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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新生活 下
 寒假的第一天我是这样度过的:我躺在上睡了很久,直到阳光照进来使我感觉微微热意才醒来。我下喝了口水,屋内空空如也,我的父母已经去上班,这才使我意识到寒假开始了,我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十一点四十。

 我坐在沙发上,脑袋里想着究竟做点儿什么事情才能使寒假过得有意义。我想了好半天,还是不知道做什么好。

 我环顾四周,觉得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把被子叠起来。叠好被子,我去洗漱,然后给自己做了一顿饭。饭的内容并不复杂,煮了一袋“康师傅”斡了四个鸡蛋。吃四个鸡蛋决非我的本意,况且鸡蛋也不便宜我又没有做月子,无奈家中只剩下一袋方便面,为了吃,我只好如此。吃完饭刷过碗,我感觉实在无事可做了,不如接着睡觉,但我已多次劝告自己,过一个健康向上的寒假,总睡觉怎么可以。

 我决定给杨打个电话,问问他正在家里干什么。

 “喂!”我一听就是杨躺在被窝里的慵懒声音。

 “你还睡觉呢吧!”

 “噢,是你呀,这才几点呀!”杨的睡意依然很浓。

 “你再睡就快到明天了!”

 “没事儿,反正明天也得睡,一块儿都给睡了吧。”杨打了个哈欠。

 “你除了睡觉不干别的呀?”我问。

 “不干,有什么事儿可干!”

 “好吧,你接着睡吧!”

 “嗯。”杨挂下电话。

 我又给齐思新打了电话:“喂,干什么呢?”

 “我刚起,正刷牙呢。”齐思新嘴里满是牙膏沫子,含糊不清地说着,我隐约感觉一股牙膏味正顺着话筒飘过来。

 “刷完牙干什么?”我问。

 “我一会儿去人大接佟小娅,她在那里报了一个托福班,五点钟下课。”

 “哦,那你得刷干净点儿,别让她知道你有口臭的毛病。”

 “你丫在这时候打电话来,我能刷干净吗!”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赶紧刷吧!”我挂下电话。

 真没有想到佟小娅会有如此心计,放假的第一天就去上托福班,而我们却赖在被窝里,尤其是杨,大有冬眠到底的架势。

 我又给几个高中同学打了电话,一问才知道,他们也无所事事到和我一样的程度:有在家里看电视的,有看漫画书的,有的在玩电脑游戏,还有人在我打来电话时正在大便,匆忙之中草草了事,擦了股尚未来得及冲水,就提上子跑出来接电话,一听是我便开始叹气,显得特别失望。

 我说:“难道你对那泡屎的感情比对我还深吗,我们三年同窗,已有半年杳无音信,而你和你的屎却可以天天见面,哪天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能一天见它好几回呢!”

 他急忙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特想你,我刚才以为是我女朋友打来的电话。”

 “你丫找到女朋友了,哪儿的?”

 “大学同学。”

 “好看吗?”我兴趣盎然地问道。

 “还行,没韩好看,对了,你和韩最近有联系吗?”

 “没有,也不知道她回来没有。”

 “好像是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急忙问道。

 “前天我送女朋友回家,在北京站看见一个女生背着一个大包,特像她。”

 “那你怎么没和他说话?”

 “当时我正和女朋友依依惜别,哪儿有工夫和她打招呼呀,而且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老爷们儿,好像是她爸。”

 “哦,你女朋友是哪儿的人呀?”我问道。

 “东北的。”

 “那可累着你了。”

 “别扯淡了,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怎么可能,这不是你一贯大刀阔斧的风格呀!难道她是残疾人,没有手不成?”

 “人家外地姑娘纯着呢,不像咱北京的,想怎样就怎样。”

 “好吧,不耽误你俩打电话了。”

 “行,改天聚聚。”

 “好,拜拜!”我挂下电话。

 墙上的钟表直指五点整,再过一会儿我的父母就要下班回到家里,我可以趁这会儿功夫烟再发会儿呆,然后在晚饭后看两至三个小时的电视剧,最后洗漱上睡觉。

 这就是我寒假第一天的全部生活。

 几天后,我百无聊赖地呆在家中。电话突然响起,我拿起话筒,有气无力地说:“喂。”

 “邱飞!”一个女子的声音。

 “谁呀?”我问。

 “你没听出来吗?”女子嘻笑着问道。

 我已听出她是韩,却故意说:“没有,您是哪位?”

 电话那边依然不肯透自己:“你再听听看。”我为韩的童心未泯感到好笑。

 我假装认真地说:“你说两句话让我听听。”

 她说:“才分开没几天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我装作如梦初醒地说:“噢,你是张芳吧。”我胡乱编了一个名字,想听听韩的反应。

 “不对,再猜。”韩神秘地说。

 “那你就是李梅,那天晚上我喝多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故意把话说成这样。

 “讨厌,我是韩。”她终于按捺不住。

 “噢,原来是你呀,放假了吗?”

 “放了,我现在回北京了。”

 “回来就好,重新投入首都的怀抱,内心深处是否无比激动。”

 “有什么可激动的,我打小就在这儿长大。”从韩的语气中还真听不出她对北京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难道你也没有强烈地想见到我的愿望吗?”反正我呆在家中无所事事,不如去找韩叙叙旧。

 “没有,但是我能够足你想见到我的强烈愿望。”韩笑着说。

 “你去了外地半年没有变傻。”

 “废话!上海人比北京人多了!”韩感叹道。

 “你没给首都人民丢脸吧,没被他人欺骗去你纯真的感情吧!”我关怀地说。

 “那还不至于,我毕竟是在皇城下长大的。”韩很自信。

 “那就好。我今天没事儿,你呢?”

 “我也没事儿。好久不见了,我们出去玩吧。”

 “行,去哪?”我问。

 “去看电影吧,正演《甲方乙方》呢。”

 “好吧,我们在哪见?”

 “还是老地方吧。”

 “好。”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指西单路口的1路公共汽车站,韩的家在朝阳,我的家在海淀,所以我们选择了这段距离的中心位置…西单,作为我们的约会地点。

 我到1路车站的时候,看到韩已经等候在那里。

 我们先是相觑一笑,然后在我考虑是否有必要握一握手或拥抱一下时候,韩先说话了:“你怎么还这样呀!”

 我听不出这是她对我的现状不满还是对我风采依旧的喜出望外。“那我应该什么样呀!你倒是有点儿变化。”

 “什么变化?是变好看了还是变难看了?”韩笑眯眯地期待着我的回答。

 “别臭美了,你的变化是终于能比我先到了。”

 “讨厌!”

 “你比原来好看了那么一点儿,只是有限的一点,你可千万别为此骄傲。”我发现韩今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画了淡淡的妆。我抬头看了一眼电报大楼的钟,快十二点半了。“你吃饭了吗?”我问。

 “没有,挂了电话就来了。”

 “那先去吃饭吧。”

 “嗯”

 我们走进一家饭馆,点了一些饭菜,又要了一瓶啤酒和一罐可乐。菜上来后,韩吃了一口感觉不错。

 “上海饭吃得习惯吗?”我问韩

 “还行,就是量小了点儿,有时候刚吃完就饿了。”韩看着眼前的一大盘子菜说。

 “吃那么多干什么,你得淑女点儿,哪怕是装的,否则找不到婆家,尤其是在上海那种地方。”

 “你还别不信,我真就在学校找了一个上海的男朋友。”韩说这句话的时候始终翘着脑袋。

 “你就是说你找了一个伦敦的男朋友我也信。”

 韩不慌不忙地打开钱包,拿出里面的一张照片,说:“你自己看看吧,眼见为实。”

 这是一张韩与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男生在东方广场的合影,韩的脸上印着灿烂的微笑和上海的阳光,那个男生把手搭在韩的肩膀上,满脸狐疑地皮笑不笑。

 看了这张照片,我不想象出那个男生用身体将韩抵在夜下的墙角,说“你的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时的样子。虽然我与韩已经分手,尚且没有与她重归于好之念,但我并不希望她这么快就找到男友,而且还是上海的。

 “丫是你同学?”我问。

 “你对人家尊重点儿,他也没招你。”韩从来没有这么偏袒过我。

 “我应该用上海话说,这个小瘪三是你的同学吗?”

