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曹
闻东吴鲁肃去世，大喜，与众谋士商议，先请汉献帝降诏封孙权为吴公。献帝不敢不从。便遣司马懿为使者，轻舟往东吴而去。司马懿到南徐，孙权闻得曹
使者到，岂会怠慢，召集文武百官，大堂
接。司马懿盎然而⼊，宣了天子诏书，封孙权为吴国公。孙权大喜。司马懿又道：“今将军得封吴国公爵位，皆魏王曹公在御前大力保奏也…天子尚有秘诏在此。请吴公接诏。”孙权从之，引⼊內室。司马懿道：“魏王与将军之⽗乌程侯乃是莫逆故
，又与将军有婚姻之亲。今番屡屡刀兵相见，皆是因刘备从中挑拨也。现刘备占据两川、荆襄、广之地，爪牙甚多，于国无利。天子有秘诏令将军讨伐荆州之贼。魏王意思，两家和好，共灭刘备，平分其地，同扶汉室，如何？”孙权接诏，犹豫不决，乃请司马懿先⼊馆驿休息，自己召集群臣商议。张昭道：“此显是曹畏惧关羽锋芒，因此与我和盟。虽然，可以乘势袭取荆州也。”诸葛瑾道：“子布公此言差矣。孙刘同盟，乃是周公瑾、鲁子敬定下国策。今⽇曹势力強悍，我两家当并力抗之，焉能自相残杀，而令曹坐收渔利乎？”张昭驳道：“曹协天子之名，以号令天下，我等既为汉臣，当顺天子之旨。前番与曹军兵，乃势不得已，今既有和解，有何不可？且刘备自⾚壁之后，⽇益坐大，今虎据荆州，坐拥两川，已为我东吴心腹大患。若不乘机取回荆州，我东吴必为之并。”程普道：“张公所言是也。且那刘备奷诈无信，昔⽇百般阻挠我取川，致令周公瑾含恨而终；自己却乘虚而⼊，又赖荆州不还。所谓同盟之好，其实有名无实矣。”众将皆道：“程德谋所言甚是。”孙权听了，尚且犹豫道：“只是曹大军在外，我若起兵攻荆州，先断了刘备这边外援，又结下一家冤仇，万一曹军前来，如何是好？”便看陆逊起道：“某倒有一计，可为主公决矣。”孙权大喜：“伯言快快说来。”陆逊道：“如今之计，莫若虚应曹，然后按兵不动，暗自准备。却请曹速发大兵救樊城、攻汉中，两路牵制。若是曹军真真得胜，杀退刘备、关羽，则我一面整备大军，作势参战，一面向刘备涉，只说愿意救援，但求还荆州。刘备势窘，必然答应，如此可兵不⾎刃而得其地也，同盟又不至破灭。若是曹再为关羽所败，则我一面鼓动刘备增兵继之，一面却乘其骄傲之时，夺取荆州，必能得手。”孙权闻之大喜：“伯言⾼见也！”张昭道：“可明⽇设宴，答复司马懿。”孙权从之。次⽇，孙权在大堂设宴，款待司马懿。方饮一回，忽见一少年人气宇轩昂，大步而⼊，指司马懿道：“公
以三寸巧⾆，令我家主公为汝曹火中取栗，明窥我东吴无人乎？”众大惊，视之，乃诸葛瑾之子诸葛恪也。司马懿微微一笑：“兵发荆州，乃两家大利之事，何谓火中取栗？”诸葛恪道：“分明曹忌惮关羽，却教我家主公去惹恼刘备，你好坐观成败，好如意算盘！”司马懿道：“先生此言差矣。关公勇武，世固无双，然而以区区数万之众，当朝廷精兵，却也未必便能不败。只是无论成败，此时皆是东吴兴兵取荆州之时机。否则，关羽败则回军江陵，胜则刘备必增兵出川，只怕东吴不得其利。”诸葛恪冷笑道：“如此曹公倒是颇看顾我等了。只不知东吴得了荆州，曹公却有何便利，劳司马先生奔波这一趟？”司马懿正⾊道：“魏王辅佐天子，心系百姓，唯愿早⽇混一宇內，以安万民。今⽇刘备托名汉室之胄，虎据鹰扬，残破民人，割据地方，为汉室大患，魏王所以与吴公结盟，正为此也。而先生只以‘利’问之，既曲了魏王心意，却也贬低吴公声名哪。”诸葛恪哈哈笑道：“先生说得好不慷慨，昔⽇曹孟德三十万雄兵下江南，⾚壁一战，烈焰冲天，那时却又为何？”司马懿道：“昔⽇兵临⾚壁，确为奉旨征伐吴、楚。然今番时事不同，刘备乃家国心腹大患，故魏王专力对之。吴公若能起兵相助，是以大功于家国也。”诸葛恪道：“如此则刘备覆灭之后，又当如何？”司马懿道：“刘备覆灭，则吴公勋劳盖世，当启奏圣上，赐以王爵，与魏王共扶社稷，萌及子孙，青史垂名也。”诸葛恪道：“今⽇关羽在襄樊战，胜败若何？”司马懿道：“胜败不分。只是若真叫关羽取了襄樊，威
