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身份之秘
小门,大院。
扫把与地面磨擦出了一些轻微的脆响“沙,沙…”很有节奏感。
几棵高高的梧桐树开着一些有点惨淡的白花,风吹过之时,偶然会有一两朵在风中打着旋儿飞落,颇为潇洒惬意。
很干净的地面,墙角处还植着几株月季,看得出这大院之中住的并不是破落人家,至少,不会是太俗气的人。
林渺踏入小院,只觉清风扑面,神清气
,但目光却落在那佝偻着背扫地的老人身上。
很弯的背,很大的扫把,赶着几朵飘落的梧桐花,很悠闲地舞动着,但气氛却有点沉重。
“老伯,请问…”
“嘘…”那佝偻着背的老人突然转过身来,向林渺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渺错愕间,老人又转过身去,以大扫把赶着那几朵白花,像是在玩鞠蹴一般自得其乐,使得林渺有点哭笑不得,只好绕开老人,行走几步,却见一张石桌之后竟蹲着一人,稍近,林渺才发现这也是一个穷儒,在地上用一
细木
划着什么。
林渺有些好奇,走近,那老穷儒似乎丝毫未觉,依然很自在地比划着,划了几画,又用手将地面抹平,再画,再抹平,又画。
“老先生!”林渺看得一头雾水,不由得唤了一声。
那老穷儒突地抬头,瞪着极大的眼盯了林渺半晌,十分不耐烦地道:“你没看见老夫在画‘万里江山图’吗?还来打扰我,真是没礼貌!”说完便又蹲在那里,用手中的细木
在地上比划着,根本就不当林渺存在。
林渺不由得愕立当场,口中却喃喃地念着:“万里江山图,万里江山图…”念到后来不由得笑了,心中却惑然,忖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疯子?”
“年轻人,你认为他们是疯子,是吗?”一个声音自侧方传来,毫无征兆。
林渺倒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老儒在凉棚下一个人下着围棋,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看都不看林渺一眼。
林渺望了那老儒几眼,讶问道:“刚才是老伯在说话吗?”
“不是我,你以为屋子里的那几个老怪物还敢开口说话呀?”那下棋的老儒依然不抬头,一边下棋一边道。
林渺骇然,又问道:“老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说我怎知你在想什么?”老儒答得极快。
“可是…”
“刚才是吗?每个人看到这两个人时,心里都会这么想,你也是那每个人中的一个!”
林渺释然,心中不
感到好笑,倒觉得这老儒很有趣,不由走上前去,正
开口,那老儒却抢先道:“如果你想问人,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说出来!”
林渺再惊,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这老儒是真的知道他心中所想,还是每个来此的人都这样,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里没有人!”老儒漫不经心地道。
林渺一怔,不由得笑了,道:“老伯说笑了,难道老伯不是人吗?”
“不是!”老儒答得很干脆。
林渺不由得大感意外,不由问道:“那是什么?”
“是疯子!”老儒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很平静地答道。
“疯子难道不是人吗?”林渺不以为然。
“你见过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吗?”老儒不答反问。
“没有!”林渺答道。
“那就是了!”老儒又道。
“那老伯见过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疯子吗?”林渺不
反问。
“见过!”
“在哪里?”林渺不信。
“就在你眼前!”老儒淡淡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这老儒确实有趣,只几句话竟把他给套了进去,不由问道:“你在这里下了很长时间的棋吗?”
老儒道:“十年。”
“那我也见过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林渺随即改口道。
“年轻人,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出尔反尔不是大丈夫所为。你刚才说过没有,现在却说有,你是在骗疯子吗?”老儒不悦地道。
“不错,我在刚才之前是没有见过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但现在不是刚才!”林渺理直气壮地道。
“现在不是刚才?”老儒一怔,也不由得笑了,自语般道:“现在不是刚才!”突又问道:“那现在是什么?”
“现在便是现在,不是什么。”林渺微皱眉道。
“年轻人,你要是不乐意回答我不要勉强自己,皱眉是很不礼貌的。”那老儒依然没抬头,只是很专注地盯着棋盘。
林渺一怔,讶问:“你没抬头怎知我皱眉?”
“因为我有镜子!”老儒道。
“镜子?在哪里?”林渺惑然,他并未发现镜子。
“在我心里,每个疯子都有一面镜子,人却没有!”老儒淡淡地道。
“我不明白老伯的话意。”林渺摇头道。
“你不明白,是因为你不是疯子。”
林渺盯着老儒,他不知这个老头是故意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疯傻,但看其说话极有条理,根本就不像个疯子。他的目光不由得投到那只下了一半的棋局上,一看之下,他不由得笑了,指着棋盘上的一片黑子和刚落下的一颗白子笑道:“这片黑子明明可以被杀掉,你为何要将白子落在这个位置?”
“因为我不会下棋!”老儒突然石破天惊地道。
林渺先是一怔,旋又不由得大笑起来,他还从没听过比这更滑稽的话。在此下棋十载,而且如此如痴如醉的样子,居然说自己根本就不会下棋,这岂不是很好笑的一件事吗?
