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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离开
 扔下手中的火箭筒,雷成默默地将准尉的身体翻了过来。他的两条腿几乎被碾成了一张薄薄的纸。连带部的脏器一起,完全变成了一堆夹杂着骨片碎渣与腥红脏血的烂

 准尉已经无法说话。剧烈的疼痛与身体机能的迅速丧失,使得他仅仅只能在临死前做出一些无用的举动。尽管如此,雷成还是从其嘴翕张的形状和颤抖的手势中,看出了其中所代表的含意。

 “走,离开这儿。去南面的基地。那里,会更加安全。”

 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重伤下存活。几分钟后,随着一口从破裂肺部涌上的鲜血出,准尉的眼中也永远失去了生命的光采。

 不知什么时候,雷成的身后已经聚起了人群。他们都是从巨人攻击下散逃开的幸存者。没有人说话,似乎,除了雷成手中准尉血模糊的尸体,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注意的东西。

 一把工兵锹,挖出一个不大的浅坑。把尸体放进去,再堆起一个冒尖的土丘…

 连雷成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死亡和杀戮他实在看得太多了。自从女友死后,他甚至觉得,自己早已没有了任何感情。除了生存所需的必要动作外,其他人的生死与自己根本无关。

 也许,就好像教授自己心理学的老师所说:人类的感情,永远都是一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吧!

 大概是受了雷成举动的影响,围站在其身后的人们,也纷纷将散落在四处的尸体一一聚拢,收埋完毕之后,又重新回到准尉的墓前,默默地看着呆站在那里的雷成。

 “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转身看时,却是一个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

 “离开这儿。”雷成深深地了口气,冷冷地问道:“这里并不安全。留下来,只能是死。”

 “能带我们一起走吗?”一个戴着眼睛的中年人分开人群站了出来。

 “带你们一起?我?”雷成不觉有些好笑,自己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大三学生,但是听对方颇有些惶恐的口气,俨然已经将自己当作了唯一的领导者。

 “你比我们强。”中年人颇有些尴尬地将手上的突击步背到肩上:“我们都看到了,如果没有你,恐怕,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得死…”

 实力,在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一种权力的象征。更何况,能够独自走出怪物横行的城市,杀死可怕强悍的独眼巨人,这样的年青人,本身已经具有了领导别人的完全资格。

 既然所有人都这样认为,雷成也不再多说什么。一个人再强,也比不上两个或者更多人的力量。这个道理他懂。

 从巨人口中活下来的人共有二十二个。幸运的是,他们当中并没有重伤者。

 “现在,我把所有人分成五个四人小队。大家分头去收集武器和食物。剩下的两个人和我一组,去集合地下室里那些女人和孩子。两个小时后就出发。”

 武器仓库的旁边有一道不大的小门。这里就是女人们的庇护所。

 雷成的出现让聚集在这里的人们颇为意外,从其口中的转移命令也更加令她们感到紧张和不安。只不过,她们并不知道,这个外表看上去有些冷漠的年轻人,内心的感觉其实和自己完全一样。甚至,其中还多了一些焦急和忧虑。

 一百二十四个人。其中不但有二十多个年纪仅为七、八岁的孩子。甚至,还有两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南面基地距离这里其实并不远,只有不到两百公里的路程。以正常人的步行速度,顶多几天就能到达。然而,在孩子和老人的拖累下,能走这么快吗?

 有些事情,不试试永远也无法得知结果。更何况,虽然衰老无力,可他们一样是人。

 雷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按照顺序指挥地下室的人们离开这里。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定要把两名老人活着带到目的地。

 当然,如果他们成为整个团队面临危险时候的累赘,自己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杀了他们。

 “除了一套必须的衣服外,扔掉所有的东西。每个人都得带上足够的武器和食物。”

 这是雷成向女人们下达的命令,也在所有人当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几乎所有人的身边都有一两只沉重无比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被她们所珍视的物品。

 与家人的合影、各种不同类型的纪念物、极其贵重的首饰、银行存折…

 “我再说一遍,扔掉所有不需要的东西。如果有谁拒不执行,那么我只能把她独自留下。”

