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飞雨落花
“怎的就你一人?姓顾的小子呢?”正月初五,冷幕白果然如约而至,他刚迈进院子,便朝四外看。
“我打发他去看舞龙了。”方拓在“打发”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一边说一边引他入堂屋,在主位入座之后直接开口问道:“幕白兄,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冷幕白坐到对面,看了她一眼才说:“我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你就不担心?”
方拓将两个茶杯倒满茶水,递给他一杯:“担心?关于我的还能有好消息不成?”
冷幕白叹口气,将茶杯放到一边,沉
片刻,缓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同方俊
离关系了吧?”
“怎么又提这个?”方拓脸色变了一下,语调却依旧平静。
“你同方俊决裂了!顾文宇也应该是吧?”冷幕白冷冷一笑:“可依我观察,他们可没有断掉联系的迹象啊!”“那又如何?”方拓眸中掠过一丝黯然:“他要做什么,我没有立场干涉!”
“没有立场?”冷幕白的笑带上了嘲讽之
:“他到底将你当成什么?到了这份上他依旧和京城里藕断丝连,也许,你在人家心目中根本就是毫无地位可言呐!”
“这就是你说的坏消息?”方拓淡淡的笑了下:“幕白兄真不简单,这种事情你都会知道!”说到这里,她眼中的光彩一下子凌厉了几分。
“我如此做是有原因的!”冷幕白眼光一凛,嘴里哼出口气,又继续道:“还记得你在京城的遭遇么?如果我没说错,指使那对父女诬蔑姑娘的人不是苏婉吧?她也没有那种力量。”
“不错!”方拓点头,神情却不像之前那样平静了。
冷幕白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气:“当初你怎么没告诉我们?便连长风也以为自己一时糊涂将你身上有胎记的事情漏了出去。”
“当时根本来不及阿!”方拓怔然望他:“怎么?难道查出来了什么?”
“你到达京城之前,方俊方大人曾打算替姓顾的小子安排一个婚事,但你未死,所以只能作罢!现在想来,他也不甘心吧!”怔了怔,他道:“我了解你,你既然无心同顾文宇在一起!为什么不同他说清楚?”
“我早同他说清楚了!”方拓撇嘴:“兰若冰已死,他娶几个老婆都与我无关!”
“清楚了?我看未必!”冷幕白听不明白她的话,只得摇头叹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甘愿受委屈也…”
“兰若冰应得的,旁人干涉不得!”方拓的眸子蓦地亮起来,其实她还有话没说,顾文宇要参军了,这可不是一两年的事情,自己若得到轩辕宝玉,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次一别便是永别了!她会竭尽全力回复兰若冰的名声,到时,兰的墓碑上还是顾兰氏的名字,而方拓将在这世界上永远消失。她又为什么不对顾文宇好一些呢?
“我只是想维持她的名分而已!”她加重了语气,又想起什么,叉开话题:“对了,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说着,伸手取过茶杯,便要往嘴里送。
“是啊!”冷幕白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转而叹道:“事后我越想越是不对,这些日子努力探查,终于还是找到了些线索。那对父女确实是寻人的,却不是找你,而在他们到你那里大闹之前,有人悄悄的见过他们!”
“什么人?”方拓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茶水顿时漾了出来。
“枢密使府中的下人!”冷幕白凑近她,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方拓的茶杯重新落回桌上,却因为用劲太大发出了清脆的“啷当”声,在这时候,显得尤为刺耳。
“我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同你一般激动…”冷幕白的声音很轻,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更不确定应不应该告诉你,但仔细想来,早点让你知道,也许不是件坏事!”说完,他灼灼的目光重新
向对方。
方拓眸中电芒一闪而逝,旋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在下一刻便转为铁青。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冷幕白显然没有避开话题的打算,继续追问道:“那老头怎么会知道你身上有胎记,甚至设下这么过分的套子来陷害你?”
