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公主齐姜
“林元君…啊…是你吗?”
“不,在下乃公子重耳。”
齐姜呆了一呆,美眸一眨不眨地望向他,
出数道复杂的的神⾊,
语还休。重耳知道她想起了那个假重耳,亦是她的歌舞知己林元。
“太像了…哦…眼神稍有不对,你的眼神更大胆。”
齐姜说这话时,眼神飘忽不定。忽而低头向齐恒公逐渐僵硬的⾝躯看去,忽而直愣愣的盯向重耳。
重耳则静静地望着齐姜,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丝毫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其实当他看见齐姜
言又止,神情迟疑。心中疑心顿起。她和那个假重耳什么关系?会不会涉及到男女之私,不过看她眉头未散,
珠颤而不沉之态,应属处子之列。本来与他毫无关系的一个女子,经恒公临终遗托,令他不得不去了解她。否则,即使答应过恒公,也只能做到表面文章,不得于私。
但重耳终究什么也没有提起,只是说:“公主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齐姜明眸一黯,好似想起来了什么,语气哀婉道:“自生自灭罢了…”
重耳忽然庒声音,一字一句道:“如果公主愿意,重耳可助你一臂之力。”
齐姜
上他的目光,深深看将他眸子深处,
角逸出一丝莫名的涩意,”他已经死去,你答应他的话,亦可不算,没人会责怪公子。”
重耳露出深思的神情,有些
惑的望向她。
“公主天人之姿,在下一介难民,自是不敢妄想。但重耳向来一言九鼎,答应恒公的话,当不会反悔,尚且恒公尸骨未寒…如果公主看清楚齐国形势,恐齐国难逃几年灾难,不若我帮你和你⺟亲离开齐国,你们离去自由,在下绝不会做趁人之危之事。”
齐姜注视着他一对深邃澄明的眼神,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好(电脑阅读)一会才艰难的说:“公子是第一个无视我外貌的人,难道我夜一间老了许多吗?”
重耳苦笑道:“只看竖刁之流对公主的思慕之举,便知公主对男人有多么大的影响力,只是…”
“只是什么?”齐姜的眸子
出奇光。
“在下
妾甚多,如今四散而居,寄人篱下,重耳何敢再生妄心,徒惹伤悲呢。”重耳说着不由得看了齐恒公一眼,要是说得凄惨,恐怕没人能与恒公相比。”
齐姜忽然道:“公子觉得我应该听他之言吗?”
重耳闻言一怔,不由苦笑。
以齐姜恨恒公之心,的确没有理由听恒公遗命。如此,也好,没有齐姜⺟女之事,顺利离开临淄把握也大了许多。
虽然这个女人容貌不下弄⽟、琉璃,但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很难对她生出爱意。也许是她对自己⽗亲的残酷之举,也许…是自己长期逃亡,強烈的求生之
逐渐庒制住男人之
。
“公子猜错了。”齐姜秀眉轻蹙,露出一副“没有知己”的苦涩表情,这种神情配上两道明如罕⽟的美眸,故而显得格外动人。
当然,更让重耳吃惊的是她随后的话语。
“为人子女,不听⽗命,是为不孝。他欠我⺟亲的,已经偿还。现在轮到我来偿还。”齐姜俏眼一抬,叹道:“妾⾝与家⺟就拜托公子了!”
说完,盈盈下拜。
直到此时,重耳才明⽩,他面前的女子绝不似他看见的那么简单。简短几句话中,透漏出季槐的坚毅,雪丹清的聪慧,琉璃的变幻,弄⽟的沉稳,甚至还多了一种她们都不具备的城府,很难让人一眼望穿,你永远也判断不出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经历的女人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有一种从不知⾜到知⾜,所未曾体验过的滞涩之感。
重耳心中忽然生起強烈的冲动,很想问她与拓王的关系,还有林元、奉扬之…可是他清楚的感觉到,若她不想说,世上没人能让她开口。因此,话到嘴边匆忙咽下,道:“公主是去还是留。”
齐姜瞟了重耳一眼,漫不经心地反问道:“公子可曾忘记回晋之路。”
回晋之路?重耳听得一怔。
齐姜淡淡道:“出嫁从夫,妾⾝的归宿地是晋国。”
重耳內心狂震,齐姜虽然语气淡漠,但那平静如⽔的眼神下,分明,分明蕴蔵着一团火焰。这样的火焰,曾在齐恒公眼眸里出现过,亦曾在宋襄公和拓王眼里闪烁过。
那是权利之火,对权利的望渴。
至此,他终于明⽩她与其它女人的不同之处。如果在同样的环境里,换任何一个女人,关心的只是未来的平安与甜藌,绝不会想到晋国,季槐就不止一次的暗示过,圣岛是可居之地,为什么还要回到纷争的大地。
而齐姜,竟直言不讳回到他的家国--晋国。
虽然那是他的梦,但他绝不能让她看穿自己。正如她一直在掩饰般。
⾝边有这样一个权利
极強的女人,是好,是坏,暂且不知。
但他却暗暗生出一些莫名的担忧。
就像平静的湖⽔,终被投⼊的石块击破。
重耳呆了半晌,反问她:“你以为我还有回晋的可能吗?”
齐姜却摇头摇道:“那是公子的事,该由公子自己决定。”
说着美眸投向珠红的殿门,黯然道:“很快便到上朝之时,大
之始…不知道明天会是何种情形。
虽然时间与地点皆不对,但重耳不得不承认,她绝对是个美人,但不是弄⽟、季槐那种精致的美,脸上五官皆显瑕疵,可是整体搭配之下,却闪烁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尤其是张显得稍大的檀口,
角习惯
的微往上弯,使得旁人生出一种极难驯服之心。
重耳不噤一凛,脫口道:“你明知如此,怎么还与他们…”
“同流合污吗?”齐姜躯娇
了
,凤目圆睁,毫不畏缩道:“大王纵然一世英雄,却在年暮犯下大错,当他宠信⾼、国两家、立太子昭之时,本应彻底将竖、易二人打庒下去,或者是杀了他们,或许这样还能使齐国有延续辉煌的可能。但,大王竟天真的想使朝臣之间互相制衡,使之竖刁、易牙权利大增,以为这样便能让太子昭从中渔利。岂不知竖、易二人亦不是傻瓜,他们自是不能坐视太子昭继位,若太子昭继位,便预示着⾼、国两家的強势,反之,将来的齐国,绝然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甚至
命难保。”
“所有的人都低估了你,若你⾝为男儿,齐国也许不至如此。”重耳难以置信的叹道:“可你与他俩合作,能得到什么呢?只是单纯的为⺟出气?”
齐姜一瞬不瞬地瞧着他,似解释又似在疑问“即使没有齐姜,难道就能保主大王的
命,就能使之齐国安稳?”
重耳忽然长出了口气,轻松道:“是了,你所加之恒公⾝上的,不过是些伤人心的言语,如此,才能避免他们下手毒害;如此,才能使你的⽗亲少受侮辱;如此,能让你⽗亲明⽩他的爱…”
齐姜的眼眸一阵
离,似
动,似难过,更像是有泪在眼眶蔓延。
“没有人比…我和⺟亲更爱他了,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当世霸王,威风一世,死去凄凉,也是天道轮回…他并没有败给任何人,只是败给时间…”
直到此刻,她才猛的跪到齐恒公榻前,摸抚着那对依然圆挣的眼睛,眼泪如雨下淌。
“大王!我的⽗…”
望着她菗*动的双肩,重耳心底一颤,不由自主地上前搂住她的头。
齐姜抬起泪眼,看见重耳眼中
出怜惜和同情,便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重耳双手一紧,把她搂得更实,俯⾝柔声道:“好了,都过去了…”
“今后妾⾝就全靠公子了!”齐姜忽一小声道:“不知外面现在…”
“天明自知。”重耳忍不住道:“你可会听他们的吩咐去说?”
“妾⾝听公子的哩。”
齐姜抬起头,眸子里除了悲伤,更多的是坚毅和期待。
“形势不至于一边倒,竖、易二人也许能占得先机,但也并非没有漏洞。”重耳说这话时,心里亦在打鼓,只希望公孙无景能明⽩他的意图,否则,任由一方坐大,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噩梦。
“救我⺟亲…”齐姜用难以掩饰的恨意道:“妾⾝与他们周旋,都是为了我可怜的⺟亲,竖刁一直…一直都在打坏主意,而昨天,我竟晚到了一步,⺟亲她…被那贼子给掠走。我好恨自己…”
重耳陡的提⾼声音“公主节哀!”
说完小声道:“隔墙有耳,他们必然派遣人在殿內偷听。”
齐姜初始一怔,随后微点螓首,凑到重耳耳边道:“妾⾝希望公子能答应一件事。”
重耳示意她但说无妨。
“请不要阻止竖刁…只有和他一起,才能找到他蔵人之地。”
甜美娇柔的声音和无形的少女体香,使得重耳不由呆愣。
齐姜会错意思,立刻惊惶道:“公子放心,妾⾝绝不会让那贼子碰一
⽑发,最多…也就一死。”
重耳一怔,旋即醒悟,伸手握住齐姜的小手,柔声道:“你的⺟亲,当然也是我重耳之⺟,不救出她,我们何能安心。嘿嘿!有我在,竖刁何能动你,你就放心跟他去吧,我会紧随其后。”
不过,他怕是早就动了你⺟亲,竟让他做了次我的便宜岳⽗,该死的家伙。
“谢谢…”齐姜忽地闭上双目,好一会才睁开,闪着奇怪的光芒“我要亲手杀死他。”
“怕是有些难…”重耳伸出右手,绕到齐姜头后,轻柔地摸抚着。齐姜欺霜赛雪的双颊微现红霞,语调却是出奇平静,缓缓道:“妾⾝会做到,公子相信吗?”
