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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从15岁起,我就无依无靠地独立生活了,我的父母都已过世,没有兄弟姐妹,当地也没有别的亲人,离开家乡以后,我就再未回去过了…我很像那种随风飘动的无草…”

 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一尘不染的甲板上,杰克与丝并肩散着步,但一直是杰克在讲着话,丝静静地听着。

 “等等、我们已经绕着甲板走了大约一里路了,谈过天气、我的身世,但我猜想,你来找我不是想谈这些吧?”

 丝笑了笑,点头表示承认。

 “道森先生…”丝礼貌地开口了。

 “叫我杰克。”杰克更喜欢随便的称呼。“杰克,我想多谢你的搭救,不仅是把我拉上来,更要感谢你没透实情。”丝说得真诚又坦率。来找杰克表示谢意,是她昨晚就打定的主意,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像杰克这种又仗义又善解人意的人实在大少了,母亲和卡尔的强加于人得她快不过气来了

 “别客气。”杰克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而自尊心过强的丝却似乎听出了什么:

 “看,我知道你正在想什么:‘这富家小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对吗?”丝很怕杰克会因为看到自己要自杀而瞧不起她。

 “不,我不是在想这些,我在想,是什么事情使你这样的女孩儿想到要走绝路,”杰克站住了,直率地问丝。实际上这也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绕在他脑子里的问题。只是出于礼貌不便直问罢了。

 说到实质问题,丝立刻显出了不安与烦躁,她似乎又置身于由母亲与卡尔编织的罗网之中,困惑与无奈涌上眼角,杰克又看到了昨夜要跳海时的丝。

 “什么事情?原因是我周围的世界,身边所有的人,都那么枯燥乏味,而我又只能随波逐,无力自拔…”

 丝说得很急切,并伸出手指给杰克看…那是戴在无名指上的一只硕大的订婚戒指,杰克拖起来看了看。风趣地说:

 “天啊!这么大个东西:要是掉下海,它准会拉你沉入海底的。”丝不理会杰克的玩笑继续述说,好像要把一肚子的委屈不平都倒出来才痛快:

 “已经发出了五百封情柬,费城的名都会来参加订婚典礼…可我却感觉自己像身处茫茫的人海里在拼命挣扎,想大声喊叫,但没人听,没人理…”终一口气说出了自己要逃离现实,哪怕投身大海的感受。丝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后着是在燃烧,而有的人则是在腐烂;为什么有的人每个汗孔都充满着丰富的内容,而有的人,浑身上下都是那么乏味,他的一生不过就是在做自己的事情罢了…

 “爱他吗,”杰克一句道破了最关键的问题。

 “什么?”丝一时没明白杰克在问什么。

 “你爱他吗?”杰克追问。事实上这个问题杰克早有答案,哪个即将订婚处于热恋中的少女会想到要自杀呢?杰克不过是想让丝自己想明白,自己说出来罢了。

 “你真无礼,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丝显然被触到了疼处,而这又是自己始终说不明白想尽力回避的问题。也是最不敢回答的问题,因为在母亲的极力安排下,这桩婚事中最没有参考价值的就是丝是否爱卡尔。

 “很简单的问题,这不难回答,你爱那家伙吗?”杰克执意要问,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上去高稚聪慧不愁吃穿的姑娘,原来正如途羔羊,需要有人来点拨和帮助。而首先是要自己先拨开云雾,看个透彻。

 “不便说…”丝不知该如何表达。

 “回答!”杰克穷追不舍,态度强硬起来。

 有女孩子的羞涩,有对杰克的陌生,更有难以用简单的“爱与不爱”来表示的复杂心理,丝决定不回答杰克的质问。她用淡笑掩饰住自己的不安,背过身子,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杰克说:

 “这真荒唐,我们才认识不久:不该谈论这事,…你根本不该问这个问题。你可真够鲁、放肆、无礼的了!…我要走了,杰克·道森先生。”丝说着就伸手与杰克告别,表情也已恢复正常。

 杰克只好放弃追问。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可你却难为我,应该受到惩罚…”丝做出生气的样子。

 “你真要走吗?”杰克有些依依不舍。

 “对,我要走了,你真麻烦!”丝说完,真的转身走了。可才迈步,又像想起了什么。

 “等等,我不用离开,我就住在这边,应该是你离开!…”说这后时,丝显得任又娇气,简直有些不讲理。说完,她自己也被刚刚出的孩子气逗笑了。

 “好,我离开,可谁才无礼呢?”杰克宽容地笑着问。

 丝无话可答,一时显得尴尬。潜意识告诉她,自己并个想马上离开这位有救命之恩的小伙子,倒不是因为他咋晚救了自己而是因为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吸引力在驱使她向他靠拢,正在进退为难之际,丝一眼瞟见了杰克手中的画夹,一把抢过来,终于有了不离开的契机。

 “看看你带了什么傻东西?”丝打开了画夹…几张线条分明,功底扎实的人物素描画出现在眼前。

 “你是干什么的?艺术家?”丝大为惊讶,没想到这个一脸稚气的小伙子竟然会画画?会有与自己共同的爱好。而且还画得相当不错。

 “真不错…实在是非常好。”丝早已忘了刚才自己的不安和尴尬,也忘了已经道别,她就近坐在一张长椅上,逐一欣赏着杰克的每一张素描,杰克坐在了她身旁。

 杰克画夹中的人物素描真可谓千姿百态。有敞怀喂婴儿的妇女,有幼童与母亲紧紧相握的两双手,有路边、码头做着各种杂事的人群,一幅幅线条畅,形态鲜明。

 “真好!是一的作品!”丝情不自地赞叹起来。

 “可巴黎的画评家不懂欣赏…”杰克为自己找到知音而由衷地高兴,想到自己的画在巴黎遭到冷遇,他总是心生不平。

 “巴黎?看来你经历甚广,只有你这样的穷…对,穷兄弟才可能游历四方,”丝没有说出那个不够恭敬的字眼。

 “穷光蛋,说出来吧,说吧!”杰克说出了进去的那个词,他对穷光蛋这个称谓一点儿也不在乎,更不觉得是对自己的不敬。

 丝在他面前显导更轻松愉快了。

 翻到一张**女人的卧像,接着又有这女人吸烟、站立、侧卧等多种姿势的几张素描,都画得很细致,很传神,其中画手部的格外多。

 “这些是你的实物写生?”丝注意到这画上的女人与杰克关系不同。

 “在巴黎有很多女孩子愿意当模样儿。”杰克从绘画角度介绍这女人。

 丝干脆直问:“你喜欢这女人,多次用她做模特?”

