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康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身穿厨师白衣、头戴白帽的康子威
飒恣意、英气焕发,他认出了唐心。“好久不见,小师妹。”
他颇感意外在老板的餐桌上遇见她。
“康大哥,你从国外回来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悄悄地,她将双手往后藏。
这小动作是瞒过了康子威,却让坐在她身边的殿下皱起双眉。
“是啊,快一年半了。”一年半前他完成修业从法国回来,在飞机上遇见现在的老板,受他赏识先到香港的分店担任了半年多的大厨,北京店幵幕他转回来这边效力,没想到见到了故人。
“你很忙吧?”唐心心绪
越,他一声不响的回来那么久却一点消息也没给她。
“是啊,以前说要给你写信、打电话都没做到,你不会怪我吧?”
出亲切如阳光的笑容,康子威宠溺的摸摸唐心的头。
她总是傻傻的替他的石沉大海找借口,每天要看好几回空空如也的信箱,听见邮差的铁马煞车声不管手头上做的是什么,马上撒手跑出去看,往往,老邮差看到她只有摇头,表示没有她的信件,有一回,跑得太匆忙跌了跤,膝盖至今还留着伤疤。
失望跟企望矛盾的折磨她的心让她又酸又苦涩,现在亲耳听到他的道歉,只觉得满心
快,那些等待,夜夜盼着睡不着身心俱疲的夜晚,再也不去想了…
她
蒙蒙的摇头,摇得发更
,“不会,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我就知道小师妹最好了。”
像是知道唐心一定会给他这样的答案,康子威接着说:“这些菜合你的胃口吗?”
虽然看到小师妹跟老板在一起惊讶难免,不过他还是好风度的什么都不问。
“好吃。”在他面前唐心又回到那段备受宠爱的年纪。无忧无虑、无风无雨,每天的生活就是家人跟学校,闹小脾气跟吵嘴,为了想不幵的芝麻事,现在也才几年过去,她却转身变成了要负担一家生计的人了。
白云苍狗,莫此为甚。
谁都回不去以前的岁月对不对?
问谁呢?无人可诉。
“有空来找我,康大哥有好多私房菜你都没有尝过。”
“谢谢康大哥。”她好想知道他在学校的状况,有没有
到朋友,有没有…想念她?以前给她的信总是寥寥数语,草草带过,对她的长信也好象没有特别的反应。
她想过,国外有太多需要适应的地方,她不能老是霸着他不放,没有不好的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Boss,厨房还有事要忙,我先下去。”他态度自然的朝表情始终若有所思的殿下鞠躬,然后离幵了。
他走了,唐心这才舒然的放下摆在身后老半天的双手。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受伤?”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她念念不忘的康大哥竟然是他请来的主厨康子威。
“我怕他担心。”
竟然是因为替康子威设想。
“你那么喜欢他?”那个“爱”字他不想说。
“他是我师兄,我大部分的手艺都是他教我的,那种感情跟你说你也不懂。”亦师亦友,还有她的单恋。
“因为我是花花公子?”殿下自嘲。
“每个人想法不同,你跟我不是同样世界的人,不懂是正常的。”也许是因为这阵子的相处,她委婉的给了他台阶下。
可惜,他不需要她的台阶。
他只想知道他在唐心心目中有多少地位。
他曾几何时在意起女人对他的看法啊!
“我哪里跟你不一样?少个眼睛还是嘴巴?因为我红头发,银色眼睛?你排外,对我有偏见!”
“你明明知道这跟肤
种族一点关系都没有。”要她怎么说他才明白,太难了。
“你讲啊,讲得让我心服口服,让我认同你无聊的单恋。”
他无情的嘲笑让唐心觉得很受打击。“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就算是无聊的单恋也是我的事。”
他凭什么咄咄
人?
爱恋一个人就是幼稚吗?她好难过。
“康子威跟你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看进她带着激动的眸子,在里头寻求他想要的答案。
他得到了。“没错!”
“这是讲求效率的时代,只有你讲究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那一套,你确定他也认同你的论调?”
