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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三章 踏遍紫云犹未旋
 《噤中起居注》卷一百二十八,第十章,起自天都凡一百零三⽇。

 二十七年,六月,帝恙,降旨停朝。辛卯,疾病加剧,移驾清和殿,退御医不宣…

 圣武二十七年的初夏,伊歌城一片繁花似锦,宽阔的天街两侧浓荫匝地,偶尔已能听到蝉声点点,时有时无地昑唱在似火的骄下,给车⽔马龙的上九坊更添了几分热闹。

 而朝堂之上,许是因为天帝的病情,倒着实安静了一阵子。只是湛王大军即将班师回朝,为将各项事宜筹备仔细,各处也都十分忙碌。

 如今伊歌城九九八十一坊上下,所有的酒楼茶肆都盛传着湛下卷第三章踏遍紫云犹未旋王平藩、灭突厥、定西域的种种奇闻。其中最令言者津津乐道,男儿击节慨叹,女子暗怀遐思的,却莫过于湛王单骑⼊于阗,只⾝退却吐蕃使者的传说。

 五月初时,天朝大军兵驻甘州,与早已等候在此的天朝使团会合。湛王除剑戈、去戎装,以皇子⾝份率包括一千护卫在內的使团⼊使西域诸国。与此同时,吐蕃赞普⾚朗伦赞为笼络西域各国势力,亦遣使北行。

 西域三十六国,以楼兰、焉耆、车师、于阗、⻳兹、琉勒等几国国力最強,势力最大。其中楼兰、⻳兹、琉勒等早已归服天朝统治或与天朝好,唯有于阗国因与吐蕃国境最为临近,一向态度暧昧。

 天朝使团西行至于阗,因吐蕃使者早一步到达,先⼊为主,于阗国王既素来亲善吐蕃,便以随行护卫人数过众为由,拒绝天朝使团⼊境。

 湛王闻报,命副使周镌率众候于戎卢,仅留十名扈从相随前往。

 于阗护国将军哈努尔奉命前来接,出动大军万下卷第三章踏遍紫云犹未旋人,名义上设贵宾之礼,却设法刁难随从。谁料湛王遂不带侍卫,不佩刀剑,只⾝与哈努尔并骑⼊城。⽟冠⽩马,缓带轻衫,一尘不惊,谈笑自如。万剑从中过,如⼊无人之境,倒叫哈努尔暗自心惊,亦不由佩服,不复之前态度嚣张。

 当晚,于阗王设宴王宮之中,吐蕃使者位列上席。席间那吐蕃使者频频挑衅湛王,于阗王故作不见。湛王举酒笑谈,从容周旋,犀利却偏不愠不火的语气,⾼傲却又缓若舂风的神情,言辞风雅,才识渊博,见解独到,寥寥几句笑语便叫对方处处受制,自打嘴巴。

 一场鸿门宴,于阗国在座的王族亲贵摄于湛王⾼贵气度,无不心有倾服,反而冷落了原本被视作上宾的吐蕃使者。宴后,湛王与于阗王密谈至深夜,一直亲善吐蕃的于阗王竟于第二⽇一早便下令将吐蕃使者逐出境內,以隆重的国礼接天朝使团⼊朝。

 于阗国态度的转变,令天朝在西域的统治更加不可动摇。湛王究竟用了何等法子达到了这样的目的,不免叫人猜测纷纭。但传闻中最为旑旎神秘的,却莫过于于阗王主动提出将二女儿朵霞公主嫁与湛王为妃的事情。

 那朵霞公主乃是于阗王的掌上明珠,貌美如花,天姿聪慧,因自恃美丽与才智,不知曾拒绝过邻国多少公侯王子的求婚,将西域诸国才俊皆未放在眼中。不料此次王宮晚宴之后,她深深折服于湛王之潇洒风华,甘愿委⾝相嫁。

 于阗王虽顾虑两国关系反复,不太情愿,但公主心意已决,执意请求,亦力劝⽗王不要把持不定,摇摆于两国之间,以免各不讨好。于阗王最后觉得公主言之有理,于是向天朝提出联姻,愿结秦晋之好。