 “是又怎样?”韩只顾低头吃菜,也不看我一眼。

 “你们俩谁找的谁?”我对这件事颇感好奇。

 “你觉得呢”韩反问我。

 “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

 “你还会说什么呀!”韩瞪了我一眼。

 我们陷入一段好半天的沉静。

 韩喝了一口可乐,打破僵局:“是他先找的我。”

 “那好呀,祝贺你的人魅力使得上海小丫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举起酒杯,韩却不理我,我只好独自喝了一口“说说这个上海小生是如何对你俯首贴耳的。”

 “也没怎么,就是他找我一说,我就答应了。”韩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不考虑考虑,哪怕有个磨合期呀!”我愤愤地说。

 “当时我一个人远在他乡,天天想家,在那里也没什么特好的朋友。”

 “那你就跟我多多联系,多交流一下感情。”

 “我给你打电话,你着急挂,我给你写信,你回信又写得那么绝,你知道我看了你的信后有多失望吗!”韩委屈地说。

 “我那也是以咱们的学习为重。”

 “可是我每天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哪有什么心情学习,北京学生到了外地受排挤,我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我不能总压抑自己的感情吧!”韩好像受辛酸。

 “那你就去找几个北京的老乡,开个老乡会什么的。”

 “你不知道,北京的学生到了外地相互间根本不联系,就是见了面也不见得打声招呼,更别说开老乡会了。北京学生倒是也能聚齐,那就是在补考的时候,满考场全是来自西城、东城、崇文、海淀的北京学生。外地学生看见补考就嘲笑说,北京学生又在开老乡会!”韩凄惨地讲着。

 我听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小姐,再拿一瓶啤酒。”

 后来我们又聊了高中同学的近况,韩在我这里得知,班上几名男同学相继在各自的学校找到了女朋友;我在她那里得知,某个女生在进入大学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相继**给两个高年级男生,终因被抛弃而痛苦万分。其实上高中的时候,我就感觉这个女生已身处悬崖边缘了,她颠倒是非,不认为马克思主义是真理,每当我们上思想政治课的时候,她就在底下偷看芹凯伦、雪米莉等人的小说,受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思想腐蚀(那时香港尚归英格兰所属,推行的依然是资本主义制度)。她今天的悲惨结局理所应当归咎为当初不及时悬崖勒马,非要等到马蹄踏空之时,才想起勒紧缰绳,可马却由于惯性掉进了万丈深渊。

 韩说:“没想到半年里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我说:“是啊,将来指不定还有什么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呢!”

 韩说:“我怀念高中生活的。”

 “我也是。”我说道。

 出了饭馆,韩一看表,快四点了,问我:“还看电影吗?”

 “当然看。”

 韩拉着我的羽绒服说:“那就快点儿走。”

 “着什么急,我有点儿头晕。”这顿饭我喝了四瓶啤酒。

 进了电影院,我们找了两个偏后的位子坐下。电影放映过程中,我偷偷地瞟了一眼韩,她看得很专注。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拉到她的手,她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扭过头继续盯着银幕,并不时发出笑声。我头昏得厉害,努力看了会儿剧情却没能看懂,酒在我的体内发挥着作用,使我产生了想亲吻韩的**。

 我把韩揽入怀中,她挣脱出来,低声说:“别这样”然后继续专注地看电影。过了一会儿,我再次将胳膊搭在韩的肩上,嘴凑到她的脸旁,韩一只手挡住我继续向前的嘴,另一只手把我的手从她的肩上挪掉,低着头说:“这样不好。”

 我的两次努力都被回绝,我失去了再一次的兴趣。银幕上的画面在我眼前依次闪过,却在我僵硬的头脑中留不下任何印象,我在恍惚中渐渐睡着。

 韩叫醒我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观众们在陆续退场,我睡眼惺松地跟着韩出了电影院。风吹在脸上,我清醒了许多。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走。”韩说。

 “那好,打电话常联系。”

 “好。”

 “再见。”

 “再见。”

 从这天以后,韩直到开学前准备动身去上海的时候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说去送她,韩说不用,她马上就要下楼去车站了。

 寒假里我和杨在钟风家里小聚了一次。这次聚会是因为杨提出了组建一支乐队的想法,我们三人对音乐的热爱不言而喻,但在对待音乐风格的问题上却大有差距。当时有一种叫做“朋克”的音乐形式正在北京如火如荼地上演着,一时间无数地下乐队涌向大小酒吧,向人们展示这种音乐的魅力,钟风正是这种音乐的忠实爱好者,他想把乐队风格定位于此。我更偏爱非主一些,想把音乐做得注重旋律和讲究音,特别是在对效果器的使用上,然而我从没摸过电吉他,更何况对效果器音的研究。杨喜爱的是另类音乐,这种音乐特别凭借个人的感觉和独特气质,我曾在杨那里听过几盘关于这种音乐的打口磁带,它给人一种空灵和虚无缥缈的感觉,像是清晨河面上漂浮的雾气,又像夜空中缓缓游动的浮云,给人感觉忽远忽近,近在眼前却无法企及,支离破碎又浑然一体,做这种音乐更需要乐器的考究。

 我们仨人在此问题上争论不休,都在竭力通过说明自己所喜爱的音乐如何好而说服他人。忽然,我们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而且是最根本的问题…乐器和人员的不足。我们那三把木吉他难堪重任,这里还涉及到分工的问题:谁去当主唱,谁来弹吉他,谁去弹贝司,谁来打鼓。

 一想到这些问题,我们不有些头痛。钟风拿出他爸从俄国斯带回来的“伏特加”被我们一饮而尽。在此过程中,钟风详细地向我和杨讲述了他和女朋友何乐上前后的每个细节,让我俩好生羡慕。钟风以过来人的口吻对我们说:“就那么回事儿!”我和杨谁也不信:“一定是你情绪酝酿的不对。”钟风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说:“,真的,我真没骗你们!”

 之后,我们仨人分别醉倒在钟风家的沙发上、上和地上,待我和杨醒来时,我们看到钟风父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而钟风依然鼾声震耳。我和杨相视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饭菜的香味已经飘进我们的鼻孔,沁人心脾。

 终于开学了,救我于无所事事、穷极无聊的水深火热之中,我的乏味即将得以解。大学的假期没有作业,因此我没有了上中学时因为作业没能完成的惶恐不安,更不必为躲避作业而在开学的第一天找出各种借口躲在家里,现在我终于可以昂首、理直气壮地走进学校了。

 开学前,我抱着重新改过的态度制定了一份作息表,我把它贴在边的显眼位置,以此激励自己奋发向上、自强不息。我特意用复印纸和签字笔将这份极有规律的作息表制作完成,目的是让它不因时间的流逝、岁月的磨砾而面目全非,我要它永保清晰,时刻贴在头焕发积极向上的光彩。

 我在这张作息表的背面涂满胶水,将它贴在我认为最佳的位置。我想,今后的三年半内,它将每时每刻引导我沿着一条健康、勤勉的道路一如既往地走下去,所以我又找来透明胶条,从正面将它与墙壁牢牢地粘在一起。

