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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六月中,福临下旨:封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会同清军多尼等进攻南明云贵等地区,大军接旨开拔,不得延误。

 同月,广西定南王下辖管包衣牛录事李如以力不胜任之名向朝廷上书请辞。折子中提到了广西的近况,福临命人抄录了一份送到慈宁宫给我。

 折子送来的时候,已是夜幕初下,闷热的夏夜,没有一丝凉风,静谧的高空悬挂着颗颗珍珠般的亮星,沁出如银的光辉,知了和蟋蟀在草丛里叫个不停,直叫人心烦意

 阿离拿了银簪子将灯挑亮,把折子递给我,我盘膝坐在塌上细细的读着,李如的请辞折写的极是悲痛,这也使我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知晓自我离去后广西的所有状况。

 自父王殉难,正因为有着李如这样一批忠心的亲兵部属,广西旧兵才得以收复,虽声势不如父王在世之时,却仍是不容小觑的存在着,并管辖着广西的一方安宁。可如今天下财富半耗于三藩,朝廷对广西的抚恤实在不足以维持定藩之府的消耗,以至入不敷出,李如等无奈之下,只得请求解职。

 一侧的阿离听我讲完这些,很是忧虑的看着我,道:“格格,您说朝廷会不会就此撤消咱们定南王府?”

 我摇摇头,笃定的答道:“不会,定南王府还有我。何况,如今广西匪患丛生,民生艰难,朝廷仍需要已积聚了一定声望的定南王府去平定坐镇。”

 阿离这才安下心来,可我心里是极清楚的,不管是定南王府还是平西王府,早晚有一朝廷都会大举撤消的,朝廷不会坐视边陲势力壮大,进而威胁中央统治。但如今还不是时候,天下尚未平定,四海没有归一,朝廷正是用的着四王的时候,从前些日子对吴三桂的任命和优抚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但我更清楚的却是,我不过是一个无可依仗的弱女子,没有父兄庇佑,更没有亲信支持,倘若真的将定南王府到我的手上,父王那些旧部属必定是有欢喜,有憎恨的,我如何才能让这些骄兵悍将听命于自己呢?

 阿离见我面色凝重,也不敢打扰,只安静的在一旁陪侍着。

 过了一会,朱颜轻手轻脚的进来,悄声对我道:“格格,太后唤您去前头呢。”

 东暖阁里灯火通明,太后,福临正在说些什么,见我进来便停了下来,二个人四只眼睛均是默默的看着我。

 我一时茫然,坐了太后身侧,也不做声,良久,太后温和对我道:“折子都看了吗?”

 我点头不语,太后抚着我的手,关切道:“在想什么?告诉额娘。”

 我深一口气,跪在太后面前,沉声道:“女儿身受额娘教养之恩,此时额娘为广西局势忧烦,女儿本应自请担当,只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倒辜负了额娘的信赖和嘱托。”

 说罢,抬眼看太后,却不经意瞥见坐在一旁的福临,他幽黑眸子中满满皆是不忍,深深注视着我,一时不觉有些哀伤,遂低下头不再看他。

 太后缓缓道:“自庭训遇害之后,你一直以定南王遗裔维系着定南王府,可那只是在名义上,且没有正式召告天下,事实上也并未能掌握大权,如今倒也是个机会,可名正言顺将你的身份确定下来。但你此时不可卷入定南王府的权利内斗,眼下只需在京遥制,以您的身份去维持着内部的统一,不至分崩离析,各自为政。待时机成之时,方可返回桂林重握大权。”

 太后说罢伸手拉我起身,安置在身旁,温言道:“你九哥才过来把议政的意思和额娘说了,由朝廷正式授命你掌定南王府事,未返桂林之前,封孙延龄为广西将军,暂管执事,你觉得如何?”

 我心领神会,忙跪下谢恩道:“女儿凭额娘做主。”心中着实卸下一块大石。

 太后又看着福临沉道:“额娘还有一个想法,要孙延龄进京述职,同时面见贞儿,由贞儿亲自授命于他暂管广西,如何?”

 我闻言一愣,莫名的有种排斥油然而生,却又无法言喻,遂不置可否。

 朝廷的意图自是不言而预的,正值此广西诸将争夺兵权之时,若返回桂林于我和朝廷实是大大的不利,毕竟此时的我尚不成,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管辖住那些将领。把没有任何背景而又能力平平的孙延龄推上去,一来孙延龄只是暂管,可缓和纷争,要我亲自授命于孙延龄又可使诸将明白,定南王府还是姓孔。在定藩暂不可撤的情况下,为保一方安宁,这确实是个最好的办法。

 福临躬身道:“额娘想的极是周全,儿子这就过去命人拟旨。”

 说罢,起身跪安,我跟在后面送他出去,福临转回身,缓缓道:“或许,我们都不长大,那该有多好。”语气哀伤的象冬日化不开的浓雾。

 我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才幽幽道:“可是,我们还是长大了,毕竟这是无法抗拒的,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能阻止。”

 他长长的吁气,迈步转过石雕屏风,走了出去。

 回到寝宫,将太后的意思告诉阿离,阿离听我言及孙延龄,笑道:“孙公子和咱们也算是自幼相识的,于他也应放心的。”

 我却微微摇头,道:“事过境迁,我们早已多年未见,是什么脾更是摸不清楚,如何能放下心来。”

 阿离笑道:“格格还记得吗?咱们王府里头有一口极深的古井,有一次咱们四个捉藏来玩,我不小心失足落到水里,多亏了孙公子发现,唤了仆人来才救了我呢。”

 碧裳一听,不笑道:“你不谢那个跳到井里去救你的仆人,反而念念不忘孙将军,这是何道理?”

 阿离忽然绯红了脸颊,娇羞一笑跑开了。

 我心事重重,也不去计较,只坐在灯下胡思想着,一时又想到孙延龄身上。

 我几乎对他没了记忆,只隐约还记得他仿佛很是爱玩的,马上工夫也是极好的,父王在世之时常常夸奖。可我自小似乎就不怎么欢喜和他一处玩耍,他父亲亦是一世豪杰,奈何他总是少了些胆气的。

 翌,圣旨下:孔四贞,系定南王府遗裔,命即起掌定南王府事,在京设定南王府衙,遥控广西。准李如所请卸甲归田之事,令孙延龄进京述职。

 三后,远在云贵战场的平西大将军吴三桂却千里迢迢命人进京送来厚礼,并以干爹之名自称,恭贺定南王府后继有人。这些年来,他从不曾与我有过集,进京述职之时也未曾相见,此时忽这般做派却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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