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童年】
眉毛淡的女子,命不好。小时候,妈妈替我梳头的时候,这样说过。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新生婴儿般,稀疏得几乎看不见的眉,思索着这“命不好”所包含的含义。
记忆中的第一件事,便是被村里的那些孩子嘲笑,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不要脸的子婊生的野种。
我冲上前去,和嘲笑我的人厮打。鼻青脸肿跑回家问妈妈,为什么他们骂我是野种,妈妈只是流泪。而继父——那个我曾经以为是父亲的男人,面对小小的我,泪
满面、歇斯底里的质问,也只是沉默。
从村里人的口中,我渐渐知道,我的生父,原来也是个老师。在我不满一岁的时候,生父被调往省城的大学任教,因为路途比较远,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回家。妈妈耐不住寂寞,和村里一个小混混有染,生父知道后,和妈妈离了婚,便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小混混后来因为抢劫坐了牢。
我是三岁的时候,跟随妈妈来到继父的家。继父在镇上的重点高中教语文,是个斯文俊秀的男子,妈妈是方圆几十里最美丽的女子,结婚证上的梁泽如和林玉柔,是很般配的一对。
村里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梁泽如这么优秀的男子会娶林玉柔这样的女人,并且还带了我这个小拖油瓶。
自从那次没有答案的质问以后,我就不再主动与妈妈说话了,有时妈妈问我什么,我也很是冷淡。
心里面,我对她是怨恨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那种女人,我也不会天天被嘲笑;如果不是她不检点,生父也不会离开我。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应该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后来有人说我是子婊生的小野种的时候,我逐渐不去理会,我开始变得沉默。
在别人眼里,我是个早
的孩子。我不知道早
的含义,我只是习惯了把心事藏在心底,这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
【继父】
继父是个很好的人,对妈妈很好,对我也很好。
自从娶了妈妈过门,继父总是想着各种办法,保护着妈妈和我。对于村里人的奚落和嘲笑,没有任何怨言。
十二岁那年,为了让我和妈妈远离嘲笑和痛苦,继父用尽他所有的积蓄,在市里的郊区买了一间半旧的房子。从此每天都要骑着他的旧自行车,先花一个小时送我上学,再骑车一个小时,才能到他教书的学校。
那一年,刚好我小学毕业。继父辗转找以前的老同学,把我安排到一所重点中学。从那一年开始,童年噩梦般的一切终于开始远离。
每年过节的时候,继父都会给我买漂亮的新衣服,看着我穿戴好,微笑着说:“心儿长大了,会是个好看的姑娘呢!”
对于继父的好,我平静地接受。偶尔,会对他
出淡淡的笑。
妈妈这样一个女人,能得到继父如此的爱,是何其幸运。
我经常会想,如果继父是我的生父,那么这一切,该是多么的美满。
有几次深夜,我听到妈妈殷殷地哭泣声,隔着一条门
,我看到继父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而妈妈,似乎面对的是一团空气,没有任何回应。
第二天一大早,继父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送我去上学,再去学校上课。
坐在继父的自行车后座上,看着他孤寂僵直的背,我对这个男人开始产生同情。
【妈妈的离去】
妈妈的身体开始变差,本来她的体质就不好,再加上长期心情的压抑,天气一冷,就开始不停的咳嗽。
继父找来各种治疗咳嗽的方法,都没有效果。大医院的医生也都瞧不出病因。村里有个年纪很大的老中医说,妈妈这是心病,没有心药是医不好的。
我知道妈妈的心病,有一部分是因为我,但是我始终做不到,原谅她所犯的错。
终于,在我十五岁那年的小年夜,妈妈离开了。
我听到继父悲凉的哭声,赤着脚来到妈妈的
前。看到妈妈最后的表情,竟然是微笑的。
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也许离去对妈妈来说,才是最好的解
