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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花儿
 花儿,是我家养过的一只花狗。

 像我这样的年龄就开始写回忆之类的东西,未免显得早了些。但我家曾养过的那只花狗,的确使我难以忘怀。虽然它已死去快二十年了,但它一直萦绕在我心头,难以从我的记忆中抹去,总想早点把它记下来,以了却一桩心愿。

 我家是1969年冬,随着“下放干部”的父亲下放到农村。才下乡时,没有房子住,一家8囗人寄住在一个姓邓的农户家的“后八尺”① ,支了两张后,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没办法,我只好和我弟弟每天晚上打游击,东家借住一宿,西家借住一晚上。父亲看这样下去不行,刚下乡不到一个月,就赶紧张罗着自家盖房子。

 按照当地的风俗,各家房子都相距较远,为的是享受“独家村”的自由。我们家既是新盖房,当然也不例外,也要盖一个“独家村”独家村虽说有独家村的好处,但安全还是个问题,因此家家户户都养狗看门。当然,爱打猎的人家养的狗既看门,又兼作猎狗。

 我家搬进新房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狗崽。大约是1971年吧,当时我已虚报年龄到襄渝铁路工地当民工了。我家下放的那个生产队一个唐姓人家的‮狗母‬生了一窝崽。三个小狗崽中,有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狗特别招人喜欢,当时我家就给那狗的主人打了招呼,一定要他们把那只花狗给我们留下。那时候,农村养狗都是你送我要的,从没有说要买卖的话。主人见我们是第一个向他要,又是一个生产队的,便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姓唐的家离我家不远,弟弟每天都要去看一看并给‮狗母‬送些吃的。小狗还没满月的时候,弟弟就经常抱着玩。

 按照当地的习惯,小狗一般要满“双月”才能断,所以我们就一直没有抱回家。小狗有一个半月左右的时候,一天,有一个邻村的人从唐家路过,他也看上了那只花狗。他向姓唐的主人要,主人告诉他,小狗已有了人家,不能给他。那人是个猎人,他看中那花狗一定是一只好猎狗。他乘人不注意,便悄悄地将小狗偷了去。

 弟弟放学后又去看小狗时,发现小狗不见了,就问主人,主人说,大概是上午那人偷去了吧。我弟弟着了急,问清了那个人的住址后,约了一个同伴,硬是跑了十几里山路,到那人家里将小花狗又“偷”了回来!小狗找到后,害怕别人再抱走,弟弟就直接抱回了我家。当时小狗还没满“双月”就提前落户我家里了。好在我家离‮狗母‬的主人家不远,那‮狗母‬每天都到我家来它的孩子。后来另外两只小狗被人抱走后,‮狗母‬的就全部让我家的狗吃了。因此,我家的小花狗虽说没满“双月”提前就被抱走了,但实际它吃了3个多月的。吃的时间和数量都远远超过了别家的狗,也因此,这花狗的个头长得特别高大。

 这小花狗虽是一雄狗,但实在长得太可爱了,家人便给起了给十分女的名字“花儿”

 花儿到我家大约有半年的时间我才从铁路工地探家。花儿从没见过我,当我走到离家还有几百米远的时候,那花儿竟然打老远的跑去接我!那时花儿还只是个半大个子,我虽已听说家里养了一只花狗,但还没见过。当我见到这只半大个儿的花狗向我快地摇着尾巴的时候,我断定它就是我家的花儿。回到家,家人也十分的惊奇,一个从没照过面的生人,那狗居然知道是它的主人回来了!你说奇不奇?又过了半年,我从铁路工地上回家,快到家时天已黑了。当我离家还有半里路的时候,花儿大约听见我和同路人说话,又赶紧跑来接我。这时的花儿已足有两尺高了,立起来时,两只前腿能搭到一个成年人的肩膀上。唉,不过这时的花儿已不能做爸爸了,被我一个远房的堂兄“好心”地给阉了!

 花儿对我们家的男人是既喜欢又害怕。我们一出门,它就像有的小孩似的要撵路②。我们走到哪,它就跟到哪。我弟弟上初中时,学校离我们家有三十多里路,因此只能住校。每星期回家拿粮食返校时,它都要跟着弟弟到学校去。你要赶它,它就远远的跑在前面一个地方躲起来,等你走过了,它又跟上来。弟弟上高中后,路程更远了,离家有七十多里地,还隔着一道汉江。弟弟到学校去时,它照样撵路。有时真是令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它把弟弟送到学校后,它就会很快的独自跑回家,从来没跑丢。