 面对阗国提出的婚事,湛王慨然笑纳,命八百里飞骑回报天都,请奏天帝。得到准许后,以明珠千斛、⻩金万两,各⾊丝、绸、绢、罗、锦、缎及极为罕见的奢华珍玩为聘礼,娶朵霞公主回朝。其中仅一小块拳头大的龙涎香便已价值连城,更莫说其他奇珍异宝,一时轰动西域诸国。

 此事传回天都,自然化做了各种离奇的版本。湛王回朝的⽇子一定,伊歌城中凡是能见到城门的酒楼都已抢定一空,礼部与皇宗司拟定仪程,虽因天帝龙体未愈有所顾忌,并不敢有当年天子亲临神武门犒军的浩大声势,但満城官民万众瞩目,尽要一睹湛王与公主的风采,大街小巷沸沸扬扬。

 湛王尚未离开于阗国,一些自西域归来的行旅商人便早已将各⾊传说带回天都。湛王如何孤⾝⼊于阗,如何应对吐蕃使者,如何与公主两情相悦,携美而归…说的绘声绘⾊,如同亲历。

 不过当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去想,任你惊才绝,天纵英姿,这世上没有凭空的获得。神话的背后,辉煌的底处,永远都是智谋与胆略较量,永远需要长远的眼光,过人的勇气,以及,无所不为的手段。

 于阗一行之艰难,湛王进⼊西域之前便心中有数。天朝大军名义上驻扎甘州,实际上使团尚在楼兰国时,已有神御军轻骑三万借道⻳兹,在⻳兹国向导的引领下横穿沙漠,顺利抵达于阗国边境和田河畔,悄然陈兵。

 湛王之所以单⾝赴险,亦是深知于阗国內不乏来自天朝的商人。这些富商巨贾无不与富甲天下的殷氏阀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在于阗国內与那些王公贵族相络,已然形成能左右于阗政局的一股势力,更是湛王此行坚实的财力后盾。

 湛王只要召见几个商人,便能了解于阗王生多疑,贪财好⾊,当即以天朝使团的名义向于阗王赠送了一批珠宝金银,外加数十名如花美女。而酒宴当晚,便有吐蕃使者酒后強行‮戏调‬这些女子的消息传到于阗王耳中,于阗王自然大怒。

 此时被侍从请到花园散心平息怒气的于阗王便顺理成章的遇到被朵霞公主邀请来鉴赏美⽟的湛王。一次主宾尽的会面,湛王同于阗王和公主笑谈风雅,却无意提起此次随他前来的副使周镌多次往返西域,已然开辟了一条自⽟门关始,经楼兰、⾼昌、尉犁、⻳兹、姑墨等国直达琉勒,从而西出葱岭的商路。天朝因国事纷争,考虑到商旅‮全安‬,大有完全弃用原来古道之意。

 西域古道过鄯善、且末、精绝等国,再经于阗而达琉勒,一直是这些‮家国‬商贸繁荣的重要依赖。一旦行噤令、绝商旅,天朝的丝绸、茶叶、铁器、金银以及一些精美的奢侈品将在于阗国內⾝价倍增,而于阗所产的⽟石、香料、药材等物品也将乏人问津。于阗即便能与吐蕃好,吐蕃地处荒芜,即便国势再盛,又岂能与天朝的繁华相比?

 于阗王虽不是什么明君圣主,行事反复无常,眼下却也看得清楚此点儿,再加上朵霞公主从旁规劝,当即见风使舵,驱逐吐蕃使者出境,向天朝示以诚意。

 与她的⽗王相比,朵霞公主显然更具有过人的智慧与的眼光,不但设法促成了两国间的好,更为自己选定了一个风华无双的夫君。然而正如天朝的百姓不会想到国与国之间合纵连横的复杂一样,朵霞公主也永远不会了解,眼前这个翩翩如⽟潇洒倜傥的男子,在对她温柔含笑之时心中所思所想,却是多年前在伊歌城京畿司的大牢里一个⽩⾐素颜的女子曾说过的话:商旅贸易远比战争更容易控制一个‮家国‬…

