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公主
吉吉觉得,18岁以前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可现在,她也忘了那个“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了。
就像可依第一次见到她时所说的:“什么,你姓吉,单名吉?太土了,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去,这名字都不协调。”是的,吉吉也觉得不协调,她不像可依,即使直来直去也不会惹人讨厌。她觉得自己是在18岁以后,才学会小心翼翼的说每一句话,学会装扮虚伪的自己、貌似平静的自己。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难看。
然而吉吉不丑,白净的脸,不大不小的眼睛,虽然严重近视但微微翘起的睫
却把没带眼镜时的模糊装饰成一种飘渺,粉
的嘴
在人前是时常抿着,不轻易启开,即使偶尔吐出那轻轻的话语,也没有人在意或揣摩她的意思。有人说,短发的女孩是活泼的,而吉吉不活泼,至少在18岁以后就不在活泼了。结识可依,是希望她把自己带进一个明净的天空,结识自己过去从不敢结识的朋友。但吉吉错了,在阴暗的天空下住久了竟不能习惯阳光,不能忍受开放的清风——她没有办法融入可依的朋友圈,尽管她很喜欢可依,可依也真诚待她,而她,再也没有和可依到外边玩了。
吉吉总是傻傻的坐着,回忆18岁以前的自己,那个能说能笑,会发脾气,会顶撞别人的自己,18岁以前,她会对一切好的东西无比崇拜,对坏的东西不屑一顾;嘴巴也毫不客气,她会和母亲争吵她认为不合理的,她会为自己理应得到的东西而椐理力争。然而,18年,自己所有的个性、脾气和年轻好胜全被母亲的固执专制磨尽了,而终究也没有摆
母亲的掌握。她放弃了,放弃了18岁的自己,任母亲摆布,任社会的大
逐赶。虚伪的自己,真实的自己,同样累人,何必还要费尽心思去选择其中一个。
可依又出去了,吉吉仍是捧着书呆坐在宿舍里。
“多久了?”吉吉突然抬起头来——可依还没有回来。
“今天大概又得爬墙了。”吉吉拉开窗帘向外望去,月光如水。吉吉给可依留了灯便上
睡了。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是母亲吗?吉吉莫名的恐惧,不情愿的接了电话。
“吉吉…”是可依,吉吉松了口气。
“怎么了,今晚不回来吗?明早有课呢。”吉吉轻轻的问道。
“吉吉…”吉吉听到可依在哭,她第一次听到可依哭,心头一阵紧张。
“怎么了,怎么了,可依你在哪?!”吉吉放大了声音。
“大学路,校门口的电话亭,我…”可依收住了哭声。
“我马上来!”吉吉丢下电话,穿着睡裙就往外跑。
已经入秋了,吉吉骑在冰冷的墙头上感到一阵凉意,这时的她才冷静了少许。怎么了,自己?竟然会穿着睡裙跑出宿舍,爬这堵从没爬过的墙。这样的冲动,是不是有点像18岁以前的自己?
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可依在电话亭旁挥手,身边有两个大男孩。吉吉冲过去,拉住可依,瞪着那两个男孩。其中一个伸出手,尴尬的笑道:“hi,你是吉吉,你好,我是…”吉吉拉着可依后退一步。这时,吉吉发现另一个男孩用“很好笑”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低头一瞧,才想起自己穿着睡裙,像个南瓜,她着才把瞪着他们的目光移开了。那个盯着吉吉的男孩开口了:“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只是送公主回来,至于她为什么会哭的七零八落的,等会儿你就明白了。你要不信,我叫韩一轩,他叫方菱,就住研究生楼。”吉吉没有回答,拉着可依冷冷的转过头,飞也似的跑了。
“会感冒的…”她听到韩一轩在身后喊道,似乎还有轻轻的笑声。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混蛋!”吉吉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
回到宿舍,吉吉用温
巾给可依搽了脸,翻身上
,问道:“说吧,怎么了?”