 我结合自身条件,经深思虑而拟订的作息表内容如下:

 6∶00—6∶20起、叠被、穿衣、洗漱

 6∶20—6∶50背英语单词100个,高声朗读英文课文两至三篇

 6∶50—7∶20去体育场慢跑5圈(400米一圈)

 7∶20—7∶50吃早饭(至少1个鸡蛋,无论是煮、是煎、或是炸)

 7∶50—8∶00去教室做课前准备。

 8∶00—11∶30认真听讲、做笔记,积极踊跃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课间休息做眼保健四节,眺望远方(尽量看远处绿色的草树,冬天可以看远处穿绿色羽绒服的女生),少抽烟,争取做到不抽烟

 11∶30—12∶20吃午饭(保证质量、热量)

 12∶00—13∶30睡午觉(不必全光)

 13∶30—17∶00上课(同上午内容)

 17∶00—18∶00晚饭(要吃少,但保证不会在睡觉前感觉饥饿),小憩片刻。

 18∶00—22∶00去教室学习(除了复习、写作业外,还要预习明天的课程)

 22∶00回宿舍看中央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体育新闻和天气预报。

 11:00弹吉他陶冶情,直至弹累为止(注意:不要影响他人休息)。上睡觉前一定要洗脸、洗脚、洗袜子,保持内的宽松,以积极的心态接崭新的一天。

 齐思新看了我的作息表后嘲讽地说:“没想到现在还有你这样的大学生,如果评选北京市本年度十佳杰出青年的话,非你莫属。”

 我对齐思新的话嗤之以鼻,我要以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我是怎样作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大学生跨世纪的。

 我在作息表中略去一项重要计划,即从以上列举的诸多行动中空儿找个女朋友,这事儿不能再耽误了。

 第二天当齐思新背着书包准备去上课的候,已经是七点四十,我匆忙起,穿衣、洗漱、抄起书包顾不上吃早饭就跑向教室。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从鼻孔中抠出许多秽物,一时间不知道抹在哪里,总不能粘在手上,举着胳膊睡一宿,于是就顺手将它们抹在头的作息表上。当时我心净如水,毫无杂念,只是感觉气息出入自由,鼻孔通畅了许多。

 第三天早晨,我将那张粘满污秽的作息表从墙上撕下,团成一团儿,用力向簸箕抛去,周围的空气让我顿感轻松了许多。

 我们机械系开设了著名的“五大力学”这五门课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足见其难度非同小可。它们是:理论力学,材料力学,弹塑力学,体力学和传动力学,其中理论力学和材料力学是这学期开设的专业基础课。为了到期末‮试考‬的时候毫无惧,我在开学初便对这两门课听得尤为认真,详细的笔记和书上的勾勾画画、圈圈点点就足以证明于此。同学们一度对我另眼看待,支书甚至找到我谈话,要把我作为先进分子的典型发展成为员,我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后来,我认为自己不能再如此虔诚地学下去了,否则我会对这些课产生浓厚的兴趣,我将因为陷入对它们的深深热爱中而不能自拔,我会情不自地变成好学生,而这些并非我的意愿,我希望它们在我的生活中消失,越远越好。

 培养对这些课程的兴趣实属不易,而摧毁对它们的热爱却易如反掌。就在五秒钟的时间里,我扔下手中的笔,合上摆在面前的书,趴在课桌上睡起觉来。这一幕被坐在我身后的支书看到,他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道:“自甘堕落,可惜呀可惜!”

 我听到了这句话,但没有理睬他。

 我这学期的生活就是对上学期的克隆。课能不去上就不去上,抄作业,睡懒觉,踢足球,晚上和杨喝完酒后去楼顶唱歌,再有就是找个女朋友的想法愈发强烈。

 一天,我们踢完球后去洗澡,学校澡堂的时间安排是女生一三五中午、二四六晚上洗,男生是一三五晚上、二四六中午。这天正好是星期三,我和杨、齐思新第一批走进澡堂,浴室的衣柜敞开着,不知道中午哪个女生洗完澡没穿内衣就走了,留下一个黑色罩陈列在衣柜中,齐思新用两手指将它拈出,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得出结论:“该女生的围至少在92以上。”

 烟雾缭绕的浴室里,热水沐浴着我的身体,冲洗着因踢球而疲劳的肌,舒适的感觉传遍全身。几个学生在我身旁议论着有关电机系统设计的问题,一串串名词数语传入我的耳中,如同一滴滴冰水溅到身上,给我带来阵阵寒冷。他们**的身体被蒸汽浓浓地包围着,只有凸起的部和头颅在气雾中隐约可见,他们将会是国家的栋梁,是国家的第一生产力。讨论还在继续,我匆匆冲去身上的泡沫后离开了这里。

 回宿舍的路上,天空刮起大风,女生楼一层垃圾池里的东西全部被刮了出来,其中绝大部分是卫生巾,漫天飞舞。齐思新怕卫生巾刮到脸上,就边跑边喊:“快跑啊,天上掉卫生巾了!”

 回到宿舍,齐思新一边照着镜子剪鼻,一边疑惑地说:“你们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罩又是卫生巾的。”

 杨在一旁抠着脚皮说:“今天是妇女节。”

 齐思新恍然大悟:“啊?今天都三月八号了,我以为才二月底呢!”

 三月九的清晨,天空晴朗,尚未变绿的草地被安静地躺在上面的卫生巾装点得五彩缤纷,婀娜多姿。

 三月八这天夜晚,我在这个本该属于女的节日里莫名地烦闷起来。我呆在宿舍着烟,像只无头苍蝇东撞西撞,挨屋窜,发现大家尽管也无所事事,但他们却不像我一样魂不附体,他们可以把打牌、玩游戏、发呆、嗑瓜子当作一件件有意义的事情专注地完成。

 我找到杨,他正趴在桌子上写歌词,我看见那张伏在桌上的白纸上面写了两个字“年华”杨把笔扔在一旁,身体向后一仰,躺在我的上冥思苦想起来。半天后,杨坐起身,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歌词,还没写完,又把这句话划掉,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嚓嚓”作响。

 “怎么了?”我问。

 “,怎么突然就没感觉了。”杨把纸成一团,随手向墙角扔去。

 “喝点儿酒去吧。”我觉得这是自己目前唯一做得下去的事情。

 “好吧!”杨披上军大衣,欣然同我前往。

 我们来到一家开在校园里的小饭馆,要了一些凉菜和啤酒,一边喝酒一边聊起天来。

 “没想到大学生活这么无聊!”我一口喝掉杯中的啤酒。

 “的确如此。”

 “也不知道这种暗无天的生活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想到自己刚刚混过大学旅程的18,我不免感慨万千。

 “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可是我们现在怎么办。这种日子真让人提不起精神。”

 “我也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失望,满不是自己憧憬的那样。”

 “你认为大学应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压力,没有苦恼,无拘无束,风花雪月。”

 “跟我一样。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刚逃离出高中的苦海却又身陷大学的沼泽。”

 我和杨有种天涯沦落人的患难之感,碰了几次杯,两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我们又叫小姐拎来两瓶,杨一边喝酒,一边给我讲述了他的爱情故事。

 杨高中的时候极不喜欢学习,但他凭借天资聪颖,看三天书便能达到他人看三个月也无法企及的程度,总是在期末‮试考‬中名列榜首。所以,对他平里的不学无术老师和家长是想管又管不了,杨天生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德。他上身穿一件满是金属铆钉的皮茄克,下身穿着一条千疮百孔的牛仔,教务主任语重心长地同他讲了半天五讲四美三热爱,可他第二天依旧是这般打扮,晃晃悠悠地走进学校。校长和老师拿他也没有办法,虽然穿成这个样子来,但不能强行扒掉他的衣,光着身子会更有失大雅,况且杨又是学习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他们还要靠杨给学校增光添彩。但杨最后考入这所大学却让他们大失所望,他们把原因归结为杨里的自由散漫和对自己要求过于松懈,其实满不是这么回事。

 杨始终盼望着自己在学校里找到一个心爱的女孩,但他的另类装束(同穿校服的男生相比)和满脸的青春痘,却给了女生们一种不安全感。她们认为杨是地痞小氓一类的人物,所以杨始终过着单身生活。

 一天下过晚自习,杨走出学校门口,看见一个外校男生拦住本校的一名女生,正向她提着各种非分要求,女生已被吓得面色苍白。杨走上前去,推开那个男生,说:“哥们儿,你丫想干什么?”