 父亲当时已被安排在我家下放的那个公社工作。父亲回家返工作单位时,它也照样撵路。不过,父亲管教花儿就像管教我们一样非常严厉,因此,花儿也是比较害怕父亲的。有一次母亲磨包谷浆(用玉米磨),因有事离开了一会儿,那花儿大概是闻着包谷浆的香味,或者出于好奇,便用舌头那石磨上下的包谷浆。后来被母亲发现告诉了我父亲,父亲便将花儿关到厨房里痛打了一顿,一边打一边问:“还好(读“号”)不好吃”?只打得花儿趴到地下只哼哼为止。自那以后,花儿再也没偷吃过家里的东西了。其实,那时虽是一个饥荒年代,但我们始终把花儿当成我们家的一员,一直随我们一起吃饭。而且每次吃饭前,母亲总是先给花儿把饭盛上。

 我们下放的那个生产队有很多人都喜欢打猎。每到农闲他们去打猎时,都喜欢把我家的花儿叫上。而花儿大概也天生就是一只好猎狗,一看见扛猎的人叫它就兴奋不已。据那些猎人说,如果在某座山上,花儿要是没找到猎物,那说明这山上肯定什么野物也没有。因为花儿一进山,它就会像梳子、篦子一样,很有规律的一线一线的搜寻,把整个山梳理一遍。花儿的嗅觉又特别灵,如果花儿没发现猎物,说明这山上确实没有什么猎物。而花儿一旦发现了猎物,就会穷追不舍,直到把猎物赶到猎人的口下。有些跑得慢的小猎物,花儿甚至干脆叼着送到猎人跟前,因此,猎人们打猎时都非常喜欢带它。当然,每次花儿也会得到猎人们的犒劳:猎物的内脏准会成为花儿的美餐。

 我们下放的那个地方,虽然家家都养狗,但有的农家并不像我们一样,每天定时给狗喂食。因为那时许多人自己都吃不,哪里舍得从自己嘴里给狗省点吃的?因此,许多家的狗迫不得已只好自己找吃的。每当新玉米穗灌浆的时候,那些吃不的狗就会钻进玉米地里,偷玉米吃。每年到这时候,生产队就会组织民兵昼夜巡逻,一方面防狗偷玉米吃,一方面也防人偷玉米。那时候各生产队都订有土政策,若发现谁家狗偷吃玉米,将“就地正法”在那个“以粮为纲”的年代,谁也不敢说个“不”字。我家花儿自从偷吃我家玉米浆挨打后,再没有发现过花儿偷东西吃了,所以我们一家人对花儿都很放心。大约是七五、六年的夏天吧,有一巡逻的民兵悄悄告诉我母亲,说我家花儿也在偷吃玉米子,被他发现了,要我们管一管,小心挨了子。这可把我母亲气坏了,每天都跟家里人一块儿吃饭,它还要去学坏。据那民兵说,花儿偷吃玉米的“技术”很高超,它一般都跑得离农家很远的地方,钻进玉米地中间,找那穗子很大的玉米子,两只前腿搭在玉米子上,嘴叼住穗子的尖部,两只前腿一落地,玉米子就轻松地掰下来了。也不知这花儿是跟谁家的狗学会的这坏本事,真令人哭笑不得。没办法,母亲只好找了条绳子把它拴了起来。

 花儿是自由惯了的,每天都要漫山遍野地跑,拴起来后,它就不停地叫唤,闹得人心烦。后来有人给出了个主意,让给花儿做个笼头套在嘴上,只要它的嘴张不太开,能勉强进食,它就没办法偷吃玉米子了,母亲就照别人说的做了个笼头套在花儿的嘴上。花儿的绳子被解开了,可嘴上又套上了笼头。吃东西时,只能张开一小道用舌头,这可急坏了花儿,它便不停地用前爪扒笼头。没过几天,花儿的嘴角就被扒烂了,肿得连舌头都伸不出来了。一看见家人出进,就跑到跟前直哼哼。母亲想着花儿受点罪总比挨子强些,所以一直没理它。父亲回家后,花儿又跑到父亲跟前直哼哼。父亲看见花儿嘴角已经在脓了,就动了恻隐之心,打算给它解开笼头。母亲却说“你给它解了,它要再偷吃玉米,可就要挨子的!”花儿站在父亲跟前不肯离开,不停地哼着。父亲便像教育孩子们一样开始教育起花儿:“谁让你学坏的?这就是罪有应得。你要再敢偷东西吃,就要挨子的,要你的命。我现在就给你解开笼头,你要是挨了子,我可救不了你了。”花儿不停地哼着,似乎在向父亲认错,又像在向父亲作保证:今后再也不敢了。父亲便给花儿解开了笼头。你还别说,这花儿还真争气,自打那以后,每当玉米成的季节,只要提前给它打个招呼,它再也不满世界跑了,规规距距守在咱家门口。从那以后,再也没人发现它偷吃玉米了。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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