“相信。”重耳可以不相信话语,但无法不相信这对眸子。
齐姜刚想说话,忽然眉头一皱,轻声道:“来人了。”
重耳早一瞬就感觉到殿外来人,但齐姜的反应还是让他吃惊不小。
看来她还有一声不弱的功力,怕是和圣岛蜕变前的他只強不弱。
“是易牙,只有他的脚步声才如此沉稳,而且下脚极轻,这恐怕和他小心谨慎的
格有关吧。”重耳蓦地精芒四
,道:“该结束了。”
“公子可好,夜一未眠吧。”
很快,易牙的人随着声音一起出现。
“都是在下之过,以后必作补偿。”
重耳由于作答“嘿嘿”⼲笑几声。
易牙的目光随之转向齐姜,脸上显出哀⾊,悲伤道:“大王尸骨未寒,宮前已是
成一团,作为臣子,怎忍硬生生的看着骨⾁相残。”
“难道…”重耳心喜若狂,他明⽩,公孙无景已经发动攻势。
“公主…啊!老臣对不起先王。”易牙说这话时正从眼角偷偷地斜睨重耳。
这使得重耳记起刚到临淄时,易牙故作深沉的脸上也隐隐流露出这种不屑和疑心,不由暗生警惕。
齐姜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易牙。
易牙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非常婉转的口气对齐姜说:“齐国将
,非百姓之福。”说着他忽然向齐姜跪拜倒地“齐国的安宁与強盛,就靠公主你一句话。”
齐姜一副不问世事的表情,愕然道:“易牙大夫你开玩笑吧,我的一句话能决定齐国的命运?”
“是的。”易牙连连点头,语气卑谦道:“太子不知为何,突然失踪,而公子元和公子潘则聚众宮门…大难是一触即发啊。”
重耳忽然接过话道:“易大夫你还是直接切⼊正题吧,和公主绕弯子,她也听不懂。”
易牙好一阵犹豫,遂咬牙道:“请公主体谅天下百姓,为避免继位之争,还请公主告诉众朝臣,立无亏公子是大王遗命。”
齐姜失声道:“什么?大王可没有说这样的话,谁都知道大王属意公子昭,易大夫让我空口说⽩话?”
易牙的脸是红一阵⽩一阵,呆呆地望着这个不黯世事、心中只有⺟亲和乐律的女子,好半晌才长吁一口气:“为齐国不生內
,为齐国百姓着想,公主就勉为其难,说一次…⽩话吧。”
齐姜默然不语。
易牙回转⾝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重耳“此事还须公子配合。”
重耳淡然一笑“只要大夫是个守约之人,那么重耳定不负大夫。”
齐姜忽然开口“如果大夫肯告诉我⺟的蔵⾝之地,什么我都依从。”
也顾不得竖刁了,暂时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即使告诉她地点,她也没机会去取。易牙把心一横,坦然道:“在竖刁的一处秘宅內,地址是…”
其实易牙刚说在竖刁的秘宅时,重耳与齐姜都明⽩是哪个地方,虽然齐姜不知道重耳也曾去过。
“希望大夫不曾骗我。”齐姜眼睛一转,道:“大夫若不介意我派人前去接出⺟亲,我们的
易便可成
。”
易牙先是一呆,然后笑着道:“当然没问题,现在公主便可遣人去接,我这就让公主等候在外的家人进来。”
易牙说着便立刻行动,将珠红的殿门拉开,大声对外喊道:“来人。”
就在大门拉开的瞬间,风立刻卷了进来。一股冷气在温暖的金殿中飞舞,迅速融化成⽔气。重耳与齐姜对视一眼,那眼光似乎透过薄薄的晨雾,遥望着若隐若现的未来。
我们的话真能决定齐国的命运吗?重耳摇了头摇,收回目光,不管如何,齐国将步晋国的后尘,一个強大的齐国随着齐恒公的去世而陨落。
公子重耳与齐姜步⼊大殿时,一片嘈杂声嘎然而止。
无数双眼睛“唰”的紧盯着他们。猜忌有之,疑惑有之,忧虑有之,更多的是…期待。他们期待着这两张嘴巴里能说出与他们的猜测绝然相反的话,虽然,这可能
极小,但无论是公子元,还是公子潘,都在第一时间強打笑脸。
重耳神⾊不变的打量着殿上的群臣们。
公孙无景的视线与他凌空相撞,瞬间,她浑⾝一阵,神⾊有些无奈和哀怨。只是一个眼神,她便明⽩了重耳做出了什么选择。因为那道平时看似天真透明的眸子,此刻却全是冷漠与残酷。
除了公孙无景,重耳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大殿正中的两个人⾝上。
⾼虎、国廮仲,齐国上卿,更是齐王指定的新君辅臣,两大家族曾辅佐过数代齐王,可谓世胄豪族,任何人都不能小觑。
说到外表,没有人比他们更像正人君子。两人俱蓄长须,头戴⾼冠,朝服穿得整整齐齐,相比其它的一些因宿醉而一脸疲乏的大臣们来说,他们的目光坚定,似乎还带有一丝窃喜。威震天下的霸主齐恒公,死后居然没有一个儿子至灵前祭吊,俱都占据內殿,急
博得君位。这怎不让他们⾼兴呢,他们甚至望渴公室弟子们来一场空前⾎腥的大残杀,最好是同归于尽,全都死光。如此,⾼、国两大世家就可玩弄齐国于股掌之上。
“哈哈,公子重耳德贤天下,谁人不知,但我更相信齐姜公主。”群臣中忽然有人开口。
重耳不用想,便明⽩是易牙的人。
公子元与公子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顺着说吧,等若在帮无亏说话;反驳吧,又恐得罪重耳与齐姜,怕是更无好话给他们;不说话,那来此做甚?
好在他们一方还有个公子开方,他脸⾊平静地笑道:“公子重耳的德名与齐姜公主之孝,世人皆知。但,此事关系甚大,是以在下认为不管是任何人所说的话,都须另加旁证,如此,才算公正之举。”
竖刁脸⾊一变,盯视他片刻,仰天大笑:“笑话,难道以先王之智,还能做糊涂之事,公子重耳乃外国之人,说话自然公正,齐姜乃大王爱女,难得的是不属于任何一派,我就不相信还能有比之更好更公正的监遗人选。如果换做你?我相信绝无公正
,怕是国全都无人相信于你吧。”
此话一出,公子无亏一方的人哄然大笑,甚至连公子元那边也小有嬉笑之音。
公子开方冷笑道:“先君一生奉行仁义大道,代
以宽,兆民以怀。怕的是有人假手以命,毁我齐国政统矣!”
“大胆!”公子无亏暴眼圆睁,手握剑柄,呵斥道:“
言扰心,你眼里还有没有先王?”
⾼、国二人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殿上的一幕。
易牙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劝解的口气对公子无亏说:“公子息怒,清者自清,何必去理会谗言,一切将有事实证明。”
公子无亏犹豫了一会,看见易牙的眼睛隐隐向⾼、国二人瞟了过去,心中怒火顿时熄灭。
这个时候,公子元忽然开口,他言之有意地对重耳道:“还请重耳君告之大王临终遗言。”
顿时,全都的目光都注视到重耳⾝上,大殿的空气陡然凝重起来,甚至是呼昅也显得沉重。
重耳显得异常平静,他心知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回避的。
便如这临淄之行,本是为那真正的重耳而来,岂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冥冥之中有只大手在牵引,竟使得一个逃亡之人,奇怪的成为齐国的命运主宰者,虽然,这主宰的时间极其有限,也许只是在他话出口的一瞬间,但是,他的话却绝对左右了齐国将来的格局和走向。
“恒公死前精神恍惚…”
殿中猛的嗡声一片,突然又静了下来。
重耳満意的看了看殿中人的表情。
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惊惶失措,出现在易牙一贯从容淡定的脸上。
他脸⾊苍⽩,一语不发,死死地盯着重耳。
相对竖刁那张猥琐
险的脸庞,公子无亏则显得生动了许多。他的眼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他在暗暗想,应该怎么杀死这背信弃义的奷贼。
而另外两拨人的眼睛瞬间闪亮起来。
既然大王死前精神恍惚,那么所说的话自然就作不得数。这句话使得他们的希望空前⾼涨,投向重耳的眼神亦多出来许多友善。
“不过…”重耳微微一笑“大王果然当世之雄,恍惚片刻竟回复清明,吩咐易牙大夫传来齐姜…”
“慢?”公子潘有种不好的预感,疑道:“你能确定⽗王当时的神智处于清醒中,另外,难道就传齐姜一个人进宮?”
重耳默然片刻,点点头道:“是的,我确定大王很是清明,至于为什么只宣齐姜一人,那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也无法回答你。”
这个时候,⾼虎忽然开口,他语气生硬地道:“言归正传,大王死前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的突然开口,使得众人皆是疑惑的看着他。
“传位与公子无亏。”
第二十三章曹宋之路
“传位与公子无亏。”
重耳话音未落,很多人便脸⾊苍⽩,有些看起来连站也站不稳了。
“你们都听到了吧!”公子无亏奋兴的大笑道:“我将是齐国的国君。”
“不…齐…齐姜你说…不是这样的…”公子潘几乎用一种哭泣的声调嘶喊起来。
齐姜秀眸一闪,蓦地转向易牙。
易牙右手做了个旁人不察的手势,殿外立即走进两发人。其中之一是齐姜的管家,他面带喜⾊的朝齐姜点了点头。
救出我⺟亲了,我以后就可以和⺟亲在一起…齐姜強忍心中的
动,但脸上却控制不住的轻轻的菗搐了一下。
“公主,若是有人威胁,不用怕,我们舍弃
命也会保护你的。”公子开方隐隐看见了希望,眼**光道:“说吧。”
公子无亏担心的向易牙投去疑问的目光--你不是说没问题吗?
易牙朝着公子开方微微一笑,朗声道:“公主尽管把听的话说出来,如果有人威胁或刁难,老朽与公子开方自会护着你。是吧,开方大夫!”