笑了半晌,林渺打住笑声,因为老儒终于抬起了头,而且以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林渺,这是林渺打住笑声的原因。
“你觉得这好笑吗?”老儒淡淡地反问道。
“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林渺也反问。
老儒摇了摇头,很肯定地道:“一点也不好笑!”
林渺一怔,惑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疯子!”老儒悠然答道。
林渺不
呆立当场。
疯子,三个疯子。
小门,大院,三个疯子,一局残棋。
林渺的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有点明悟,又似乎更为
惑。
一个说话极有条理,又似乎含有至理的疯子!这使人有些怀疑人生,怀疑活着的理由。
下棋的疯子又低下头去下棋,似乎这之中的意义大于一切。
林渺愣了半晌,他不觉得在这一局残棋之前立着会有什么意思,是以,他转身走了开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似乎有很多门户,应该算是一个大杂院。
“年轻人,你不看我把棋下完吗?”那下棋的疯子突然又道。
林渺不由得又笑了,反问道:“你会下吗?”
“人生不就像一局棋吗?会下也得下完,不会下也得下完,天下又有几人真会下棋呢?你看我能杀而不杀,认为很好笑,其实我又为什么要杀这片黑子呢?一个是左手,一个是右手,杀的都是自己!”说到这里,老儒“呵呵”一笑,傲然道:“老夫虽疯却知道这只是游戏,若说棋子是众生,那老夫便是神佛,是苍天大地,是万物之主,我要不杀这片黑子就不杀!我要它全部死亡,便砸破棋盘…”
林渺不由得怔立当场,他真的不明白这老头是真疯还是假疯。
大笑了良久,老儒突地睁开眼望着林渺,眸子中的光彩竟有点凄
,半晌才道:“年轻人,我想你定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劫难,当你认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可是你又好好地活了过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林渺
了口气,他感到这一切有点荒谬,但他还是答了一声:“是老天不想我这么快便死,所以我还活着!”
“你很聪明,年轻人,是老天不想让你死,命运只是在跟你开个玩笑,让你知道天威难测,当它捉弄够了你,又会给你一线生机,让你活下来,它觉得你这人很好玩。”说话间,老儒右手在棋盘上动了一下,将那颗白子移了一个位置,接道:“命运就像我这双手,本来可以把白子放在这个位置成必杀之局,但偏偏不下这里,而要在这偏角毫无意义地点一颗,于是给你一口气,你就活了,但命运也会像我这只手一样!”
“哗…”棋子全部飞洒地上,棋盘也翻落。
“命运随时都可以这样扰上一局,不管你是赢也好,输也好,全部在他的手下死去!”老儒深沉地道。
林渺心中升起一股明悟,只是他不知道这老儒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可是此刻他再不怀疑这老儒是疯子,而是真正的隐者高人,其思想隐入深处却不是世人所能轻易理解的。
“还请老伯指点,那我们身为黑白子又应该如何存于棋盘之上呢?”林渺诚恳地道。
老儒笑了,道:“这个是不能由你决定的,这是上苍的游戏,即使你想占那个位置,但是上天偏偏给你另外一个位置,你也无法反抗!”
“难道我们惟有认命?”林渺反问。
“抗争是上苍给你的一个扳局的机会,但并不是针对上苍和命运,而是针对你的对手,白子或者黑子!只要你表现得好,也许就可以战胜对手,并不是每一个下棋者都是无赖,身为黑白子,能做的便只有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刚才是刚才,现在不是刚才。”
顿了顿,老儒又道:“是啊,现在不是刚才,虽然刚才你可以杀了我,可是你没杀,现在我又活了,我活在现在,不会想过去的痛苦,未来,我只用心内上苍惟一赐给我抗争的力量去战胜对手,赢得终盘!”
林渺突向老儒深施一礼,诚恳地道:“谢老伯的教诲,晚辈一定铭记于心!”
老儒突地又笑了,大笑。
老儒大笑良久,直到笑得有点
不过气来方歇,道:“你居然听懂了,哈哈哈…敢情你也已经疯了!”
林渺不由得又一次愕然,旋又释然道:“疯子与人的区别只不过是一个会左手和右手下棋,还耍耍赖,一个不会自己和自己下棋而已,也许,我是真的疯了。”
“说的好!年轻人的悟性极高,就像我这副永远也画不完的画!”那蹲在地上画画的人也突然
口道。
林渺一怔,愕然反问:“悟性好得像一副永远也画不完的画?”
