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上元(一)
到了晚间,皇宮內灯火通明,丝毫不亚于⽩昼,每盏灯笼前都挂着七彩长条纸带,上面均有一道谜题,答对者取下字条置于随⾝荷包中,待猜谜比赛结束,再按照纸条的多少来裁定胜负。
我不喜在人堆里凑热闹,因此一直陪伴在太后⾝边,意兴阑珊的看着笑容灿烂的每一个人,自己却笑的很是勉強。
“雅儿,你不去猜谜吗?”太后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笑着头摇,端起参茶递给她。
她笑了“你老陪着我这老太婆⼲啥?要伺候的话哀家⾝边也有一大堆人。”
“是呀,”小祝子公公及时接口“有奴才们伺候着呢。”
“去吧,就当替哀家猜几个谜。不要输给旁人了。”太后怂恿我,我有些动心,也自答应下来。
我见西北角偏僻幽静,就直奔那而去。拐角处挂一红彤彤的灯笼,粘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石灰墙没
儿,里边坐个⻩杏儿。
我抿嘴一笑,这道谜题太过容易,幸好人少,才会被我侥幸撞见。
我微微掂起脚尖,手刚触到灯笼,纸条已被另一只手抢先抓在手中。谁这么大胆,我不悦的回头,墨黑眼眸,双目微眯,神态自若,桀骜不驯,竟然是他。
刘墉。
我忍下这口气,转⾝就走,他却在我⾝后轻唤:“沈姑娘。”
“你要的话就拿去好了,我不稀罕。”我头也不回,他紧追不舍。忽然牢牢的拽住我的手臂。
我又羞又急,狠狠的瞪他一眼,庒低声音道:“你这样做。实非君子所为。”
他也不恼怒,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将⻩纸条塞到我手中,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沈卓雅,我是不会娶你的。”
我尚没有回过神来,他已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我一脚踢起碎石,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自个生了一阵子地闷气。冷静下来一想,莫不是皇上向他暗示过什么,他才会有这般
烈的反应?
我头脑发热,朝人群中挤去,势必要找到他解释清楚,我可不想不明不⽩地被人误会。
眼角已然瞥见⽩衫⾝影正站定于树前,我气冲冲的走过去,走到他跟前时,适才鼓起的勇气突然在刹那间熄灭。我暗暗觉得好笑,我和他只不过是数面之缘,犯不着和他动怒。是我潜意识里仍是把他当作纪昀的挚友看待。所以才不希望在他面前有任何不当的举动。
装作没瞧见他,随手拈起悬挂于树枝上地藕⾊字条。轻声念道:“黑不是。⽩不是,红⻩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南西北模糊,虽是短品,也是妙文。”
我惊的全⾝怔住,瞪圆了双眼。这副谜联,分明是去年上元时,纪昀给我出的那道。当时着实难住了我,我搜肠刮肚的想了整整两⽇,仍是没能解答出。弄的我茶饭不思,最后还是纪昀看我可怜兮兮才勉为其难的公布了答案。上联是一个“猜”字,下联为一个“
”字。此谜出的刁钻,不同一般的寓意和拆字法,我没能猜出还不算丢人。
好似昨⽇之事,我们却没法再回头。
萦绕耳边的叹息是如此清晰“早知今⽇,何必当初。”刘墉摘下纸条
予我“你们明明两情相悦,怎会弄到这般田地?”他仰脸,目光灼灼,勾起一抹极淡地笑意。
“这幅谜题是纪昀所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疑惑不解,忍不住问道。
他耸耸肩“确实是纪昀所作,也是我亲自挂上去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气结,一连串恶毒的诅咒在肚中翻来覆去,始终是骂不出口。
退后两步,此人不可理喻,也无法再与其理论,刚巧琉璃寻我,我轻轻道了句:“告辞。”就随同她离去。
“姑娘,你在这儿等着。有人想见你。”琉璃将我带到湖畔,神秘地一笑。
“喂,是谁要见我?你说清楚了再走。”我伸手拉她,只抓住她的一片⾐角,柔顺地滑过我地掌心。
“雅儿是我。”低哑而富有磁
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形不由一颤,只闻其声,我已知道来人是谁。他地出现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你怎么来了?”我启
轻笑。
“我一直挂念着你。”傅恒笑眸深深,将手中的一个食盒
给我。
“是什么?”我
着双手,在嘴边呵气,还是滴⽔成冰的数九严寒,湖边尤为寒冷,呼啸的北风一个劲的往我颈子里钻。
“是元宵。”他朝我靠过来,细心的挡住风口“这儿冷,我们边走边说。”
我绽露笑颜,去年的上元节,我和纪昀两个跟着听莲学做元宵,⾖沙馅,桂花馅,花生馅,核桃馅,杏仁馅,⾁馅的,做了満満几盘子,到了最后,每个人的头发上眉⽑上都沾満了面粉,我们互相瞅着对方滑稽的怪模样,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我心中苦涩,原来那些记忆早在我心中
深蒂固,不经意牵扯出来,都与纪昀有关。
“多谢。”伸手接过,低低的吐出几个字,有刹那间的恍惚。
“在宮里过的还习惯么?”傅恒垂首望着我,我紧攥着绢帕,努力忽视他眼中的关切。
“
好。”什么时候我也学会了皇兄的那一套,惜字如金。
双目
汇,相对无言,两人沉默前行,再往前便是通往后宮的道甬,傅恒忽抬手轻捋我耳后的碎发,又执起我的手,幽幽一叹“雅儿,我…”
“你看那是什么?”我随手一指,只为了不让他说出下面的话。依我现在的状态
本无力面对。
没料到这一瞧,却正好对上一双深邃宽广的黝黑双目,微笑淡雅如常,目光中划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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