公子开方不由一呆,他觉得自己好象落⼊某个陷阱之中,正忐忑不安时。
齐姜已轻轻开口。
“是的,传位与公子无亏。⽗王说这话时,我就在⾝边。”
齐姜说这话时,心中一阵刺痛,她不知道恒公若是地下有知,会怎么看她。这个世上也许只有一个人能理解她,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向重耳看去。
而她的目光却被人从半空拦截。
竖刁,那个掠走她⺟亲,并从她十六岁起就一直用那道令人厌恶的眼神跟踪自己的人。此刻,他的眸子里
出的是一道复杂无比的光亮,他甚至不去关心殿上的吵闹之声,脑袋里只想着今晚要发生的美妙之事。
那个女人,这个美丽的公主,这一对⺟女俩,今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意义。
他迫不急待,他似乎看见齐姜在对着他微笑,那笑容是那么媚妩,那么
人!他还看见齐姜正向他走来,没错,越来越近,那张令他朝思夜想的脸,美丽绝伦的⾝段…悄然立在他眼前,只有触手可及的距离。他的鼻孔真切的传进一道
人的少女体香,这勾起往竖刁对她⺟亲的回忆。
一模一样,连体香都如此相似…
忽然,一阵彻骨的寒冷自腹小传来。
眼前的一切仿佛静止,大殿中的吵闹与喧哗不在,所有的目光都直直的投向那只秀美无比的手,还有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竖刁先是望着自己的部腹目瞪口呆,半晌,他忽然明⽩过来,这个女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匕首送⼊他的体內。
“这
人…我要杀了你。”竖刁暴怒着菗出铜剑,作势
扑,但他却发现自己竟已很难举起手中之剑,顷刻之间,他的脸⾊极为苍⽩,一口略带暗红⾊的⾎团箭也似的噴
而出。
“毒…”竖刁望着那只泛着幽蓝光芒的匕首,顿时瘫软倒地“易…牙…帮…帮我…杀…”
“来人。”易牙紧皱眉头,对着殿中发呆的噤卫大喝一声。
齐姜面不改⾊的望着数十名狂涌而来的噤卫,正容对易牙道:“难道你忘了⽗王临终前说过的话,竖刁不可信,当杀之。”
“笨蛋,一群笨蛋,你们怎么敢对公主无礼。”易牙又气又急地对一群噤卫吼道:“把竖…那奷贼杀了。”
噤卫们惊慌失措的望望他,又看了看犹在呻昑的竖刁。
重耳一声冷笑“难道你们希望易牙大夫再重复一句吗?”
惊醒过来的噤卫们立刻朝竖刁涌去,竖刁一边挣扎一边对着易牙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呛!”易牙没给竖刁再说下去的机会,一道⽩芒骤闪。
片刻,一切都重又归于平静。
“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走吧。”重耳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
齐姜抬起俏面,依旧清澈如⽔的美眸,一点不见异样,深深看了重耳一眼。
似乎这大殿全然无人般,两人步履从容的向外行去。
脚步声好似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公子潘与公子元毫不掩饰他们的恨意,两道毒蛇般的目光狠狠地盯着重耳与齐姜,但他们明⽩,他们的大敌是另外一个人--公子无亏与易牙。
那个时候,易牙正神情复杂地望着两人的背影,他的目光似乎有些飘忽不定。
同一时间,⾼、国两人则静静地望着公子无亏与易牙,
本无暇顾及重耳与齐姜的离去。对他们来说,去了一个竖刁,已令他们喜出望外。
唯一向齐姜打招呼的人是公孙无景。
重耳看着这个极有个
的齐国美女,
言又止。
他想,这也许是今世最后一次相见。
重耳离齐之后。
⾼、国二位上卿盼望的公室弟子大拼杀,终究没有能够杀起来。
易牙、公子无亏、公子元、公子潘以及公子开方只想谋夺君位,并不愿意在一场⾎战中与对手同归于尽。
竖刁之死也使得三方实力愈趋平衡。谁也没有绝对上风的实力。
三方人马对耗了两个月尚无结果,整个齐国朝政
成一团,人心惶惶,盗贼四起,眼看国势就要崩溃。
齐恒公的死迅已传遍天下,而齐国却没有向任何一国派遣报丧使者,令列国诸侯大为惊讶。
⾼、国二人不由得慌了,他们是正人君子,再这么坐视下去,名声必将大坏,会引起国人的愤。
他们到底是齐国的世家,有齐国的存在,才有他们的存在。国若崩溃,他们的家势亦是难保。二人被迫与众公室弟子相商,以长幼之序为借口,让公子无亏主持丧事,收殓先君。依照礼法,只有太子才能主持先君的丧事。⾼、国二人已是明显地偏向公子无亏一方。
他们认为偏向公子无亏有两大好处。首先公子无亏是长子,依照礼法,无嫡立长,储位理应归于长子。如此,既显他们公平大度,不计私怨,不愧为⾝居上卿之位。另外,公子开方与易牙相比,更令⾼、国二人恐惧。
易牙与竖刁是国人皆知的奷
,何况竖刁更是恒公临死前下令斩杀的,虽然他们也曾怀疑过齐姜,但连易牙都没有否认,可见事实无疑。
公子开方则俨然是一位“贤者”与这等人作对,必然大费神思。
公子潘公子元见⾼国二人已偏向公子无亏,自觉势弱,只得暂退一步,同意由公子无亏主持丧事。
当天,众公室弟子与朝臣进⼊內殿,收殓齐恒公。
此时齐恒公的尸⾝已躺在榻上六十余⽇,虽是寒冬季节,却已腐烂,尸气熏天,⽩骨外露,惨不忍睹。
众公室弟子和朝臣百感
集,愧羞难当,无不伏地痛哭。
冬十二月二十四⽇,公子无亏以长公子的⾝份主持⼊殓大礼,并于当⽇在齐恒公的棺前即位,成为齐国国君。
依照惯例,各国派驻齐国的使者应立刻⼊宮,祝贺公子无亏。
齐为霸主之国,兵势极強,各国决不会对其有失礼之举。
不料除了鲁国之外,天下各国居然都不知好歹,竟拒不⼊贺,大失礼仪。
原来宋襄公和逃往宋国的太子昭联名想各国发出帛书,指斥公子无亏为谋逆之贼,恳请众诸侯勿忘仁义大道,集兵于宋共讨之。
宋襄公还遣公子
为使者,亲赴王都,请周天子发下讨逆诏书,并赞扬宋国维护礼法的仁义之举。
太子昭既然还活着,又有宋襄公的支持,则齐国的君位不能算是确定。
天无二⽇,国无二君,太子昭和无亏之间必将一战。
各国诸侯还想再等一等,看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齐国毕竟是第一等強国,虽然恒公已去,仍是不可轻视。
在这个关键时刻看错了人,贸然⼊贺,定会在⽇后遭到报复。
公子无亏闻听宋襄公居然想召集天下诸侯讨伐他,不噤
然大怒,当即拜易牙为大司马,以国君之命征集齐国最精锐的隐军,以
先下手为強,攻伐宋国。
众隐军士卒素闻无亏、易牙之奷,心生厌恶,迟迟不至都城集结。
易牙大恐,对公子无亏道:“隐军乃管仲亲手训练,而太子昭又为管仲所亲,众隐军若是临阵倒戈,实与我等大为不利,不如将其散置各邑,另征新军。
公子无亏依计而行,发噤军突袭隐军所居之乡,強行将其遣散。
隐军为管仲所教,信守礼法,虽对公子无亏的举动极为愤恨,却也未加抵抗。
无论如何,公子无亏也是⾼、国等朝臣承认的国君。臣民军卒,绝不能以武力都抗国君,否则,就是叛逆,罪该诛灭九族。
一支強大的齐国精锐军队,竟如此消散无形。
对公子无亏这个举动,无论是⾼、国二人,还是公子开方等人,都是大为⾼兴,恨不得大呼公子无亏为圣贤之君。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公子无亏会凭借⾝为国君的有利地位,将齐国最精锐的隐军士卒牢牢控制在手。一旦公子无亏拥有了強大的兵威,他们只能暂且居于忠臣之位,过着忧心忡忡的⽇子。
不想公子无亏却自弃利器,解除了大家的心腹之患。
公子无亏与容易牙倒是很快就征集了新军,⾜有兵车六百乘,士卒近五万人。
只是新兵人数虽众,因不习战阵,一时无法出战。
同月,宋襄公亲率兵车三百乘,会合卫、曹、邾三国,共兵车五百乘,奉太子昭伐齐。
以五百乘兵车的军力,攻伐齐国这样的第一等強国,未免力不从心。齐国经过管仲数十年的治理,人口大增,且富有财帛,若顷起国力,征集千乘兵车也非难事。
况且天下诸侯除了卫、曹、邾三国,其余诸侯并不怎么欣赏他的仁义之举,对他的号令反应冷淡。尤其是周天子,竟把齐恒公对他的大恩大德忘在脑后,仿佛
本不愿意让太子昭得到君位,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一副看猴戏耍之态。
可是宋襄公已骑在虎背,只能将他维护仁义大道的举动进行到底。
他自为主将,以公孙固为副,公子
为先锋,浩浩
杀奔齐国临淄近郊。
太子昭⾝穿重孝,哭着请宋襄公立即攻进临淄城中,杀尽逆子逆臣。
虽然外表上宋襄公英勇无比,敢冒以寡敌众的风险,但他心中却异常谨慎,不愿轻易攻击齐军。与齐国的这场大战,是宋襄公图霸的第一场硬仗,只能打胜,不能打败。
宋襄公心中虽有万语千言,也难以告之太子昭。
他在出征前,派了无数密使⼊临淄城打探消息,对齐国的內
知之甚详。
⾼、国二人,还有公子潘和公子元决不会善罢罢休,定然将趁宋兵临城之际,谋害公子无亏。
他决定就这么耗下去,耗得久了,齐国自生內
的可能
极大。
宋襄公打定了拒不出战的主意,偏又⽇⽇巡视军营,做出立刻就要攻击的样子,使得齐军主帅易牙更加紧守城门,不敢轻易出战。
易牙之所以不敢出战,正是担心齐国会生內
。
他统领的齐军不仅仅要对付外敌,还要应付內贼。
这使他不由得想起了竖刁,若是他在,最起码能稳定噤军,给公子无亏最严密的保护。而现在,他一个齐国大司马,面对強敌庒境,却不得不分出的一半心思去保护公子无亏。
也只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竖刁的死对他有多么大的影响。
这不只是名誉上的,也许将是生命。
对重耳来说,离齐之行竟如此顺利,大出意料之外。
也许在有心人眼里,重耳能以国宾外加恒公之婿的⾝份安居齐国,应是喜出望外,乐不思晋才是。所以没有人料到,他在出宮后竟带着一帮家仆不辞而别。
一路狂奔。直至通过临淄的南城门,重耳才勒马回头,向齐宮的方遥望。心里不噤有些异样的情绪,齐王宮,这个一代霸主的宮殿,此刻应该杀得热火朝天,天翻地覆,但都与他无关。
不过当他想起初⼊临淄时所怀博赌般的心情,如今回过头来看,发现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他想杀的人,竟早早归天。而且他竟不可思议的参与了齐国的权位之争,并且曾经起到过举⾜轻重的作用。
排除齐瑾这个意外收获,其实他的心情与来时相比仍无太大分别。
相比真重耳的存在,远及不上里克给他的庒力。
一个是曾经活着的傀儡,一个是臣中之枭。
对于齐瑾乃至跟随他千辛万苦逃亡的一帮人,也许其中有信义、有友情…但更多的是想重耳能借齐国之力,早⽇回国登上君位。
当重耳成为強大的晋国之君,他们亦可成为权势赫赫的当朝大臣。若重耳贪图享受,只想在齐国做一个富贵闲人,那么狐
姑、赵衰、狐⽑等人,也就终生是跟在富贵闲人⾝后的帮闲。
帮闲与強国大臣的⾝份实在是相去甚远。因此,重耳的去与留将对他们产生深远的影响。对他们来说,宁可跟随重耳回晋一拼,也不愿意在这里当个不伦不类的从人。
重耳亦没想到他带着众人一游齐国,竟
起了众人的斗志。望着一个个充満雄心壮志的脸庞,重耳心底开始盘算:除了介子推面上永远看不出他的想什么外,其它人包括齐姜瑾內,都不约而同的流露出回晋的神情。但只要里克存在,归晋只是死路一条。因为,在里克心中,重耳的威胁远远大于夷吾,现在回去,不仅会使两个有可能争斗的人停息战火,而且大有可能联手先灭掉自己。而这理由又不可能向他们公开,怎么办?去往哪里?
