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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七章 漠北西风瀚海沙
 漠北荒山,黑沉沉一方连绵不绝,目虽能及却远带千里,没有数⽇功夫便是快马也不能到达。

 安营数里的军寨里点点闪着些篝火,不时有将士匆忙出⼊帅帐,远离帅帐的火光明晃处席地坐着些士兵,刀剑碰击声中,火上烤着刚猎来的野味眼见已冒了油。

 “见鬼!这仗打的,绕了几⽇到处都是飞沙荒漠!”一个军士猛将火炭敲震,噤不住骂道:“看得人眼都花了!”

 另一人立刻接上:“谁说不是,什么平虏中郞将,那迟戍竟连人都不见了踪影!”

 “叛军脫逃,若让老子遇上一刀宰了他!”

 “还用得上卷第七章漠北西风瀚海沙着你动手?五殿下那边先不饶他!延误大军的罪,谁担待得起?”

 “那还是便宜了他!”

 你一言我一语,士兵们纷纷骂嚷着,一边议论“咱们这边倒好说,凌王的玄甲军在前面可成了孤军,若不撤军,弄不好一个也回不来。”

 “撤军?按说此时早该遇着西突厥了,谁知在什么地方⼲上了也说不定。”

 话说至此,营火一暗,不知是谁叹了声:“唉…常胜不败,这次悬喽!”

 “这迟戍还是凌王帐下大将,谁知竟⼲出投敌的事。”

 “呸!你看他那文文弱弱的样子像哪门子将军?”

 “放你娘的庇!”暗处突然有人喝骂一声,耝大的嗓门喝道:“谁说迟戍投敌了!”

 众兵士纷纷扭头,一人叫说:“迟戍趁黑逃了,丁关你不知道?不是投了敌,那是什么?”

 那丁关往营火前一靠:“老子和迟戍一同跟着凌王打过仗,那人有时文绉绉的叫人不慡,这漠北可上卷第七章漠北西风瀚海沙就没人比他,圣武十九年大破东突厥,说起来还有他三分功劳。凌王派他来带路,他敢背叛凌王,我就不信!”

 在这儿的大多是年轻兵将,丁关此话一出,许多人便问道:“丁老哥参加过十九年那场大战,跟的是凌王的大军?”

 丁关将嘴中骨头往地上一啐:“老子那年随凌王一直打进可达纳城,生生灭了东突厥的王庭!”

 士兵中立刻有人道:“丁老哥何不给咱们说说当时的情形?让兄弟们也开开眼界。”

 那丁关闻言,隔着荒漠遥望出去,似乎看到了多年前攻城掠地的一晚,那目光被火映得亮人:“圣武十九年的那场仗,嘿!那是从军来打得最痛快的一仗!咱们兄弟跟着凌王奔袭三千里,万余人自支连山神不知鬼不觉抄断东突厥大军,直可达纳城,城里号称十二万守军愣是没防住。那始罗可汗弃城北逃,凌王亲领玄甲军将他截个正着。老子没见着他献剑投降的场面,着实可惜…”

 “这是为何?”⾝旁人问道。

 丁关将⾐袍一扯,脖颈至前露出长长的刀疤,火光下狰狞万分:“那仗打得惨烈,一万五千人回来八千,老子这条命也差点儿搭在那里!”

 年轻的士兵中不少人菗了口冷气,这样的伤竟活下来了。⾝旁一人问道:“听说玄甲军神出鬼没,当真那么神?”

 “玄甲军?”丁关眼睛一眯看向跳动的营火:“说不得。”

 “说不得?”

 “此话怎讲?”

 “那不是人做的,”丁关脸上被火光映得时明时暗,‮头摇‬想了会儿道:“能跟着凌王的兵,五天五夜,没有一人下过马,到了可达纳城照旧生龙活虎,回来的八千人,他们占了近七千,⾝上那杀气,鬼神见了都得避三分。啧啧,你看着是上万人,一声军令下来,那就是一个人,不好说,说不明⽩。”

 “玄甲军再厉害,此次也成了孤军啊。”有人不免说道。

 一阵风将营火鼓得通明,丁关将那烤好的兔子挑起来,闹哄哄分了一圈,仍旧耝着嗓门道:“这又不是第一次,圣武二十二年斩杀西突厥左贤王那一战,凌王率玄甲军越离侯山,过瀚海,孤军深⼊敌腹两千余里,杀敌五万而归,漠南一带不就是那时打下的!”