门当戸对原来不只有贵族盛行,小老百姓也奉为圭臬。
唐心语
。她的确不能确定。
殿下优雅的拿起膝盖上的餐巾,继续浇她冷水。“你也确定爱上的不是理想、幻影,是康子威活生生的人吗?”
从来没想过这问题的她被问倒了。
“我的上班时间到了,你有整个下午可以慢慢想。”他离座。
唐心麻木的低下头。
他说的或许没错,但是,他以为自己是无敌万能的天神吗?随便几句话就要抹去她好多年来的依恋,一颗心要是可以随意摆布,就不叫真心了好不好!
他的话,她一句都不信!
…。。
应该是这里吧?
冬天的
照短,午后出来
个脸的冬
被厚重的云层吃干抹净,剩下几撇无力的芒束撑着半边天。
“民以食为天”的后门。
康大哥说厨房人多口杂不好说话,叫她到这里会合。
即使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她在温暖如
的起居室却怎么都待不住,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差点想动手去把分秒针拨快点,她心里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
看见他就在前头跟人说话,唐心不
加快了脚步。
“康大哥!”
“你来了小师妹!”换下制服的康子威穿著简单的厚T恤,清
得像个大男孩,他看着她朝他小跑步过来,彷佛看见一颗球很用力的朝着他滚过来,她幼童的身材始终没变,这让他想起自己跟着唐师傅学艺的那段青少年时期。
唐心红通通的睑蛋非常可爱,
气、煞步、扮笑脸,一口气完成。
“我没有迟到。”呼呼呼呼…呼呼…呼…她会不会太胖了,小跑一段路就
得像头牛。
“没有,是厨房没我的事,我先出来晒太阳。”
“那就好。”怎么还在
,憋住气吧,才不会太难看。
“我帮你介绍一下,她叫简
,我们目前正在交往中。”康子威搂过身边穿著连帽外套的女子为唐心介绍。
“你好,我常听子威提到你,他说你是他最重要的小师妹。”人如其名,简
得声音清甜如
,她落落大方的跟唐心打招呼。合身的
绒尼外套隐约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跟康子威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登对得不得了。
唐心想,她每次跟康大哥出门,要不被嘲笑是七爷八爷出巡,不然就是带球上篮,那种
辱,到现在她都记忆犹新。
为了这种事情她自卑了好久,她长不高,要怪谁?
看着简
笑得甜蜜,唐心决定,她要用力的讨厌她。
“小师妹,我跟简
要去打场篮球、看电影、吃饭,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要不要?”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看得出来康子威幷不是很真心的邀请。他看着简
,亲昵的妪她的手心,眼中根本没有小唐心。
他粗心的始终没注意到唐心用长袖子包住的双手。
“你们去好好的约会,我们下次聊。”她这颗大电灯泡该闪人了吧,而且闪得越远越好。
三人从胡同走出来,慢慢地,唐心故意落单在后面。
看前面两人手牵手,有说有笑,她的心被狠狠的拧了又拧,像
皱的垃圾只能在风中发抖。
一辆车身华丽,线条典雅的敞篷车正巧停在他们面前。
殿下载着他的现任女友保娜,后座放满血拚的战利品。
保娜是小有名气的模特儿,媒体都当她是宠儿。金黄
的长鬈发挑染着几缯枣红,镶钻墨镜,时髦跟知
兼具。
“嗨,这么多人,康师傅,去约会喔。”殿下悠闲的将胳臂放在拉下的车窗,戴着宽边墨镜的他,被风梳理过的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苞保娜出门,是因为她独特的品味眼光,他需要她这部分的专长。
正准备送她回饭店,却看见本来应该在家休养的唐心像小媳妇似的跟在康子威后面,她悒郁的神情牵动了他的心。
他的脚自有主张的踩了煞车。
“老板。”康子威大方的打招呼,顺便为他介缙简
。
殿下没在简
身上多浪费一秒。
“唐心,天气冷得要命,你不在家休息,跑出来做什么?”看她身上还是原来那件单薄的外套,心里就一把火。
被点名了,虽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她不情愿的走出来。“你可以出去,我为什么不行?”
“我又不像你是受伤的人。”他轻松把唐心的话打回原形。
又用这话来堵她!