“一副永远也画不完的画,你便永远都无法知道它究竟有多好!当你没有把它展现在别人面前时,别人就永远不知道你这副画的破绽在哪里。你的悟性好,却是没有人知道好到什么程度,难道不像永生也画不完的画吗?”那人不无傲意地解释道。
林渺想笑,但又笑不出来,这老头所说的话虽然有些牵强,却也深蕴至理,叫他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本来是来找人的,此刻却似乎变成与这些老头来辩论道理了,所幸他的时间并不是很紧迫,反倒真的相信桓奇是住在这里,因为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一群怪人。想当初桓奇行走近千里到宛城就为借二两银子,他便已当对方是个疯子和傻子。当然,那时候他知道桓奇不傻,但至少是个很怪的人,而眼下这几个看似疯子的人也绝不是真的疯,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不过,称之为怪人却是一点也不为过。
“晚辈来此,只是为了找一个人!”林渺立刻又引入了正题。
“我说过,这里没有人,只有疯子!”下棋的老儒又一次重复道。
“那我也便是来找一个疯子吧!”林渺道。
“我们这里的疯子不只一个,而是好几个!”那扫地的老头也突然抬起头来,凑合道。
“但是叫桓奇的疯子只有一个!”林渺肯定地道。
“桓奇?”三个疯子全都脸色一变,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请告诉我他在哪里?”林渺见三人神色,便知一定是熟悉此人的。
“你找他干什么?”下棋的老头道。
“找他要二两银子的债!”林渺想了想道。
“二两银子的债?”三人的脸色再变,相视扫了一眼。
“既然三位知道这二两银子的债,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我便是奉先父的遗愿来讨这二两银子的债的。”林渺淡然道。
“他死了吗?”那画画的老儒愕然问道。
“他居然会死掉,真是好笑!”下棋的怪人放声笑了起来。
“是人总会要死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林渺有些愠怒地道。
那下棋的一怔,像是被林渺的气势给镇住了,但旋即又道:“说得也是,一盘棋下得再慢也会有个结局的时候!”
“他什么时候死的?”那扫地的老头突然问道。
“已经有两年了!”林渺道。此刻,他倒相信这些人都是认识父亲的,可是在他记忆之中,并未听父亲提到过这些人,若不是桓奇到宛城借二两银子,他还根本就不知道这地方之所在。但他却知道父亲博学多识,祖上也是世代书豪,因此,他并不怀疑父亲学识的出处,而眼前这些穷儒也一个个都像是智者,当年认识父亲并不是一件很值得奇怪的事情。
“两年了?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这里?”画画的穷儒质问道。
林渺笑了笑道:“因为那时候我并不缺钱花,对二两银子的债并不怎么在乎。”
“那你现在很穷?”下棋的穷儒问道。
“是很穷,穷得只有金子没有银子!”林渺漫不经心地道。
“哈哈哈…”三个老头一齐大笑,那下棋的穷儒笑道:“是很穷,真的是很穷!只有金子没有银子可以算是世上最穷的人了!”
“是的,是世上最穷的人,所以我来讨回这二两银子!”林渺道。
“可惜你来迟了。”画画的穷儒道。
“为什么?”林渺讶问道。
“因为他也已经死了!”下棋的穷儒道。
“死了?”林渺不由得一怔。
“不错,他已经死了,人死债清,他欠你的二两银子只能来世再还了。”画画的穷儒道。
林渺怔了怔,反问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半年前!”下棋之人道。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林渺希翼地问道。
“什么也没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死,但是他突然死了,所以没有留下一句话。”画画的道。
“该来的终究会来,所欠的,来世也是债,你们三人悟了这么多年仍没有悟透,真让我有些失望!”一个声音自内间的小屋之中飘了出来。
“主人!”三人顿时肃立,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地呼了一声。
“你就是林渺,是吗?”屋内的那个声音悠然地飘了出来。
林渺一怔,顿时记起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不由得
口道:“你便是桓奇伯父了?!”
“不错,你终于还是找来了,进来吧!”屋内的人叹了口气道。
林渺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竟没来由地有些紧张,这是他很少出现的情绪,而这一切却只是因为那个仅见过一面的长者,但他仍不由自主地向那小屋之中步去。
“主人!”那三个怪人不由得有些微急地呼了一声,但是里面的人却没有回应。
小刀六很惬意,这次自
外而回历经了大漠风光,享受到了草原别样的风情,虽然遭遇数战,但却很是轻松地完成了大批
易,此刻洗去一身疲惫风尘,自然感到很轻松。
小刀六并不太喜欢住在枭城,相反,却喜欢在信都以一个商人的身分出现。在枭城之中,那些人都将他当个大人物,这让他很不自在。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一直都是个小人物出身。
当然,他在信都城中也有自己的府第,并不豪华,却很清静。只不过,他现在并不在府中,因为他怕烦。