 杰克用手指着一张素描上手的局部:“她的手很美,看到吗?”杰克还是在讲画。

 “我猜你和她有恋情,”丝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想象。

 “不,只喜欢她的手,她是个独脚女,看到吗?”杰克很坦然地讲着。

 丝果然从画上看出那女人脚的残疾,不免一惊。

 “她很有幽默感。”杰克回忆着。丝看了杰克一眼,似乎对他又多了一些了解。

 杰克又指着素描中的另一个妇人对丝介绍说:“看这女士,每天晚上都坐在酒吧里,戴很多珠宝,等待远方的爱人回来。我们都叫她珍宝女郎,可她的衣服上有很多虫…”说这些话时,杰克的语气流出几分同情,丝也被那可怜女人的故事打动了,她在画上看出了那女人眼神中的悲哀和绝望,承认杰克对人物内心的察力。

 “杰克,你真有天分,真的,能看透人心…”丝又一次赞扬杰克并明显地表示了崇敬。

 一个人与大自然相比,渺小得连一粒灰尘都不如,然而一个人头脑里可以装下的东西实在是不可限量的。丝不明白,杰克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呢?

 “我也看透了你。”杰克友好地说,

 “我怎样,”丝好奇地想听听杰克对自己的剖析。

 杰克那湛蓝清澈的眼睛发着光,他直视丝,一字一字地说:“你当时不会跳下海去。”

 丝没想到他心中依然惦念着昨晚的事,并一语道破了自己复杂两难的心境。刚刚欣赏素描的愉悦顿时消散了,她表情急剧变化,木讷地坐在那里,重又回到了现实之中,杰克的素描仍摊在她的手上…

 泰坦尼克号上等舱的咖啡厅,鲁芙正在与另外两位贵夫人聊天儿,说起女儿丝,她总是自鸣得意,滔滔不绝。

 “女孩子读大学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合适的丈夫,丝已经做到了。”鲁芙在夸奖女儿,实际上是在宣扬自己教育的成果。

 两位夫人随声附和着。忽然她们发现那位被视为暴发户的胖夫人莫莉·布朗朝这里走来。

 “那个俗的女人来了,”伯爵夫人悄声说。

 “在她坐到我们这里之前快走。”另一位提议说,同时都站起了身。

 鲁芙也只好收住了炫耀自己女儿的话头。尽管都是上社会成员,但对从下层混出来的新贵人,她们仍存有明显的歧视和反感。可未等三人离去,胖夫人已走到她们眼前。

 “你们好,我正想找你们喝茶哩!”莫莉夫人亲热地要与她们为伍。

 “对不起,太迟了,我正要与伯爵夫人到甲板上散步。”年轻些的夫人指着伯爵夫人说。

 “那好极了,老在屋里呆着我也怪闷的,想听最新的花边新闻吗?”胖夫人没听出她们要甩开她的意思,也许是听出来了装傻。她满不在乎地尾随她们走出咖啡厅,来到了甲板上。

 咖啡厅的另一侧,泰坦尼克号的老板…船商艾斯梅先生正在与船长史密斯交谈。

 “最后的四个锅炉还没燃烧起来?”艾斯梅询问船长。

 “是的,不需要了,船速已经很快。”船长汇报没有点燃最后四个锅炉的原因。按照经验和常识,不是极特殊的情况,像泰坦尼克这样大型的轮船,最后的四个锅炉只是备用的。

 “报界都知道泰坦尼克船有多大,我还想叫他们看到船速之快,要让新闻界总有新鲜东西报道,泰坦尼克号的启航,一定要成为头条新闻,”艾斯梅从来就是好大喜功的人,多年来,生意场上的春风得意养成了他刚愎自用的性格。能以令人瞠目的数额投资建造泰坦尼克,已使他在人类客轮船运史上留下了辉煌的一笔。早在泰坦尼克建造和启航之前,他就已经出尽风头,占尽报界头条了,此时更是难以掩饰那副沾沾自喜之情,至于这狂妄得有些忘乎所以可能会带来的隐患,会招致儿千名无辜乘客落难,他可是连想都没想过。

 “艾斯梅先生,我认为不妥,船要再加速,要等它开顺了以后。”船长史密斯尚保留着清醒,从技术上提醒艾斯梅要尊重科学。谁知艾斯梅听了有些不悦,根本不考虑船长的意见,而是对他施加压力:

 “我只是乘客,是否加速由你决定吧。…这是你一生中的最后航程,假如能够在周二晚上将船驶入纽约,叫所有人惊奇;成为报界的头条新闻,你的退休将会是多么光彩。想想看,怎么样?再见!”艾斯梅说完,不等船长表态,径自走了。他相信,老船长不会也不敢违背他的意见。

 果然,史密斯船长被他的话打动了,想到能尽快到达纽约,顺利结束一生的航海事业,为自己勤勉克己的38年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他可不想得罪船商,至于如此大的船启航不久就加速到极限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他仅凭经验是无法预测的,毕竟泰坦尼克号太重太大了。

 史密斯船长下令点燃最后四个锅炉,巨人般的泰坦尼克号在大西洋上撒似地驰骋…

 黄昏的甲板上,柔和的晚霞映照着海水,映照着杰克和丝的脸庞。他们倚着船栏而站几乎已交谈了一整天。说不完的话题,听不够的新鲜事,对丝来说,这一天里所领略到的生活乐趣,几乎大于她17年来的总和。此时,她的脸上洋溢着青春少女的红晕,眼睛里除了好奇的询问目光,更多了几分柔情和亲密,她对杰克已没有陌生感,仿佛他们已是多年的知己至了。谈完了绘画谈巴黎,谈过了见闻又谈到人生,而最让丝听不够的,就是杰克那不平凡的经历。她总是不断地追问杰克每到一处的详细过程:他都做过什么?碰到什么?想些什么?而杰克也总是全盘托出,尽量足她的好奇之心。说是好奇,不如说羡慕更恰当,因为杰克所有做过的事情,去过的地方,都是丝无法实现而又十分向往的,也许丝在借杰克的故事来填补自己生活中的空白或空虚吧。这不,杰克只好不厌其烦他讲述自己的又一段阅历了。

 “当时我在捕鲸船上工作,然后又去了洛杉矶,在圣莫尼卡码头替人画肖像,每幅画一钱…”杰克不需要对自己的经历有丝毫的描绘和评价,只要平淡他讲出时间地点就足以令丝羡慕和足了。他发现眼前这位上社会的姑娘不再矜持,她像个勤奋求知的小女孩儿,问这问那,像个顽皮的小男孩儿,总想去尝试杰克经历的生活。

 “你真让人羡慕!可以随心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想去什么地方就去闯一闯?…也许以后我们有机会去那头?…哎,只是说说而已,根本做不到…”丝叹了一口气,出对自己生活的失望。

 “不,你当然能去,”杰克不忍看到她沮丧的样子“我们可以去喝劣质啤酒,可以去坐马车翻山越岭,一直坐到你受不了为止。…我们还可以在沙滩上骑马,可是你要像牛仔一样,不准用马鞍,不能侧着身子…”

 “你是说两只脚要分开,”丝真的又被感染了,立刻天真地想象着自己随杰克迹天涯的景象。

 “是的。”杰克要帮助丝编织另一场人生之梦,一场与她现在的生活毫不相关的充满生机的人生真梦。

 “到时候你可要示范给我看。”丝急切地说,好像明天就要像牛仔一样去骑马似的。

 “当然。”

 “教我像男士一样骑马…”

 “教你怎样像男士一样嚼烟草。”