“我自己会弄个明白的!”方拓缓慢的摇了摇头,脸上神情变幻万千,最终归为凄绝和伤感。
“弄明白?你找谁弄明白?是方俊还是你那个好师弟?”冷幕白
着桌子站起,冷冷的道。他的话抑扬顿挫,落地有声,听在方拓耳中,更是犹如雷声霹雳,让她身心同时一震。过了好久,她凝眉低头,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冷幕白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脸色巨变的后退几步,自嘲的道:“我真傻,看你的样子,恐怕就猜到了,否则也不会将这件事情隐瞒那么久。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还能装成没这回事一样!”
方拓抬头,眼中带着伤感:“幕白,你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到现在你连我都不肯相信了?”冷幕白的眼睛捕捉到她神情变化,英俊的脸因愤怒而阴沉,从怀中掏出一叠纸,甩在方拓面前:“你自己看!”他抬高了音量,声音中蕴含着掩饰不住的怨气。
方拓愣了一会儿,蹲下身拣起地上散
的纸张,待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脸上再无半点血
,变得灰蒙蒙的。
“依我看方俊老儿待你的态度,弄不准也是被蒙在鼓里呢!”冷幕白悲痛的握紧拳头,身体也微微发抖,显是心情激动,难以平静:“看看,阴谋陷害然后杀人灭口,这就是你的好弟弟,你的好…”却瞥见她脸上的表情,呆了一下,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方拓,他的心脏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生疼的…
***
顾文宇看过舞龙便无心闲逛,在街上买了一壶好酒两斤熏
,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赶。
一路哼着小调,走进了前几
方拓被鞭炮惊吓的巷子,巷子深处便是他们的住所了。
谁知他刚刚拐进巷子,一道身影恰巧也在这时
面走出来。
顾文宇看清那人的相貌,眉头皱了皱,紧接着笑起来:“冷大哥,你怎么来了?”说着抻头看向对方身后,疑惑道:“怎么?我师兄不在?”说到这里,却又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冷幕白的脸色竟是异常难看。
冷幕白铁青着脸,竟是看也不看便要绕过去。
“冷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顾文宇不解,下意识的伸手拦住他,打算问个明白。
“滚开!”冷幕白往日的斯文却完全不见踪影,随着冰冷的话语一道森寒的目光从眼中
出,刹那间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怎…”顾文宇见他这个样子,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瞥见他的目光,更觉汗
陡立,整个后背凉飕飕的发冷
冷幕白却一把推开他,身子发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眼巷子深处的院门:“你回去同她解释吧!你真是好弟弟,好…”后面的话,完全是从他牙
中挤出来的。却是极其细微,让人分辨不出了。说完这些话,也不看顾文宇的反应,甩甩袖子便走开了。
“难道是吵架了?”顾文宇
了几口
气,好半天才回神,目送着冷幕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心中猜度着,叹息一声,烦闷的往回走,脚下量着步子,心中却更是疑惑了。他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平时沉稳斯文,半点脾气没有的冷幕白变成这个样子。蓦地,他意识到什么,脸上的颜色一下子全不见了…
*******
顾文宇数次抬起脚步想跨过门槛,却都到半截又缩了回去,徘徊好久才猛地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他深呼口气,大步迈了进去。
走到堂屋前,正
推门而入,这时,一阵琴声传来,竟是源自后面。他楞了一下便转个方向循着琴声的来源而去。
走至方拓的房前,窗子门
透出的琴声更为清晰了,顾文宇驻足细听,只觉那琴音初如山中泉水,潺潺
泻,而后涓涓细
汇成瀑布,从山谷中飞
直下,与江河融而为一,曲子节奏渐渐的加快,音调越飙越高,如狂风袭扫水面,掀起了滔天巨
滚滚怒
。又如雷声霹雳,带着倾盆的大雨。豪雨降下了。山洪暴发了,大地一片汪洋,高山隐没了,不知持续多久,音调再转,变得婉转了,声音透出凄切和悲苦。洪水过去了,恢复了平静的江河湖面,波
不兴,却也一片死寂。被肆
冲刷的山林平野,满目狼籍。蓦地,琴音变的混乱狂躁,随着一声不和谐的“铮”的刺耳声响后,铿然声绝。
顾文宇一惊,连忙推门进去。只见昏暗的房内,桌上的古琴丝弦尽断,方拓握着一只手俯身在琴前,那被握着的手,五指尽破,鲜血不断
出。
“师兄!”顾文宇连忙紧张的抢上前,打算察看她的伤势。谁知他刚到面前,身子便被推开了。
方拓转过脸,声音冰冷:“你不会敲门么?”此时,她面色阴沉,眼神更是凌厉非常。
顾文宇便是再笨也知自己闯进来的不是时候,忙道:“师兄你别恼,我下次不敢了!”