宛洛，则其进取中原之势成，东吴却先做了他喉中之鲠，只怕刘备不会放心北进。与其如此，莫若先行取势。”诸葛恪道：“孙刘兵，曹公当助哪家？”司马懿道：“魏王向来助顺讨逆，吴公与刘备战，顺逆昭然，何必多问！”两人对辩数合，诸葛恪无言相诘，乃告辞退下。孙权呵呵笑道：“司马先生之言，甚是清明也。”便亲自斟酒相劝。司马懿拜谢。忽陆逊起，谓司马懿道：“烦劳仲达转告曹公，此时荆襄战局危急，关公锋锐难当，请曹公全力应付，我东吴当扪其后也。”司马懿道：“伯言所说甚是。”于是宾主畅饮尽
。司马懿自回到许都不提。再说于噤、曹纯引大队军马出许昌，杀奔樊城而来。关羽闻之，聚众商议。马良道：“于噤乃曹营名将，今提精兵数万，来救樊城，不可轻敌，当先扎营道口，挡住锋芒，然后缓图之。”关羽摆手道：“于噤之能，老夫尽知，其人心思慎密，多谋寡断，今其兵远来，当一鼓破之，免生⿇烦！”便叫马良、廖化分兵屯驻，防曹仁出樊城
战；自提军向北敌。未几，前面探马报曹军五十里外杀来。关羽正出战，刘唐
⾝道：“乞一枝军，先往战，挫敌人锐气！”关羽看伊籍，伊籍道：“刘将军此言甚好。君侯可举大军为后应。”关羽便拨三千军，令刘唐前往。刘唐领命，率军疾进，行二十余里，头撞见曹军。于噤看刘唐威风凛凛，不敢轻视，且摆开阵势，刘唐提刀出阵，喝道：“兀那贼将，快快来领死！”于噤⾝边，董衡大怒道：“何方匹夫，如此大胆！”
杀出。刘唐横刀上前，两个战无十数合，董衡抵挡不住，董超飞马杀出相助，三人截住厮杀，不分胜败。于噤在旗下看见，暗道：“关公手下无弱将也。”曹纯道：“不可久战，当速进兵破之！”便叫擂鼓。曹军数万之众，嘲涌而来，当先便是虎豹骑精兵。荆州军只有数千，如何能敌，刘唐格开二董，麾军后退。曹纯正要下令追击，于噤止之道：“且慢，此路敌军显是
我，不可穷追。”曹纯道：“将军奉魏王之命来救樊城，如何这般畏惧。”于噤道：“我非畏敌，只是用兵者当谨慎，切不可冒失。”于是约束人马，缓缓进。行不数里，前面绣旗招展，大军排开，关云长提青龙偃月刀出马。于噤久知关羽之威，暗自心惊。关羽朗声问道：“曹军阵前，谁敢与老夫手？”曹军众将面面相觑，皆不敢出。关羽连问三声，无人战，不由大笑：“不敢战，则兴兵前来，更为何耶！”将两股一紧，⾚兔马长嘶飞跃而来，后面荆州军齐声呐喊涌上。于噤大惊，⾝边副将刘埔上前战，只一合被青龙刀斩于马下。关羽乘势麾军突击，曹军不能抵挡，都纷纷后退。于噤急令步军列队抵挡，马军抄两翼夹击，曹纯亲率虎豹骑当先反包抄，荆州军两翼遭兵马冲击，只好抵挡。此时关羽冲杀在前，曹军中路节节后退，却恰作了一个口袋。于噤望见得机，叫招展大旗，擂鼓进发。曹军两翼铁骑奔腾杀出，如钢剪铁钳，直把荆州军合住。关羽正在督军进发，忽闻⾝后杀声大作，关平急急来报：“⽗亲，曹军两翼夹击，我军后队不稳！”关羽厉声道：“休得理睬，随我尽力突进，把曹军中队冲断，再反⾝杀回，敌军自溃！”于是并力直攻中路。于噤急调集弓弩手千余，
箭齐发，荆州军冲击数次，死伤遍地，不能得手。关平谏道：“我军陷⼊敌阵，不可恋战，冲阵而出为要。”关羽道：“有理。”于是转攻右路。那右路恰好是曹纯亲自督率之虎豹骑队列，自恃精兵，上前截杀。关羽大怒，青龙刀挟风扫
，雪刃所到，⾎花飞舞，虎豹骑兵将人马扑地。关羽麾下将士也损伤甚重。曹纯看关羽如此勇猛，不敢死死纠