 这句话在他面对着万里大漠飞沙时如此鲜明的浮现在脑海中,夜⾊下美丽的月牙泉如她清澈明亮的眼睛,而静陈于泉底深处的沙石却如他此时的心情,在经过了⽩天烈⽇火烧般的曝晒之后,夜晚冰寒的幽凉透骨而来,一切繁华与骄傲皆没落,冷月随波,寂寂然,无声。

 于阗王遣使者三百人,携上乘五⾊美⽟、良马美酒等丰盛的陪嫁以及朝贡物品随湛王东行,送朵霞公主⼊嫁天朝,朝见天帝。但是这番两国联姻的盛举却让原本便愁云惨雾的御医院雪上加霜,只因天帝病势沉重,⽇渐不起,令人苦无良策。其中最叫御医们头疼的是天帝自移居清和殿之后便弃医不就,除了偶尔召见几位宰辅重臣并命苏淑妃侍驾外,不见朝臣妃嫔,连皇后都拒之门外。药无从下,医无从医,如何不让御医左右为难?

 三省六部一台九司,举朝上下束手无策,如此拖至六月末,钦天监正卿乌从昭上了一道表章:

 寅酉年乙亥,土盛枯⽔,木弱逢金。今太⽩经天,⽩虎犯⽇,太岁位正西,上侵紫宮,易避西方而居北坎位,远命属虎年之人,女子尤甚…

 这道表章在通政司停了不到半个时辰,直接由內廷女官送⼊含光宮。

 六月癸巳戌时,遵含光宮皇后懿旨,皇宗司、掖庭司清查大正宮中所有妃嫔、女官、侍女,凡遇虎年所生者,已有封号的妃嫔一律送至千悯寺,未经传召不得私自⼊宮,未曾侍驾的女官及侍女则放出宮去,各归家门。

 深夜之中,大正宮灯影穿梭,脚步密集,掖庭监司亲自带人盘查各宮,不停有侍女被带走,一片人心惶惶。皇宗司则早已将几名不宜留在宮中的妃嫔遣送出去,连夜前往千悯寺,这其中便包括住在皇宮最西面承平宮中的定嫔。

 翌⽇,汐王上表请奏,恳求天帝恩准他将定嫔接⼊汐王府奉养。与乌从昭的表章不同,这道表章经通政司进⼊中书省,在凤相手中庒了三天,留中不发。

 再隔了一⽇,已多⽇未曾进宮的凌王妃前来给天帝请安。不过多会儿,清和殿传出口谕,命御医院上呈⽇前所用药方御览,此时已晋为御医的⻩文尚候在外殿,等候宣召。

 这一候便是两个多时辰,眼见⽇上正中,一⽇已过去大半,⻩文尚方见凌王妃自內殿中缓缓踱步而出。眸若秋⽔,眉似远山,⽟栉⾼束云鬓,玲珑华胜轻摇,一⾝黛青⾊的宮装端丽雅致,广袖燕襟,披帛修长,虽已有数月⾝孕隐约也看得出,却是别有一份风姿绰约,‮媚妩‬动人。

 润和通透的⽟环绶随着她的脚步轻摇,发出悦耳的声音,给这着了几分暑气的大殿带来了丝丝清凉。

 “见过王妃!”

 随着⻩文尚的问安,卿尘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皇上先前都用得什么药?”

 ⻩文尚回头示意了一下,⾝后两个內侍躬⾝将托着药方的漆盘呈上。卿尘便站在那里,一一细看下去,稍后道:“取笔墨来。”

 其中一个內侍应声退下,很快取来笔墨奉上。卿尘提笔垂眸,在御医院列出的方子上略加添减,笔下龙飞凤舞,看得⻩文尚暗自心惊。

 卿尘写完之后,对⻩文尚道:“从今天起照这个方子奉药,记住石决明先煎,钩藤后下。以后每⽇巳时来清和殿请脉,若脉象弦滑则加龙胆草五钱、‮花菊‬三钱、牡丹⽪三钱同煎,若弦细便佐以尚药监所制的金匮肾气丸。你仔细记下,切莫有误。”

 ⻩文尚匆忙将她的吩咐记下,拿着药方心中忐忑不安,一抬头,见她已经往殿外走去,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王妃!王妃…”

 卿尘止步转⾝,面带询问。⻩文尚踌躇道:“王妃,这方子上有几味猛药,下官惶恐,实在不敢妄用。”

 卿尘微微冷笑道:“中看不中用,你们御医院是不是也该改改那些太平方子了?”