 那个男生嘻皮笑脸地对杨说:“没事儿,她是我妹。”

 “是吗?”杨转身问那个女生,女生畏惧地摇了摇头。

 杨痛斥那个男生道:“在学校门口你丫就敢干这事儿,还不赶紧滚蛋。”男生一扭头,一溜烟地跑走了。

 杨认为是他的这身装束起到了足够威慑的作用。女生对杨表示了感谢,要请他吃糖葫芦(中学门口只卖这种的食品,只有这样的食品中学生才消费得起。)杨说不用谢,但还是毫不客气地接过女生递给他的糖葫芦。女生说她害怕那个男生明天再来找麻烦。杨说:“没事儿,有我呢!”然后就以一口一个山楂的速度在一分钟内吃完了那糖葫芦,看得女生目瞪口呆,她刚刚平静的心再起波澜,她担心自己逃出狼窝又入虎口。

 以后的几天里,杨一直陪伴女孩放学回家。通过几天的接触,女孩懂得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杨的本人与他在别人眼里中的印象有着天壤之别。就这样,每天送女孩回家成了杨必不可少的事情,他们在回家的路上拉起了手。

 女孩同杨一个年级,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同学们对她和杨的结合传起流言蜚语,女孩并不介意。不久后,这件事情被女孩的父母知道(毫无疑问是女孩班主任打电话通知的)。

 一天,杨在送完女孩返回自己家的路上,被一对中年夫妇叫住,他们是女孩的父母。他们把杨带到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要请杨吃饭。杨说叔叔、阿姨不用了,你们有话就直说吧。于是,女孩的父母开门见山地说出他们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同杨交往,其原因归纳为以下几点:第一,杨和女孩都还小,现在不是谈恋爱的年龄,要以学业为重。第二,他们认为杨不是心目中的女婿形象,他们不能接受杨。第三,他们已经为女孩物到理想的伴侣,他是女孩父母的领导的儿子,现在自费留学英国,待时机成之际,即刻成亲。鉴于以上三点原因,女孩的父母带着强迫和恳求的口吻要求杨与他们的女儿断绝来往。杨听后没有说话。女孩的父母以为杨迫于无奈接受了他们的要求,便坚决要请杨吃晚饭,以示感谢。杨说:“别麻烦了,我妈已经在家熬好了粥等我回去喝。”于是便起身告辞。

 第二天,杨找到女孩,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女孩义愤填膺地责备平光明垒落的父母怎么能够这样做,并表示自己不会丧失阶级立场,要同杨坚守阵地到底。

 就在杨感到进退两难的时候,女孩的父母得知自己的女儿仍旧在主动同杨交往,便使出浑身解术,将女孩调至另一所学校并限制她的生活起居。杨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断绝了同女孩的交往。女孩倍感伤心,回到家中闭门痛哭,父母安慰她:那个小子给不了你幸福!

 为了防止藕断丝连的事情发生,女孩的父母在高考前夕为女孩办理了留学英国的手续,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把女孩送往英国,从此两人便彻底失去联系。这也是杨高考失利的原因所在,没能使校长和老师们满意。

 我是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听杨讲述了他的故事。这个过程中我们又喝掉四瓶啤酒,当再次叫小姐拿啤酒的时候,小姐用冰冷的眼神瞟着我们,把啤酒重重地戳在饭桌上。此时已是凌晨一点整,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必在乎太多,索一醉方休,来个畅快淋漓。

 饭馆老板接到一个要他去打麻将的电话后匆匆离去,出门前叮嘱服务员不要让我和杨赖账,更不要让我们吐在饭馆的地上。

 我们在服务员的白眼、抱怨与厨师的低声咒骂中,不断地添菜加酒,直至尽兴。这一夜,我和杨在小饭馆里呆到凌晨四点半。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兜里已经没有了能够再买一瓶啤酒的钱的话,我们还会呆得更久。结帐时,我们因为差八钱翻遍了全身。

 服务员说:没事儿,有多少就给多少吧!”她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撵我们走。

 杨说:“大姐,不好意思,耽误你休息了。你趁天还没亮赶紧睡会儿吧!”

 女服务员面带不悦说:“没关系,早就习惯了,我也睡不成了,一会儿还要熬豆浆、炸油条,准备卖早点。”

 我说:“那你可够辛苦的。”

 “我没你俩辛苦,喝了一宿的酒,一定累的吧!”服务员一边和面一边说。

 我说:“用…用不用我…我们帮你和面呀?”

 服务员笑着说:“不用了,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和出来的面炸不了油条,只能汆疙瘩汤。”

 杨说:“要不咱俩多呆会儿,吃完早点再回宿舍睡觉?”

 我说:“行,那就再呆会儿吧,我喝碗豆腐脑儿。”

 服务员说:“你们刚才还差着八钱呢。我们这儿吃饭不赊账。”

 杨说:“那就算了,改再说吧!”

 临出门前,我们对服务员说:“大姐回见!”她极不情愿地回了我们一句:“回见!”

 我和杨从宿舍楼一层的窗户翻进宿舍,值班大爷鼾声如雷,居然没有听到我们跌跌撞撞发出的巨大声响,看来此岗位已形同虚设,掌握了这一点,有利于我们后夜间出行。

 我们踉踉跄跄地走进宿舍,屋里充斥着一股人体器官分泌出来的综合气味,甚是难闻。我本想立即躺下睡觉的愿望被这股气味熏得烟消云散,杨从书架的一条“都宝”中拿出一盒,我俩蹲在宿舍门口了起来。

 蹲了一会,我感觉膀胱肿,想上厕所,可厕所门口不知被谁吐得一片狼籍,我隐约从中看到尚未被消化的绿色的黄瓜和淡黄的腐竹,还有些黑色带状物,我想那可能是海带丝。

 我实在不愿踏着这片秽物经过,只好来到楼道尽头的墙角小便,杨也尾随而至。我俩仰起脑袋,随着一股体的排出,顿感腹内轻松许多。片刻后,从楼下传来“嘀哒”的水声,我们的已经渗透过五层地板,滴到了四层的地板上。由此看来,这座始建于六十年代的宿舍楼依然无法逃脱是一项豆腐渣工程的命运。

 撒完,我和杨坐在楼道的窗台上继续抽烟。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对杨说:“咱们去楼顶看出吧。”

 杨说:“好主意,走。”

 我们在楼顶上静静地等待太阳升起。

 “你冷吗?”杨问我。

 “不太冷,就是有点着急。你知道几点钟出来吗?”

 “不知道,快了吧。”杨蜷缩在军大衣里,瑟瑟地说。

 “你是不是冷呀?”我问。

 “不是冷,我是憋的。”杨喝酒走肾异常严重。

 寂静中,我听到杨宽衣解带和水如注的声音。我看着对面的女生楼对杨说:“我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女朋友啊!”“该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杨直上身,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尚未将东西放回,便指着远处大喊:“快看!”