 “教我怎样像男士一样吐口水?…”原来丝对男人们的事情如此感兴趣,连吐口水的样子都想学。

 “在学校里没学过吐口水,”杰克故意逗她,哪有学校教吐口水的呢?可丝偏偏认真地回答:“没有哇!”杰克笑了,笑丝的率真活泼,笑她的单纯可爱。

 “那好,我现在就给你示范,教你怎样吐口水!”说完,拉着兴致丝,去到船甲板无人的清静之处。

 “不,杰克,…等等,杰克,我做不到。”丝一想到真的要学男人吐口水的样子,有些害羞了,毕竟那不是很文雅的动作,何况在人来人往的甲板上。

 杰克可不管她的顾虑,仍拉着她走。说也怪,丝不再拒绝,顺从地跟着杰克站到了船艉的一角。

 “仔细看着,”杰克夸张地做了一个吐口水的动作,朝大海吐了一口水,又远又有力量。

 “真恶心!”丝觉得开心又好笑。

 “该轮到你了。”杰克催丝来一次。可丝觉得这事儿自己做起来很荒唐,就敷衍了事地朝大海吐了一口。

 “不行,不理想,要先在嘴里积满口水,然后用力支撑住,扭动脖颈,身体从后向前猛伸,吐出!看见我那口水的距离吗?…吐!”杰克一本正经,严然一位体育项目的专业教炼似的讲解着吐口水的要领,丝也只好认真地按要领重做了一遍。她学着杰克的样子,在口里积存口水,脖子猛一仰,吐了出来,果然比刚才远多了。

 “好一点儿了,要不断努力,要用力在嘴里积存口水…”杰克又要做示范,这时丝发现胖夫人莫莉正从他身后走过,忙拉了拉杰克的衣角,示意他停止。杰克回身一看,四位夫人都已经站在身后,只好把一口水咽了口去。

 “妈妈,这是杰克·道森。”丝将新朋友介绍给鲁芙。

 “幸会,”鲁芙出并不欣赏的样子,也没有一句感谢他救了自己女儿的话。她发现杰克嘴角上还留有口水,第一面的印象就不好。胖夫人站在她身后,用手比划了一下,杰克明白了,立刻用手擦去刚才做游戏留下的痕迹。

 老人的声音不时地跳出她叙述的故事,将那些人物的心态做一个说明。而这种说明又恰恰是我们所不了解的:“其他人对救我的男士抱着敬佩、好奇的目光,好奇地问个不停,而我母亲则视他为臭虫,一只危险的臭虫,恨不得立即把它掐死。”

 胖夫人莫莉倒是对杰克颇有好感。也许是从下层人中奋斗成了暴发户的原因,也许是自来的性格,胖夫人很容易亲近杰克这类青年。她友好地走到杰克身边,亲切地说:“看来你是个临危不的人。”这显然是在赞扬杰克昨晚救丝的事,也算为鲁芙没有道谢补了一笔。

 杰克礼貌地笑了笑。

 号声响了,就是那种军营中常能听到的号角声,它清脆嘹亮,使人想到军旅的练和冲锋时的阵容,它回在泰坦尼克这艘巨大豪华的客轮上空,回在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上,显得有几分滑稽,又有儿分庄重。

 “为什么他们宣布晚餐开始竟要用号角?好像是让人去冲锋陷阵!”快人快语的胖夫人开了腔,夫人们这才明白是晚餐的时间到了,大家都惬意地笑了起来。

 “妈妈,我去换衣服了,…杰克,晚餐见!”丝早就想离开母亲和贵妇人们了,临走时没有忘记提醒杰克昨晚的邀请,她发现自己还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再见到杰克。

 夫人们迈着典雅做作的步子离开了甲板,胖夫人却留了下来。

 “年轻人,知道你将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杰克还没有明白胖夫人的用意。

 “你将要进入蛇…准备穿什么衣服赴宴?”莫莉夫人很同情眼前这位平民青年,她决意助他一臂之力,使他不在上层社会人前出丑,免受他们的奚落。

 是啊!穿什么衣服去参加卡尔邀请的晚宴呢?杰克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旧了且有几分脏污的便服.他是在泰坦尼克号船码头的小酒馆里赌牌赢得的船票,匆匆上船,哪里有什么行李服装?何况他几乎没有出席过上社会的际场所;一个卖艺为生的穷画家,又哪里会有晚礼服呢,杰克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头,摊着一双手,表示没有什么办法改变自己的装束。

 “早猜到了,跟我来吧!”莫莉夫人拉走了杰克。

 莫莉夫人的舱房,杰克对镜穿上了晚礼服。

 “显得不错,很漂亮,很帅,看来你和我儿子的身材一样。”胖夫人由衷地赞叹着。镜子里的杰克果然焕然一新,显得潇洒风。那雪白的硬领衬衣配上长款的黑色晚礼服,一副标准的绅上派头,合身合体简直如同定做的一般。

 “简直像换了个人!”莫莉夫人满意地笑了。

 亮如白昼的泰坦尼克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行进,遥远的天际还残余一缕晚霞没有散尽,正好映照着泰坦尼克冒出的浓烟,缥缥缈缈、朦朦胧胧,令这艘邮轮平添了几分神秘。船体周围的水域,因灯光的照仍能显出海水的蓝色,而船身一过,蓝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是漆黑如墨的深

 杰克·道森一身笔来到了上等舱的宴会厅。侍从替他打开两扇对着的雕花木门,一个规范的动作将他请进大厅。面对这种礼遇,杰克显得有些拘谨,他勉强地朝侍从笑了笑,以示谢意。大概是发觉自己笑得不够自然,他三步并做两步就离开侍从走到了对面的走廊上。

 杰克这才发现,这里是座圆形的建筑,他是站在大厅上层圈形的走廊上。头顶上,环形的穹隆是由白色的磨砂玻璃镶上弯曲的黑边构成的,中央垂下一挂金碧辉煌由几十盏灯搭成的大吊灯。四周的墙壁都由彩玻璃和壁画拼成,环形平台就像大影剧院的一个个包厢,每一弧度的包厢墙壁上都有一幅壁画,有的是金属做的禽鸟树木,有的是珠镶金绣的奇怪的海底植物,有的更似妖蛇蚊鳞,半人半鱼的海神。来自不同角度的光线被圆形造成的斜面反着,增强了反光的效果,使玻璃、金属和油漆的光泽追逐嬉戏,令人看得眼花缭,目不暇接。走南闯北的杰克曾惊异过法国巴黎建筑的美景,为卢浮宫的豪华典雅而赞叹不已,但没有想到,在一艘邮轮上也能达到甚至超过宫殿的陈设。

