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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不好,请稍候
 “是包一钱吧?我是聂鹏,音乐家聂耳的聂,李鹏的鹏,我是你高中同学,我们是好同学,我刚从医院出来,正月在家,你来看我啊,我明天在家等你。”

 第二天,我很早就到了他家。他们家刚刚吃过早饭。但是,他却说:

 “我在楼上已经等了你好久了。我记得你以前总是起得很早,在班里总是早到的,今天怎么这么慢手慢脚啊?”

 看来,他脑子的病真的还没有全好,说话还是有点问题。我故意假装生气地说:

 “说,我已经够早了,现在是正月,我这一路走来,好多人还躺在被窝里呢,你却还嫌我迟,真是的…”

 他一听,马上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忙不迭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很严肃地对我说:“我们是好同学,这样说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我忍住笑,深沉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离开了,过一会儿才回到客厅,手里拿着一包牛糖。他把糖放在我前面,叫我吃糖。他在我旁边站定,看着我。看我没吃,就走过来,拿起糖包,指着撕口对我说:

 “这里有一个口子,照这里撕开就可以了,一钱,你可以照这个口子撕开,你看,这里有‘照此撕开’四个字。”

 “哈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个还用你说啊。”好同学开玩笑习惯了,我不由口就出来。但一说出来,我就觉得有点不妥,所以,我当时就愣在那里。果然,我刚一说,他也愣在那里了。

 “等等…”他突然有点痛苦又有点无奈地说——那会儿,我真的很紧张,深怕他突然会出什么问题。

 “等等…”他停了一会儿,只好苦笑着说“我这脑子,现在有时候就会这样,好像有那么一会儿突然信号有问题似的,就搭不上了,或者搭错了。”

 “网络不好——请稍候。”我那同学,原来是个很幽默的人,现在终于有那么点幽默的味道了,但笑得有点苦。

 “我会耐心等待的。”看着好朋友痛苦无奈的样子,我在心里轻轻地接着说。

 前段时间,当我听说他因为神经方面的问题到外地住院了,我当时就在心里格登一下,甚至担心自己是不是哪一天也会像他一样。读高中那会,我和他不仅是最铁的朋友,而且气质思想性格等都太相似了,我们俩常常同一鼻孔出气同一个脑袋思考,大家都开玩笑说,我们应该去做一个DNA签定,说不定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呢。

 没想到的是,那一天,我要走了,和他爸妈握了手说了再见,转身正想和他握手说再见的时候,没想到他突然转过身去,在转身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那种孩子般表无遗的无助和失落,甚至还有依赖,而且这一切又都在一张成人的带点苦楚无奈的脸上。那一天,从他家回来,居然忘记叫车,走了近一个小时的路才回到家。

 从那以后,我隔一段时间就会到他家里坐坐,有时候一呆就是小半天。和他接触时间一长,我不得不为他感到悲哀:大部分的时间,他真的要比我们很多人都要深刻出色——四年名牌大学学习生活以及在大城市的工作经历,都让他高出了我们许多许多,但,隔了那么长长的一会儿,他就会突然冒出一句有点不着边际的话——好像那一会儿,他的思想突然回到了一个十一二岁孩子的水平。或者按他说的,那一会儿,他的脑子会突然信号不好,信息突然就搭不上或搭错了。而且,那时候,他会把我们也当作小孩子看待。只要我们等一会儿,等他信号不好的这一波过去,就没事了,甚至,比我们还要优秀出色深刻纯粹。作为好朋友,我常常为他揪着心。有时候,来了一些同学人,当我们一班人谈天说地谈古论今的时候,我老是担心着他会突然冒出那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但是没办法,就像周期规律一样,过那么长长一会儿,他就会冒出那么一句不着边际的稚气十足的话,就会把我们当作小孩子来看待一会。我知道,大家都没有耐心等待他信号不好的这一波过去——很多人,甚至包括朋友亲戚,都想等着他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印证一个事实:他的脑子真的是有点问题。好像有些人在他身边坐下来,找他说话,就是为了等他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因为我清楚地看到,这时候,他们会相互对视一眼,眼含笑意。是的,因为这一句话,他前面所展现的深刻、优秀、博学、修养都一笔勾销了,他十多年的学习和修养也一笔勾销了。这是多么不公平,多么悲哀的事啊。

 我发现,慢慢地,他也意识到这份悲哀。而且他一旦意识到这一点,这份悲哀的情绪就迅速地在他生活和言谈中扩散——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单纯得多的人。但是,他无能为力,一方面,他控制不了自己,过那么长长一会儿,他就是会信号不好连接有误,另一方面,他左右不了别人的看法——甚至是歧视。所以,这份悲哀几乎是宿命的,无法克服的。

 “照理说,我这也不过只是一种病啊,为什么大家就要另眼相看呢?现在不是对爱滋病者都提倡关爱不歧视吗?为什么对我们就不能提倡提倡关心关心呢?”

 那段时间,他常常这样愤愤不平地对我说。

 “再说,我这病又不会传染,也不会影响别人的生活。一钱,你看,我们不是跟以前交流的一样好吗?”

 “每个人都有生病的时候。就像感冒,一个人要是都不感冒,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生病的部位不一样罢了。我这也不过是脑子感冒罢了。”

 “你最清楚了,我只是有时候有点信号不好罢了。等一会,过了这一会,就没事了。这就像,有的人讲话有点口吃,过一会儿就要含糊不清结巴一阵。但是,我们都会耐心地听他讲完等他结巴过去。”

 “我想过了,要是作一个类比的话,我觉得自己是这样一类人:诗人,艺术家。诗人、艺术家不也是常常会冒出一两句天真却不合时宜的话吗?只是,他们有作品给大家看,所以他们就是诗人、艺术家了,而我是一个行为艺术家,我的言行就是我的作品。”

 真的,我完全被他说服了。我觉得,像他这样,得了这种病,真的有一种像俄底浦斯一样宿命的悲哀,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悲剧。甚至,有时候,我觉得在他面前自惭形愧:他常会表现出令我们汗颜的单纯和率真。他那些不合时宜的话,静心一想,其实都是些最真的话。只是,我们已经不习惯听这样“天真”的话了——尤其是从一个大人嘴里说出来。

 但是,我只能安慰他,叫他不要想那么多。我知道,这其实是一个社会问题,在我们这里——其实我相信在整个中国都应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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