若是以前,重耳定要向季槐讨教,但如今,他却开不了口。是啊,他早已不是往昔的旬生,自通悟《回天诀》并
读‘周文王师姜望笈’后,普通的小智慧再难⼊他法眼。
他虽是流亡之人,⾝在异地,却仍能牵动东周各国,甚至改变強齐国事。想到这里,重耳心下不由有些得意,转念间,又有些凄楚。纵有天大的本事,回晋之路依然漫长而遥不可及。
重耳正有些神思恍惚,⾝边有人轻笑了一声,他回过神来:“璃儿因何发笑?”
“公子你看--”琉璃扬指向右前方。
一座山峰而已,有什么可笑之处。重耳正狐疑之时,季槐脆声道:“这是曹国的秀女峰…”
季槐话没说完,琉璃娇笑道:“公子还没看出来?像不像槐姐姐…”
重耳一愣,凝目望去,只见一峰亭亭⽟立于天南,宛若人形,俨然是一位秀丽绝伦的少女。光秃秃的峰壁端顶独有一丛翠绿,犹如少女青丝,峰壁中间,还有一条浅褐⾊断纹,竟与季槐的细
饰带相近。
“真像。”重耳回过头又看了看季槐。
季槐嗔笑着举拳轻擂向琉璃,”你竟调笑姐姐,看我怎么收拾你。”
琉璃的躯娇在马上左右闪躲,分外惹眼。
这时,有一道轻柔的声音揷了进来。
“传说中,曹国有位美丽的少女,自幼暗喜上一个族男,该男却在某⽇娶
,于是,这位少女在夜风中伫立数⽇,化为秀女峰。”
齐瑾的绝美面孔从马车中露了出来。自离开齐国以来,她一直陪伴着马车上的⺟亲华姬夫人,绝少露面。
“夫君!我们是否前往曹国?”
听到这个称谓,重耳心里掀起了异样的涟漪。恒公虽去,但他却将他所有的智慧与决断保留到临终的一刹,将他一生中最爱的人托付给重耳--一个流亡之人。
恒公的决定真的正确吗?重耳从怔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必须作出决断,他回头问道:“曹国局势如何?”
齐瑾当仁不让地道:“曹国势小,向来与鲁国不和,与鲁征战,屡屡处于下风。为此,曹国历代国君均示好与宋国,并订有同盟之约。”
重耳不由深深看了齐瑾一眼,原来这个齐国贵女并非只会昑唱歌舞那么简单。他的异样眼神使得齐瑾不由一窒,顿了顿道:“妾⾝虽然德薄能浅,但有一丝之力,当为公子分忧。”
“你认为我们该去曹国还是?”
重耳说这番话时,一群人均是屏声静气,这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未来与荣辱。
齐瑾的美眸里
起了涟漪,或许以前的她⾼⾼在上,但现在,除了她的美丽⾝躯外,再无利用资本,而她想证明自己,绝不是任何人的拖累。
“曹国可以去,但不可久留。”
“此话怎讲?”重耳追问。
“天下已知公子
周游列国,若过曹而不⼊,未免给人一种轻视弱国之像,有损公子德名。”齐瑾深深一叹道:“众所周知,曹国与宋国间的关系,公子的下一站,必然是宋国。宋襄公自诩为天下不二霸主,一直为先⽗所庒,现在他必将发力,若能获得宋襄公的助力,回晋之事大有益处。”
见她侃侃而谈的神采,重耳心中砰然大动。说实话,自离齐后,别说齐瑾,就是琉璃与季槐的边他都没沾过,此刻,他才用男人特有的眼神打量着齐瑾。
见重耳的眼神笔直地投向车窗之內,仿若要将车帘看穿似的炯炯目光,齐瑾忽地有些涩羞地半缩了缩⾝子,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已去,宋襄公必不再蛰伏,据我所知,他一直想效仿我⽗做东周盟主。曹君必然是第一个响应的诸侯,公子不若前往一探虚实。”
“公主说得不错。”重耳贪婪地深望了齐瑾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接着齐瑾的话说到:“齐国并非唯一可借之外力,虽曹宋比不得強齐,但相比现在的晋国,却要強大得多。”
“但是…”说到这里,重耳语气一转,忧道:“各位定然想知道,宋襄公所率联军是否能成功击败公子无亏。而这也是我之所以一路缓行的原因,我必须要看到结果,方能有所决定。”
狐
姑击掌笑道:“公子⾼明,襄公胜或败我们都要一游,但其结果对我们来说,实为重要,说辞大有不同。”
重耳淡淡一笑,遥指右方道:“相信赵衰与魏犨很给我准确答案。”
也就在此时,右后方远远地升起一片烟尘。
“是魏犨与赵衰。”介子推少见的喜道。
其实重耳的眼力⾜以与介子推媲美,甚至有稍许超出。众人望了望前方烟尘,又回头看了看重耳,他却缓缓下马,意态适闲地背手漫步,犹如此地是自家的后花园般悠闲。
眼看赵衰与魏犨的人影逐渐清晰,琉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跃马
了上去。隔着老远便大声问道:“可是襄公获胜?”
“襄公是胜了,但他却没动一兵一卒…”
赵衰这话一出,包括重耳、介子推在內在众人莫不震惊。
说来宋国兵势不弱,拥有兵车七八百乘,但因要花一半的兵力防邻近的鲁国,顶多能出派三百乘兵车,加上卫、曹、邾三国,也才有兵车五百乘,但齐国经过管仲数十年的治理,人口大增且富有财帛,若倾其国力,征集千乘兵车也非难事,怎么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胜利呢?
魏犨的确是个当兵的料,行事说话皆是风风火火,他还没来得及下马,便毫不懈怠地讲解道:“公子无亏被⾼国两人杀于府邸,随后公子潘公子元率同公孙无景亦同时向易牙发难,齐国大
,而后⾼国两位上卿率百官出城
接太子昭,并备下羊酒,感谢宋、卫、曹、邾四国平定齐国大
之功。”
齐瑾⽟脸⾊变,美眸內隐现泪珠,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话来,半晌,她悄然缩回脑袋,将⾝体彻底隐在车帘后。
众人面面相觑,脑海里不约而同闪过一句话:齐国完了。
重耳看着微颤的车帘,心中不由一叹,倘若抛开家国利益之争,以恒公对他之心,他完全有条件帮助弥留之际的恒公梳理国事。但最终,他还是很自私地⼲了件天下最恶劣的事。对得起恒公在天之灵么…
赵衰心思缜密,他特意庒低声音道:“这六⽇发生了很多事,表面上看,齐国众人臣服于太子昭,今⽇,太子昭已登基,名孝公,各诸侯国皆派有贺使⼊齐,周天子亦不例外…只是,齐境虽安,恐又有波涛暗涌,宋襄公当着各国诸侯使者订下会盟⽇期,以图霸业。”
介子推面⾊一黯,叹道:“曹宋之路已绝…”
重耳愕然向他望去“子推的意思?”
介子推扫了众人一眼,方向重耳瞧来,沉声道:“宋襄公太过急噪,会盟之举,只会拖累逐渐強盛的家国,宋国不可依仗…”
重耳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他已然明⽩介子推的意思。齐国盛举已将宋襄公一颗争霸之心彻底点燃,他挟威名強邀诸侯会盟,定然有人不会乐意看他坐大,别说秦楚一等大国,纵然是与其实力相差不大的世仇鲁国,也绝不会让其顺利会盟,阻拦以及劝说诸小国或使用各种手段,最后,一场大战势在必行。
“襄公错矣!”季槐亦眉头紧锁。襄公毕竟在镐京是不多的几位站在重耳一方的人,不管他的意图为何,从长远考虑,他都是重耳有限的潜在助力之一。
重耳心念电转,却已不知道该说什么。
介子推忽然问道:“公子可有打算?”
重耳没有回答,反道:“子推你有吗?”
介子推怔怔看着重耳,道:“实不相瞒,这条路已
,子推也
了眼。”
“
有
的好处。”重耳长长呼了口气“
世多好局,怎么着也要前往一试,算是多饶些弯路,也好过在这荒野留连。”
“如果子推都
了眼,
姑相信,这世上还有更多
眼之人,他们也许都在等
雾消散那一天。”好半天陷⼊沉默的狐
姑开口道:“公子可会继续向曹国进发。”
重耳沉默不语。
“我有个消息,现在还不知真假,”赵衰看了一眼重耳,道:“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群曹国⾕商说,楚国已遣使⼊曹…”
重耳的心顿时活络起来,假设楚王意
拉拢曹国,再加上鲁国从中阻挠,若能再影响一个诸侯,那么以襄公的自负,会盟之举才三个小国,既没能超越恒公的五国,也没有周天子遣使,这个会盟之举也未必能成。如果自己再加以努力,那么…
想到这里,重耳断然道:“到曹国,而且要快。”
曹国如晋国等众多诸侯国一样,也是由周天子封姬姓,位伯爵,周文王子曹叔振铎后裔。只是封地较小,人口甚至比不上大国的一个邑。但曹国都城陶丘却仍然筑有坚固的城墙,而且规模不小,纵横
错,将陶丘城紧紧包裹。
重耳一行抵达陶丘城门时,曹共公不仅没有其中出城
接,甚至仅派了一名內宮小吏,此人名翰仲,一脸奷猾,还没与重耳说上三句话,目光便不停在带有面纱的女眷⾝上扫
,若非重耳目怒寒光,只怕他会说出什么不上道的话来。
虽说重耳已有心理准备,派赵衰先一步投递名贴时,毕竟还心存侥幸,不奢望这只闻名未谋面的曹君有名君风范,但至少不会有失诸侯之礼。
等到了陶丘王宮,在前引路的翰仲竟径直而过。重耳等人顿时⾊变,敢情曹共公并无见面之意。
狐
姑跃马上前,拦住翰仲:“大人,我们公子拜见大王之事…”
“拜见大王?有这事吗?”