 二十二年的战役,倒有不少人也亲⾝经过,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众人正纷纷议论,营前一骑快马急驰,有黑甲骑兵飞⾝下马,直奔帅帐。

 帅帐內深夜掌灯未熄,诸将皆在帐中。天朝领军的五皇子夜天汐面上虽看不出十分焦虑,但手指频频敲击长案的声音却让这帐中始终带着点儿不安。

 大军初⼊漠北,知道路的平虏中郞将迟戍突然不见了踪影。漠北动辄荒漠成片,地形艰苦复杂,非知之人难以引兵,如今十八万人行军数⽇,却迟迟不能按原定计划与四皇子夜天凌所率中军会合,人人心中浮着隐忧。

 “启禀殿下,”忽有将士⼊帐来报:“有中军的消息了!”

 “什么?”夜天汐猛地抬头:“说!”

 “玄甲军⽇前与西突厥⾕兰王在胥延山战,⾕兰王兵败退出代郡一带,损伤万余人!”

 夜天汐自案前站起:“我军如何?”

 “伤亡不详,我们遇上前锋探报,只知四殿下与十一殿下已率军前来会合。”

 大帐中原本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松,夜天汐似乎如释重负,挥手令将士退出,传令就地待命。

 后⽇初晓,朝刚在荒漠天际映出霞光,玄甲军已达营前。

 怒马如龙驰⼊营中,天光泛金,似在玄⾐玄袍上镶出浮动的光芒,耀目中带着金戈铁马的寒气。夜天凌翻⾝下马,大步走向帅帐,⾝后数人相随。

 夜天汐已同诸将出,夜天凌对他微一颔首,步⼊帅帐,战袍一扬坐⼊主位,目光冷清无声扫过帐中。

 自夜天汐之下,诸将皆垂首避过,似是不敢与之对视,一同抚剑行礼:“见过殿下!”

 帐中一阵沉冷,十一在夜天凌⾝旁微挑了挑眉,方听夜天凌淡淡开口:“五弟,本路大军延迟数⽇未到,究竟是何缘故?”

 他是主帅,夜天汐此时同十一各在他⾝侧,皱眉道:“大军失方向,滞留此处,是我领军不慎。”

 夜天凌往他那处看了一眼:“路?”他在帐中一扫,声音微冷:“迟戍何在?”

 “平虏中郞将迟戍投敌,已失踪多⽇。”夜天汐道。

 饶是夜天凌目中也闪过诧异,十一更是一惊:“迟戍投敌,这怎么可能?”迟戍自圣武十四年起便跟随夜天凌征战突厥,因对漠北地形了如指掌屡建功绩,乃是极得夜天凌信任的一名大将,随军十余年的人,岂会有投敌之举?

 眼中惊讶尚未成形,便被深墨般的眸⾊呑噬,夜天凌沉声道:“此话有何据?”

 夜天汐冷哼道:“三⽇前大军安营北地,第二⽇拔营行军迟戍不见了踪影,后经人奏禀我方知道,他竟早有效力西突厥护可汗之意,此去其心可昭。听说这迟戍原本便是塞外人氏,不知皇兄是否知情?”

 夜天凌面⾊不波,于眼前的问话不答,是塞外人氏又如何?他问道:“是何人奏禀迟戍有不轨之心?”

 他在众将中淡淡看去,一名军将上前一步:“末将邱平义,行军以来一直和迟戍共处一帐,迟戍曾经游说末将与之一同叛投西突厥!”

 夜天凌目中似有暗影沉沉:“迟戍曾同你提起叛投突厥之事?”

 “是!”“何时?”

 “初⼊漠北之时,已有多⽇。”

 “是以你早便知道他要投敌?”

 “不错!”

 “你确定他投敌之意无误?”

 “末将确定!”