方拓紧紧盯着他,长叹口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但并不开口。
顾文宇咽了咽口水,脑中回想起之前冷幕白的话,他试探着问:“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抿下下嘴
,又道:“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要是这样,你骂我好了!”
“你还记得京城里陷害我的那对寻亲父女么?”方拓挑高眉毛,轻轻问道。
“师兄怎么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顾文宇脸色一变。
“看样子你是记得了!听说…”方拓深深地望他,停顿一下,又说道:“听说他们到枢密使府大闹之前,你派人找过他们?”
“怎,怎么可能?师兄听谁说的?”顾文宇想笑一下,但脸上的肌
异常僵硬,始终笑不出来了。这一刻,他感到极为挫败,心中更多了几分慌乱。
“我听谁说的?”方拓盯着他的眼神
离了一阵子复转清明,接着猛地后退半步,回身抄起琴下
着的一叠纸,使足了力气砸在他的脸上,口中悲痛道:“你给我好好看看!”
顾文宇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纸张虽然没有灌注内力,却也刮得脸颊生疼,他心中吃惊,慌乱着将散落在地的纸张拾起来,待看清上面的字,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
开口解释,却只觉莫名情绪
经肺腑,苦得麻木,涩得
搐。努力半天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
“我最后问一次,这是不是真的?”方拓走前一步,鼻子差点贴上他:“那对陷害我的父女真是你找来的?我身上的胎记也是你告诉他们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但却有着自内心
漏出来的颤抖。
顾文宇嘴
数度嚅动,却是无言以对,只能点头,他知道狡辩根本无用,因为那纸上将他在京城做过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这次,方拓几乎是吼着说的,也再掩饰不住心中那种悲痛和凄楚。
顾文宇避开她的目光,脸色更是灰败了,却只是摇头,不肯说明原因。
“那对父女是你灭口的?”方拓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师兄怎会这么想?”顾文宇慌张的抬头:“我赶去时,那人已经死了!”见她还是面带怀疑,急忙道:“我可以发誓,真的不是我杀的人!”
“方俊知道么?”方拓
了口气,问道。
“可能…”顾文宇咬住下
,迟疑的说:“可能不知道,这事情我没有告诉他!”
“唰!”一道寒光闪过,他只觉得颈前一凉,方拓的软剑已然出鞘,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方拓眸中神色晦暗,旋即又化为凌厉的杀机,剑上力道加重了一分,声
俱厉道:“你以为我在走投无路之时得到你的‘谅解’,便会心怀感激,安心做你的好
子,将来一切都会听你的是不是?”手中软剑“嗡”的一声轻颤,一缕殷红的鲜血从剑锋上慢慢滑落,滴落到地面。
“我没想到会将你害得那么惨…”虚弱的闭上眼睛,顾文宇攥紧了手,指甲尖
陷入掌心…
*****
正月初六的清晨,杭州下起了小雪。杭州的码头,显得格外冷清。
顾文宇慢慢的蹬上北上的客船。心中充溢着别样的感触,数次回头张望,却始终没有发现那熟悉的身影。但他始终不甘心,直到船只启航,才苦涩的叹了口气,失望的跨入船舱。
但他没有发现,自己刚刚转身,便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从江边的树木后拐了出来。正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人。
方拓的目光跟着客船,直到它消失在水平线之后,她蓦地转过头,朗声道:“幕白兄起得可真早啊!”“哼!”随着一声轻哼,冷幕白背负双手出现在她身后,瞥了眼江面,不冷不热的扔出一句话:“送行就送行,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我只是来看看!”方拓淡淡的道,又转向他:“幕白兄难道也是来送行的不成,亦或…”停顿一下,她
低了音量:“是来看热闹!”