 沿着黑色油亮的漆木楼梯,杰克朝楼下大厅走去,楼梯口拐角处,是一尊大理石雕像,牙白色的半**希腊女神有一人多高,过往的贵夫人和绅士无不驻足瞩目,被她那光滑得有几分透明的皮肤和略带感的媚人微笑而倾心。杰克连了几眼,为不能把如此美妙的艺术品写生下来而感到遗憾,若不是心中有事,恐怕在这里呆上半天会画出几张不错的素描哩!杰克心中想着,开始注意四周的客人,邀请者卡尔还没到,杰克想松弛一下被晚礼服束紧了的身体,便习惯地双臂叉依着身旁的一雕花木柱而站,显得自在散漫。忽然,杰克发现厅里有人朝他这边瞟了一眼,他下意识地感到自己的姿势与这里的环境气氛不谐调,就立刻垂下双臂,将一只手放在背后,做出了十分不习惯的那种彬彬有礼状,还故作热情地向过往的达官贵人致注目礼,显出一派绅士风度。这时一位年过半百的老绅士正走过杰克身旁,他右臂弯曲着平放在前身,左手搀挎着一位女士,头微微向左前方倾斜,用视线的余光观照着女伴,那副既做作又典范的姿态,使杰克觉得又滑稽又可笑,相信那老绅士一定是从小到大花了半辈子功夫练就的。“看来我今天晚上也必须做作一番了,谁让我穿着礼服呢!”杰克对自己说着,竟在老绅士的背后模仿起了他的动作,还把左臂伸过去绕了一下,假设着挎女人的姿势,又前行一步,做了一个与人握手的动作。谁知那种似真似假煞有介事的样子,竟被刚刚走进环形平台的丝看了个正着。她忍不住笑了,笑杰克的可笑幽默,为又发现了一个异样的杰克感到开心。

 发现丝正从高处看他,杰克没有丝毫窘迫,大大方方地了上去。身穿绛紫金丝绒长裙、臂上斜搭着黑色薄纱披肩的丝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光彩照人。他们相互注视着对方在装束上的变比,出不加掩饰的兴奋。丝对杰克的一身绅上打扮尤其显得惊讶,她没有说什么,但眼光说出了她的赞许和欣赏。杰克伸手拉住丝的手。站在比她低两级台阶的地上,模仿上社会的身姿,伏身吻着它。

 “在戏剧中看到的,一直想试试。”杰克自嘲地说。

 丝被他的装模作样逗笑了,杰克仍一本正经地向她伸出了弯曲的右手臂,丝会意,把手套进去,让杰克挎着,杰克又故意夸张地仰了仰头,两人笑着走向里厅的人群。

 “亲爱的,你一定记得道森先生。”丝在卡尔的身后叫住了他,他正与鲁芙交谈着。

 “道森!啊!你扮绅士真像,我都认不出来了!精彩!”卡尔显得也很愉快。

 “真的像?”杰克礼貌地应了一句。

 “真是出神入化!”卡尔一向以貌取人,这个昨晚被他叫作肮脏鬼的小伙子眼前严然上社会的巨子少爷,实在让他有点儿不可恩议。鲁芙正在与伯爵夫人和另几位贵夫人打招呼,对杰克的衣着变化不以为然。

 “这航程真有意思。”鲁芙扯开了话题。

 “像疯狂一样。”一位夫人寒暄着。

 “完全疯狂,真是有意思极了。”另一位随声附和。

 丝可不想参与这毫无意义的谈话,她把杰克拉到一边,开始悄悄地介绍着周围的各位贵人:

 “那是洛士伯爵,美国富翁斯恩·艾士托,他是整个泰坦尼克号上最有钱的人,那是他娇小年轻的子麦菲。已经有身孕了,看她还想怎么掩饰。”杰克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那位体形已有些变化但仍穿着线条分明的紧身衣的夫人觉得有几分可笑。

 “老夫少夏够荒唐的。”丝不仅有介绍,还有评价。

 “看那一对是班杰明·古威和‮妇情‬欧芭蒂,他的夫人高威太太一定义是在家照看孩子了。那边是高莫爵士,还有吕商·鲁赛尔夫人,她可是才华横隘,专门会设计大胆的睡衣,在贵族圈中是有名的。”丝一边说一边与视线所到的各位行着注目礼,显得得体又有礼貌,可只有杰克听得见,丝说起他们的口气统统充满着轻蔑与嘲讽。

 “实在是恭喜你了,她长得多么端庄响!”伯爵夫妇在和母亲谈话,异口同声地夸奖着丝。

 “多谢多谢!”卡尔抢先表示了谢意,他一直为自己有一位如花似玉、人见人爱的未婚而沾沾自喜,得到比自己身价还高的伯爵夫妇的赞扬,他自然是心花怒放了。

 “陪女士去进餐?”这时胖夫人莫莉走过来,明知故问地与杰克打着招呼。“当然。”杰克对胖夫人颇有好感,在周围这圈人里,除了丝,也就能与她搭上话了。说完,杰克自然大方地用另一只手臂挽起了胖夫人。

 “在这个圈子中际并不难,他们喜欢钱,你就装成有钱的样子,他们就会奉承你。”早看透上社会趋炎附势的胖夫人不失时机地点拨着杰克。

 “喂,玛丽亚,幸会!”丝将杰克引见给一对夫妇,并向男人介绍说:“这位是杰克·道森先生。”杰克友好地与那绅士握手。

 “你是波士顿道森家族的成员!”那绅士立刻表现出了趋炎附势的劲头,胖夫人说得一点儿没错,杰克可不想与这些人为伍。

 “不,是哲华瀑布的道森。”杰克并不想足他的好奇心和虚荣心,不会忘记自己的家乡在哲华瀑布。

 有人招呼就座,杰克随人群被安排在长形餐桌的四周。他与丝对面,坐在了胖夫人身旁。

 “那天他一定有点儿紧张,但没有出洋相。他们以为他也是有钱人子弟,也许以为他是铁路大亨的继承人,反正把他看作暴发户,受到了上社会的接纳。…只是母亲终于找机会戳穿了他…”老人在叙述到她的母亲时,似乎处于一种矛盾的心理。往往这时,她总要解释一下。但是,我们从她的话语中已经对她母亲有了一个准确的了解。

 “告诉我们三等舱的情况吧,听说不错。”鲁芙以她一贯的尖酸刻薄口气开始了对杰克的挑衅。在她看来,杰克是个危险的人物,是她和丝生活中的不速之客,从见到杰克的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主意要把杰克赶出丝的视线,可惜这是在船上,否则她早就采取必要的行动了。

 “十分好,没有老鼠。”杰克很坦然地说。

 卡尔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杰克的来历,免得在座的贵人们莫名其妙。

 “道森先生是三等舱的客人,他昨天晚上救了我的未婚,是我邀请他来的。”说这话时,卡尔一直看着在场的几位最有身份的贵人,他并不是要替杰克圆场,而是担心那些人认为与杰克这种下等人共餐有失体面而责怪他的不得体。

 可丝却听出了卡尔对请杰克共进晚餐的不情愿,她认为母亲和卡尔对杰克都不够公正,便抢过话头说:

 “道森先生是出色的画家,今天他还把自己的一些作品拿给我看呢。”

 丝明显地表示了她对杰克画艺的欣赏和赞美,而卡尔却做了个未置可否的表情,意思是你认为出色的画我看不见得,忽然,他意识到自己太过份了,因为根本就没见过杰克的作品嘛,于是他忙道:

 “我和丝对艺术的理解从来就不同,并不是批评你的作品。”

 杰克根本就没在乎卡尔的态度,他现在是被摆在眼前的一大堆用餐器皿给难住了,左边三把,右边五把,哪个该用,哪个不该用?先用哪把,怎样使用呢?刀叉勺子并列排在桌子上,擦得锃亮,发着银光,似乎在嘲笑杰克对它们的陌生。这些该死的贵人们,把吃饭搞得如此复杂,简直比画一张巨幅油画用的画笔还要多!杰克在心中埋怨着,仍然不知从何下手。

 “这些都是我的?”他只好求助于胖夫人了。

 胖夫人看出了他不知所措的窘相,不动声地低声说:“从外向内一个一个地用。”

 杰克如释重负,开始学着绅士们的样子用起餐来。

 “安德鲁对整艘船了如指掌…”泰坦尼克号上的人最热衷谈论的就是泰坦尼克号,不知是谁又率先开了这个话题。

 “安德鲁先生,你建造的这艘船真是神奇…”丝友好地才离她很近的泰坦尼克号总设计师安德鲁说。

 “多谢你,丝。”安德鲁当然高兴得到这样一位有知识有教养又漂亮的上社会女孩儿的夸奖,但他其实不知道,丝感谢他更多地不是出于对泰坦尼克工程上的设计和建造,而是感激他用泰坦尼克为丝提供了认识杰克的机会。如果没有这艘大船,丝恐怕一辈子也无法结杰克这种平民艺术家朋友,那她的生活该是多么乏味无聊啊!丝所谓的“神奇”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含义了。想到此,丝情不自地朝对面的杰克望去。

 一位头发雪白、制服雪白的老年侍者,正站在杰克左侧,手中端着一大托盘,上面放着小盘子的深褐色的鱼子酱。

 “先生,要怎样食鱼子酱呢?”虽然是侍者,但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派头,说起话来的绅士风度,都提醒人们他是皇家邮轮上训练有素的专职角色,询问之后,他就躬着,静静地等着杰克的回答。

 这下又把杰克难住了,侍者的问话显然说明鱼子酱有多种吃法,可杰克一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呢,鱼子酱就是鱼子酱,既然已经是食可吃了,那放在嘴里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有花样呢?杰克无法理解上等人的繁琐习俗,他又不想令自己显得太没经过大世面,于是他干脆放弃这道菜:

 “不,我不吃鱼子酱,一向都不大喜欢。”杰克很自然地摆了困境。

 一直悄悄观望着杰克的丝听到了他的回答,杰克的机智令她低头暗笑了一下。

 鲁芙没忘记对杰克的继续攻击,她认准了今天要让杰克当众出丑,把他从上层人中彻底赶出去,再不给他混迹于其中的机会。

 “道森先生,你住在哪里。”鲁英显然是要提醒杰克不要忘记自己的出身和社会地位。

 “目前地址是皇家邮轮泰坦尼克号,将来住在哪里要看上帝的恩宠了。”杰克很幽默地应答。

 “那你怎么会有钱出来旅游呢?”丝的母亲对杰克能登上泰坦尼克号并且与自己的女儿相识始终耿耿于怀。

 而杰克并不介意丝母亲明显的反感甚至敌意,他索坦坦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到处工作,在货船码头打工时,玩扑克牌赢得了泰坦尼克号的船票,真是十分幸运。”

 所有的上等人都感到惊讶,他们听不明白杰克说的打扑克赢船票是个什么意思,就像杰克无法理解他们一样,他们无法了解平民社会的生存方式和游戏规则。

 “人生也许就是一场幸运游戏…”船商艾斯梅先生似乎听懂了杰克的故事,接过了话头。而卡尔不认为如此。为显示自己的高明,他要把话说得更具哲理些,就朝杰克问道:

 “人要创造命运,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杰克点了点头,就算表示同意。

 “那么你觉得无的生活有意思吗?”鲁芙又发起了新一轮进攻,她口气中鲜明的倾向表示了对杰克这种生活方式的不认同,胖夫人莫莉反感她的不断挑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表情,担心地看着杰克,很怕杰克沉不住气会与这群上层社会的人发生争执。

 “很有意思。”杰克继续饶有兴味他讲自己的故事。

 “我虽然一无所有,但也一无所缺、每天呼吸自由空气,知足常乐。我喜欢一觉醒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人,这才是真我…”杰克发现席间所有的人都在倾听他的故事,他知道自己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个谜,是一个新鲜又好奇的星外来客,他愿意让这些被种种外皮包裹着的可怜人与他共享人生的自由和随遇而安的乐趣,于是他又讲了下去:

 “…有的晚上我睡在桥下,现在则与你们这些上人士在一起用餐,乘坐世界上最豪华的邮轮。…”杰克停顿了一卜注意到自己的话对几位绅士有所感染,也注意到丝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听着。

 “生命是天赐的,我不想浪费,不知未来命运如何,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杰克说到此处,发觉卡尔和丝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也停止了嘴里食物的咀嚼,卡尔取出香烟,正拿出打火机点上,杰克手疾眼快,一声:

 “接着,卡尔!享受每一天!”就扔过去了自己的打火机。那动作娴熟潇洒,颇具男子汉风度,也传递了对卡尔的友好和宽容。

 杰克得到了所有上层人士的好感,他的话冲散了惯常席间的寒暄套话和虚伪的恭维馅媚,人们开始有说有笑,气氛轻松了许多。

 “说得好!”胖夫人第一个鼓掌。

 “说得精彩!”艾斯梅先生也放下酒杯鼓起掌来。

 无论各人的理解有多大差异“享受每一天”的确成了此时此刻每一个人都能接受都愿意奉行的一句话。

 丝觉得杰克的话犹如一缕春风吹进她干涸寒冷的心田,她由衷地赞美这句话,就举起酒杯,朝着杰克、也对所有的绅士夫人,大声地说:“亨受每一天!”

 “享受每一天!”在座的各位上等人,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男人一饮而尽,女士们也都尽兴地大饮了一口,连鲁芙也没例外。

 “精彩极了!”又是艾斯梅先生。

 餐桌不远处的角落里,乐队奏起了音乐。这是由四位小提琴手和一位大提琴手组成的弦乐队,轻柔婉转的提琴声使餐厅充满温馨祥和的家族气氛,大概这本该是泰坦尼克号所追求的宾至如归的境界,但是配上刀叉杯盘的碰撞声和绅士女士们各显神通的高谈阔论,仍不免俗地成了地道的上社会沙龙。毕竟泰坦尼克号是艘邮轮,是艘供人们从此地到彼地的交通工具,说它是公共场所、是大众集市也是不为过的,因为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有些放纵。

 “布朗不知道我把钱藏在了火炉里,他回家时烂醉如泥,就点起了火炉…”莫莉夫人讲起了她发家史中的趣闻,百无聊赖的贵人们开始了新的话题。

 趁着众人说笑的混乱,丝走近杰克,轻声对地说:“接着该是到吸烟室喝白兰地了。”

 果真,丝刚说完,艾斯梅先生就站了起来,他离开餐桌,彬彬有礼地说:

 “各位,陪我去喝杯自兰地吗?”