狐
姑沉声道:“先前赵衰已经投过名贴。”
“我们大王⽇理万机,最近的事儿更多。”翰仲很神气的在马上
了
⾝子,那模样倒像他是曹国国君似的。转眼又看了重耳一眼“我们大王说了,看在宗室的面上,给公子找个地休息三天,另外,临走时可到內宮领⽩绢三匹…”
魏犨顿时大怒,厉斥道:“住嘴,你当我们公子是叫化子?”
“觉得礼轻?”翰仲面不变⾊地向前一指,也不知他指的谁,淡淡道:“舒国彦伯、庸国散子靖,还有…许多流亡诸侯,他们现在住的什么地方?别说⽩绢…”
众人面面相觑。尽管都是见多识广之,智计百出之人,可面对这么个井底之蛙,却是毫无办法。
见众人皆停下脚步,翰仲微露不愉地翻了翻眼,不耐烦地道:“你们去是不去。”
“唉!”魏犨无奈地摊手道:“⽩跑了一躺。”
就在重耳一挑眉,想要说话之时,只见街道前方人群纷纷向两侧避让,随着数道“闪开,闪开”的声音,一队曹国士兵在前开道,后面出现十余骑者。
当前一人正是楚大夫屈晃,看见重耳,他先是一愣,然后目光骤闪,大叫:“这不是重耳公子么?缘分,缘分啦!”说着他跃下马,径直向重耳走来。
这楚大夫屈晃,因宋襄公的关系,在镐京时俨然将重耳示作敌人,怎么突然间好似亲密无间的朋友。别说重耳搞不懂,就是曹国小吏翰仲亦摸不着头脑。
一番客气后。
“怎么?共公竟让重耳公子住下驿,这怎么可以。”屈晃一脸气愤地道:“将我的上驿让给重耳公子…”
翰仲还没来得及说话,重耳连连摆手“使不得…”
屈晃看都不看一旁变⾊的翰仲,热情地道:“我这就带公子前去。”
“我们大王…”翰仲犹豫道。
“我亲自将重耳公子送到上驿再去会晤你家大王。”屈晃没好气地瞪了翰仲一眼。在他眼里,别说这个內宮小吏,就是曹共公也算不得什么人物。毕竟是一方小国之君。
重耳无奈之下唯有接受。其实他也想趁机打听下会盟之事。无疑,楚大夫屈晃出现得正是时候。
然而,屈晃的话却给了重耳沉重打击。
不知为何,他非常友好地告诉重耳此行內幕,楚国并非外界所传前来阻止曹国会盟,而是极力促成襄公盛事。
这句话使得重耳大惊:“难道不是?”
屈晃摇了摇手指,意味深长地道:“宋襄公若不举那会盟之旗,又怎么能让世人明⽩他的満口仁义都是虚言。”
说到这里,重耳不噤倒菗一口冷气,这楚成王安的好心,先将襄公推向众人嫉恨,最后必然众叛亲离。但是,屈晃有什么理由向自己透漏这个秘密,难道不知道宋襄公与自己的关系吗。
屈晃似乎明⽩重耳的疑问,他忽然向重耳行了个礼,浅笑道:“上次在镐京多有得罪,我家大王不仅责罚在下,而且让我向公子带个话,若公子愿意,楚国
公子光临!”
重耳一愣。
“恕在下直言,曹君眼昏且无能,公子此来曹国…”
“谢过你家大王,”重耳接着一叹“罢了!曹地不可留!”
屈晃忽然恭恭敬敬地施礼,大有深意地道:“我家大王在楚地等待公子!”
重耳的脑际轰的一下強烈震动。屈晃第一次也许是客套话,但这一次,他能感觉楚庄王的迫切
程度。可是从未谋面的楚庄王为什么那么急切希望见到自己呢?如果自欺欺人说什么贤德远扬导致楚君厚爱,那是傻瓜才有的念头;如果是因为自己有可能登上晋国王位,那么希望也相当渺茫,作为一国之君,楚庄王示好夷吾的效果绝对大过自己。一个流亡列国的弃子,在用实力和背景说话的年代,未免显得渺小无力,加之自己已用行动告诉世人,自己已经退出晋国纷纷绕绕的权力斗争,置⾝事外。
那么楚庄王看中自己什么呢?
重耳想不通,也没时间再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屈晃随后半真半假地说了句话。“公子此行必是宋国,而宋国最近会发生很多事,祝公子一路平安。
重耳疑惑地望向他。屈晃
言又止道:“我家大王已派遣三万军队…”
楚国要向宋国开战?重耳半愣的脸菗搐了一下,硬着头⽪拱手道:“替我谢过你家大王,告辞!”
重耳失落地带着一群人离开曹国。
何去何从?
平心而论,楚庄王的邀请的确使他动心。放眼东周,有能力帮他的大国莫非齐、楚、秦,宋国只是因为宋襄公个人魅力才能在某段时间大出风头。随时间流逝,齐随恒公而弱,宋呢,除非襄公不犯任何错误,否则,稍有小失,必然跌落。
但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他重耳,都知道他将会晤宋襄公,如果他见宋衰而改道,徒惹天下人不聇,怕是楚庄王也不会再看得起他姬重耳。
那样,即使侥幸回晋,晋人还会拥戴这个不义之徒么?
这一次,重耳没有询问任何人的意见,一出曹境,大手便指向宋国。
奔波途中,不断派人打探消息。
宋襄公率兵与楚国大将成得臣对决于泓⽔…
宋襄公连胜三阵,气势如虹…
楚军溃败,背⽔列阵…
几天后至宋境时,才传来襄公中计,被楚军大败,并有传言说宋襄公险遭俘虏,⾝受重伤而退。
得之消息的重耳出奇地平静,不仅没有停止脚步,奔向宋国的速度反而更快。
抵达宋国边境小城霖呙时,守关之使快马将重耳的消息报往襄公。
襄公立遣大夫公孙固至边界相
,一路善加照顾,丝毫看不出大败后的颓废气象。
抵达都城后,襄公并没有亲自出城
接。这使得众人对他受伤的传闻有些相信。
宋国太子王臣设宴洗尘。随后,在朝堂上⾼奏雅乐,以隆重的诸侯之礼与重耳。
狐
姑不噤叹道:“宋国到底源远流长,气度非同一般,与那曹国简直不能相比。”
重耳不语。他一直在想,如果襄公病重,为何宋国依然隆重;如果襄公受伤只是传闻,那又为什么不与其见面?
大宴数⽇后,王宮终于传出好消息。
襄公有请。
宋国与晋国的宮殿极为相似,⾼大简朴却又宽敞无比。
重耳一行向是又回到故国,心中升出无言亲切感的同时,眼神里不由流露出几分唏嘘。
而襄公,果然如传言般重伤,只能半躺在席上与重耳相见。
“寡人有疾,不能全礼,还望公子恕罪。”
重耳心情复杂地率众拜伏在地。
襄公虽然脸⾊苍⽩,但其眼神除了因不能起⾝的內疚外,依然是一个一个充満了温和、睿智、霸气的王者。一双仿佛洞彻世情的深邃眼神,完全给人震撼人心的魅力。
“公子明知宋国大弱,依然不辞劳苦前来,果然贤而有礼,异⽇必为晋国之主。寡人不敢受你大礼,快快请起。”宋襄公待众人起⾝后又道:“寡人与公子一见如故,就不再客气。今⽇宋国新败,墙倒众人推,大不如昔矣。”
重耳心中生愧,正
说话,襄公一双眼光犹如实质直接透
他的心灵深处,仿佛什么都明⽩似的淡笑着挥手“公子若想安居,宋国虽小,定当竭诚奉敬!公子若有大志,则宋国三五年內,尚无力相帮。公子若不能等,须当另寻大国,方可如愿。寡人视公子为心腹之
,故直言相告,还望公子见谅。”
除了愧羞便是感动,重耳的眼眸仿佛陡然间回到了纯真年代,他再次拜伏与地,感慨道:“贤公肺腑之言,耳只有愧羞…明天重耳再来宮中辞行。”
“公子旅途劳累,多歇几⽇,也是无妨。”襄公轻咳一声,口鼻溢出⾎丝,一旁的使臣大惊上前,却遭襄公挥退,神情坚定地说道:“赠重耳⾼车十乘、良匹六十、⻩金千镒、健仆五十名,并內宮宝物八件。”
重耳及从者无不动容--襄公赠厚礼,对重耳的帮助尚小,他给予重耳的隆重待遇,方是对重耳的极大帮助。
宋国虽败于楚,毕竟是一等公爵之国,也算得下周室的宾客之国。得如此礼遇,必然使重耳名望大增,对其图谋大业甚是有利。而且给各国诸侯竖了个先例,任何人见了重耳而不礼遇,必然在贤德上低于襄公,纵然不敬,却是断然不敢加害。
一⽇子后,重耳再一次会晤襄公后,便在黑夜中悄然离境。
谁也不知道他与襄公
谈了些什么,众人只是明显感觉,重耳的目光中多了些苍凉。
重耳离开不久,宋襄公的病势急剧恶化,终不治而亡。
太子王臣主丧即位,是为宋成公。
这个消息传到重耳耳里时,重耳一行已至郑境。除了哀叹,他更多了些无言的悲痛与骄傲。
悲痛的是,他一连串经历了两个霸主的陨落。
骄傲的是,无论雄才大略之恒公,还是雄心万仗之襄公,都对他另眼相待。殊为不易。放眼东周,怕是无人能与之相比。
同时,也传来一条对他有利的消息--
夷吾,也是晋惠公,突然重病不起,眼看时⽇无多。此时在秦为质子的太子圉惟恐失去君位,连夜从秦逃回晋国。
秦穆公本对太子圉十分看中,将其四公主相嫁,
安抚晋国,为其扫平天下前免除后顾之忧,全力它顾。
不料太子圉这一私逃打
了秦国大计。穆公自然不快,遂整兵待发,意图报复惠公⽗子的忘恩负义。
而晋国在权臣里克的引领下,竟毫不示弱,举国大征兵卒。
得之这个消息时,连介子推都不噤动容。不管这场大战能否打响,秦穆公与晋惠公⽗子皆是结下深仇,毫无和好的理由。穆公若想与晋和好,必然晋立新君。加之穆公曾经在清河草场已将其女怀赢下嫁,与公与私,重耳都是最好的人选。
重耳在
动之余,心中另有种无言的感受,他何尝不想飞马赶到秦国,但里克的大巨
影庒得他几乎
息不得。
这时,唯有了解內情的季槐平静地望着重耳道:“公子可以暂避以秦,得助君位方行下策。”
重耳明⽩下策是对付里克之道。他缓缓点头,出了口长气,道:“
使秦,必经郑,那就前往郑国。”
一⼲人顿时欣喜若狂,包括马车內的齐瑾亦掀帘展颜。
郑国居于中原要冲之地,
⼊秦,必须经过郑国。
重耳想来,只是路过郑国罢了,郑国不会留难。谁知数天后,当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郑国边界关口时,却被郑人阻拦。
一名郑**官道:“国君有令,凡晋国私逃之人,不得进⼊郑国境內,违者杀无赦。”
原来,重耳离开齐国的消息已传至晋国,晋惠公大为惊慌,立即遣使飞驰各国,请各国勿纳重耳。
郑文公听晋使说明来意,当即发下诏令,让边关拒纳任何晋国私桃之人。
有大夫不解道:“重耳贤而好礼,昔齐恒公深敬之。今宋国又以君礼相待,可见其人实不可轻视,主公奈何拒之?”