 眼前一抹红光,彤红的太阳正在城市寂静的清晨中冉冉升起。

 “漂亮!”杨自我陶醉着点上一烟。

 事情正如杨所说:该来的自然会来到。周舟就是那个注定此时此刻出现在我生活中的女孩,她像一片花瓣飘然而至,落在了我的肩上。

 一天下午,我们班和(2)班进行足球比赛。我们叫(2)班的队员为“老二”(2)班有一个姓朱的同学速度快踢前锋,一个姓吴的同学组织进攻,一个姓单的同学负责阻截我们的进攻,还有一个姓麦的同学把守球门。这样他们班就由朱老二、吴老二、单老二和麦老二组成一条能攻能守的战线,与我们球队抗衡。那天吴老二因为肚子疼没能上场,导致(2)班3:1输给了我们。我们班的三粒入球全部由我包办,(2)班的那个进球是朱老二打进的,当时我们班队员全体上进攻,我的一脚门被麦老二没收,他快速将球抛至前场,朱老二接球后无人防守,他单刀直入区,在距球门10米的持地方,单老二对他喊道“了,快!”朱老二腿一哆嗦,将球入大门。

 那天我的脚感极好,门**特别强烈。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指着远处的一棵大树对杨说:“你信吗,我能一脚踢中那棵树。”杨说他信,可我还是轮起一脚,将足球向那棵树踢去。足球离开了我的脚,划出一条上升的弧线向前蹿去,皮球离树越来越近,在它马上就要撞到那棵树的时候,却突然鬼使神差般地改变了运动轨迹,擦着树皮滑过,向旁边一个拎着暖壶款款走过的女生飞去。皮球开始下降,不偏不正,正好撞到那个女生拎着的暖壶上。

 “哎呀!”一声惊叫,暖壶的瓶胆粉碎如屑,壶里的热水冒出白色蒸气在地面扩散开。女生拎着一个空汤的蓝色镂空铁皮暖壶壳,向我们这边愤怒地看过来,她撅起小嘴,怒瞪着大眼睛,娇美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站着,甚是美丽。

 杨踢了我股一脚,说:“快过去,你的机会来了。”

 我急忙跑过去,连声赔礼道歉说对不起,体贴地问:“同学,烫着你了吗?”

 “你踢球怎么不看着点呀!”看来她是没有被烫到。

 “他就是看见你才踢的,他的脚法特准。你可千万别绕了他,他是故意的。”杨此刻已经走到我们面前。

 “是吗?”女生严肃地问我。

 “不是!是!是也不是!不是也是!”我一时不知所措。

 女生被我的尴尬逗乐了,显示出无所谓的样子。

 “你的子全了。”我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

 “没事儿,我回去换一条就行了。”女生说。

 “你的暖壶碎了,要不然先用我的吧!”我说。

 “不用了,我下礼拜回家再拿一个就行了。”

 “别!那你得好几天没有热水用,我多过意不去。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拿我的暖壶。”我兴奋地跑向宿舍,听见杨在身后对那个女生说:“我这哥们儿就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跑回宿舍,我抄起我的暖壶便往楼下跑,跑到四层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又跑回宿舍,拿了一块抹布把暖壶上的尘土擦了又擦,经过反复地雕细琢,才再次冲出宿舍。

 我把暖壶硬给那个女生,她说:“这多不好意思,你用什么呀?”

 我说:“我什么都不用…”

 杨话说:“他不洗脸不洗脚还喝生水,你就放心地用吧!”

 女生抿着嘴想笑又未笑出来。

 我指着杨对女生说:“他洗脸洗脚和饮用水根本就不分开。”

 女生终于按捺不住,笑了出来,她问我:“怎么把暖壶还你?”

 我说:“我住540。”

 “好吧,回头见。”女生说完便转身向水房走去。

 我还想再跟她说点什么,可是人家已经对我说了回头见,我也不便再死死纠

 回宿舍的路上,我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又返回头去找那个女生。

 女生已经打完开水,正准备进楼,我叫住她。她回头一看是我,便退回来问我什么事?

 我问她:“你住哪儿?”

 “137。”女生用嘴朝一层的某个窗口呶了一下说:“就这儿。”

 “你叫什么名字?”

 “周舟。”

 “噢,行了,你进去吧。”

 周舟走上台阶,进楼前不忘对我回眸一笑,我也咧开嘴傻笑了一下。我感觉自己的暖壶拎在周舟的手里显得那么生动。

 晚上,就在我正准备衣睡觉之际,宿舍的传呼器响起看门老大爷的暴声音:“540那个没暖壶的下来,有人找!”

 杨问我:“是不是说你呢?”

 我又一听,老大爷还在说:“540谁没暖壶谁就快点儿下来,有人找!”

 “是说我呢,我下去看看。”我重新穿上鞋。

 我跑到一层,问老头:“大爷,我就是540那个没暖壶的,谁找我?”

 老头把眼睛一斜说:“人家等半天了。”

 我看见周舟正拎着我的暖壶站在男生楼门口,我走了过去。

 周舟说:“你还没洗呢吧?”

 我说:“我不用,还是你拿回去用吧!”

 周舟说:“我已经洗完了,给你留下半壶水。”这时我才发现周舟的脚上穿着一双绒绒的卡通拖鞋,头发披散在肩上,样子颇为可爱。

 我接过暖壶说:“谢谢。”

 周舟说:“快熄灯了,我得回去。”

 跟周舟道别的时候,我没忘对她说:“其实我不像杨说的那样不讲卫生,只是偶尔不洗。”

 “谁是杨?”

 “就是今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家伙,他都快一个月没洗脚了。”

 “那你可惨了。”

 “我早就习惯了。”

 “你叫什么?”

 “我叫邱飞。”

 “哦。好吧,拜拜。”

 “拜拜。”

 当我把脚泡进周舟送来的开水里的时候,一种幸福感从脚趾传递到身体各个部位并顺孔扩散出去,洋溢在我的周围。

 那晚我睡了一个特别舒服的觉。

 杨说第二天早上他起的时候,看到我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他不忍叫醒我,兀自去上课,而我却在睡眠中体会着幸福的时候又一次被老师记以旷课。

 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周舟,她不仅带给我每晚洗脚时的温馨感受,还使我变得兴奋不安,找到了生活的新方向。

 我寻思向周舟表白的方法,可不是太唐突,就是麻得一塌糊涂,或是矫造作得使人发笑。我在校园里蹓跶来蹓跶去,期待着突发奇想,但每种想法尚未具体化便被我彻底否定。我总觉得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不仅要迈出去,还要迈得姿势优美,距离不大不小,更要为迈出第二步奠定坚实基础。总之,事情要做得不温不火,一切刚刚好。

 一个邮筒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是否可以写一封信给周舟,这样既含蓄又委婉,一切尽在文字中,但我又感觉写信的方式不太符合我直来直去的性格,而且如果周舟除了想让我坚持每天洗脚外,并无他意的话,那么这封信必会造成我们后见面时的尴尬。

 为了这件事情,我冥思苦想了一上午,又魂不守舍了一下午。夜里,我躺在上辗转反侧,左思右想却不得其解,我让他们帮我想个好主意,可他们却借题发挥,古今中外、旁征博引,泛泛而谈却不在本质上面,但积极踊跃为我出谋划策的态度,还是让我感激不已。

 我仰天长啸:“得了,我他妈该怎么跟周舟说呀!”

