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下)
我对红颜色的向往整整持续了两年,在这整整连年中,桂花几乎天天穿着她的那件水红色衣服,站在与我若即若离的地方,很多次,当我被父亲痛打时,救护我的除了母亲和爷爷之外,就是桂花。有时候我想,桂花心中一定明白地知道她水红色衣服的对我的
惑,要不她怎么可以那么多次准确而及时地出现在我被痛打的时候,她是在借用父亲对我的暴力来验证我对她的渴望。而更多的时候,桂花更像一只温顺的小白兔,总是在我前面跑,并不时回过头来用她红色的眼睛看我一眼,我想我完全可以抓住她,于是更加卖力地去追,却总也追不上。但我不能放弃这种努力,尽管追不上,我还可以看到她,如果放弃,那么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两年之中,桂花的那件水红衣服,颜色越来越亮丽,她人也越来越漂亮,真的就出落得像一朵花一样,那脸上的水红,仿佛可以拧的出水来,那两道眉毛,像两片弯弯的柳叶,而那一双眼睛,比村里唯一的一眼泉水还要甘甜清澈。
唉,现在我不得不依据事实本身叙述了,本来我是很想拐个弯把这个情节绕过去的,因为这个情节发生在七岁之前的我身上。我想这个情节除了天地之外,就只有我和桂花知道了。以前别说说出来,就是想一想,也很让人难堪,而现在不得不说出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篇文字,千万不要让我的父母看见,否则他们一定会认为在我小小的时候,就已经给家里丢尽了脸面,他们会认为我小时候所遭受的暴力完全是罪有应得,甚或他们觉得仍不解恨,没准明天会指使弟弟妹妹再狠狠地揍我一顿,所以,尊敬的读者,千万不要把这个情节告诉我的爸爸妈妈。还有,菩萨保佑,阿弥陀佛,这篇文字桂花也千万不要看到,更不要让她的丈夫看到,否则,你们的婚姻必将狼烟四起,难以善终呀。
这个情节发生在我六岁半的那个夏天的中午,父亲从地里干活回来,一进门就发现他熬灌灌茶的火蛐罐碎了。父亲认定那是我开窗户不小心碰下来拌碎的,不由分说,把我从炕上拎小
一样拎起来就打,我的哭声还没有叫出来,桂花不知道从哪里拿着一只新的火蛐罐进来了,她一面护着我,一面把火蛐罐
到我父亲手中,然后把我从炕上一把扯下来,给我连衣服和鞋也没有来得及穿,就扯上跑出门去。太阳很热,我一路哭着,桂花也哭着,我们毫无目的的跑着,不停地
在脸上的眼泪和汗水被太阳一晒,火辣辣的疼。一直到我们跑不动了,就在已经离村庄很远的一株大柳树巨大的浓荫里坐了下来。坐下来休息了好一阵子之后,桂花告诉我说,她是到我家来借东西的,进门的时候,把正在院里觅食的几只
惊飞了起来,其中一只的翅膀一下子从窗台上扫过,把火蛐罐扫了下来,掉在半块砖头上摔碎了。她想这是她的错,就回家拿了一只她爸爸买来还没有用的,要赔给我父亲。而她刚刚进门,就看到父亲在打我。她说,是她对不起我。她一边说,一边把我揽在她的怀里。山顶上有风,我没有穿衣服,汗塌下去了,忽然就觉得冷,于是,她把她的那件水红色衣服
了下来,披在我身上,而她赤
着上身,把我再度揽向她的怀里,并把我的头紧紧地抱在她那已经成
满圆
的
房之间。我从衣服里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
房。不知是跑累了,还是哭累了,或者兼而有之吧,反正那天中午我在她怀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那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还没有过
历的新年,就下了好大的一场雪。柳树落叶了,杏树落叶了,杨树也落叶了,只有核桃树落叶很少。过新年的前一天早上,一只金黄
的铜唢呐吹落了田山村全部的树叶,连核桃树都片叶不留。一头
驴毗着一
大红的绸缎被子,一个在城里农机厂工作的青年,娶了桂花为
。
听说桂花家要的彩礼是三千元,这对当时的田家山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那一年,桂花刚满十六岁。翻过新年,我就整七岁了,七岁的我就应该上学了。
听说我上小学的学费,有一些是借桂花家的,或者就是桂花的彩礼钱,亦未可知。我只记得后来桂花偶尔回娘家的时候,也给我买过铅笔本子书包等学习用具。桂花还有两个兄弟,其中一个和我一起上过小学,上中学后我跟随父母进城读书了,而他高中毕业以后去了玉门油田。还有一个比我高两级的,现在省政府机关工作,事业有成,前途有望。
桂花现在还是在秦安县城里生活着,如果按村里的辈份来说,桂花还应该叫我一声大爸。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但前两天,一位朋友给我介绍认识了一位名字也叫桂花的老乡,相互之间只是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但却触景生情,因名字的相同而从记忆深处翻检出一些发黄的照片来,就忽然想起这些遥远的事情。
我想现在的她应该过的就如她的那件水红色衣服一样温暖和温馨。记忆中的照片尽管发黄,却仍然亲切,或者,是因为记忆中发黄的景象而现在更加倍感亲切呢?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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