“你那房子大得像
宫,走来走去就我一个人,你都待不住了,为什么我就要听你的?”咬着
,她也有委屈的。
“你给我进房子去!”他低吼。只要看见她,什么不该有的情绪全冒出头,脾气特别坏,心特别
,无力感特别重。
以为她会在书房打发时间,没想到竟然在外面晃来晃去,真是该打
股!
想到
股!呿!他心跳个什么劲?小笼包会有什么值得人期待的好身材?别破坏胃口就感谢上帝了!
“你…你…恐怖的真面目
出来了厚。”抖着
,她结实被他
森凶狠的口气给骇住了。
她就知道,
前对她的温柔都是装的,那张臭脸才是她第一回见到他的真面目。
“没错!你敢再啰唆,皮最好绷紧着等吧!”当他恐怖分子是吗?呵呵,那就吓她个够,真不听话!
“你…你威胁我?”
殿下更见优雅的打幵车门,嘴角噙笑,他猿臂一伸,恰恰好,恰恰好逮住她的领子。
“你不能…”
“不能怎样?对付不听话的小孩是用不着讲理的!”
汗水淌下唐心的额头,滑至鬓边。
“要是多发出不该出现的声音,马上你的脸就丢大了!”
他的威胁生效,唐心马上成了没嘴葫芦,不过她心里骂得可凶了。
保娜没见过这样的殿下。
康子威不曾。
简
更别提了。
留下来的三人异口同声。
“他们住在一起?”
原来他们的同居还是一桩秘密呢。
…。。
“你瞪我没用的。”就算把眼珠瞪得掉下来,又能怎样!
“你看不出来我讨厌你吗?”她像伺机准备逃亡的小兽,以沙发为屏风,赌气的小嘴翘得半天高,都可以吊猪
来卖了。
被殿下拎进房间后就一溜烟藏在客厅长沙发后面不肯出来,唐心以为躲得安全无虞,殊不知她那头蓬蓬的头发早就出卖她了。
面对她孩子气的行为,殿下摸摸耳垂,无声的叹气。
事后,他也发现自己太猛
。
他好象二度给她留下“残暴”的印象,这下就算跳到黄河也没用了。
“喂,红
猩猩呼叫小汤包!”
小汤包鼓起可爱的小腮,两掌
住耳朵。哼,她绝对不随便接受招降!可恶的双面人!但是…噗哧!哪有人称呼自己猩猩的。
讨厌!他干么搞笑,害她气不起来!
这时候,门被轻轻敲动。
利莎先是垂手等殿下示意后,指挥着麦可把叠成堆包装精美的礼盒搬了进来。
看见两人对峙的情况,殿下的苦瓜脸一点都没逃过她何等精明的眼睛。
她的殿下竟然身处下风唷。
她忍着笑,无声的询问需要她帮忙吗?
换来一枚坚定的白眼。
好吧!小主子有他的自尊心,她还是继续扮演善解人意的角色就好。
推着麦可,两人互挤眼神的关上房门离幵。
“红
猩猩呼叫小汤包,小汤包听到请回答!”
唐心依然不出声。
了好一会儿他没了声响。
咦?他不会走了吧?
抬头,对上两颗亮晶晶的银色眼珠。
“你很吵ㄟ。”呼,吓她一跳。
“是啊,我也觉得。”山不来就他,他这天下大男人只好来就她这座顽固的小山。
“你不要过来,很挤。”他不客气的一
股坐下,跟唐心面对面,不算小的空间本来刚刚好,
进一个大男人后不只变小,连空气都好象不够了。
“没办法,我一直呼叫,你又不理我。”
他怎么可以那么温柔?
他的眼睛像会说话的海,而她像海中的小舟,在其中
漾着。
“你…想做什么?”
“小汤包,爱情可遇不可求,知道吗?”
他看出来了她的
发脾气是因为康大哥?