 男士们纷纷起立,卡尔也在其中,为了表示对泰坦尼克号船主的恭敬,他们是一定要接受邀请的,无论心中愿意还是不愿意。

 “到了那个房间他们就开始互相吹捧,好像自己是宇宙的主宰…”丝小心地向杰克介绍着上社会男人们的虚伪和自以为是,似乎她自己根本不是他们圈子中的成员。

 “女士们,多谢你们的奉陪。”艾斯梅礼貌周到地向女人们告别,然后走出了餐厅,几乎所有的男士都跟在了他的后边。

 卡尔走到丝身后:

 “我送你回客舱好吗?”

 “不,我要留在这里。”丝拒绝了卡尔的安排。

 “来,莫莉夫人!”杰克起身,走到胖夫人身边。卡尔以为杰克也要随他们一起去喝白兰地,他可不愿意这个下等人进入他们谈天说地的场所,就故意问道:

 “道森先生,也想跟我们一起去?不想留下陪女士们?”

 杰克根本没有要与他们同去臭吹臭擂的意思,他立刻明确表态:

 “不,不,多谢了,我要回自己的客舱了。”

 “很好,的确,我们会谈政治经济大事,你不会感兴趣的。”卡尔舒了口气,为马上就与这个格格不入的底层青年分手而庆幸,不过他倒没忘记绅士的礼貌:

 “道森先生,多谢你与我们共进晚餐。”然后朝杰克扔回他的打火机,径自走了出去。

 “一定要走?”听到杰克说要回客舱,丝有些失落,她还想与杰克在一起多呆一会儿,无论做什么事情。

 “和那些奴隶一起划船的时间够长了,晚安,丝。”杰克把那帮被身份地位所累、被金钱财富所困的上等人称为生命的奴隶,和他们在一起对杰克而言不仅毫无乐趣,简直就是活受罪,他可不想再奉陪了。可只丝,就另当别论了…

 杰克俯下身子,托起丝的手,深情含蓄地吻了吻,眼光里出期盼等待的目光,鲁芙看到了两人告别的场面,以为女儿与这个头小伙子的交往终于结束了,脸上也温和了许多,但她哪里知道,就在杰克托起丝手的一秒钟内,丝手心中留下了一张纸条,她本能地攥住了它,目送着杰克走出了大了。

 丝的心怦怦跳着,她知道自己与杰克的交往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结束。她的心告沂她,为了能从杰克那儿得到更多的自由和快乐,真希望泰坦尼克号能在大海上多漂流些日子…

 “享受每一天,在钟楼见…”看着纸条上杰克的留言,丝的心了,但几秒钟后,她就悄悄离开了乏味的女士们,打定主意去赴约了。

 楼梯顶端的环形平台中央,是一座古老的壁式挂钟,白色的钟盘上镶着记时用的罗马数字,一长一短的时针在白底上显得格外分明,好像时间老人在随时监视着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

 的确,一次真正的约会就要来临。如果说杰克与丝的邂逅是在昨晚船艉甲板上跳海的刹那,今天一整天的交谈不过是丝出于礼貌和谢意的回访;而此刻却是站在钟楼面前,背对楼梯的杰克主动向丝发出了邀请。但这第一次约会还远不是我们的男女主人公相互倾心爱慕的时刻,他们既没有罗米欧朱丽叶那种一见钟情的青春冲动,也没有出于某种**念的狂热刺,毕竟一个是天马行空、四海为家的艺术家,一个是已订了婚的上层社会少女。尽管他们相互吸引,互有好感,但彼此都十分清楚各自的身份,更清楚人世间有些事情几乎是不可逾越的。

 那么,杰克为什么要约会丝呢?

 忐忑不安的丝一边登上楼梯,目视着杰克的背影,一边在心中询问着自己;他会约我去做什么呢?为什么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来了呢?

 对于丝来赴约,杰克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坚信她会来,会不加犹豫也不征求任何人的意见而来,至于为什么对丝如此有信心,杰克也说不清楚,是缘份?是观察到的丝对上社会的逆反心理?还是两人之间隐隐约约产生的默契?总之,杰克相信自己的判断:丝一定会来。今天他要给丝一个真正愉快欢乐的夜晚,让她把一切烦恼、忧伤统统忘掉,至少在泰坦尼克号的这个晚上。

 像是计算好了分分秒秒,像是杰克的身背后还有一双眼睛,就在他以极其优美潇洒的姿态回转身来时,丝正好走在离他几步远的台阶上。已下黑色礼服的杰克,此时身着银灰色束的西服背心,出他庭美体魄的身材,别有一番风度,他向丝伸出了自己的手,但这次没有接过丝的手去吻它,而是亲切地将丝拉到身边,热情洋溢地问:

 “想参加真正的舞会吗?”

 泰坦尼克号三等舱,平民百姓组成的乘客也在举行聚会,这就是杰克所说的“真正的舞会”

 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敲打着手鼓,虽然动作不够规范,但鼓点节奏却鲜明有力,站在手鼓后面的是两位风笛手,爱尔兰民族风格的风笛声悠扬地传遍整座大厅。这里的空间远没有上等舱宴会厅那么宏伟开阔,更没有雕梁画栋的装饰品和艺术品点缀,除了几张条桌、木椅之外,就是供三等舱乘客跳舞戏耍的平地了。乍一进去,就立刻感到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人拥人挤,谁也不应酬恭维谁,谁也不需要悄声细语地交谈,可以尽可能地大着嗓子说话,尽情地挥舞手足伸展四肢。这里没有准会笑话谁,谁也不必介绍自己的家世、名份或是什么头衔。一股混合着劣等烟草的气味弥漫着整间屋子,谁来到这里都会被向由平等的消闲空气所感染,都会情不自地让自己卷进这一群泰坦尼克号乘客的亲情之中。

 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一对老人合着风笛和手鼓的节拍跳着传统的民间舞蹈,也许这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旅行,泰坦尼克号圆了他们的梦。他们跳得尽情尽兴,尽管动作有些迟缓,甚至不大协调,但仍是那么悠然自得。好像整个泰坦尼克上只有他们两个…

 一对青年男女手牵着手开始了双人舞。看上去他们是刚刚在泰坦尼克号认识的新旅伴,小伙子略有凡分腼腆地问着姑娘:

 “可以把手放在这里吗,”显然他是要用手臂搂着姑娘的,姑娘大大方力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开始翩翩起舞。几分钟后,这一对年轻人就旋转得自如潇洒,好像多年的舞伴了。

 无论是裹着围巾的乡间妇女,还是头发莲的杂役工人;无论是苗条纤细的少女,还是鲁高大的壮汉,无论是讲英语的,还是西班牙吾、瑞典语的,这里的人都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是泰坦尼克把他们聚集在了一起,他们要在这艘世界上最被人羡慕的大船上愉快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享受每一天!”正是三等舱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人生信条。