 “绝无异议?”

 “…绝无异议!”

 夜天凌角现出丝淡冷的锋芒:“你知情不报,令迟戍顺利离开营中,而致大军困于此处延误战机,如此该当何罪!”

 邱平义猛地一怔,抬起头来看向几位皇子。

 夜天汐神⾊沉,十一面带懒散谑笑,夜天凌面无情绪,然眼中冷锋如刃,洞人肺腑,令他浑⾝震颤,急忙垂首。

 “五弟,此事依军法何处?”夜天凌转头问道。

 夜天汐看向俯首在地的邱平义,平声说道:“叛国者诛斩九族,隐瞒、蔵匿、知而不报者,以同罪论,可依情不涉亲族。”他说得极慢,一字一句皆清楚无比。

 “邱平义,你可听明⽩了?”夜天凌缓缓说道。

 邱平义扶在佩剑上的手青筋突起,突然斜⾝拜下:“末将明⽩,还请殿下宽赦末将亲族,不胜感!”话落之时猛然拔剑出鞘,横往颈中一抹,众人尚未及反应,鲜⾎三尺,已飞溅帐中。

 不料有此一变,众将皆惊,十一已迈出一步出手阻拦,但仍是迟了。

 夜天凌目视邱平义伏尸眼前,眼底深处一瞬的惊涛骇浪,到了边缘也只见无底幽黑,只是眉心不留痕迹地一紧,漠然道:“众将听令,回营整顿各部,即刻快袭乌浒河!”

 众将领命而去,立即有人进帐收拾了邱平义的尸体。

 夜天汐看着地上⾎迹长叹一声:“幸好是四哥领兵在前,不但无恙反而大败⾕兰王,这几⽇接应不上,真是让我捏了把汗。接下来这仗,不知有什么打算?”

 “⾕兰王败走叶撒城,意在等待休斜王支援,我们务必要在乌浒河歼灭休斜王军队。”夜天凌道:“此战要胜在一个快字。”

 夜天汐道:“如今大军会合一处,逐个击破,他们绝不是对手。”

 却见夜天凌面⾊微变,抬手抚上左,十一抢上前去扶住:“四哥!”

 夜天汐惊问:“四哥受了伤?”

 十一剑眉紧蹙,简单说道:“遇了偷袭。”

 “伤得怎样?”夜天汐急忙道:“速宣军医看看。”

 夜天凌微微闭目,強忍下喉间一股异样的腥甜,说道:“不必,此事无需声张,军中的确有人与突厥通风报信,否则不可能将我们一举一动摸得如此清楚。”他眼中泛起深深冷意,岂止是清楚,对方连他同十一乔装离开大军的事竟都知晓,可见手段非常。

 夜天汐已“砰”地以手击案:“迟戍投靠突厥,可恶至极,可见异族之人,终不可信!”话出忽觉不妥,夜天凌之⺟莲妃娘娘便是前柔然族的公主,异族两字不能提。他对夜天凌一礼:“四哥…抱歉,我非有心…”

 似是未听出他话中之意,夜天凌微微抬手:“当务之急是眼前一战。”

 “但四哥的伤?”夜天汐略有迟疑。

 “并不碍事。”夜天凌淡淡道。

 夜天汐点头道:“十一弟陪四哥歇息一会儿,我亲自去督军,尽快出发。”

 “有劳五弟。”

 待夜天汐出帐,夜天凌闭目养神略事调息,间频频袭来的剧痛逐渐缓和。

 少顷,他冷眼看向地上未尽的⾎迹,邱平义自刎谢罪,便将迟戍钉死在了叛军的罪上,十分出乎意料,却又叫所有人不得不信他所说之言。

 十一在旁沉思一会儿,突然道:“四哥,事情蹊跷,即便是迟戍叛投了西突厥,那⽇追击我们的却似乎并非护的军队。”

 “不错,更像东突厥始罗的部将。”夜天凌站起来,这始罗可汗带了公主⼊天都朝见天帝,以示不与西突厥联手,看来还是不耐寂寞。“走吧。传令下去,迟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冷冷说道,同十一步出帐外。!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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