她不语。
看她默然不语的样子,不知道她的心游离到哪去了。
“你在这里没有换洗的衣物,我请保娜去帮你添购了一些,刚刚
利莎和麦可都拿上来了,你有兴趣可以看看。”说完,他站起来,不再看她,很快的走出房门。
几个小时后重新进来的殿下,发现唐心趴在为她添购的衣服堆中睡着了,嘴角带着浅浅、可人的笑。
为了不惊醒她,他刻意放缓了力道跟动作抱起睡天使。
…。。
“姐,太好了,我很早就想要这样的房间…”唐果以唐心没见过的百米速度跳上大
,成大字状埋在丝蕾边的软垫堆中,嗯嗯嗯的闻着洒满香水的
具。
黄昏时分,唐心见到了由司机接来的妹妹。
妹妹什么都没问,
声雷动的接受她即将有间美轮美奂、充满梦幻、粉红的超大房间的事实。
唐心不忍泼她冷水,不过该说的话仍然要说:“你别太高兴,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
“那有什么关系,咱家四合院的火炕是很好啦,可是这里有暖气、有地毯,就算打赤脚也不怕冻到脚指头
筋,不管能住几天都当作度假啊。”她很能随遇而安,享受就是了,想那么多,好烦喔。
“也对…但是…”
“姐,哪来那么多但是,你救了人,人家感恩要我们住进来,等哪天你的手痊愈,我们再搬回去,恩情还了,我们也捡到一段好日子过,两全其美耶。”唐果一刻都舍不得离幵
,她把唐心拉过来
沿坐下。
“唐果,什么时候你也懂这些说服人的道理啦?”
原来留恋过去、不合时宜的只有她。
“哈哈,我也有一点用处吧?”
“胡说,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天下红雨啦,你居然会讲这么感
的话,我的
皮疙瘩全都竖立起敬了说。”
难得的,唐心被逗笑了。
两姐妹感情本来就融洽,听妹妹说的有理,明净无
的她终究也还是二十出头的少女,撤去了
夜烦恼的琐事,心情自然
向阳光,恢复她本来的一些个性。
“姐,晚上我们一起睡,我讲学校的笑话给你听。”把唐心往
上拉,两人幷肩躺在舒适的
上。
“好哇。”
“那说定了。”
“我也有话想跟你说。”看着天花板上的浮雕,唐心想找人说说她剪不断理还
的心情。
“我在听。”唐果是个好听众。
“我…见到了康大哥。”
“嗯。”她的反应幷不热烈。
唐心不奇怪,从小,唐果对康大哥没有像她那么多感觉,衍生出来的感情自然不若她的丰厚。
可能也因为这样,她反而能从妹妹口中听见不同的声音。
以前她总是选择忽略,现在为什么却想听呢?
她真的迷糊了。
“他有了女朋友。”
“很正常啊,康大哥比我们大上好几岁,他要是不
女友才奇怪呢。”不适应的只有姐姐吧。
“你…知道我…喜欢他很久了。”
“姐,要我说,我觉得殿下比康大哥好多了。”唐果约莫知道接下来她亲爱的姐姐要说什么,不外乎她失恋了。失恋?她根本没谈过恋爱,哪称得上失恋。
她是迷糊没错,可是不代表别人的事情她看不清楚。
她姐跟康大哥这件“无头公案”她是最明白的那个人。谁叫旁观者清。
“他?红
猩猩,他是个花花公子!谁投到他怀抱他都来者不拒,这种人我最讨厌了!”
想到曾经被他贬得一
不值,心里还是气愤难消。
“你对他有偏见。”唐果一针见血。
唐心翻过身瞪视自己的妹妹。“你干么说他好话?”
她嘻嘻笑,
出天真可爱的表情。“我实话实说,像他这种肯负责任有肩膀、有担当又幽默的男人很少啦,姐,你跟他相处这么久一点都没有发现他的优点,你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有时候想想,我们姐妹俩,迟钝的人其实是你才对,我是背黑锅的那个。”
很少大谈阔论的唐果婉转的道破唐心最叫人诟病的缺点。
“他有这么好?”
“嗯。”唐心想大声的否认,却发现她的指证薄弱。
的确,红
猩猩嘴巴花,有时候得理不饶人,可是也仅仅止于这样。
利莎妈妈就对他赞不绝口,麦可也是死心塌地,就连很难相处的机要秘书…左手的冤家对头谭茉莉也没有第二句话。
别扭的人…只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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