 ⻩文尚低声道:“凡疾病当三分治,七分养,若未待脏腑调和便以猛药医之,恐生意外。下官丢了命事小,圣体安危为重!”

 话说完后,却半⽇不见卿尘回应。⻩文尚抬头看去,见她正静静望向云檐龙壁的清和殿,有种幽深的意味映在她清透的眼底,一漩明锐浮光掠影般消失在那黑亮的瞳仁深处,微澜温冷。

 只一瞬,卿尘自远处收回目光,淡声道:“只怕皇上已等不到你们调和脏腑,安神定气了,这药用不用,你自己斟酌。”

 ⻩文尚瞠目结⾆呆立在那里,当时便汗透⾐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卿尘见他这副模样,却淡淡一笑:“你也是深知医理的人,我用的药有错吗?”

 ⻩文尚道:“药对病症,确实没错,只是…”

 卿尘未等他说完,便道:“既然药没错,我敢让你用,便自然有把握保你前程命,难道你是不相信我?”

 ⻩文尚急忙道:“下官不敢!”

 “那便好,你自己斟酌吧。”卿尘不再多言,转⾝继续前行。面正有殿前內侍快步在前引着凤衍⼊清和殿见驾,见卿尘和⻩文尚站在殿外,凤衍停下脚步,那引路的內侍躬了躬⾝,先往殿內去了。

 ⻩文尚见到凤衍倒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匆匆上前施礼:“凤相!”

 凤衍见他一脸惶惶不安的神情,皱眉道:“什么事?”

 ⻩文尚犹豫的空档,卿尘微笑道:“我在和⻩御医商讨给皇上用药的方子,⻩御医对几味药有些疑问,不敢用。”

 “哦!”凤衍看了⻩文尚一眼“既然是王妃列的方子,你便放心用吧。”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像给⻩文尚吃了定心丸,他似乎舒了口气,说道:“下官遵命,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凤衍挥了挥手,⻩文尚躬⾝退下。卿尘目光一抬,在⻩文尚的背影上停了一停。凤衍笑容慈蔼:“皇上果然肯用你的药,可见对你是信任有加啊!”卿尘却只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我至少得让皇上看起来比以前有所好转,否则让御史台挑出钦天监的不是,乌从昭也不好待。”

 凤衍点头,顿了顿,问道:“皇上究竟…”

 略长的尾音,话不必说完,意思已明了,卿尘冰雪聪明,岂会不知其意?微微‮头摇‬:“尽人事,听天命。”

 凤衍会意,也不再多问,却突然见卿尘脸上带过极轻的微笑,回头看去,却原来是夜天凌远远迈上了⽩⽟石阶,显然是往他们这边来。

 因是⼊宮,夜天凌今⽇穿的是玄⾊的亲王常服,长⾐窄袖,金扣束腕,暗底上飞天云⽔纹衬绣五爪衮龙,王仪尊贵,不怒自威,九旒冕冠束发,⽟带,在平素的清冷中更添倨傲,令人不敢仰视。他在与卿尘目光相触的片刻微微扬,原本严邃迫人的星眸流露出淡淡笑意,一时神采飞扬。

 待到了近前,他对凤衍道了声:“不料凤相也在。”便伸手挽住卿尘,低声道:“怎么这么久?”

 卿尘道:“陪皇上多说了会儿话,你怎么来了?”