 自被杰克带到这里的第一分钟起,丝就有了新生活新生命的觉醒,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张着大大的嘴着,似乎她所看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孔都在朝着她微笑,着她的光怅她所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让她感受到亲人的温暖呵护,都如一股暖涌遍她的全身。如果说在上等舱宴会厅钟楼处接受杰克的邀请来三等舱是出于好奇心,那么此刻丝好像找到了家的感觉。虽然她第一次参加平民社会的舞会,但却一点儿不觉得陌生,似乎自己本该属于这里而并不属于上等舱的那些人。

 母亲、卡尔,还有那群贵妇人,丝只想尽快忘掉他们,至少此时不要再去想他们。

 把丝带来安置在桌旁后,杰克就蹦到舞池去了。他的舞伴是一位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大而圆的眼睛、胖而圆的脸蛋,一头卷曲的长发,简直就是个洋娃娃。她就是杰克在甲板上写生的那个小姑娘,从那以后,小姑娘对杰克颇有好惑,找机会就要和杰克在一起,不是让杰克给她画画,就是要杰克讲故事,陪她玩游戏,有时她父亲来找她也拉不走。像杰克这样侍人亲密友善,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随和样子,又有谁会不喜欢他呢?噢!对了,当然有,鲁芙、卡尔,还有卡尔的勒杰…那个一脸严肃、好像天生就被取了笑神经的家伙,不是都明显地表示过对杰克的厌烦吗?这也难怪,因为一看见杰克,他们就会发现自己身上缺少了些什么,而杰克天中所具有的乐天达观,是他们终生也学不会的。

 小姑娘和杰克手拉着手、面对着面地蹦跳着,她的身高刚刚到杰克的部,所以她的手高高抬着,而杰克却要半伏着上身才能与她保持平衡。这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舞伴,看上去滑稽可笑,但不仅小姑娘跳得认真,连杰克也像回事儿似地牵引着小姑娘左摇右摆不停地旋转。小姑娘的小大人劲儿和杰克的顽童气引得大家为这一对儿叫好,不时为他们的动作鼓起掌来。

 丝正与桌旁一男人聊着天儿,没人注意到她是头等舱的来客,也没人意识到她与他们有什么不同。丝大口地喝着饮料,还与对面一个西班牙语的大胡子比手画脚地谈论着什么,其实她根本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因为房间里声音嘈杂,鼓声、笛声、笑声、舞声汇集到一起,成了个声响大杂烩。平民社会的五光十丝感到兴奋舒适,她没有拘谨也没有束缚,几天来的烦闷一扫而光,只觉得今晚的泰坦尼克格外美好动人。

 杰克和小姑娘跳得正,杰克满头满脸着大汗,冒着热气。与晚礼服配套的那件白衬衣早已敞开衣领,但僵硬的领片不断摩擦杰克晃动中的脖子,使他惑到不舒服,他时不时拽拽领子,但仍顾不上掉它。看着杰克那股投入又忘我的表情,丝觉得有意思,好像又认识了一个新的杰克,情不自地合着节拍鼓起掌来。忽然坐在离丝只有一步之遥的一个中年男人摔倒在地上,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没有坐稳,那人摔得很狠,酒也都洒在了自己身上,把丝吓了一跳。她正要起身去扶那人,却见他一咕碌又爬了起来,脸上既没有痛苦也没有埋怨,反而一把接过旁人的酒杯继续喝了起来。更让丝感到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对那男人的意外毫不在意,也不加干涉,只是友好地朝他看看,又接着跳自己的舞,唱自己的歌,就像完全没人摔倒过一样。丝觉得这里的人相处起来太简单大轻松了,这在上层社会是难以思议的。一想到沙龙客厅里那些繁文褥节和大惊小怪,丝就觉得倒胃口,赶紧甩开了那些念头。

 杰克手牵着小姑娘在人群中转着圈,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丝。趁小姑娘累得气吁吁站在那里时,杰克放开手俯身又对她说:

 “我请她跳,好吗?”说完就拉起了坐着的丝,丝略有点儿凉讶,但仍被杰克拉到了舞他边上。小姑娘脸上出不大高兴的样子,杰克立刻安慰道:

 “她比不上你的,考拉。”小姑娘笑了。

 “来,跟我来!”杰克要把丝拉到舞他中央去。

 “不,杰克,等等,我不会跳!”丝觉得有点儿紧张。

 “没关系,要靠得近一点儿…像这样…”说着,杰克就托住了她的,带着她轻盈地滑向人群。

 “我不会步子。”丝乍一跳显得拘谨,步子有些,再说她也的确没跳过这种大众化的双人舞。

 “我也不会,跟着音乐节拍跳,别想别的!”杰克鼓励着她,就像昨天夜里鼓励她用力向上不要掉下大海一样。丝觉得,从昨天晚上起,杰克好像就成了自己生命中的慧星,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有勇气有乐趣,就可以去做许多自己本来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跳舞本就是丝的专长,从小受过严格的舞蹈训练,只不过她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与这里太格格不入,使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经杰克一提醒,她才发觉其实自己正在寻找着节奏的感觉,而且很快就踩踏自如,与杰克配合得协调默契了。

 几分钟以后,这一对青年舞伴就成了三等舱舞厅里众人瞩目的人物。一个是翩翩少年,一个是美貌少女,不仅使平民舞厅里增辉添彩,更带来了一股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朝气。没有人停下自己的舞蹈,但又都在欣赏着他们大起大伏、旋转自如的舞姿,手鼓敲得更响,风笛吹得更亮,杰克与丝的双人舞把三等舱舞会推向**…

 “停停,杰克,停一停!”丝一边跳一边大声笑着叫着。她好像要告诉杰克什么事情,但杰克此时什么也不想听,也根本听不见,只是想拥着丝不停步地跳下去。大概是觉得舞池里还不够过瘾,杰克又不管不顾地把丝带到了舞厅边缘的一个小*平台上,这里可能是演出区,供专业演员表演用的,离地面约有一米高,杰克一步跳上去,也把丝拉了上去。杰克放开丝,把双手背在身后,用皮鞋的尖部和跟部敲出响亮有力的节拍,跳起了当时最时髦的踢踏舞。杰克的膝盖抬得很高,小腿伸得笔直,但部以上却平稳得丝毫不动,只有脚下飞速地变换着位置和节奏,只凭脚尖的动作就令人眼花缭。看得出来,杰克在踢踏舞技艺上下过功夫,他果然是舞厅好手。也许是受了杰克的感染,也许是好胜之心要与杰克比试比试,丝像打擂台似地站到了杰克旁边,面对舞台下的众人,竟毫不犹豫地甩掉了皮鞋,光着两只穿黑丝袜的脚站在了台上,她两只手扯起左右两侧的裙边,使人们能够一无遮拦地看到她的小腿像只蝴蝶以地跳了起来。丝也是舞动着脚尖脚跟,节奏合着杰克的拍子,那意思像是在说:“看我也行!”杰克欣赏地笑了。接着丝又做了更难一些的新节奏的踢踏动作,杰克也立刻模仿了一遍,准确无误。一个是黑亮的皮鞋在跃动,一个是柔软的纤足在闪动,四只脚展示出的生命律动。青春活力令所有人倾倒,舞厅里发出震耳的欢呼声、鼓掌声…杰克与丝的手又一次紧紧拉在一起,跳起了新的双人舞。他们忽儿脸对脸,忽而背对背,无论是哪种姿态,都伴随着脚下飞快旋转的舞步。转着转着,丝就失衡扑倒在了杰克怀里。…