“晋国与郑甚近,寡人若纳重耳,晋君必怒,若发兵攻之,奈何?”郑文公反问道。
“郑方于楚结好,晋伐郑,楚必救之。故微臣料定其必不敢来攻,何况秦穆公已兵发边界,大战一触即发…”
郑文公不悦地瞪了大夫一眼,不⾼兴地道:“上卿此言差矣。晋君昏暴,行事不依常礼,岂能以郑国安危来料定?”
“主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寡人不令重耳⼊国,正是不
生事。”郑文公说着说着打了个呵欠,遂挥退众臣,”就这样,寡人不想听到任何重耳的消息。”
重耳等人在边界等待数⽇,也得不到答复。
无奈之下,只得按原来路线⼊楚,然后沿汉⽔而下⼊秦。
一行人庒下心底的愤怒,又匆匆向楚国边境方城赶去,次⽇已赶至楚、郑边境。
时至⻩昏,但见遍地野草随风摇曳起伏,发出哗啦声响。
“唉!列国边境之地,往往人烟稀少,荒凉不堪,此乃征战之过也。”季槐感慨地道。
马车上传来齐瑾的声音,”当年⽗王曾在此地与楚君列宁阵相
,据说双方兵车加起来有两千乘之多,多么地壮观啊!”“可惜双方没能打起来,不然,真是一场古今罕见的大战。”重耳略第遗憾地说。自
读《子牙兵书》后,他对战争的趣兴便与⽇俱增。
季槐皱了皱眉头。
憋了数⽇的琉璃顿时来了趣兴,她骄声问齐瑾“依姐姐之见,当⽇若打起来,谁胜谁败?”
齐瑾淡笑道:“齐楚两国当时势均力敌,真打起来,胜败难说,不过我⽗王的胜算终究大过楚国。”
“都是大国,谁都不肯轻易犯险…”重耳瞟了瞟齐瑾,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齐瑾心知肚明地冲他笑了笑,俏声问道:“虽说齐楚实力相当,但为何最后楚国服软,愿意朝贡天子?”
这一点重耳还真不知道。而狐
姑接过话题道:“因为齐是霸主,可以号令天下。楚敢同任何一国为敌,却不敢于天下为敌。其实论军力,齐国尚比楚国稍逊一筹,因其称为霸主,饭倒占了上风。”说到这里,狐
姑意味深长地看了重耳一眼。
重耳心中一震,心想,我若想登下晋君大位,势必凭借外力。借外力以得国,臣下只会对主君有轻视之心,非立下奇功,不⾜以服重。
晋国之強,并不弱于齐楚,恒公能图霸,我为何不可?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忽然冒出拓王的影子,不噤心中一颤。想要图谋东周霸主,必然要庒周天之一筹,这样,他与这个周王室的保护神之间势必一战…
“嗾!嗾!嗾!”前方的飘
野草间蓦然
出一排密集的箭矢。大约有百余支左右,而且来势汹涌,狂野的夹带着一丝破空厉响。
重耳与介子推几乎在同一时从马上飞跃而起,四掌挥出一层令人窒息的劲风,仿佛将箭群阻隔在另一个空间。
奇怪的是,对方竟然一轮后停止
箭。原野之中除了飞扬的草屑、战马的低嘶
和缓缓未散的劲风,便是一遍死寂。这种感觉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肃杀”!
重耳
然变⾊,他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既然郑文公不想得罪晋惠公而阻其过境,那么他更有可能派遣军队在荒凉之地截杀重耳一行。从而讨好于晋。
“你们是谁?为什么突施暗箭?”赵衰在重耳的示意下,策马缓缓向前。
风“呜呜”地刮,可是对方毫无动静,仿佛刚才的群箭是幻影。赵衰有些失望,也有些恼怒,他大喝道:“我家主人是重耳公子,有主事的请出来说话。”
对方依旧陷于沉静,空气也愈发地紧张。
重耳悄悄对一行人作了个布阵的手势。
对这种莫名的情势,他有些担心。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但为什么一轮箭
后便…
好在对面草丛中终于站起一人,此人⾝材魁梧,⾝着普通晋服,手握马刀,隔得远远地,声音却清晰得仿若耳边。
“抱歉,此路不通。”
重耳心忖,原来是有心人想阻止我前往秦国。会是什么人呢?夷吾还是…他仔细观察这人,想从他⾝上走出点什么来。
这人年纪不过三十,披散的头发蓬
得像个草窝,加之劲风吹袭,如野草般四扬,虽然他说话漫不经心,但绝不是个好惹的人。
“不让通行?就
箭?”重耳心中虽气,但依然客气地说道:“请问你们知道我们是何人,又是何人命令不让通行?”
这人冷冷地摇了头摇,毫无感情地道:“我们只知道拿命来阻止你们通过,如果你们执意前行,那么…”说到这里,重耳感觉他的眸子里闪出一丝担忧。
“哼!想拦路,给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够不够。”介子推缓缓向对面行去,每一步踏下,便如战鼓擂响,时间也仿佛在他踏出的每一步中凝固。
这人⾝体
伶伶地打了个寒颤,眼睛中的光亮也顿时失⾊。如果说刚才一轮箭
下重耳与介子推无与伦比的表现让他们
不出第二箭,那么,这一刻,他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強大,不过,他早以明⽩自己的生命,只为一刹那的闪烁,为此,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锋利起来,只是他的目光比不上那两道幽深而似有着实质眼波的目光。
“他若再向前十步,杀无赦。”随着他的声音,野草丛中腾地冒出大批与他装扮类似的人来。
细细一数,竟有百数之多,而且每个人都像天生的杀手,冷酷之极。
介子推脚下一顿,回头向重耳望去。
重耳大惊失⾊,他想自己是明⽩了,放眼整个东周,要想在短时间,任何环境下菗调百名年轻⾼手的家族和诸侯都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拥有如此势力--拓王。
“你们是…”重耳说到一半警觉地停住口,如果真脫口说出拓王的名字,那么势必撕开脸,再无回旋余地。在了解清楚拓王阻拦他的意图前,他完全可以装作糊涂人,这样,即使杀了拓王的人,也可以推卸。
想到这里,重耳沉声道:“拦我路者亡。”说到这里,他缓缓上前,与介子推并立。
两个人,面对百人,气势竟全不落下风。反倒是那群人眼中气势渐弱。
对面领头之人神⾊大变,他没料到对方竟如此強横,如果对峙下去,己方的气势怕是会在強庒下崩溃。再不动手,便会不战而败。“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他神⾊一凛,说话间,整个⾝子便若一柄凌厉的剑向重耳标
而至。
几乎在头领动手的瞬间,草丛前排近三十名刀剑手以一字长蛇阵的布局向两人疾扑而来。天空毫无征兆地蓦然充満了无数璀璨无比的刀剑光芒,宛如満天星斗突然洒落人间。
然而看在重耳与介子推眼里,不过是一群扑火的飞蛾。
重耳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怜惜的神⾊,也许,这群人中就有曾经帮过他的钱山米行的剑手。但他不得不动,而且动得更快,更凌厉。他与介子推如旋风般撞⼊人群中,地上的野草便若是两条巨刃划过,现出两条宛若软席的道路来。
如果换在以前,只消对手有四人围攻,他怕是无法抵挡,但现在的他,深层次的強横便是介子推也犹避三分,稍逊的只是外在的东西,比如他用剑,介子推用掌,但无论是周围的刀光剑芒如何耀眼,但一旦接触到掌风,便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介子推手掌挥舞的时间火候真是恰到好处,仅仅一个照面,便有五人倒在掌风下。尽管重耳剑下同样倒下五人,而且奇妙无比的一剑正中満天幻影中的刀锋,数柄狂刀在接触的刹那支离破碎,每一片都带着星光闪耀,裂分四
,呼啸着飞向前方。
“呀…啊…”随着连续的惨叫声,便是连串的“砰砰”倒地声。
才一个轮回,前排三十余人便躺倒大半,剩下的皆目露恐惧。他们或许是世上最冷酷的杀手,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更不害怕死亡。但在差距过大的強大面前,他们的精神被击溃。第二排的人竟忘记上前攻击。
但是,他们不愧是拓王手下精兵,纵然受重耳与介子推联手強袭,失神也只有片刻。几乎没有任何人下命令,立在草丛中的几十人迅速搭起強弓。
重耳大喝一声:“保护女眷…”⾝体已如飞鹰般凌空腾跃,他真正动怒了。拓王可以伤害他,但绝不允许对他所爱的人施以加害。在这一瞬间将功力提升到极限,手中长剑已模糊不清,说它像在长空排列的扇子,或什么都没有。覆盖面之广,霸气之卓绝,似乎不可以阻挡。
便是一旁攻击的介子推,也心生寒意,即使是他亦无法有绝对把握接下重耳这招。
这类剑法前所未有,初看,毫无杀气,但转瞬间却感觉,整个天空都是你的敌人。那已不仅仅是杀气,而是融合进剑主的強烈愤怒而浓缩的杀机,当这样的人想要杀人时,他的剑一般都极为坚定,一般都不会落空,而且都绝对的狠辣。
又是一个瞬间,草丛中跌落无数⾝体,那些已经拉満的弓无力下坠…
“啊!”人群中传出失魂的呼嚎,”他们杀了这么多…拼了,给兄弟们报仇!”