可依凑过来,用红肿的眼睛盯着吉吉,笑道:“你猜。”
“猜你个大鬼头啊,你今天让我丢的脸还不够?”吉吉好笑的盯着这双萝卜眼。
“赵拓向我求婚了!”可依夸张的双手打开。
“他疯了,你答应了?”吉吉静静的回答。
“喂,你至少有一点吃惊嘛。我高兴得哭了,但还得考虑一下。”可依板着脸打了一下吉吉,可眼睛里的笑却怎么也掩不住。
“那你也疯了,”吉吉坐起身来“我看你根本不用考虑,到最后还是会答应吧。”吉吉
眼睛“你才23岁。”
“我已经23岁了!”可依强调。
“光从年龄的界限来看,我就与你的观点就大有不同,说什么也不行。”吉吉倒头要睡。
可依把吉吉拉起来,很认真的按住吉吉的肩膀:“我要嫁,我不能像你,你要考研,可我不行,我只希望有个安稳的家。”这个最爱玩的可依竟然
足与一个安稳的家,吉吉有些感慨。
“难不成现在就嫁?”吉吉仍是平静。
“当然不,明年夏天,毕业后。”可依幸福的笑道。
“神经,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太早了解,喜悦会被时间消磨掉的哦。”吉吉无可奈何的耸耸肩,睡了。
而可依则在想象她可爱的未来,吉吉似乎听到可依连作梦都在笑。
“结婚吗?母亲会怎么想?”吉吉莫名的想到母亲,从脚底袭来一阵凉意。
以后的日子里,可依每天都很开心,也时常去研究生楼找赵拓,每次回来都兴致
的给吉吉讲述她和赵拓对未来的种种构想,这倒也成了吉吉每天头昏眼花准备考研时的一点休闲。
叶子早就掉光了,这地方见不到深冬的雪,吉吉好想看一次雪。“冬走了,
来了,可依就该走了。”吉吉时常傻傻的想。快毕业了,学校几乎没什么课,可依也一天到晚不见身影。每次呆
坐着,吉吉就会莫名的想起母亲一遍一遍的的说教“一定要考上研究生”既而想到那栋研究生楼,进而想到那个用看南瓜似的眼神看自己的韩一轩。
春天来了,吉吉终究没看到雪。可依进了礼堂,吉吉进了考场;可依成了赵拓的小
子,而吉吉也考取了研究生。吉吉听赵拓说,韩一轩考了博士生,可能会留校,本来是要拉他一起去瑞士的。结婚典礼上,吉吉见到了韩一轩,韩一轩也见到了吉吉,仍是那种看南瓜一样的眼神,吉吉确定自己那天穿的不像南瓜——可恶的韩一轩啊。
正如赵拓所说的,韩一轩留校了。“真傻,为什么不出国。”吉吉这样想着。有人说韩一轩为了一个一见钟情的女孩留下。吉吉不相信一见钟情,现在的社会,什么患难夫
,海誓山盟,到最后还不是女的人老珠黄,男的变心跑掉。浪漫终究不能与现实共存“什么‘一见钟情’,见鬼去吧,而且也不会是我这个南瓜。”吉吉这样对自己说,可心里却一阵绞痛,一丝希翼。
住进研究生楼,韩一轩还没搬走,见面的机会就多了。吉吉发现韩一轩不爱讲,却喜欢用眼睛看着别人,仿佛在用眼睛与别人交流。他很高,却不壮。不像北方男人的
暴无理,也不像南方男人的斤斤计较,他清逸,恬静,笑得真诚——却不常笑。可吉吉觉得,在他面前的韩一轩总是微笑的。韩一轩不属于那类热心的男孩,但别人向他求助时,他不承诺什么,只默默的处理完一切后转头走人,让人连谢谢也来不及说。而韩一轩却会等着吉吉说“谢谢”虽然只是那么一次,唯一的一次——吉吉从不轻易找人帮忙。
韩一轩没有花花公子的****倜傥,常是一身休闲装,默默的走,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的风云变幻,他仿佛在呵护着什么,只是默默的走着。
可依常回来看吉吉,每次回来,总会提及韩一轩,吉吉也总是一句“不知道”便一笔带过。可依变的美多了,变成了一个很有风韵的妇少,举手投足间再也没有当年那个爱玩爱闹的女孩的影子了。吉吉觉得这样的可依很美,很令人羡慕。
吉吉开始期待,她的生命中,应该也有一个王子“可是,王子愿意爱
南瓜公主吗?”吉吉自嘲。
又到了冬天,没有雪的冬天。圣诞前夕,可依寄来来了瑞士的巧克力。这样的圣诞,吉吉没有人可以送礼物,而母亲最反感这样的西方节日。吉吉突然想起了韩一轩“他,也算朋友吗?”吉吉苦笑,走上街头,吉吉还是买了一块play波y的男用手帕,吉吉挑了很久,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仔细的挑,是消磨时光,还是…
平安夜,吉吉用手帕包了巧克力去找韩一轩“总的找个人陪我过吧。”吉吉这样对自己讲。在楼下,吉吉遇到了韩一轩。
“你…你有事要出去啊。”吉吉低头轻声问。
“对,找你。”韩一轩很干脆。
“啊?哦…赵拓他们从瑞士寄来了巧克力,我…我也正想找你,找你一起吃,这个…正好,正好。”吉吉有点语无伦次,并慌慌张张的推过用手帕包着的巧克力。
看到用男用手帕包这的巧克力,韩一轩楞了一下“给我的?”