 人手一只的军用背包代替了沉重的皮箱。接过它们的女人绝望地发现:装满了食物与子弹的背包,根本无法再容纳多余的物品。她们只能从随身物品中选择出最珍贵的东西,带着满是无奈与悲苦的心情,将它们放进了背包的最底。

 “不,你不能这样。这是我一生的积蓄,一生的积蓄啊!”一个女人扑到在自己已经打开的皮箱前号啕痛哭。她已经把背包里的空间挤了又挤,最终却悲伤地发现:剩余的空间,仅仅只能放下几张薄薄的纸片。而自己打开的皮箱中,却是一叠叠整齐码放的钞票。

 “我不你,你自己选择。”雷成冷冷地说道:“你可以带走这里所有的钱。但是绝对不要指望路上会有人分给你一块饼干和一口饮水。”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所有的人都能听出其中所代表的意义。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想法,虽然在这种时候,个人意志不得不服从于绝对的命令。然而,抱着那种潜意识中一直存在的侥幸,还有出于对这个发号施令年轻人的怀疑,很多人偷偷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大量的物资,转而放进了那些原本就属于他们,现在却不得不被迫放弃的东西。

 雷成不是傻瓜,自然清楚这些名义上服从自己的人究竟在做什么。可是他并没有加以阻止。在他看来,自己所说的已经够多。任何清醒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既然说了不听,那么后果也是咎由自取。更何况,这些人非亲非故,自己不过是因为准尉的关系对他们产生了那么一点点责任感。实在没有必要像幼儿园的阿姨那样照顾到底。

 几小时后,在一群全副武装的男人护卫下,这支完全由老弱妇孺构成的逃亡队伍,终于走出了第四民兵连的驻扎地。

 南面基地是昆明军分区的一处后勤保障点。按照正常编制,那里驻扎着一个乙级战力的步兵团。从现在的民兵驻地出发,其间必须经过环绕城市而建的多个村镇方能抵达。这也是唯一一条通往那里的可行路线。

 除了必要的警戒人员之外,只有三个刚刚编成的战斗小队混杂在队伍之间,催促着女人们加快前进的速度。尤其是那对年逾古稀的老人,如果没有旁人协助的话,恐怕早在出发后几分钟,就已经远远落在队伍的最末。

 逃亡,永远都是一件充满艰辛与苦难的事情。因为怪物攻击而倒塌的楼房随处可见,大量散落在街道上的碎石砖片也增加了行进的困难。尤其是对于平时缺少活动的人们来说,没有任何交通工具代步的远途跋涉,更是令他们难以想象的噩梦。

 雷成带着自己的小队走在前面,已经和大队拉开相当的距离。一旦发现任何情况,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合并。

 女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奇特的一种生物。有些时候,从她们身上爆发出来的忍受力简直强得惊人。而有些时候,在字典中女人又是弱小的代名词。

 这样的特征,在男人面前体现的尤为突出。

 按照标准,一只军用背包的正常负重应为十五至二十公斤。这样的重量在大多数人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然而在远距离行进过程中,哪怕就算是五公斤的重量,也会对人的心理造成一定影响。就这样,在队伍出发后不到一小时,雷成就反复听到女人们的多次哀求与埋怨。其中的内容也很简单…要求休息。

 “是谁要求休息?”从队首返回的雷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干女人,冷冷地问道。

 “我实在走不动了。”一个面容娇好,看上去保养不错的女人愤怒地叫道:“都一个多小时了,我的脚底都起了水泡。就算是逃命,也多少让我们休息一下啊!”“还有谁要休息?”雷成下意识地看了对方脚上那双满是泥浆的高鞋一眼,没有理睬。转而问向了其它人。

 提出同样要求的还有四个人。都是年纪尚轻且衣着较为贵重的女。雷成注意看了一下,那些怀中抱着孩子,肩膀上还背着大包的女人,尽管脑门上已经渗出点点汗珠,面色也已经有些惨白。却从未叫嚷过半个“累”字。

 “继续走,加快速度,半小时后再休息。”

 说着,雷成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双军用胶鞋扔给说话的女人,又抱起旁边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大步走上前去。

 “哎!你什么意思?站住!站住!”