 “别…别说了,睡吧!”张超凡为了保证明天能够准时起去上课制止了我们的交谈。

 听了张超凡的话,杨躺在上大笑不止。

 经过一宿理性与感的斗争,第二天黎明时分,我决定豁出去了,直接向周舟倾诉,但是我现在却极需要补充睡眠。

 当天傍晚,我精心梳洗打扮后出了门,来到女生楼前,冲周舟宿舍的窗口喊道:“周舟!”

 窗户打开,一张陌生的女生面孔出现,她对我说:“周舟去图书馆借书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说:“没事儿,我在外面等会儿她吧。”于是我站在女生楼前的花园长廊里等待周舟回来。

 月光洒下来,遍地银白,我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不知是出于天气冷还是紧张的缘故。一个男生也在此等待着这栋楼里的某个女生,片刻后那个女生出来了,两个人手挽手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一个身影走来,我凭借对周舟走路姿势的印象,感觉来者就是周舟。

 果然如此,周舟背着一个双肩背的书包回来了,她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等她,我叫了她一声,她寻声一看,是我,便微笑着走过来。

 “你借书去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

 “听你们宿舍女生说的。你吃饭了吗?”

 “没吃,怎么,想请客吗?”周舟出甜甜的微笑。

 “我也没吃呢。咱们一块去吃吧!”

 “好啊。”

 “走吧!”

 “等会儿,我先把书包放回去。”

 “我在这儿等你。”

 “我马上就出来。”周舟扭头跑回宿舍。

 片刻后,周舟出来了,身后跟着刚才那个女生。“这是我同学,沈丽。”周舟向我介绍道“他叫邱飞,就是用足球把我的暖壶踢碎的那个男生。”

 “你好!”“你好!”我和沈丽互相寒暄。

 “我们去哪儿吃呀”我问。

 “随便。”

 “那就跟我走吧!”

 我们来到我和杨经常喝酒的小饭馆,挑了一张邻窗的桌子坐下来,服务员拿来菜单问我们吃什么,我亲切地称呼了她一声:大姐。

 服务员定睛一瞧,是我,说道:“你又来了,你那个哥们怎么没来?”

 “他今天难受。”我随口说道。

 我们点完菜,服务员临拿走菜单时说:“你替我给他带个好。”我知道她说的是杨

 我说:“放心吧,一定带到。大姐,上菜快点儿,我们都饿了。”

 服务员说:“好。”然后离去。

 周舟问我:“你怎么跟服务员这么?”

 “我和杨经常来这里喝酒,有一次我俩在这儿呆了一宿。”

 “你们男生为什么都喜欢喝酒呀?”沈丽问。

 “我说不上喜欢,就是有时候心烦,想喝点儿。”

 “你烦什么呀,是不是觉得功课沉重?”周舟向我。

 “不光是学习上的困惑,有很多事都让我心烦。”

 “没想到你还有点儿多愁善感。”周舟抿嘴笑道。

 “嗨,可能吧,高中的时候我可不是这样。”

 “那时候你什么样呀?”周舟又问。

 “那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整个就是一个阳光少年,每天无忧无虑地生活,吃、睡、玩、学习都不耽误。”我神采飞扬地讲述着自己的高中生活,讲着讲着,我斜眼向窗外看去,见杨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小商店。我想他也许还没有吃饭,把他叫来正好二对二。我说:“杨在外面呢,我把他叫进来,咱们一块吃吧。”

 周舟说:“好呀!”

 杨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包还没拆开的“都宝”我给他们作了介绍后,杨坐在我身旁的空座上拆开烟,递给我一,我尚未来得及考虑就顺手接了过来。我看了一眼周舟,她正在盯着我看。

 服务员端菜上来,看见了杨,问道:“好点儿了吗?”

 我赶紧接过话:“大姐,多亏你刚才惦记,他现在已经康复了。”

 “那就好!”服务员又去端菜。

 杨双眼扑朔离地看着我们,不知怎么回事。我解释道:“刚才她问你怎么没来,我说你病了。”

 “还能有人想起我,真让我感动”杨又说“今天喝酒吗?”

 我说“算了吧,咱俩改单独喝。”

 “你们要是想喝就喝吧!”周舟说。

 “好吧,大姐拿两瓶啤酒。”我向服务员招呼。“对了,你俩喝什么?”我问周舟和沈丽。

 周舟说;“什么都不喝。”

 杨说:“要不你俩也来点儿啤酒?”

 周舟和沈丽相互一视,说:“好吧。”

 杨给她们各自倒了一杯说:“先喝着,不够还有。”

 菜上得差不多了,杨建议我们举杯碰一下,还让我讲两句。我端起酒杯说:“大家吃好喝好,巾帼勿让须眉。”

 杨说:“你是须眉吗?”

 “打你丫的,少废话。”我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胡须,可伸手摸到的却是一片光秃秃的下巴,出来前我特意刮了胡子。

 我吃了一口菜问周舟:“你去图书馆借什么书了?”

 周舟说:“我本想借本小说看,可图书馆的书实在是太多了,我不知道借什么好,结果就空手回来了。”

 杨说:“没关系,下回叫邱飞和你一起去,他看的书多,让他给你推荐几本好的。”

 “你看过《挪威的森林》吗?”周舟问我。

 “太小儿科了,高二历史课上我就看完了。”

 “你喜爱看谁的书?”周舟又问道。

 “村上树的看了不少,但后来越看越想吐:川端康成的书也看过几本,当时是把它当成黄书,配合生理卫生课本一起使用的;王朔的小说我都看了,它是打架前的兴奋剂,泡妞前的指导丛书,当然这是在于别人看来,我本人认为他把小说写透了;余华的书我也看过,给我的震撼不小。”

 “余华写的一本小说叫《活着》,你有吗?”周舟问我。

 “有,回头我借给你看。”我和周舟已经进入了钱钟书先生所说的借书是爱情开始的阶段。

 两瓶啤酒已经喝完,我又叫服务员再拿两瓶,她端来啤酒时不忘说:“你们少喝点儿。”

 我发现服务员的眼眶有些发黑,可能是好几宿没有睡觉的缘故,她不想因为我和杨而今夜仍然无法入睡。我说:“大姐,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耽误你睡觉的。”

 服务员冲我抱以了理解万岁的一笑后离去。杨看了一眼表,说:“没事儿,早着呢,才七点一刻!”

 结完帐,我们走出饭馆。我看了一眼表,快十点了,我问周舟和沈丽:“你们去哪?”

 沈丽说:“我得回去写作业,明天还要呢。”

 周舟没有什么表示,我问她:“你不着急回去吧?”

 周舟说:“我作业写完了,不急着回去。”

 杨非常知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先回宿舍了。”

 教学楼的灯已经熄灭,月光和路灯照亮学校的甬路,我和周舟并肩漫步其上,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周舟微微一笑,我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周舟的回答让我一时不知所措。

 我们这时已走到路口,我说:“去操场蹓跶吧。”

 “嗯。”周舟点头同意。我们没有拐弯,直接向操场方向走去。

 我们围绕操场的跑道一圈圈地走着,谈论着各自身边发生的奇闻轶事,周舟被我讲的故事逗得笑个不停。

 也不知道我们绕着操场走了多少圈,后来周舟想坐下来休息,我问:“累了?”

 “有点儿。”周舟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巾,垫在看台的石阶上。

 周舟说:“我都快饿了,你呢?”

 我本来就没吃主食,只喝了几瓶啤酒,经周舟这么一提醒,也感觉有些饥饿。我说:“去吃羊串吧,我们宿舍楼下的那家烤得特好吃。”

 “干净吗?”