敢烦小刀六的人并不多,而让小刀六躲开不敢见的人则更少,也许就只那么一个…那就是信都城中谁也不敢招惹的任大小姐任灵。
任灵是信都城中让许多人头痛的主儿,在城内百姓之中,无人不喜欢,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很无可奈何。
耿纯是一个,任光也是一个,另外的人则是小刀六和有名无实的信都小侯爷刘植。
小刀六都被任灵打怕了,左耳拎得还红肿着,他身边的这么多高手护卫们却都形同虚设,像任灵和小刀六这般的高手对决,他们根本就
不上手,是以小刀六只好自叹倒霉了。
最让小刀六头痛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任灵
着他要带她去
外,要去见识千里荒漠和无边的大草原,这可是小刀六不敢答应的。就因此,任灵天天天刚亮便上小刀六府上,把小刀六揪起来,好像这位大小姐有用不完的力气和时间一样。因此,小刀六今天起得特别早,这是他自漠外回来几天中起来最早的一天,他真后悔吹嘘漠外的风景。
不过,起得早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尤其这夏天的早晨感觉特不错,找个临近河边的小茶馆,喝点香茗也不是一件坏事。
苏氏兄弟代替了影子一般的无名氏,小刀六也想让他老人家享享清福,每天总会给那老醉鬼几坛最好的酒,然后鱼
之类的想吃什么,便给他什么。
无名氏不挑剔,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一盘花生可以下酒,一碟牛
也可以下酒,一桌满汉全席也不会介意。
小刀六尊重这位老人,他从来都看不透这老人内心所想的东西,但他却明白这老人待他若子,更是他的师父,自己有这般的变化,与这个老人是分不开的。
此刻小刀六有点想笑,他在想,如果任灵在府上找不到他的人,一定会弄得
飞狗跳,不得安宁。平心而论,如果不是任灵太烦他的话,倒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健康、美丽,武功也不错,可惜坏就坏在武功也不错,要不然小刀六也不会被打得狼狈不堪。
太刁蛮任
的姑娘,小刀六向来是有点怕的,他可不是林渺,对付
商或许他有一套,但对付刁蛮的姑娘,却不是那么在行了。是以,他宁愿选择躲。
不过,有些人总有许多霉运,最不想遇到的事,偏偏会遇到。
在小刀六端着香茗欣赏河面之上划过的小舟,看着那划过的水纹出神的时候,他手中的茶杯却破了,热茶泼了一手,虽然不烫,但却很是让小刀六吃了一惊。他回过神来之时,脸上立刻堆满了尴尬而勉强的笑容,与之相对的,正是任灵那横眉怒目的俏脸。
“哈哈,大姐也这么有雅兴,这么早来这里喝茶呀?”小刀六打破僵局,将沾满茶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似乎并不怕弄脏了衣服,目光却一眨也不敢眨地望着任灵,似乎提防着任灵随时都有可能伸出的手。
“喝你个头啦,人家找了你一个大清早,你却躲在这里喝茶!”任灵嘟着嘴便开始训人了。
苏氏兄弟真替小刀六担心,但是他们除了对小刀六那可爱的表情掩口低笑外,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哦,大姐找我有事吗?你昨天就该说嘛,那样我就会在府中等你!你看,真是不好意思!”小刀六故意装傻道,说着便站了起来。
“你给我坐下!”任灵双手叉
,凶巴巴地道。
小刀六可怜兮兮地望了苏氏兄弟一眼,苏氏兄弟却故意不看小刀六的目光,小刀六见二人无动静,只好无助地服从命令,又坐回了椅子上。
任灵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旋又板起脸来,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怎么会呢?谁不知道大姐你不仅人美丽,而且心地又善良,人缘好,这么可爱的姑娘谁不想见?我怎会故意躲着你呢?”说到这里小刀六又无可奈何地道:“何况,谁又能躲得了你呢?”
任灵又笑了,仍不依不饶地道:“少给我油嘴滑舌了,我知道你怕我跟你一起去漠外玩,我现在也不用你带我去了。”
“真的?”小刀六大喜,失声问道。
“怎么?你很高兴吗?”任灵又问。
“嘿嘿…”小刀六干笑了一声道:“一般般啦!”
“什么叫一般般?那就是你很不
我去
外了?”任灵冷着脸道。
“那也不能这样说!”
“那就好,耿纯叔叔要找你,此刻正在你府上呢!”任灵道。
小刀六一惊,感到有些意外,这么一大早耿纯居然来找他,定是有要紧的事,不由忙起身道:“那我们回府吧!”
屋内极暗,沉郁的
调之中,依稀可以看清那盘坐于
上之人的面目。
“你都长这么高了!”
上之人先开口,声音有点苍迈和沉郁,或许可以说是有点暗哑。
“你便是桓奇伯父?”林渺有点不敢相认,虽然此人的面目依稀相似,但是却显得极度苍老,头发皆是银色,这之中虽然隔了六七年时间,但是却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呀。
上的老人笑了笑道:“不错,我就是你父亲林继之最好的兄弟桓奇!”
“小侄林渺叩见伯父!”林渺恭敬地行了一礼,他知道,此人确实是他父亲的故
,尽管那时候他尚不太大,但是直觉告诉他,此人与父亲关系非同寻常。
“坐吧,我腿双不便,你随便坐,桌上有茶,你口渴了自己倒着喝!”老人桓奇恬静地道。
“伯父的腿怎么了?”林渺讶问道。
“少
心经与厥
心包经俱断,这一辈子便只能坐在
上!”说着老人桓奇笑了笑,又道:“不说这些,此次前来,想必是你父亲叫你来讨二两银子的债吧?”