，只得整军退开。恰好荆州军刘唐反杀回来救援，两军各自休战回营。回到营中，于噤召集众将商议道：“关公勇猛，不可力敌。当拣险要处安营，以为持久之计。”曹纯道：“只是樊城围攻甚急，若我军按兵不动，岂不危险？”于噤道：“我屯兵一侧，威胁腹背，则关某终不敢全力攻打樊城，且曹子孝文武双全，必能坚守；我若轻举妄动，万一失利，樊城不保矣。此昔⽇徐公明救汉中教训也。”曹纯道：“将军⾼见。”于是与众将把兵马转过川口，⼊⾕中下寨。寨前密布铁蒺藜、陷马坑，安排強弓硬弩，只作坚守。
且说关羽第一⽇与于噤
战，不分胜败，闻得曹军⼊山⾕下寨，便亲率万余军马前往挑战，却叫关平、刘唐各引三千精兵于两边埋伏，只待曹军出战，便三面夹击。挑战大半⽇，于噤只是不出。关羽暗自纳闷。次⽇，又去挑战，于噤依旧⾼悬免战牌，闭门不出。关羽回营，甚是不悦。回到营中商议，刘唐道：“想是于噤畏惧将军威名，因此不出。明⽇换俺去挑战，君侯却引军在后埋伏，看他如何。”关羽甚喜。次⽇刘唐引军数千，到川口叫阵。曹纯道：“此乃关云长手下大将，虽然勇猛，毕竟无谋，可出战擒之。”于噤道：“此必敌之计，不可理睬。”曹纯只好不说。刘唐挑战到⽇头西下，怏怏而回。归见关羽，关羽道：“明⽇你与平儿同去挑战。”过一⽇，关平、刘唐同引六七千军马，到曹军营前叫战。于噤唤来董衡、董超道：“你二人可引五千军马，开门出战。只需败，不许胜，却把敌将进我营中；我这里自有军马接应。”二董领命去了，于噤与曹纯各引精兵，埋伏在川口两边。再说刘唐、关平看二董引军杀出，于是上前锋。战不数合，刘唐、关平回⾝便走。董超、董衡见得计大喜，便要麾军冲杀。忽然后面辕门里金声不断，二董知于噤治军甚严，只得各自回营。关羽伏兵在外，只待等曹军追出便一拥而上，围而歼之，不料曹军却自回去了，只好叹息不住，也自回营。二董回到营中，于噤重赏道：“杀退敌军，功劳不浅。”转谓曹纯道：“关羽遣将前来挑战，实是我也，后面必有埋伏。今不是收兵得早，必然中计。”传喻全军：“今后务须谨慎，只要坚守，妄自出战者，斩！”一连对峙半月有余，于噤死守不出，关羽屡次挑战，不能得手。又准备冲车，突袭曹营，却被营前壕堑、陷坑甚多，曹军在前面
箭
下，枉自折损人马，不能前进。关公不噤渐渐急了。这⽇同了马良，到江边山上遛走。是时秋⾼气慡，江风习习，关羽望见一派风光，不由心中大悦。忽然看到曹军营寨，在山梁之后，近⽔依山，阵型俨然，深合兵法，难以攻克。关羽皱眉苦思，忽然心念一动，呵呵大笑道：“是了，某有破敌之法了。”同马良回营，召集众人商议道：“可多准备船只、竹筏，预备⽔战。”廖化道：“陆地兵，何用船只？”关羽笑道：“曹军营地占据险要，又互为救应，強攻甚难得手。但于噤虽然知兵，却不明地利。某看他扎营之处，虽靠山而立，却地势低浅；又兼四面土垄，倘有大⽔骤至，平地必然漫起。此时正是秋季，若山雨大发，我再堵塞各处⽔口，则曹军皆成鱼鳖也！”众将闻之大喜：“君侯真神机妙算也！”马良独虑道：“倘使天雨不作，又当如何？”关羽道：“那便是于噤命大耳。究竟如何，近⽇便看分晓。”于是各自准备。当夜，天空
雨密布，秋雨如注，无有停歇。关羽大喜：“此天助我也！”一面加紧堵塞各处河道，一面遣关平、廖化引军一万，在川口扎营，防曹军移动。一面调集大军，准备攻打于噤。大雨一气不停，⽔漫⾕口，曹军校尉成何急见于噤道：“都督，今秋雨大作，山⽔暴涨，若是敌人堵住下流河口，我军营地尽成泽国也！今当急急移动营寨，防止敌人⽔攻。”于噤道：“此言甚是，然不可妄动。可先教董衡、董超引军五千，出川口安营。大军依次拔寨。”二董领命去了，不到半⽇，奔回道：“大事不好，川口被敌军堵住，我军尽数困于⾕中矣！”于噤大惊：“我命休矣！”董衡、董超道：“现下营中大⽔淤积，深到膝盖，粮草尽
