃,我也懒的淌这浑水,但芊湘的情况比较复杂,她在悬梁之前,肚子里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写给我的信中,字字血泪,既愤怒情郎的不告而别,又疑惑于对方的避而不见。

 “那你此番入沈府,是想揪出那个男人报仇?”沈豫抬眸看我,神情很是微妙。

 我摇摇头:“我有自知之明,那男人有权有势,我区区一介女,哪里揪的动他?”男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当初既然有押宝的勇气,现在也该有愿赌服输的骨气,变心有什么对错?只是大家清醒的时间有前后而已。

 别说芊湘并无此愿,就算她提了,我也不会助纣为,何况芊湘临终前,也只想要个理由,好让这桩情事有始有终而已。

 “那你是…?”

 我叹了口气,眸光定定地瞅着他,意有所指:“她让我来,是想知道,当初是什么原因,让那个男人选择了丢弃子,落荒而逃?”

 “…”沈豫张口言,摸了摸身侧,突然翻身而起,焦急道:“节杖呢?!”

 我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到他指的应该是八尺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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