林渺吃了一惊,打量了这位老人几眼,见其脸色苍白,确已血气不调,不过,听其如此准确地报出经脉,若不是武林人物,便定是
于医道。
“让我看看!”林渺上前一把抓住桓奇的脉门道。
桓奇微惊,但是他似乎并没有力气反抗,任由林渺把住脉门。
“伯父是中了极为
毒的掌劲,这才破坏了两条经脉!不知是谁下的这么狠的毒手?”林渺吃惊地自语道。
桓奇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
道:“贤侄没有说错,我确实是中了一种极
毒的掌力!”
林渺收回手,他已经证实桓奇至少在受伤之前是一个极为厉害的高手,也便是说,这个人是江湖人物,亦即他父亲林继之也曾经是个江湖人物,而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为着二两银子而奔上千里,那么这之中又有什么秘密呢?
“我爹以前是不是也是个江湖人?”林渺
了口气问道。
桓奇笑了笑道:“江湖何其之大,每一个要想生活的人,就必须接触江湖,更难免陷身其中,上到王侯公爵,下至贩夫走卒,又有谁不是来自江湖?”
林渺一怔,又问:“那你们曾经是武林人物?”
“是的,难道你爹至死也没告诉你吗?”桓奇肯定地问道。
林渺摇了摇头,又道:“我爹是不是拥有裂风掌的高手?”
桓奇又笑了,盯着林渺,神情略有点淡漠,悠然道:“你爹不仅曾是拥有裂风掌的高手,还是一代宗师,更是江湖之中有数的掌法高手之一!”
林渺心头大震,这么说来,刘正并没有骗他,刘正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清醒的,可是为什么父亲到临终之前都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呢?这又是为什么?
“二十五年前,你父亲乃江湖之中最有前途的后起高手,博学多才,狂傲不羁,风
倜傥,江湖人称之为儒圣林世,但好好的一个受人敬仰的大侠却甘心成为他人之奴,我真是为他不值!”桓奇摇头叹道。
“儒圣林世?”林渺的心头为之颤了一下,一个曾经被江湖尊之为圣的人,可以想象是多么不简单,但却甘心做别人的奴仆,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武林皇帝刘正,也只有刘正这样的身分才配拥有这样的仆人。
“我爹临终前让我讨回二两银子的债,还请前辈指点
津!”林渺深深地
了口气道。
“我就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说话间,桓奇的手在
头边摸索着什么,半晌,
头边响起了一声脆响,墙上竟裂开一个小格
。
林渺立刻发现里面那块约摸二两重的碎银,依稀记得这便是当年父亲借给桓奇的二两银子。
桓奇自中取出小块碎银
到林渺的手中,淡淡地道:“这银子我没有用过,现在又归还给你,以你的指力裂开它!”
林渺一怔,立刻依言指间用力,碎银应声而裂,竟有一颗血
小珠自中滚落,林渺忙接住,小珠是串在一
极细的金属链子之上。
“这是什么东西?”林渺握着血珠,只感到有一股透心的热力,极舒坦。
“这是一枚由两百年前天下第一巧手
工细琢的微型玉玺!”桓奇
了口气道。
“微型玉玺?”林渺愕然。
“这是一块比和氏璧更为稀少而珍贵的蓝田血玉,但是因其颗粒太小,于是当年武帝刘彻便请天下巧匠将其仿玉玺琢成这个模样。你用手触摸,便可以感觉到它的纹理,不信你在纸上押印一下!”桓奇道。
林渺以指尖轻抚,果觉其中有一道道纹理,那种感觉极微妙,于是他依言在桌面的帛纸上印了一下,在没有墨油的情况下,竟然显出一个血
小印,拿起仔细一看,竟发现印迹之中有两条盘绕的小龙,而在之中更刻有几个古篆小字,一笔一画皆极为清晰。他不由得骇然,如此小的东西之上居然能刻出这么复杂的纹理,而且确实是玉玺上的纹理。林渺见过在信都宣读的那张圣旨。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这二两银子之中?”林渺讶然问道。
“这本是你小时候挂在脖子上的饰物,你爹以掌力将之包裹于碎银之中,这些年一直都存放在我这里,他说过,如果他死了,便会让你来我这里取,或是我送给你。今天,我便将它交给你,更把这之中的秘密也一并告诉你!”桓奇淡淡地道。
林渺心中已经猜到了许多,但他还是很耐心地听着,这东西既然是汉武帝皇让人所造,又是微型玉玺,那么持有它的人便一定是刘家宗室之人。而这既然是他小时候的饰物,那么这东西自然与他的身分极有关系了,只是为什么养父不告诉他这些?而要由一个外人来告诉他呢?
“我并不是姓林,是吗?”林渺
了口气,问道。
桓奇点了点头,道:“你不姓林,而是姓刘!林世也不是你的生父,而只是你的养父!当年武林皇帝七破皇城之后,因天显奇象,血云弥空,异星突起,敛
月紫徽之光华,天机神算趁机在武皇手下救了王莽,武皇正好要赶泰山之约,又怕王莽对刘家江山未来的希望施下毒手,遂命你养父把你从刘家带走,隐于最低俗的市井之中,以借市井的俗气掩去你身上天生俱来的帝气!”