。那一刻,有冰凉的泪从眼角滑落,但是很快消失。
继父唤着妈妈的名字,断断续续的诉说。似乎有意让我知道一些往事。
十二月的天,我赤着脚,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站了整整一夜。
从这个叫梁泽如的男人,
着泪的诉说中,知道了林玉柔的往事,却是一个让我悔恨终生的真相。
外面的天开始微微发白的时候,我跪倒在妈妈的
前,泪水决堤。
那一刻我知道,此生,我也偿还不了,自己对妈妈所犯下的错。有种被撕裂的感觉,从心底蔓延。
【玉柔的往事】
林玉柔、梁泽如和年丰,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梁泽如深爱林玉柔,但是在准备表白的时候,年丰先对玉柔表白了,于是泽如就只有把这份爱恋藏在了心底。
玉柔二十岁那年,做了年丰幸福的新娘。深爱玉柔的泽如,选择了远离家乡,去了云南,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教书。
一年后,玉柔有了和年丰的女儿——心儿。此时年丰被调到省城工作,收入比以前多了许多,一切似乎都在往圆满的方向发展。
因为工作繁忙,加上路途遥远,年丰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回家。
村里有个小混混,一直垂涎玉柔的美貌,于是在一天夜里,偷偷爬上了玉柔卧室的窗子。玉柔发现他的时候,他用匕首抵住了不满一岁的心儿的喉咙,玉柔生生咽下了喊叫。在女儿的摇篮边,玉柔
着泪
光了自己的衣服,小混混饿狼般的扑上她的身体。
小混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走之前说了一句话:要是敢告诉别人,你和你女儿,就都别想活了。
为了襁褓中的心儿,玉柔选择了沉默。但是噩梦并没有到此为止。
从那天以后,小混混便隔三差五的来折磨玉柔。刚开始是半夜前来,后来竟然胆子越来越大,白天也敢大摇大摆进出玉柔家。
之后村里便开始有了那些风言风语。终于有一天,事情传到了年丰的耳朵里,电话里,玉柔没有否认。
既然已经选择了沉默,就沉默到底吧!就算年丰知道了真相,也于事无补,现在的玉柔再也不是年丰深爱的那个玉柔了。身体上的污浊,是怎么也洗不掉了。
与其让年丰知道这不堪的真相,伤心痛苦,还不如这切痛苦就都让玉柔一个人来承受吧!也许这样,年丰可以忘了玉柔,还可以,有幸福的机会。
几天后,玉柔收到城里寄来的离婚协议书,平静地签了字。从此以后,年丰再也没有回来。
天可怜见,几个月后,那个带给玉柔悲剧的小混混,因抢劫罪被捕入狱,判了十五年,玉柔总算不用承受身体上的折磨。但是心底的伤,是此生,也不会愈合了。
一年后,泽如从云南回来,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把带着女儿的玉柔娶过了门。
玉柔原本是不愿意的,后来泽如答应了她一个要求,玉柔才同意嫁过门。
这个约定就是,玉柔和梁泽如,只能只名义上的夫
。
噩梦带给她的伤,让她只能和衣而眠,任何轻微的触碰,都会让她从梦中惊醒。曾经半夜的轻声哭泣,都只因为泽如轻微的翻身,触碰了那段不堪的往事。
结婚十二年,泽如一直压抑着自己,静静地守候着,这个此生最爱的女人。
玉柔何其不幸,作为一个女人,在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被一场噩梦全部毁灭。玉柔又何其幸,有一个叫梁泽如的男人,对她如此的守护。
年丰虽是我的生父,但是此刻我不
怀疑,一个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男人,真的值得玉柔如此对待么?
我对眼前这个闷声哭泣的男人,心生怜悯。
我走上前,轻抚他颤抖的肩。这个三十五岁的男人,靠在我十五岁的臂膀上哭泣。
【梁泽如】
妈妈离去之后,继父对我比以前更加好了,似乎想把妈妈的那份爱,也一并弥补。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我不再叫他继父,而是连名带姓的称呼他:梁泽如。对此,他没有说什么。
知道我喜欢语文,他经常送我一些他喜欢的名著,并且经常对我的功课进行辅导。周末的时候,带我去市里的公园散心,给我买平时舍不得吃的各种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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