“是啊。”
“连同这个。”韩一轩提起手帕上的标签。
“我…”吉吉吓的面红耳赤,而韩一轩却笑了起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吉吉像18岁以前那样不知所措。
韩一轩仍是微笑着,吉吉却不敢抬头看他。突然,吉吉觉得一个暖暖的,绒绒的,白色的东西落到脖子上。
“啊?下雪了。”吉吉呆呆的低语。韩一轩第一次用很大的声音笑了出来,吉吉觉的很好听,仿佛听着圣诞钟声。
“你要喜欢雪,我一定给你,但今天的不是。”
吉吉低头看,脖子上竟围着一条雪白的围巾,上边,还绑着一对穿睡袍的小老鼠。
“你织的?”吉吉觉得自己问得真傻。
“你太高估了,我只是绑上这对老鼠。”韩一轩笑到。
“我…谢谢,圣诞快乐。”吉吉不知道该说什么。
“圣诞快乐,南瓜小姐。”
“啊?为什么你会这样叫我。”
“可依说你这样叫自己啊”韩一轩好笑的望着吉吉。
“还不是你把我当成南瓜看!”
“我?什么时候。”韩一轩一脸委屈。
“第一次见面的时侯。”吉吉觉得自己有点18岁以前的气势。
“第一次?第一次我可已经…”
“已经什么,已经把我当成冬瓜、黄瓜、还是丝瓜?”
“第一见面我已经爱上你了。”韩一轩低头望着吉吉。
“啊…”韩一轩这时很想给吉吉扶扶下巴。
南瓜公主原来真的有王子。
看吉吉一脸惊讶的样子,韩一轩有些失望,难道这家伙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吗。
“吉吉,我看我们还是到咖啡屋…”韩一轩有些紧张僵硬的建议,便慌慌张张的转身要走。
吉吉没有动,她觉得眼睛热热的,眼前的雪融化了,一滴一滴的雪水从眼睛里掉了下来。多少年了,吉吉没有像现在这样哭过,以前,18岁以前,吉吉也是这样哭的。为什么韩一轩的一句话就可以让自己又拥有18岁的眼泪?韩一轩走了两步,发觉吉吉没动,转过头来看见吉吉呆呆的掉眼泪,吓的七手八脚的哄了起来。
“哎呀,你的运动神经
节还不行,怎么连泪腺神经也
节啊…”
“我…怎么像那个白痴可依了…”吉吉傻傻的搽着眼泪。
“我都还没跟你求婚你就哭成这样…”
“你不要和我求婚?”
“还没求婚就哭成这样,我看不要求婚了。”韩一轩调皮的眨眨眼睛。
“你…”吉吉倒
一口冷气。
“直接结婚好了,马上!”韩一轩一把抱起吉吉。这个圣诞夜,真美。
后来,吉吉说要跟韩一轩走,母亲第一次如此轻易的放手了——因为韩一轩是博士生。吉吉突然想到:如果韩一轩只是个穷困潦倒的普通工人呢?吉吉看着母亲不寒而栗。
不过一切都没关系了,韩一轩要带吉吉走了,走进一个真正明朗的天空,真正属于吉吉的温暖愉快的天空,一个有雪、有韩一轩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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