“天生俱来的帝气?”林渺讶然问道。
“不错,天生俱来的帝气。传说每一位刘家的子孙,若身具帝相者,身上必有火龙纹胎记,火龙纹越清晰明朗,其帝气就越重,越具帝相。而你生来便是身具火龙纹之人,本来你身上的帝气至少要在十余年后才能威
紫徽,但是由于武皇第七次破皇城力战十万
军和杀手盟十二大杀手及
神等近百高手,而引动天劫,方使你无意
纳了天地间的灵气,才会在你一岁之时,本命星就大掩
月、紫徽。因此,王莽绝不会让你活在世上,东方咏测算,如果不隐去你身上的帝气,必促使你早夭,是以武皇才将你寄于市井之间,除少数几人外,无人知道你的身分!”桓奇
了口气道。
林渺怔怔地听着,心里却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滋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命运似乎…
他心中一片混乱,不知该说什么或是想什么,似乎本已编织好的梦,突然被一只手如捏气泡一般捏爆,然后又在虚无之中寻找那些理不清的碎片。
“这些年来,刘家的人和王莽的人也在不断地寻找你,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你会生活在宛城最阴暗而破败的天和街,武皇本来决定泰山之战后便找回你,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当
他七破皇城之后已受了伤,伤势未复之下再战泰山,终落个两败俱伤,从此闭关未出。这近二十年来,你的身世也便一直不为外人所知,而你也便一直
落江湖之中…”
林渺不由得笑了,苦苦的笑了,那棋痴所说的确实很有哲理,上苍就像一只手,人却只是黑白子中的一颗,它可以随心所
地去发挥,可以让你死而不绝,也可以让你立刻死去,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按照上苍的意愿去编导的一个闹剧。
“你又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林渺突然清醒了过来,冷冷地问道。
桓奇悠然望了林渺一眼,依然很平静地笑了笑道:“老夫本是第四代白虎观观主,但在武皇第七次破皇城之后,我便只是一个江湖穷儒,终
隐于小巷萧墙之内!”
“第四代白虎观观主?”林渺不由得吃了一惊,他自然知道白虎观乃是朝廷重地,能入白虎观者,必是大学士之
,其中藏龙卧虎,不乏大儒名
,而眼前这腿双残废者竟是白虎观之主,这怎不让林渺吃惊?如此说来,父亲林世与之相
并无怀疑,因为林家先人也是白虎观的名士,更参加过石渠阁的学派辩论。是以,与白虎观自有密切交往,而白虎观的力量更曾是代表刘家政权。
“这么多年你一直隐居于此?”
“不错,在这里,我很少见外人,在林世把你从刘家抱出来之后,他带你来过我这里,后来才去了宛城。当时武皇破长安,我也在场,所以你的事我很清楚,比舂陵刘家的许多人都清楚!”桓奇自信地道。
“你手中的血玉玺是你身分的最好证明,只要你拿着它,绝没人敢怀疑你非刘家之后!”桓奇又道。
林渺盯着桓奇,半晌,突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证明自己是刘家之后?”
桓奇不由得被林渺的话给问呆住了,他本以为林渺会很高兴,谁知却得到这样一句话。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事实便是这样!”桓奇道。
“事实和梦,并没有太大的分别,都只是命运弄出来欺骗人视觉和感觉的东西,只要你认为它是虚幻的,那么它便绝对不是真实的!”林渺冷然反驳。
“那你只会背离这个社会,背离世俗和这个世上所有的规矩和约束…!”
“那是一种超脱,走出去,才能看到世俗和红尘中的污点与缺陷!”林渺打断桓奇的话道。
“但你并没有真的走出去,因为你还在为自己辩驳!”桓奇平静地道。
林渺不由得不再言语,只是以一种极深沉的目光对视着桓奇,他觉得内心有点空
,甚至是有点酸涩。也许他早已想到了结果,但是他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在突然之间,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附于心间,命运的压力是无可抗拒的,即使你是最为强悍者,当你背上了命运的担子后,便会感到沉重,极端的沉重。
“我希望你面对它,你有能力面对这一切!”桓奇语重心长地道。
“你知道,这不公平!”林渺深深地
了一口气道。
“天秤只有加上法码才能平衡,这法码没有人会送给你,必须你自己去寻找!”桓奇道。
林渺目光抬起,仰视着那沉暗的屋顶。他深切地感到,命运,真的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而生活本就没有规则可寻,任何事情都成了有可能!他竟感到从未有过的迷茫,也许,他不该来这里,也许,他不该知道自己可能存在的命运。当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之时,却要负担着如此之大的期待,仿佛他已经不再只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别人。
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生存的意义又是什么?