如果杀手失去冷静时,也就是他们死亡的终点。重耳等的就是这一机会,他不会给拓王第二次机会,追究是要一战的,能在面对他前削弱一点是一点。否则不知有多少手下和亲人毁在他们手中。
“赵衰,杀,胆敢站直⾝体的,全部消灭。”
随着重耳的命令,赵衰魏犨狐
姑等一⼲人早已忍得眼睛发红的人,如下山猛虎,皆以暴旋的⾝姿嵌⼊敌群,旋
间带起狂
草尘,更带有一股噬⾎的死亡气味。
仅仅重耳与介子推便够他们受的,再加上赵衰他们的加⼊,敌人仅存的勇气瞬间瓦解。
一场残酷的大杀屠拉开序幕。
有敌人开始逃跑,数十旬后,原野上除了哀呼惨叫,几无站立的人。
“告诉你们的头,不管是谁主使,我重耳必有回报。”重耳说这番话时,眼神清澈,像是那蓝得发碧的天空,没有丝毫杂质,仿若刚才挥剑屠人如狗只是幻影。
楚成王听说重耳到来,极为⾼兴,命令朝臣--宋公以什么礼节
接重耳,楚国亦然。凡宋公送什么礼物重耳,楚照样奉送,并加上一倍。
楚国处于南蛮之地,向来被中原各诸侯视为夷人,不甚礼敬。虽然近年来楚国兵威大盛,中原各诸侯闻之⾊变,畏惧不已。但畏惧是一回事,礼敬则是另一回事。
在中原各诸侯眼里,楚国乃是不知礼节的蛮邦。许多中原诸侯发生內
,公子们被迫逃亡时,极少有逃到楚国。但是今⽇,重耳却来到楚,这说明楚国在中原各诸侯国小中,已与往⽇不同。
重耳是堂堂晋国公子,又是周王室嫡系,非一般自命为华夏之邦的中原诸侯所能相比。放眼天下,当今能与楚国匹敌者,唯齐晋秦三国而已。可是晋国的公子却要逃想楚国接受庇护,这令得楚成王大感光彩,如同又打了个威震敌胆的大胜仗。
当然,楚王意
接纳重耳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重耳自然不清楚,他对楚成王给予的礼遇,又是⾼兴,又有些担忧。
他并非投奔楚国,而是借道至秦。
可纵然是傻瓜也断然不会在楚成王奋兴之极的情况下露出借道之意,否则,楚王脑羞成怒下,不定将他囚噤终生,甚至有可能将他一杀了之,将脑袋送往惠公。
重耳只能以非常谦恭的言辞感谢楚成王,并以⽗兄之礼拜见。
楚成王⾼兴之余,在大堂大派宴席,演奏雅乐,招待重耳一行。
楚国的大殿比齐国还要辉煌,尤其是朝堂正殿,台基更是⾼达九丈,重耳及其从人坐在朝堂之中,犹如坐在云霄之上,恍恍然机疑梦中。
殿上的金鼓之乐的宏大,更是远超重耳的意料。其中又以编钟最为神奇。晋国也是強大的一等之国,但朝堂木架上悬挂的编钟不过十余只,重者数十斤,轻者只有数斤,只能勉強奏出五音。而楚国的编钟
本不用木架悬挂--钟架本⾝亦为青铜所造,其状似人形,如力士托山一般,威武雄壮,且架上编钟一排排耀人眼目,看上去何止百何?其中甚至有重达千斤者。
晋国的编锺演奏时为二三美女以小锤敲击,清脆有余,浑厚不⾜。
楚国的编钟演奏时竟需十余⾚膊大汉,手抱彩绘大
,浑⾝涂朱,边舞边敲击大钟。其间又穿梭四五美女,以细
敲击小钟。
其音⾊既清脆又浑厚,清脆时如山间溪⽔,又如竹叶垂露,滴落在深潭之中。浑厚时如天际万马奔腾,又如海嘲涌⼊大江,呼啸于山云之间。
重耳等人均听得痴
,不知⾝在何处。
朝堂上演奏的虽是雅乐,但堂前的歌舞却非雅乐之舞。
楚王亦如周天子般的规模,同为八八六十四人。六十四名乐女没有穿常见的轻纱长袖,而是半裸着⾝子,
间系満五⾊羽⽑,头上也揷有长长的稚尾,舞姿似在模仿鸟的动作,做出飞翔展翅跳跃等种种姿态,还用楚地语言唱着重耳一句也听不懂的歌。
“此乃凤鸟之歌。”楚成王对重耳介绍道,脸上全是无法掩饰的得意之⾊。
重耳虽有说辞,但他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刻与楚王争一时之风呢。因此,他与赵衰等人的脸上全然显示出被楚国的富丽堂皇服征了般。
其实他来楚的路上便向齐瑾请教了关于楚地的一些知识。比如这”凤鸟之歌”的来源等等。他遗憾的是季槐等三人没能前来领略这楚地雅乐,介子推一如从前,不参与任何宮廷活动。
不过他依然奉承了一句:“楚国地方千里,物产丰富,甲于天下。今⽇一见,果然不虚,令重耳羡慕之至。”
“哈哈!”楚成王大笑道:“公子若肯留在楚国,则楚国之富,当与公子共享耳。”
重耳虽面带微笑,但心底却又炸开了锅。楚王的意思很明确,要长留于我,怎么对其明说呢?
“哈哈。”楚王又是一笑“公子
蔵大志,我楚纵然地方千里,怕也留不下你。”
“贤君言重。”重耳苦笑道:“逃亡之人,能得一安⾝之地,便是大幸,何敢妄生大志。”
“寡人说公子
有大志,并非随口一说,而是有感而言。”
重耳惊道:“贤君之言,⾼深莫测,重耳糊涂。”
楚成王眼眸骤闪,利芒直
重耳,缓缓道:“寡人一生不肯服人,但放眼天下,却有三人令寡人不得不服。”
“不知这三人是?”岂止是重耳,便是一旁待陪的楚国朝臣俱都竖起耳朵。
他们实在想不出,目空天下,自称为王的楚君能够服人?
“一为齐侯小⽩,二为宋之襄公,三为晋之姬重耳矣!”
楚成王此言一出,别说楚众朝臣惊讶,重耳更是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恒公与襄公俱亡,只有他活在世上。目空一切的楚成王怎么能服于一个依然活在世上的人。其心…难道楚王已动杀心?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重耳便在劫难逃,只能任人宰割。
见重耳面⾊百变,楚成王淡淡一笑“怎么,公子不信寡人之言?”
重耳強定心神,回之以笑道:“齐侯九合诸侯,有大功于天下,贤君服之,尚不出意料;只是宋公乃楚之败将,至于重耳,乃一逃亡之臣,朝不保夕,贤君却言服之,纯为玩笑耳。”
“寡人虽居于南蛮,然平生所逢敌手,惟齐候小⽩一人耳。无齐候小⽩,则寡人早为中原之主。至于宋侯襄公,虽是国小兵弱,却敢于寡人争霸天下,虽败于寡人,却从不屈服。中原诸侯若多从几个宋襄公般的人物,则我楚地危矣。故齐猴与宋公虽然功业悬殊,寡人均是不能不服。而公子偏能得齐侯与宋公推重,自然有常人难及的妙处,寡人纵然不服,也是难为天意。”
重耳越听越是心惊“贤君说到天意,重耳不懂。”
楚成王话题一转“公子难道不知,晋君正患重病,不能视朝,大位将悬吗?”
“晋国自有太子,何来大位空虚之言。”说到这里,重耳平静下来。既然楚王说到晋国之事,那就证明他尚有事求于重耳,自不必惊慌。
“晋太子所能依仗者,唯秦国之势耳。今其失秦国之势,
得大位,只能自欺欺人也。以寡人之见,晋君大位,必将归于公子。”楚成王希望重耳能够当上国君,他也愿意出力帮助重耳即位。当年恒公为什么敢举国全之兵伐楚?那是因为齐侯帮助燕国強大起来,牵制了晋国之兵,解除了后顾之忧。他今后若想继续争霸天下,势必与齐晋两国发生冲突。楚国虽強,但同时对抗齐晋两国,却力有不逮。他也只有效仿齐侯小⽩曾经使用过的方法,牵制一国,再全力攻击另一国。如果能帮助重耳获得晋君大位,重耳这个贤礼君子定不忘恩,可以为己所用。
楚王既然说他重耳必得大位,那么所以有关暗害与囚噤的猜测都是自己虚想罢了。重耳思路顿时清晰起来,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也落地。
“若得蒙天幸,归于故国,则君之恩情,永不敢忘矣。”重耳欣然说道。
“如果公子果然归于故里,将以何物相报寡人?”楚成王肃容道。
“这可难了,楚有荆山,可产美⽟。又有铜山,可产金宝。还有云梦之泽,羽⽑齿⾰之物堆如山积。且人众之多,冠于天下;美女之多,亦冠于天下矣。重耳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礼物来报答贤君。”重耳做出一副苦思的样子道。
“以公子的聪明,怎么会想不出来呢?”楚成王面露不愉。
“这…”重耳犹疑了下,说道:“吾若归国,愿与贤君世世
好,永不相战。”
楚成王笑道:“万一不幸楚晋相战,公子又当如何?”
重耳连忙起⾝一礼:“重耳决不敢与楚相战,万一不幸以兵车相会,自当退避三舍(古时行军,三十里一停,谓之一舍)。”
“哈哈哈!好一个退避三舍。”楚成王仰天大笑着起⾝,眼睛瞟了瞟朝堂之人,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对重耳道:“寡人晚间
和公子单独相会,到时寡人会给公子一个惊喜。”
重耳拜些而退。心中犹自在想,晚间的单独相会,楚成王会给自己什么惊喜呢?究竟是喜大过惊还是惊大过喜?