 “干净,我吃过好几次了,始终没出现不良反应,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越吃越爱吃。”

 “那走吧。”我和周舟离开了操场。

 在去吃羊串的路上,当我们途径女生楼时,它在瞬间由灯火通明变成漆黑一片。周舟“哎呀”一声:坏了。然后就一边对我说再见,一边趁值班大爷锁门前跨进楼内。周舟进楼后,透过窗户向我招手,我走过去也听不清她在窗户那边说些什么,据我的判断她好像是在说:没吃上羊遗憾的,明天再去。

 我点了一下头,周舟微笑着跟我招手再见,我也张嘴说了一声再见,看着她消失在楼厅的拐弯处。

 晚上,杨有意和我聊起周舟,又自然而然地直奔主题…沈丽。杨说他想和沈丽好,问我有戏没戏。我说只要我和周舟好了,你和沈丽绝对有戏,回头我让周舟给你俩一撮合,这事儿保准成。

 第二天,有一门课的作业需要在上课前交给老师,我早早地拿了张超凡的作业本去教室抄。自入学以来,我一直在复制张超凡的作业,可能是出于我的字迹比他工整的原因,每回作业本发下来,张超凡都是5减,我的成绩却始终是5分。

 张超凡其人身上存在着无数优点,他的身材体现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他学习成绩之好使我在抄他作业的时候可以绝对放心,但人无完人,张超凡亦存在美中不足之处,他有些口吃。这个毛病让他痛苦万分,他曾经尝试过各种科学疗法和民间的祖传偏方,试图治好此病,然而均不见效,为此他苦恼不已。一次上物理课的时候,物理老师点名,当点到张超凡的时候,他坐在座位上费劲地说:“到…到…到…!”物理老师疑惑地将头从花名册上抬起,问道:“你们系有三个叫张超凡的?”张超凡面红耳赤地从座位上站起,解释道:“就…就我一个叫…叫张超凡。”老师这才真相大白,张超凡在同学们的哄笑中尴尬地坐下。以后凡是老师点到张超凡名字的时候,都会给张超凡留出3至5秒的答到时间,然后抱以会心的微笑,继续点下面同学的名字。张超凡因为这个毛病付出过惨重代价,别人在电话里三分钟可以说完的事情,他偏偏要用上七八分钟,所以我总是看他隔三差五地去买电话卡,现在张超凡积攒下的电话卡的厚度已有啤酒瓶那么高了。

 就在我疾笔如飞抄得起劲之时,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我回头一看是周舟,她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我说:“哎呀,你吓死我了。”

 “你干什么坏事呢,做贼心虚。”

 “没有,就是抄抄作业。”

 “噢,抄吧。你吃早点了吗?”周舟问道。

 “没有,来不及了。”我翻了翻张超凡的作业本,还有一页多没有抄。

 “你还敬业。”

 “我一个礼拜就敬业这一次。”

 “行了,不打扰你了,给你吃我这份早点吧。”周舟将塑料袋放在桌上。

 “别,我都吃了你吃什么?”

 “谁让你都吃了!”周舟打开塑料袋,拿出一个鸡蛋,说:“剩下的给你,我走了。”然后就拿着鸡蛋去了另一间教室。

 待周舟进了那间教室,我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还有一个鸡蛋,一块蛋糕和一袋酸,我合上张超凡的作业本,心想,抄个作业,不能总是得五分,也要适当地得一次2分,总比张超凡做得好,他以后还能再给我抄吗。于是,我磕开鸡蛋,剥去暗红的鸡蛋皮,雪白的蛋清呈现在眼前,趁着还有些烫手,我急不可耐地将它放进嘴里。

 上课前,我把作业交给课代表,不等老师讲课,便从后门溜出教室。我跑到周舟所在的教室,趴在后门看她如何上课。周舟正坐在第二排,身体直地抄着笔记,旁边坐的好像是沈丽,她俩是这个课堂上为数不多的没有趴在桌上的几个人之一、二。

 出了教学楼,我懒洋洋地走在校园里,早晨的阳光透过已经芽的柳条照在路上,几个环卫工人清扫完校园的垃圾正准备收工,几个迟到的学生一边用手梳理着头发,一边慌慌张张地向教学楼跑去,泥土中钻出星星点点的绿色,三月的校园萌发出让人欣慰的盎然生机。

 我回到宿舍,见杨正慵懒地躺在上,捧着一本《海子诗集》拜读,书的封面印着一张海子的一寸免冠未刮胡子带着眼镜的侧面照。杨昨晚已把作业抄完,所以不必再为此早早起,只需让别人将作业带去交给课代表即可。杨见我回来了,说:“抄完作业了吗?”

 “抄一半就了,碰见周舟了,懒得再抄了。”

 “你现在可是有点儿心花怒放了。”

 “没有,仅仅是含苞待放,还没到盛开的季节。”

 “那你施点儿肥,加速它的茁壮成长。庄稼一只花,全靠粪当家嘛。”

 “还是让它在阳光普照中自由成长吧,你也知道,一年收三回的米叫箕米,没有泰国香米好吃;最甜的西瓜是不加催剂的。”

 “它要是不开花怎么办呀!”

 “那就是无花果,一样可以结出甜美的果实。”

 “等收获的时候,你把品尝过的滋味告诉我,我也好知道是甜是酸。”

 “没问题,我估计是酸甜儿。”我又问杨“你还有书吗,给我一本看?”

 杨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徐志摩的诗集给我。我一翻,正好翻到《再别康桥》那页:轻轻地我来了,正如我悄悄地走,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念完后说:“这首诗描写的是小偷潜入一个生活困难的家庭时的所见、所闻、所感。”

 杨一琢磨,说:“还真有点儿你说的意思。”

 我说:“诗人不是小偷就是氓,要不怎么管他们叫‘人’呢!”

 “海子是不是有恋母癖呀,他怎么把什么都能当**呀!”

 “他都把什么当作**了?”

 “月亮。”

 “月亮又圆又亮,**也又圆又白,合适的”

 “可是女人有两个**,而月亮只有一个!”

 “这是诗人寄托了他的美好梦想,他渴望世界有两个月亮驱散黑暗,给人类带来光明。”

 “我前两天听说在丹麦北部某山村里发现一个长着三个**的女人。”

 “那可以把她比喻作太阳了。”

 我问杨为什么看这么多诗集,他用两个字做出简明扼要的回答:空虚。

 杨所说的空虚也时常在我的体内产生,它像一层无法驱散的乌云,积在我的心头,久久不愿离去。

 我和杨终于挨到午饭时间。在我想是和杨一起去食堂吃,还是去找周舟吃饭的时候,杨主动提出请我去食堂吃小炒,回报我昨请他喝啤酒之恩。其实,我昨天的主要目的是和周舟一起吃饭,只是正好撞见杨去买烟而已。

 我们先于下课的学生赶到食堂,杨去买小炒,我坐在椅子上等他。过了一会儿,杨端着一份宫保丁和一份溜片回来。

 大批背着书包的学生和夹着讲义的教授从教室方向源源不断地涌入食堂,一时间,食堂的空座位全部被书包、作业本、几钢笔或一卷手纸等物占据。食堂的坐位始终供不应求,教授们为了使自己在食堂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不沦为唯一站着吃饭穿西服的人,经常会提前几分钟下课,但是教授们相互竞争,如果有一个教授提前2分钟下课,第二个教授就敢提前3分钟下课,第三个教授便不得不提前4分钟,以至出现过某个教授在上课没过多久便对同学们说:“咱们的课就先上到这里,下课!都早点吃饭去。”讲台下的学生听后一片沸腾。后,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此事被教学处知道,他们扣掉了此教授当天的伙食补助…20元钱。学校并不敢重罚,因为此教授身兼中科院院士身份,学校因为他的存在才焕发出一些光彩。此事发生后,凡是再有老师提前下课,他们便会对学生说:“咱们下课了,你们出去的时候都小点儿声,如果这次没被教学处听到,下次我们还提前下课。”这班同学大喜,正当他们悄悄地打开教室的门,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时,发现另几间教室的学生已经在悄无声息地撤离,正蹑手蹑脚地赶往食堂。老师下课后,绝不会有同学纠他答疑,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而学生们最大的困惑就是到了食堂没有座位。其实这一切努力仅仅是为了能坐着吃口饭,这种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在大学校园里居然成了全体师生共同为之努力的方向,难怪我爸总是批评我:“都这么大了,还没有树立起崇高远大的理想!”