桓奇只是望着林渺,不再说话,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再多说一个字就变成了啰嗦。
耿纯确实已经在府中等了好久,不过总算等到了小刀六。
这些日子来,小刀六比较轻闲,是因为有胡适和东郭子元及欧
振羽的协助,许多事情根本就不用他亲自过问,这倒让他乐得有几天清静。
在信都城中,小刀六也很快便成了头面人物,因为他喜欢
友,更在信都城中连开了几个铺子和一家酒楼,自然很快就让人认识了他。
对于这个年代,特有钱的人总会有很多人关注,而且小刀六总是被另一位风云人物任灵揪着,想不成为头面人物都难。
“耿先生找我可有事?”小刀六客气地问道。
“我找你是想代兄长耿况请你帮个忙。”耿纯也开门见山地道。
“上谷太守?”小刀六讶问。
“不错,正是家兄。”耿纯道。
“既然都是自家人,先生何用说这些多余的话?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萧六必定竭力而为!”小刀六肃然道。
“哈哈哈…”耿纯不由得欣然笑道:“阿六果然是爽快之人!家兄想要购买一千匹匈奴马!”
“一千匹匈奴马?”小刀六反问。
“不错,价钱不是问题!与匈奴人打交道,我并不太
,听说你这次做得很好,所以我才来找你。”耿纯道。
“没问题,一定最实惠的价格最好的马!”小刀六肯定地道。
“那就好!不过,我兄长想在一两个月内就要。”耿纯又道。
小刀六微皱眉,想了想道:“时间有点紧,不过没问题,那明天我亲自去
外一趟!”
“你别答应得这么早,这些马儿都得让我亲自挑选才行!”任灵突然开口道。
“由你亲自挑选?”小刀六瞪大眼睛吃惊地问道,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耿纯。
耿纯也无可奈何地苦笑了笑道:“灵丫头自小爱马,对马道比我都精通,这次既然想去,你便让她去吧。”
“这可不行,一个女孩子家,
外风沙那么大,而且匈奴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我可就只好提着脑袋回来了!”
“这可由不得你,我是买主,你是做生意的,要是你不愿意做这笔生意就直说,大不了我去找别人!”任灵不无得意地道。
“你…”小刀六不由气得直瞪眼,愤愤地道:“你说过不要我带你去
外的!”
“可是我没说自己不去呀!”任灵诡笑道。
“你去我就不去,我让胡适去!”小刀六愤愤然道。
“你敢?你要是不去,到了漠外我就一刀把胡适杀了!哼!”任灵也气了,威胁道。
“你讲不讲理呀?”小刀六脸都急红了。
“我不讲理,又怎样?”任灵一副蛮横到底的样子。
小刀六一时不由得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耿纯在一旁看着也只好无可奈何地苦笑,但看小刀六和任灵像是两只好斗的公
一样,又不由觉得好笑。在信都,好像还没有人斗得过任灵,或许林渺是个例外。
小刀六也想到了这个例外,所以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改变了口气道:“阿渺过两天就要回枭城了,难道你想他找不到你吗?”
任灵脸色顿变,浮上一层红润,有些急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快则三天,迟则十天!”小刀六肯定地道。
“你没骗人?”任灵眨了一下眼睛,问道。
“我怎么忍心骗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大姐呢?”小刀六一副信誓旦旦地道。
“那你认为我是留下来见三哥好呢,还是跟你一起去
外好玩一些呢?”任灵反问。
“当然是留下来陪阿渺好玩一些喽!”小刀六毫不犹豫地道。
“好哇,我就知道你讨厌我,嫌我烦,说我碍事,但我偏要去
外,偏要烦你,偏要让你难受!”任灵突然大发娇嗔地道。
“你,你…”小刀六一急,有点脸红脖子
,愤愤然道:“我跟你讲不清,但你必须先问太守!”
“那就是你答应了?”任灵大喜,欢喜地道:“我这就去问哥哥!”说完如风一般地走了。
小刀六与耿纯对视了一眼,小刀六只好一脸沮丧,他总是斗不过任灵。
走出小院,林渺的心依然
极,甚至忘了问桓奇许多问题,纠
在他心中的总是他的身世之类的。此刻他倒相信了刘正的话…养父并没有死!
如果林继之没有死,又为什么要假死呢?为什么远离他而去,不再守护他呢?而且这几年为什么不教他武功?如果林继之真的是当年儒圣,一代掌法宗师,可在与自己儿子相处了近二十载却不
一点痕迹,而且不教儿子一点武功,还装得那般落魄潦倒,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突然之间,林渺想到了大哥吴汉。吴汉的武功超卓,掌法更是一绝,一直以来,吴汉都说自己是跟一个神秘之人所学,而这个人难道不可能是林继之?而吴汉所学的掌法便是裂风掌!
为什么吴汉也不说真话呢?难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教他掌法的人是谁?难道他心中也隐藏着什么秘密?那么这些秘密又是什么呢?
林渺头都大了,好像突然之间世上只有他这样一个傻子,很傻很傻的傻子,所有的人都在对他说谎!他感到有点无奈,他真的希望自己永远都不知道这一切,可惜如今他却知道了。
望着那两棵古樟,林渺手中还紧握着那血玉玺,他竟有些迷茫,不知该去哪里才好,是先去宛城看一下,再到舂陵认祖归宗,还是先回枭城处理好事务,再找吴汉问个清楚?