，将士饥寒，请将军明示！”于噤沉昑片刻，道：“可暂时往山头⾼处移营，以避洪⽔。”成何道：“若是诸寨军各往⾼处移营，则营地阵型必然散，倘敌军乘船来攻，如何是好？”于噤掩面道：“某之过也！今⽇移营则军，不移营则军苦，与其于⽔中浸杀，不如先顾眼前。”传令：“全军各自往⾼处移动营寨。”那山⾕之众，地势崎岖，曹军原本营寨安扎各以方位，甚是严整。现下洪⽔涌起，只好往四面山坡⾼地搬移，自然也说不上甚么阵型。曹军马匹草料尽数被大⽔浇透，战马夜一之间死了多少。士众寒⾐冷食，苦不堪言。及至天明，⾕口杀声大作，关云长亲引大军，分乘战船、巨筏，杀进⾕中。一眼望去，密蔽⽔面。⾕口守军，早已零
，顿时被冲将进来。此时⾕底积⽔已深丈余，人不能立，曹军各自散布于四处山头，俱不成队伍，又兼军心混，被荆州军乘船一阵冲杀，⽔面染得绯红。关羽引二万余精兵，乘船数百艘，一路进发，一路围攻掩杀，把各处山坡的曹军各个击破，杀得浮尸蔽⽔，弃甲満山。曹军兵士有乞降者，有战死者，哭喊号啕之声，响彻山⾕，惨不忍闻。于噤在山头之上，手⾜无措。便看关羽引百十只船包围上来，口里⾼叫：“于文则早降免死！”于噤惨然道：“一招失算，断送大军，我对不起魏王也！”问成何道：“今⽇兵败，无颜见魏王，将军当如何？”成何道：“某既为将，唯一死耳。”于噤道：“既然如此，某受魏王大恩，亦当一死。“成何道：”都督却不可死。都督若死，则此处数万官兵，尽数为关某屠戮也。”于噤道：“你要我如何？”成何道：“都督自为可也。”子套佩剑，自刎⾝亡。于噤看成何自尽，抱住尸⾝大哭。关羽只在船上⾼叫：“文则，我二人在许昌曾有相识，何不归降皇叔？今突降大雨，淹没曹军，⾜见天道所在，文则何必胡涂？”于噤站起，转看四周，众兵呼爹叫娘，哀声四起，不由掩面泣道：“以某一人之过，致令全军将士受困，于噤万死不⾜赎也！”转向关羽呼道：“云长君侯！于噤愿降，任就刀斧，但请勿诛杀我全军将士。”关羽哈哈大笑：“同是汉家儿郞，我何忍杀害！”便教接于噤上船，往各处招降。曹军见都督投降，纷纷解甲弃戈。独有曹纯引虎豹骑屯扎于土山之上，又有董衡、董超引军千余，相互支持。于噤在船头劝降，曹纯切齿骂道：“于文则！魏王待你恩重如山，今⽇竟有面目于阵前为敌劝降，某当将汝碎尸万段，以怈心中愤怒也！”于噤道：“今⽇天意大雨，我军阵势已
，若不降，数万将士枉自作刀下冤魂，又有何益！”曹纯怒道：“住口！关羽匹夫，可敢前来一战！”引众冲至⽔面，挥动兵刃叫阵。关羽道：“虎豹骑精悍，不必与之厮杀。”便令四面船上箭齐发。虎豹骑虽然精锐，在这方寸土山之上，何处规避？不多时，大半已被死在坡前。关羽方教大小船只靠岸登陆，上前厮杀。曹纯怒目圆睁，引百余骑直冲⽔前，荆州军方才登岸，措不及防，顿时被杀翻一片。关羽大怒，亲自策马登陆，曹纯提刀上前，战无十合，被关羽劈于马前。虎豹骑余部皆不屈战死，董超、董衡二将下马请降。这一战，斩杀曹军万余人，余皆生虏，所得辎重，堆积如山，关云长威名大震。战罢，关羽在营中升帐，推过于噤来：“文则，今⽇可愿降我？”于噤默然不语。关羽亲释其缚道：“文则忠勇，某素知也。然今⽇天意如此，文则奈天命何？不若归降我主汉王，同兴汉室。”于噤郝颜，还是不语。关羽便教：“先送往江陵城中。”又推过董衡、董超二将，问道：“可愿降否？”二将拜道：“关公神威，天人共敬，我等愿降，为马前小卒效命！”关羽哈哈大笑，便教二人引导前部，乘着大⽔未退，一起乘船，径直来攻打樊城。正是：已借天时擒骁将。复仗⽔势图孤城。不知曹仁镇守樊城，安危如何，请看下回。 Ｍ.ＰiｎＧgＸｓ.Ｃ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