 夜天凌道:“你⾝子不方便,还是早些回府,莫要太过劳累才好。”

 卿尘含笑点头,凤衍看在眼中,笑道:“殿下如此体贴卿尘,老臣这做⽗亲的看在眼中,着实替她⾼兴。”

 夜天凌淡挑角,并未接话,却道:“今⽇在文澜殿,凤相费心了。”

 凤衍“呵呵”一笑:“玄甲军的编制蒙圣上亲准,十余年来不曾有过异议,老臣不过是⾝处其位,职责所在罢了。”

 夜天凌神⾊淡定,语气疏朗:“说起军中编员,方才兵部倒提了一事,帝都中京畿卫的人数如今已有两万有余,似乎与制不符。”

 凤衍笑容不减:“看来军中确有逾制之事,不以规矩,无已成方圆,该整顿的自不应马虎了事。”

 夜天凌淡淡道:“凤相辛苦。”

 凤衍笑道:“份內之事。”

 薰风暖下,两人寥寥闲话,轻描淡写,叫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火药味,殊不知就在几个时辰前,文澜殿中因此事剑拔弩张,闹的不可开。卫宗平与凤衍在联席朝议上又针锋相对地较量了一场,此时正在门下省值房中来回踱步,酝酿弹劾的折子,而凤衍却借问安的名义,直接来了清和殿。

 事情源自玄甲军的增编。

 年初漠北之战虽最后以天朝的胜利告终,但对于玄甲军来说却不过只是一场惨胜。百丈原上一万战士损失过半,事后夜天凌亲自从各处军中挑选了一批战士预备增补兵力,此次回天都一路看察,再经过近几个月的反复考较,最后确定了三千二百六十九人,报备兵部更换军籍。

 按常例,此事经兵部上报,由中书省发敕令执行即可。谁知中书省核准的敕令转到门下,却被以“逾制”的名由封驳,送回中书省重新拟定。

 依天朝军制,帝都內外两城驻军除御林军两万士兵常驻大正宮、东宮与宣圣宮外,另有神御、神策两军驻扎外城。御林军直属天子,历来有受东宮太子统领的惯例,而神御、神策两军则由亲王以上的皇子分别统帅,并由兵部从旁协助。此三军凡遇征调需以天子所授符印为信,实际上皆对天子负责,是皇族用来拱卫帝都,防范叛的直属军。

 这几处驻军之外,帝都內城另有京畿卫一万五千,由京畿司调派指挥,负责维护帝都內外八十一坊⽇常‮定安‬。各王府中亦设有亲兵噤卫,其人数按品级⾼低各有不同,品级最⾼的九章亲王府可养兵一千五百,以此类推,亲王府一千,郡王府八百,公侯府五百。

 除了此次回朝即将加封九章亲王的湛王外,天朝皇子中唯有凌王于圣武二十六年以平定西蜀之功晋封九章亲王,赐九旒王冠,有殿前佩剑,宮中驰马之特权,则依制凌王府中可设亲兵一千五百人。但由于凌王常年领兵在外,玄甲军自建军之⽇起便由他亲手‮教调‬指挥,这一万将士名义上隶属神御军,实则与凌王府之噤卫一般无异。

 凌王素有城府,深知功⾼震主之大忌,纵重兵在握,却向来行事磊落,张弛有度,是以天帝即便清楚他在军中的威信却并不觉顾虑,多年来但凡有军务,也放心由他处置。何况玄甲军军纪严明,从骠骑大将到普通战士都洁⾝自爱,不结派,不争,不张扬,不生,令天帝甚为赞赏,因此玄甲军的存在实际上是在天帝的默许之下。

 然而此时天帝病情反复,朝堂形势不明,玄甲军便格外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这才有了文澜殿朝议的烈争论。只是有些事虽然各人心知肚明,真正搬到台面上从来却没有敕令明示玄甲军乃是凌王的亲兵,如今要以“逾制”裁撤便十分没有道理。

 文澜殿中凌王几乎是连话都懒得说,冷眼看着别有用心之人义正词严慷慨昂,这态度不言而喻。凤衍那里却以中书省的名义接连责问门下省何以无中生有封驳敕令,咄咄人。兵部则不冷不热地请门下省给个合理的理由,既然有裁撤玄甲军之意,自然得对将士们有个待。

 两派各执其理,⾆剑,往来不休,直看的一些中立的大臣忧虑重重,心惊胆战。

 忧得是天帝绵病榻精神⽇衰,朝堂之上波云迭起,改天换⽇近在眼前。惊得是如此情势之下,神御、神策两军北伐突厥,西镇边陲,如今这看似繁华锦绣、歌舞升平的伊歌城,竟已是一座无军镇守的空城。!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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