他想知道吴汉心中所藏的秘密,而吴汉也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自小待他极好,亲若兄弟,可是如果这之中有着另外的成分的话,也显得太可怕,也太让他失望了。
抉择,总是让人很是为难。
“呀…”一声惨叫使林渺自虚幻中惊醒,扭头之时,又一次听到那大院中发出另一声惨叫。
林渺大惊,迅速奔向那大院,而到院门口之时,第三声惨叫再一次响起。
“棋痴!”林渺冲入大院,骇然发现三个疯痴之人竟已经全都气绝,而且内屋大门敞开,林渺想也不想便探身而入。
“哗…”林渺冲入屋内之时,屋顶突然爆开,一条人影自屋内冲了出去。
林渺伸手探了一下桓奇的鼻息,也同样气绝,他不由得大怒,这人为什么要杀这四人?为什么自己才走那么一会便出手?时间不容他多想,也迅速弹身自那破
之中冲上瓦面,只见那道身影如风般已经越过了数重屋脊。
林渺心中充满愤怒和疑惑,又怎会放过这人?是以随后急追!以他眼下的速度,很自信。
陈留城中很是热闹,但靠燕尾巷周围却显得极为冷清,即使是有人来往,也只能对屋顶上如大鸟般掠过的两条人影发怔。
两人的速度竟同样快,林渺想追上此人,确实也不是一时之间的事。
疾奔片刻,那人竟自屋顶上窜落而下,林渺赶到之时,只见一道窗帘拂动了一下,却是一个大宅院的后院,院中还竖着一幢高大的房子,里面传来极其热闹的吆喝之声,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也窜了进去。
窗子里是一间无人的小房,房门是开着的,而在房门之外则是一个只有几个无所事事的人走动着,还有一些端茶送菜忙得不亦乐乎的小厮。
林渺倒怔住了,顿时明白,这里不是赌场便是青楼,如果那人真的钻到这里面来了,想找出他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而且刚才并未能看清那人的脸面,仅只是背影,虽然林渺拥有别人所没有的直觉,但如果那人立刻去搂着女人睡觉,他总不能每个房间搜查吧?
“阁下,你从哪儿进来的?”
林渺刚自那小房间里走出,那在大院之中无所事事的几个护院打手便惊讶地问了一声,围了过来,似乎终于可以找到一点事情做了。
“你们这么多人都没长眼睛吗?我进来时都没看到?”林渺反喝道。
“哟嗬…比我还横!”一名护院以一种挑衅的眼光打量着林渺,吐出嘴中叼着的一
牙签,但在他刚吐出那
牙签之时,脸上便重重地响起了一声脆音。
林渺这一巴掌几乎打下他半边脸,打了人还不罢手,口中怒叱道:“不长眼睛的狗东西,本公子这大活人你居然没看见?还敢在本公子面前撒泼?!”
那人刚捂住脸,一旁的护卫还没反应过来,林渺又一掌打在那人另一边脸上,口中依然凶巴巴地道:“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本公子面前这么狂过!”
那人连挨两记巴掌,几乎没跌出去,口中吐出几颗牙齿。
一旁的几名护卫都被林渺的这几句大话给吓住了,再看林渺一身锦衣,气派确实不小,而且出手这么狠,一看便像一个极为蛮横的贵公子。而只有那种向来目空一切的世家子弟才会如此张狂,而林渺旁若无人地打人,必有所恃,如果真是达官显贵府中的公子,那他们的确惹不起,是以,他们竟傻傻地怔立着。
“我杀了你…”那被打的护卫大怒,就待冲上,但却被同伴拉住了。
一个老成持重的护卫忙道:“算了算了。”还一边向林渺道歉,一边和同伴将那挨打的护卫拉开。
林渺只是冷哼了几声,还不忘教训一通,这才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走入那高楼的前厅。
果然是一个赌坊。
“买了,买了…买大赔大,买小赔小…”
“开了,开了,想押快押,别错过…”
“大大…小小…”
大厅之中传出一阵阵吆喝之声,显得极为热闹,一个个面红耳赤,握着拳头,望着庄家那快要揭开的宝盒,都恨不得钻进去,喊大小的人固然唾沫横飞,看的人也跟着紧张不已。
厅内一桌桌,人头攒动,看来生意极好。林渺稍稍转了一圈,却并未看到那神秘人物,他不
心头暗动,挤身来到一张赌大小的赌桌前。
“下了,下了,赌大赔大,赌小赔小!”庄家摇了一气骰子,放下宝盒呼喝着,目光却在四下挤着的人群中瞟了一眼,正要开宝之时,林渺轻喝了一声:“慢,我还没下注呢!”
“哦,这位公子要下,是大是小,就要开了!”庄家立刻顿住很客气地问道,他们自不会介意有人来赌。
“我押大!”林渺说话间将一叠银票向桌子上一放。
“哇…”场上立刻嘘声一片,人人惊讶。
庄家的脸色也变了,半晌才问道:“公子下这么多?”
“不错,也不多,就一万一千两而已!”林渺轻描淡写地道。
“一万一千两!”一旁的人都傻了,居然有人一注就下了一万一千两,就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或者说,在这赌场之上,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豪客。
赌场里似乎很快传开了,附近几桌的人也都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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