 当我和杨快吃完饭的时候,周舟夹在人群中挤进食堂。我站起身叫她,她看见我后微笑着走过来:“你们吃饭了吗?”

 “这不正吃着呢。”我用脑袋示意桌上的饭菜“你吃了吗?”

 “还没,我得先找个地儿。”

 “你坐我这儿,我吃完了。”杨把碗里的饭粒扒拉干净说“你俩慢慢吃,我先走了。”然后胡了一下嘴,跟周舟说了声再见。

 “再见。”周舟回应了一声,把书包放到刚才杨坐过的座位上说:“我先去买点儿吃的。”

 “嗯,去吧。”

 “你还吃什么吗?”周舟看了看被我们吃得一干二净的盘子说。

 “我吃了,你去买自己的吧。”

 “好吧。”周舟掏出饭卡,挤进排队买饭的人群。

 在周舟去买饭的短暂时间里,有好几个学生指着周舟的座位问我:“同学,这儿有人吗?”

 “有人。”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们看了一眼摆在我面前的空盘空碗后悻悻离开,去他处寻找座位,这一眼的含义是:“你丫怎么占着茅坑不拉!”我心想,我偏就不拉,我一会儿还要和周舟一边占着茅坑不拉屎一边聊天呢!

 周舟端回来一份热气腾腾的牛面,坐在我的对面。

 “你吃得了这么一大碗吗?”我问。

 “我早就饿了,老师本来讲完课了,因为没打下课铃非要点完名才让我们走。你看就是那个老师。”周舟指着远处一个正端着饭碗,四处寻找座位的中年妇女说。

 我一看,此人正是那个教我们化学的戴假发的女老师,她是学校唯数不多遵守规章制度的老师,这种遵纪守法只能归结于胆量小,没魄力,怕扣工资。

 “你们刚才是不是上的化学课?”我问周舟。

 “对,你怎么知道的?”

 于是我便将那个女老师教过我们以及她在课堂上出现的尴尬场面讲给周舟听,周舟一边吃一边前俯后仰地笑。

 周舟说她吃了的时候,我低头一看,盛牛面的碗里除了汤就是漂浮着的几片香菜叶,我都不知道周舟是怎么把面吃进肚子的,看来我刚才一定眉飞舞,神采飞扬了半天。

 周舟问我:“你下午有课吗?”

 “没有。”我撒了一个谎,机械系的课程是全校最多的“你有课吗?”

 “也没有,咱们一块去上自习吧。”周舟说。

 “行!”我一口答应下来,尽管这是我最不喜欢做的事情。

 我背着书包跟在周舟身后进了一间没有课的教室,我们选定靠近后门的两个座位坐下。周舟从书包中掏出英语书、铅笔盒和一包话梅。她看了我一眼,见我正注视着她,便说:“发什么呆呀,还不赶紧学习!”

 我急忙打开书包,发现里面除了一钢笔、两盘打口磁带、一些吉他乐谱和一本张超凡的作业外还有一本《梅里美短篇小说集》,这本小说是我用来打发迫不得已坐在教室里的无聊时光的。上课时不适合看长篇小说,因为有课间休息,我还要放随梦去厕所找人蹭烟,那里聚集着全校的学生烟民。

 周舟见我对着书包发愣,问道:“想什么呢?”

 “没带学习的书。”我下意识地回答道。

 “你带什么了?”

 我把书包给周舟看,她看过后说:“你的生活还丰富的。”

 “我也是勉强直面惨淡的人生。”

 “你怎么这么不喜欢学习?”

 “我其实特喜欢学习,就看学什么了。”

 “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有用的东西。”

 “什么东西有用?”

 “凡是不没用的东西都有用。”

 “那什么东西没用?”

 “我们现在学的东西。”

 结果这个下午被我和周舟用来讨论学什么有用,学什么没有用。最后周舟得出结论:她也不愿意学习学校讲的内容,但又不得不去学,所以周舟翻开了笔记本;我却没有失去信念,把书包扔向一旁,毫不客气地帮周舟撕开那包话梅,拿出一颗含在嘴里。

 下午过得出奇地快,不待我把那包话梅吃完,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和周舟又收拾好书包去食堂吃饭。

 吃过晚饭,我问周舟:“你晚上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呢,你干什么?”周舟反问我。

 “我也不知道,明天也没有需要抄的作业。”

 “你每天除了抄作业、吃饭、睡觉,还干什么呀?”

 “我还弹吉他、踢球、听歌等等等等,我的课余时间都快不够用了。”

 “那我就听你弹吉他吧。”

 “没问题。”

 我回宿舍取来吉他,带着周舟来到礼堂前的草坪。我们刚要坐下,不知道从何处蹦出两个外地保安,他们情绪昂地用家乡话冲我们喊道:“青草依依,踏之何忍!”我和周舟赶紧跑了出去,我心想:青个,才他妈发芽!

 我们又来到操场,坐在昨天坐过的地方,我问周舟想听什么歌,她说听罗大佑的,我便给她唱起《野百合也有春天》。唱到一半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周舟问:“怎么不唱了,好听的。”

 “琴不准,我调调音”我拧着琴头的调音旋扭说“你喜欢听老狼的歌吗?”

 “喜欢。”

 于是我就给周舟从《同桌的你》唱到《歌手的情人》,唱了老狼的大部分歌曲。

 月亮高挂夜空,两个在减肥的女生正绕着操场跑圈,肥硕的身体在夜幕下宛如两座黑黝黝的小山包在缓缓移动,其中一个女生停下来对另一个说:“不行了,我没劲儿了。”另一女生气说:“才跑了一圈半,你还想掉吗!”前者听后只好颤颤巍巍地跟跑在她身后,沉重的气声传遍操场的每个角落。

 我和周舟相视一笑,她娇美的样子在月光下愈发动人。

 周舟看着我说:“我有点儿冷。”

 我知道下面该做什么了,我应该把手放在周舟的肩上,揽她入怀,但如果周舟仅仅是说说而已,我这么做岂不是有些不妥,可万一周舟的想法的确如此,而我没有做,岂不有损我的男子汉气概。经过转瞬间烈的思想斗争,我在该出手时就出手和一步一个脚印之间选择了前者,于是我抬起微微颤抖的胳膊,向身旁的周舟伸去,搂住了她的肩膀。周舟顺势将头倚靠在我的肩上,我闻到了周舟头发中散发出的芳香。我有些情不自的心醉。

 正是我伸的那只手,及时揽住了飘至我身边的幸福,后来我吻了周舟。

 那两个减肥的女生离开操场后,我和周舟头抵头依偎着,操场安静异常,我们听得到彼此的呼吸。我萌发了跃跃试的冲动,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吐沫,将咽吐沫的声音降至最低程度,尽力抑制身体的随之颠动,心脏已经跳至噪子眼儿,我口干舌燥得想喝水,我的最大努力被用来抑制自己的不安,以免我的尴尬显。汗正源源不断地从我的手心渗出,我的脚裹在鞋里焦躁地动着,我克制住身体的发抖,屏住呼吸将嘴向周舟微微开启的双靠拢,周舟低下了头…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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