楚成王刚回到內宮,就有內侍禀告:“大将军成得臣求见。”
“让他进来。”楚成王说着,心中奇怪:“这成得臣有什么话不好在朝堂上说,要到內宮来寻寡人?”
楚宮礼仪远不及中原內地繁琐,成得臣进得內殿,略施一礼,道:“大王,臣以为重耳此人绝不可纵其回国,当杀之以除后患。”
楚成王一惊,问:“子⽟何出此言?”
“重耳此人,外谦內傲,居然大言不惭,说什么于我楚军相敌,当退避三舍。此言对我楚军甚是轻视,是可忍孰不可忍!其归至晋国,必负楚恩,⽇后必为我楚大患也!”
“原来如此。”楚成王笑了“那不过是重耳的一句戏言,将军何必当真。”
楚成王好胜,朝中大将也个个争強好胜,成得臣为众将之首,好胜之心亦是众将之首。在成得臣眼中,他率领的楚军无敌于天下,又怎么会容人相让呢?楚王喜
争強好胜的将军没错,但他们只能在场战上奋勇杀敌,又怎能明⽩大王心中的远大谋略呢?
楚王虽然常常为无人明⽩他的谋略而遗憾,却又绝不愿意臣下能真正明⽩他
中谋略。他是大王,只有他心中明⽩,就已⾜够。
“臣下看那重耳所言,不似戏言。而且臣下感觉重耳的一⼲从者都很不简单…”成得臣仍然按捺不住心中杀意。
“寡人说是戏言,那就是戏言。”楚成王冷冷地挥手:“退下,寡人不想说话。”
成得臣不敢多说,躬⾝行了一礼,退出內殿。
晚间时分,重耳应邀来到楚王內宮。楚王出人意料地在內宮最小的偏殿相见。重耳刚
施礼,眼眸不经意间扫过楚王⾝后,忽地眼神大变,⾝体微微一颤,张口惊呼:“刘…”
“哈哈!公子果然遇到故人。”楚成王笑着指向⾝后那人“刘季子是寡人挚友,不⽇周游至此,听说公子也许很来楚,特地在此等候,哎!这怎么叫寡人不服公子呢,连刘季子这等奇人都愿意等候,寡人…”
“见过重耳公子。”刘季子似乎毫不担心越了规矩,竟打断楚王的话。
重耳一颗心砰砰
跳,几
破肚而出。祸起萧墙啊!杀死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那个曾经在‘彩凤楼’教过他练气之道的刘老头竟然是闻天下、常人不得一见的刘季子?
他既然与楚王关系密切,那么定然会告诉楚王重耳的秘密。想到这里,重耳的脸上顿时冒出⾖大的汗珠。
刘季子似乎明⽩什么似的笑了笑,对楚王说:“刘某第一次见到重耳公子时,他才八岁,那是在献公的寿宴上,没想到十多年后,还有幸得遇公子。”说到这里,他对重耳眨了眨眼睛。
楚成王哈哈再笑,挥手指向桌子“两位请坐。”
重耳望着刘季子,心念百转,直到刘季子皱了皱眉,这才仿佛如梦初醒,连声道:“是的,自打见过刘季子后,重耳从未敢忘,一直挂记。”
刘季子淡淡对楚成王行礼“刘某打算明⽇离开…”
楚成王眉头微皱道:“寡人是否怠慢了先生?”
刘季子头摇“天下无不散宴席,刘某不定一⽇,便再来讨大王一杯酒,今⽇想借大王宝地,与重耳公子单独一叙。还望大王方便。”
如果是旁人如此说话,成王早就火冒三丈,但刘季子在东周的地位奇⾼,既不属宗室,又不是
族,但其⾼深的武道俨然可媲美东周‘剑主’,加之又具备极⾼的口才,普通的诸侯是请也请不到。
成王愣了一愣,隐有不愉,但转瞬他便笑了“寡人新得了两位郑国公主,一个媚娇,一个秀丽,寡人还是陪她们去吧,两位请随意,在寡人內宮,想说多久就多久。”
说完,他大步立去。
“旬生,你竟能改头换面至此,也算奇迹。“待楚王离开,刘季子双目如电地锁定重耳。
重耳长叹着起⾝,伏⾝下拜,恭敬道:“刘师救命传功之恩,重耳万死不⾜以偿还。”
“起来吧,你能尊我一声刘师,我已经很満⾜了。”刘季子淡淡道。
重耳掩饰住心中惊讶,抬头便问:“刘师当⽇为何一去不归?”
刘季子不答反问道:“公子可曾见过戚崇此人。”
“戚崇?”重耳大惊道:“是的,怎么刘师也…”
刘季子眼眸里露出一丝萧瑟,缓缓道:“刘某与戚崇⾝份各异,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是周王室的坚决拥护者,而我,却与他相反。”
重耳张开嘴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刘老头的出现,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此刻,他的脑袋里一片空⽩。
好在刘季子并无让他答话的意思,他的双眸中闪耀着⾚漓漓的光彩,神态慑人地问:“你能在东周全⾝而回,想必与戚崇达成
易,你能直接告诉我,你站在那一边?”
这句冷酷的话惊醒了重耳,他明⽩这个问题的重要
,并且他不打算说谎,因为他感觉刘季子的功力纵然拿不下他,但他⾝体的任何反应都逃不过他的控监。在他这种级数的⾼手面前撒谎,明摆着告诉人家你在骗他。
此刻,他担心的是,不知刘季子还有没有另外的⾝份,如果如戚崇般为某个势力所用,那么刘季子定不会坐等重耳壮大;如果刘季子真的如同传说中一般,仅是个人行为,那么什么话都可以说,甚至在对付戚崇之事上还有个大帮手。
想到这里,重耳索
从他离开‘彩凤楼’讲起…
直说到来楚前的一次原野伏击时,刘季子才惊愕地皱起眉头。
“没错,那种攻击手段,那类不怕死的年轻⾼手,也只要他才能训练得出来,难道他…”刘季子忽地拍了拍桌“是了,宋公楚王甚至我都明⽩你异⽇必是晋主,他怎么会想不到呢。”
“也许天下人都怕他,但我不怕,”重耳咧嘴一笑,仿佛回到了童年“有⽇我必然要使周天子远行三十里来
接我。”
“哈哈!”刘季子⾼笑一阵,欣慰地道:“没想到老夫偶然种下的树竟奇迹般结了果。只是,你的目标也太肤浅,为什么偏偏要效仿恒公,为什么就不能取周室而代之呢?”
“啊!”重耳失声望向刘季子,这样大胆的念头他可从未有过。
“周王室也是通过战争手段获取国土,想当年,老夫的先祖不也是被…”说到这里,刘季子眼⾊一黯,挥手道:“不提,不提了…”
这下重耳明⽩了,刘季子恨的只是周王室而并非戚崇,但要推倒周王室就必须打倒戚崇。
“这个世上知道戚崇的人不多…”
“难道楚王,恒公他们都不知道?”重耳好奇的问。
刘季子摇了头摇,断然道:“若戚崇肯取周而代之,易如反掌;如戚崇在中原展露头脚,世上那还有什么霸主…可惜啊!他的骨头里流的是卑
的⾎。”
重耳忽然问:“刘师是否找到对付戚崇的方法?”
刘季子再向头摇“以前没有,但现在有。”
重耳呼昅陡然急促起来。如果说里克是庒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那么他现在已经撼动了山基,只要他愿意,随时可将大山劈开,碾碎;而戚崇则是庒在他心底的一座⾼山,无
无基,飘飘渺渺,他只能作梦时想想。
“什么法子?”
“你,姬重耳。”刘季子庒低声音“你能击败他。”
“不,刘师⾼抬了我,也许十年八载后我也许能…但现在,短时间內,我承认无法撼动他。”
刘季子成竹在
地道:“任何事情都有天意,我了解了你踏出‘彩凤楼’的一切动向,你屡次大难不死,连闯数道难关,普通人一次已属上天眷顾,而你,似乎老天一直站在你这边,想败也难。”
有些啼笑皆非的重耳,只有无奈地苦笑。楚王也说天意,刘季子也这样说,不过回头一想,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确有些道理。比如他重耳的一连串机遇,不能仅仅用好运气来形容。一次是运气,两次也是运气,运气多了,便成为天意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明⽩为什么齐恒公与宋襄公乃至楚成王另眼相看的理由--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
之后,两人之间的谈话就随便了很多。刘季子不时夸奖重耳几句,并指出他对当今格局的一些看法,特别提出楚地不可长留。
“楚王虽然礼遇于你,但你岂是甘心安居之人。问题是楚王纵有帮你之心,但楚晋两国相距甚遥,中间多了许多阻隔,出兵的可能
基本为零。只有秦国与晋国相邻,朝发兵夕可至。”说到这里,刘季子若有所指的笑了笑“何况秦穆公已将怀赢下嫁,岂有不帮女婿之理。”
重耳愕然,本想说“这样的隐秘你也知?”但想了想也正常,因为刘季子本就是个神秘之极的人物。
“你在楚地还应该有些⽇子,不急着赶往秦国,暂时去逛逛楚地的风光亦好,还有楚国美女。”不等重耳开口,他又道:“我会密切关注着你,一旦有了戚崇老儿的消息,我很着人来寻你。”
其实重耳还有很多话想问,但见刘季子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便跪拜而退。
回到楚王安排的住宅时,夜光已暗,刚一踏⼊院子,四只温柔的小手齐齐将他
绕。
对于季槐与琉璃的这套把戏,他太
悉,不仅来源于他灵敏的听力,还和她们的⾝香有关。
“槐儿。”重耳索
闭上眼,摸索着道:“这香味,唯有璃儿…”
“嘻嘻!我说了吧,公子越来越鬼了,瞒不过吧。”季槐无奈地道。
“瞒不过也好,谁让他是重耳公子呢。”琉璃乖顺地搂住重耳的
,喃喃道:“真若瞒得过公子,公子怕是不会喜
了,是吗?”
重耳心头一热,一把捉住琉璃的手,低声道:“谁说不喜
,今晚就让你们两瞧瞧,本公子的喜
程度。”
“鬼才让你…喜
,”琉璃蓦地脫离重耳的手,娇笑地指了指齐瑾的房间“那里可是有两大美人,公司不若…嘻嘻!”
重耳徉怒着扑上去,呵斥道:“你当本公子是…”
“禽兽。”
当琉璃娇声说出这两个字时,重耳再也忍不住,将两女一左一右半搂半提着进了房间。
此时,齐瑾房间的灯光骤灭,隐约传来一道哀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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