 上等舱的咖叫厅里,绅士们果然在议论着政治经济的大事,一个个面目严肃、煞有介事的样子。丝说得没错,好像他们就是人类命运的主宰似的。本世纪初,西方资本主义经济仍在迅速发展。有些欧美国家已进入了资本垄断阶段,什么轮船大亨、铁路大亨、满天飞的跨国财团的确控制和主宰着一些行业的生存发展,而这些财团又都与政界要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政府要员干脆就是某一时团的成员或由某一财团豢养的附庸,难怪这些有钱人凑在一起时,对政治、法律甚至国家的所有事物,都可以随意指手画脚、颐指气使了。

 卡尔着香咽来回踱着步。原本已年轻的面孔出一副老于世故的傲慢神态。他们正在讨论美国最近的洛克菲勒财团案,这也是大亨们势必关注的事情。

 “…超越了联邦政府规定的权限范围…”卡尔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洛克菲勒说最高法院不受理此案…”另一绅士透着自己听到的有关此案的新消息…

 三等舱舞厅,平民旅客们仍在狂舞。乐队里又多了手风琴和吉他。桌角处不喜欢跳舞的男人们围成一圈在看两个人掰手腕比赛。赛者一个是身高马大、长着大胡子、说着西班牙语的人,脸上一副胜者必我的神情;另一个显得斯文许多,个子体魄也远不如对方,但他也好像有成竹,不慌不忙地捋着袖子,伸缩着手掌,大有跃跃试之势,旁边围观的人大声喊叫着助兴,手舞足蹈使出的劲儿一点儿不亚于比赛者。掰手腕这游戏,实在是非下层社会人莫属了。它不需要任何场地、任何器具,不需要有任何的辅助设施,只要有两个有手的人,比赛就能进行,照样能决出胜负,照样赛得公平,玩得尽兴。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这个玩儿法,它所需要的技巧和力量完全不需要进行专门的训练、而需要平里干活时使得上的蛮劲儿和巧劲儿。“活儿”干得好的人一定能在掰腕儿比赛中获胜,这是公认的,所以这游戏就是为劳动者创造的。对于像卡尔那类人,就是看着也不会玩,就是玩儿也赢不了,这大概也算是个社会分工吧。

 这边掰腕儿比赛热火朝天,那边杰克与丝已跳得疲力竭。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舞他,挤进桌边的人群,汗出得太多,渴得喉头冒火,杰克从桌上取来两大杯饮料。递给丝一杯。丝接过杯子,仰起头,大口大口地饮了起来,那样子活一个社会底层劳动姑娘,全然没有了上社会贵族少女的矜持和典雅,把杰克几乎看呆了。刚才跳舞的叶候,杰克就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丝,她那豪开朗的大笑,她那活泼热烈的动作,使杰克认识到了她的天,对她急于要摆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有了理解。而此时,杰克又发现了这个新丝身上的更新的一面…言谈举止都更像自己圈子里的人!杰克被丝放肆地喝饮料的样子吸引住了,自己手中的杯子反而没有动。

 “看什么?你以为头等舱的女孩儿不会喝水?”丝没有了向杰克学吐口水和最初与他跳舞时的拘谨,她从容大方地又仰脖大喝了二口,样子依然洒,可就在丝昂头的一刹那,她身后的一个男人不经意地撞到了她身上,把她手中的饮料打翻,全都洒在了丝裙子上,也使她受了一惊。杰克当然不能容忍丝受到欺负,他立刻要上前去与那个人理论,没想到,丝反而宽容地一笑,抖了抖身上的水滴,表示毫不在意,那人抱歉地点点头,走了过去。

 掰腕子比赛结束了,三盘两胜,结果西班牙人是输家。大家本不计较输赢,只是为了娱乐,为了在泰坦尼克号上消磨时光。于是,男人们都拿起了酒杯,他们着不同的语言,不知道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共同祝福着,干着杯,丝也喝了不少酒…

 “看着!”丝把酒杯递给杰克,突然心血来地从旁边一陌生男人的嘴上取下人家正的香烟,就放进了自己嘴里,大大地了一口,嘴里冒出了一股青烟,这下又把杰克惊呆了,原来这个富家女还会吸烟!可让杰克心惊的事情还没有完,丝还回香烟,掉披在肩上的外套,对杰克大声说:

 “替我拿着,帮我提起裙子。”然后她就示意让众人闪开,自己站在了正中。杰克莫名其妙地一手拿着她的外套,一手提起了她的长裙边儿,好奇地看着她。只见她双手高高举过头,伸得直直的,深深了一口气,收起腹部,部,将两只赤脚的脚跟渐渐抬离地面。杰克这才明白,她是要表演芭蕾动作。丝做完了准备动作,就真的开始用脚尖顶地,一点点让脚跟脚掌提起,最后果然在刹那间两只脚尖同时立起,整个身体靠脚尖支撑了起来,人们高叫着为她的表演喝彩。丝坚持了几秒钟,终于疼得忍不住了,一头扑在了杰克的怀里,杰克被丝天真无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丝也开心地笑着。

 “天啊!”一个妇女尖叫着。

 “你没事吧?”杰克怕丝的脚会受伤。

 “没事,只是很多年没有练习过了!”丝笑得弯下了

 卡尔的勒杰奉命各处寻找丝,难为他竟会找到三等舱的舞厅来。当勒杰正走到进入三等舱的楼梯时,发现了丝,她刚好表演完芭蕾舞动作,栽倒在杰克怀中大笑着。那放肆的举止,那毫无顾忌的笑声,令勒杰惊讶地怔住了。他从未在卡尔那里见到过如此狂放的丝,在他来看,这女孩儿大概是出了毛病,是被魔鬼偷去了灵魂。勒杰转身就走,匆匆跑去报告给卡尔了…

 “好兄弟,尽力演奏吧!”杰克又来了情绪,对乐队的几位乐手夸赞之后,拉着丝重又跳入舞他。

 一支更快更活泼的舞曲开始了,这次是民间集体舞,舞厅里所有的乘客都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圈,然后再分别换位置,换舞伴,所有的陌生人在舞中都成了朋友。音乐声充满整个舞厅,男人的脸上着一条条汗水,女人的衣裙被汗水粘在身上,没人去笑话你的舞姿是好是坏,没人挑剔自己的舞伴,大家互相说着笑话,时时爆发出啼亮的笑声。最令人兴奋的,是所有的人的脚下都有节奏地踏着舞步,追随着手鼓、风笛、吉他还有手风琴的乐声。

 没有人想起忧愁的事情,这里是泰坦尼克真正的狂之夜…

 泰坦尼克是座不夜之城…

 丝完全陶醉了,忘掉了一切…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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