 “给老子闭上你那张鸟嘴。”

 雷成猛然转身,伸出强壮有力的胳膊,照准喋喋不休的女人脸上狠狠甩了个巴掌,全然不顾女人脸上那道几乎快要渗出血的指印,恶狠狠地低声骂道:“你是不是要把附近所有的怪物都引过来?如果你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可是如果你要因此连累这里所有的人,那么我绝对会把你一个人扔给那些怪物,活活撕成碎片。”

 傍晚,队伍终于抵达了城外一处村镇的所在。与繁华的都市一样,这里也遭到了怪物的袭击。街道两边整齐的房屋已经变成了废墟。破碎的瓦砾与荒凉的田地之间,还不时能够看到几具早已腐烂的尸体。

 村公所的礼堂相当宽敞,足够容纳所有的逃难者。简单地安排了轮警戒的人手之后,雷成这才找了个清静的角落,从背包中取出饮水和饼干,一点点掰碎放进口中,慢慢吃了起来。

 按照正常的程序,应该首先对这个村庄废墟全面搜索一番后,才能带领队伍进驻。可是连雷成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潜意识里似乎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告诉他,这里很安全,没有任何怪物出没。

 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种独特的能力,应该是在几个月以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雷成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随着与怪物之间的战斗在慢慢变强。也许,这就是濒临生死之间才能被发出来的人类潜质吧!

 单就身体素质而言,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强。只是知道,今天在背着两只重达数十公斤背包的情况,仍然抱着那个孩子轻松地走了很久…

 雷成吃的并不多。半块压缩饼干下肚,他便扎起了塑料干粮袋的开口。对生理学颇有研究的他知道,半饥半的情况下,其实能够刺人体各种机能达到最佳状态。那些原本应该参与到消化中的细胞,可以转而进行更多的供氧和循环。大脑反应也避免了因为吃得太多产生的惰。对于时刻处于危险之中的人类来说,保持必要的警惕,比什么都重要。

 礼堂的水泥地面寒冷而坚硬。和衣躺在上面,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然而,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丝毫没有顾忌这些。在简单的吃过东西后,疲惫不堪的他们枕着鼓鼓囊囊的厚实背包,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眠,是解除疲劳的最佳方式。更何况是以负重状态下长途跋涉了整整一天。虽然布置在礼堂外围的警戒人员可以轮休息,可是在柔和安详的夜风中,望着周围寂静无声的旷野,那在大脑中时刻绷紧的神经也会不由自主松弛下来。再加上身体对食物消化作用产生的舒适感觉,所有的这一切,都使警戒的人们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解。当然,必须随时睁开,注视着周围所有异常的眼睛,也在沉重眼皮的挤下,将其中的空间缩得越来越小。最终,在心底那一丝自我认同与疲劳的联合攻击下,彻底闭合成了一个紧密的整体。

 雷成的轮换值班时间是下半夜。现在,他必须抓紧时间让自己的大脑和身体获得充分的休息。

 就这样,在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情况下,没有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平民警戒者,纷纷抱着怀里的武器缩在各自的哨位上,愉快而危险地进入了沉睡之中…

 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睡的时候,某些微小的响声,往往会被自己当成梦境的一部分。比如老鼠的啮咬、旁边某人的鼾声、以及室友下意识的磨牙…都会被搀杂成为睡梦中的组成部分。这其实正是大脑在非正常意识状态下,对于外来信息的一种变相接纳。

 雷成也不例外。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总会听到阵阵轻微的咀嚼声。这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毕竟,礼堂里有上百人在休息。说不定是谁半夜觉得饿了,爬起来弄点东西吃。想到这里,雷成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两点半,距离自己接岗还有半小时。

 “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雷成这样告诉自己。同时也小心地翻了个身,以更加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正当他即将合上双眼再打个盹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那种若有若无的咀嚼声竟然礼堂外面。而且,其间还明显搀杂有数道微小而清脆的裂响。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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