冷幕白听出她话中那毫不掩饰的讥讽,苦涩笑了笑,旋即又收敛,眼睛盯上她的脸:“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到了这份上,你竟还是百般迁就他!”
“迁就?”方拓眼波晃动,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不是迁就,要怪,也只能怪我之前没有同他说清楚,也算自作自受!”
“你倒先替他辩解起来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冷幕白扳起脸,冷声道:“你吃的苦,受的委屈和冤枉,就不提了?”今天他显得平静了不少。起码不似昨
那般激动了!
方拓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幽幽的道:“那我还能怎么办?杀了他不成?”旋即摇摇头:“我下不了手!”毕竟,顾文宇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你体谅那小子,谁来体谅你?”冷幕白无奈的叹息一声:“你不怕他再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来?”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方拓抿起嘴,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转向远处的山峦房屋,此时,先前洋洋洒洒的雪花渐渐的稀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冰晶的雨水。这世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个大帘子之中,远山,树木,行人,
水,都变得朦朦胧胧的,水墨画一样,有种缥缈虚幻的美感!
“这景
真美啊!”她舒展下身子,继续了话题:“这一次就算是扯平了!我也再不欠他什么了!”说出这番话后,她的心情竟似一下子好起来了!脸色顿时轻松不少。
“你欠他什么?”冷幕白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奇怪的问。
“我欠他一个
子。”方拓吐出一口气,眼中闪过霎那的莫测,一字一顿的说道:“即便孤身终老,我也不会嫁给任何一个男人!”飘飞的雨水打在脸上,沁凉冰冷,却也让人分外清醒。
“你…”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冷幕白
口气,换了一种语气:“我倒觉得是他亏欠你太多啊!”眉毛颤了颤,又说道:“有时候,你可真够迂的啊!”“迂么?我有时也这么觉得!”方拓哈哈大笑,眼中却是灰暗一片。
冷幕白不知再说她什么好,只得摇头,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方拓诧异的接过。
冷幕白
出浅浅的笑容出来:“你不是让我们帮你探查花蕊夫人的下落么?都在这里了!”
“多谢!”方拓感激的说。
“谢什么?不是兄弟么?”冷幕白拍了拍她的胳膊。
“兄弟啊!”方拓眼中蒙上浓重的伤感,她惆怅的叹了口气:“我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说着,她低下头,万分珍重的将信封收在怀里,动作却异常缓慢。
冷幕白身子震动一下,转移了话题道:“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呢!”向左右看了看,最后抬起手,指着前面的一个棚子:“咱们到那里避雨吧!否则全
了!”说着便拉起她的胳膊,朝那棚子走去。
走入棚子,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口中笑道:“文杰前两天还在信里向我抱怨,说好到他那里过年的,结果咱们几人一个不见踪影,他恼火得紧啊!哈哈!”
方拓闻言,也翘起嘴角:“你带我向他解释了么?”
“那是自然!”他顿了顿,迟疑了一下,盯着她道:“你还怪着长风么?”
“我为什么要怪他?他又没做错什么?”方拓愣了一下。
“那就好!”冷幕白
出欣慰的神情:“长风要续弦了,婚期就在五月,你不准备去凑凑热闹?”
“续弦?”方拓睁大眼睛:“他动作倒快!”
“他老爹的主意!”冷幕白面色古怪的道:“那老头还等着抱…”说到这里,猛地意识到什么,他的话停住了。
“抱孙子么?”方拓苦笑,旋即又展颜:“五月是么?我是一定会到场的!反正我也是要去京兆找仙衣的!”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幕白兄能查到无难神尼的下落么?”
“怎么?”他抬眼瞥向她的双脚,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你的伤势还没好不成?”
“不,我的伤已经痊愈了!”方拓摇了摇头,将心头的疑惑说给他听:“我怀疑无难神尼就是花蕊夫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冷幕白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我是觉得她对待我的态度实在特别!”方拓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说道:“即便她不是花蕊夫人,也必定与她有关!”接着便将当
天目山发生的事和后来从理清身上套出来的话道了出来。
“我敢肯定无难神尼不是花蕊夫人,前者二十年前已经成名江湖了,而花蕊夫人失踪才不过十几年!至于你说她们有关系,这倒极有可能。不过…”他想了想,沉
道:“最近江湖上没听说哪个武林名宿出了事,要查出她的落脚地点,恐怕要花费些时间。”
方拓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又继续下一个问题:“你的消息灵通,能不能查探到皇室的事?”
“皇室?”冷幕白微微皱眉:“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尽量帮你!”
“我想知道秦王的亲生母亲是谁!”方拓眼中有一抹灼亮的光华闪过:“还有,他和花蕊夫人到底有没有关系,否则为何这般关心我!我们可只见了两面啊!”“我还以为你们很熟悉呢!真的只过几面?”冷幕白吃惊的望她,接着一只手抚摸向下巴:“这样说来,秦王待你真是好得过份了!你若要查探自己的身世,这倒是个很好的线索!”
“那就这样吧!”方拓长出口气,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那样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便要往外走。但她刚跨步,袖子就被人拽住了。奇怪的回头:“幕白兄,你还有事要
待么?”
“阿拓!”冷幕白放开了手,轻声的问道:“咱们同文杰会合,一起去京兆可好?”
“一起?”方拓眨眨眼,旋即摇头:“我想一个人四处走走,正好散散心!”
“也好!”冷幕白脸上的表情凝滞一下,讪讪的撇了撇嘴:“恩,那个…看看名山大川,换换心情也是相当不错的!”旋即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文杰抱怨得紧,咱们不如同去睦州,好歹过了上元,你不是想知道秦王的事情么?想来集合了我们两家人手,那时候也该有结果了!”
“那样阿…也好!”方拓沉思片刻,便点头答应了,抬眼注意到他脸上古怪的神情,心中一叹,放柔声音道:“幕白,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冷幕白脸色竟是意外的红了一下,连忙转身,朝向棚外被雨帘遮住的山峦房屋,
了几口气:“阿拓,其实…其实…”他
了
嘴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突然又重新面对她:“其实,无论其他人如何,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踏歌公子方拓,我的兄弟!”
方拓怔怔的看他,半晌,嘴角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来:“兄弟?”
“是!兄弟!”冷幕白双目骤然一亮,在这阴沉的雨天里,分外夺目:“结拜兄弟,亲兄弟!永远都是,终此一生,绝不会因你身份的改变而有半分偏移!”
“好!”方拓的脸上漾开最
畅的笑容。如果说在这之前还有几分勉强,那么此时此刻容光焕发的她,则从心底里欢喜了出来:“就是兄弟!”
冷幕白留意着她神情的变化,也跟着笑起来,口中调侃道:“怎么?我只叫了一声兄弟,你就高兴成这副模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哈哈!”方拓
朗的大笑:“我自然高兴了!”冲他挤了挤眼睛,眉目中竟带上了多年不见的顽皮戏
:“那我就回去了,我连早饭都未来得及吃,现在还真有些饿了呢!”
甩了甩手,她走出棚子,站到了雨中,回头看了他一眼:“谁信碧云深处,夕阳仍在天涯…”
冷幕白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此时,小雨夹带着细碎的雪片轻轻飘下,如烟如雾,
迷茫茫间,天地似乎重新融为一体。街道两旁花木的枝杈上还附着一层未及融化的冰雪,风轻轻掠过,错落摇晃,如万株梨树
然怒放。在这绚丽如梦幻般的风景中,方拓喃喃低
着似诗若词的句子,快乐的,也许是超然的离去了…
雍熙二年末,知雄州贺令图等上书,言辽主少国多疑,母后专权,宠臣用事,国人怨疾,建议趁此机会,直取幽州。第二年,宋帝不顾参知政事李至,枢密使方俊等人的反对,决定对辽用兵,东路以曹彬为帅,率主力军10万出雄州北进。中路以田重进率数万军自定州北趋飞狐。西路令潘美,杨业等自代州越恒山出雁门关。兵分三路,北伐辽国。
雍熙三年春天,注定会有很多人在忙碌和杀戮中度过,无论是战场上,还是江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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