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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归来
 第二十六章归来

 一句话捅破了窗户纸,事情就再没有掖着藏着的必要了。到了这个地步,拆伙已经成了必然。只是,要如何个拆法却还是个问题。自然,都要各有算计的。别说是做生意,就是夫离婚时还要各自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何况许、李二人。

 许山原还想拿钱买下李玉娘的股份来。可李玉娘一听他说的话便笑了起来:“许大哥果然精明,一只下金比一百个金蛋还有用处…”瞥向许山的眼神却是带出淡淡的嘲弄“许大哥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才是。”

 醒起李玉娘说过的话,再看看萧青戎冷淡的神色。虽然萧青戎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有这么一尊杀神站在李玉娘背后,他不得不忌惮三分。虽说在这之前他已经和朱大官人搭了关系,完全有把握拿出收购李玉娘股份的银子,可这会那到嘴边的天价也不敢再说。没办法,只得尽力为自己争得更多的利益,只是这些具体的细节问题,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定得下来的了。一连两三天地讨价还价,始终都没有最后定下来拆伙的具体办法。

 虽然碍着萧青戎,可听到自己的一个又一个提议被驳回,许山也不心中烦闷。干脆道:“当初创下三杭商行时,是你我二人与蒲安一起的。如今就是要拆伙,也总要听听小蒲的意思。不如就由了信请他回去罢了。”

 李玉娘想想,却也没意见。只是蒲安自杭州上路赶往泉州已有数,就算后面的快船追上他请他折回少说也要十天半月了。心里一盘算,倒也知道许山还是想借着蒲安来争取更多的利益。说到底,当年许山也算是蒲安的半个师傅,这些年来半师半友亲如兄弟,就算现在真的拆了伙,蒲安也一定会比她更为宽容。

 看着许山当着自己的面写了信又叮嘱那送信的小厮话,李玉娘也不说话。这样当着面写的信自然是实话实说,可背后许山又岂会不对这小厮另有代。就连她,不也是一样,一早就由萧青戎安排下人手送了信出去吗?

 话挑明之后,虽然商行里还没什么变化似的,一如往常安静。可李玉娘却再不似从前一样只做甩手掌柜,在等待蒲安归来的日子里,李玉娘干脆就带着几个女人进驻了商行。虽说是打着学习的旗号,又没刻意给哪个脸色看,可商行里的职员进进入入都觉得是置于别人的眼光下了。哪怕是一脸认真状看着人做事真的想从中学到些东西的茵儿,也成了男人们的眼中钉。

 大概是觉得行事越发的不方便,许山索也不再来商行。李玉娘听到小道消息知道许山买下了街对面的一间商铺,虽不是正对面,可斜里也不过二十来步的路罢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许山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一直还在隐忍的几个管事突然发难。

 这李玉娘还在房中翻看帐目,就听得外面一声巨响,李玉娘吓了一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却是古管事腾腾地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手下帐房先生。一进门就大声喝道:“这差事真是没法看了!”

 李玉娘闻声,抬起头来,目光掠过几张故作气愤的脸又看向在门口有些畏缩的茵儿。心知肚明是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只笑着问道:“茵儿,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的动静,我只当是地震了呢!”

 茵儿抿了下,溜着墙边进了屋,倒是没添油加醋,只老老实实地道:“古管事把桌子掀了。”

 李玉娘才淡淡“啊”了一声,外面小红也扯着曲嫣然跑了进来“何止是掀桌子啊!古管事好大的嗓门,好大的威风,我在隔壁都听到了,要不是茵儿闪得快,怕是拳头都要打上身了吧!?”被茵儿拉了一下,小红虽然住了嘴,却仍是忍不住拿眼瞪着古管事。

 被两个婢女拿眼盯着,古管事也不觉得有些臊“李娘子,咱们拿了商行的钱,自然是要尽心尽力做事的。可再怎样,也没您这样的,竟派着这么几个丫头来盯着,咱们宁可不做了!”

 “古管事何出此言呢?我不过是让她们跟着您学些本事罢了,怎么?难道她们竟对您不恭敬吗?”平声问了一句,李玉娘也不等古管事回答,只是笑地道:“拿人钱财,做事尽心那是应当的。古管事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只是,”睨着古管事,她平声道:“人各有志,古管事另有高就,我李玉娘也不好就这样拦着你的财路!要走便走好了…”

 虽然来就是存心要走的,可古管事却没想到李玉娘竟答应得这么痛快,居然连留都没留一句。张了张嘴,原本还准备要说的话居然是没用武之地了。

 就在这时,李玉娘突然站起身来,沉声道:“各位先生!古管事是个有大志向的人,我不好强求他留在本商行做事。但诸位,我还是希望能留在商行做事的。凡是肯留下的,我加工钱三成,另外每年花红再添一分。”

 她清朗的声音回在房中,原本还跟在古管事后面嘀咕着“不做了”的人群,立时静了下来。

 李玉娘垂下眼帘,看似并没有看,却已将几个面犹豫之的人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商行里的管事们,不论是古还是蔡,就是想留她也是不敢留的。已经成为许山心腹之人,谁知道留下来后会耍出什么花招呢?可那些底下人,却不过是图一些小钱小利,还不曾被许山完全收买。留下来,也省得她再找来的生手没人带。

 象这样用加薪挽留跳槽的,虽然未必全能留住,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用处的。虽然在高薪的惑下,留下的只有四成,又没有管事级的人物,可对李玉娘来说已经足够了。从白薇手中,招入了一批少年郎,虽然年轻,可因为都是孤儿,都是能吃苦耐劳,又肯学的。

 不过短短数,便完成了商行的大换血。不过李玉娘也知,商行里的工作人员还是在次要,对于海贸最重要的还是船队与舟师,而这一部分的资源却是掌握在蒲安手中。所以,蒲安的态度极为关键。

 又过了近十天,派去送信的人匆匆赶回,却是孤身一人,并未如之前所想请回蒲安来。李玉娘倒是不惊讶同,因为半前,萧青戎已经将可儿的亲笔书信到她手上。虽然信里感怀幽思一大篇,可末尾却还是透了蒲安的态度。

 果然,当许山打开蒲安书信,发现蒲安竟来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时,整张脸都沉了下去。虽然说不发表意见,可这本身其实已经是一种态度。对于蒲安来说,左右为难背后是说不出的感伤。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想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甚至还在信尾写了一句“要过很久才会返回杭州”显然是有意要避开这一切了。

 李玉娘看了信,也不多话,只是淡淡道:“许大哥若是不急,我们倒可以慢慢来…”

 许山闻言,直如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他如何不急?既然与李玉娘拆伙已成定局,那同朱子钰合作就成了必然。虽然他也想自己下海贸这块肥,可到底还是势单。想想他也觉舌尖发涩,到底还是早了,若再过个五六年,他哪里还用与人合作呢?

 无奈之下,也只能重新考虑条件,最终还是按着当初入股的份额定了拆伙办法,只是许山却不要提出现金,反倒要以物代钱。既然是要入这一行,自然是用来存放货物的货仓与船队更为实际。只是这样一来,不免又是一番讨价还价。

 真要拆伙,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光是整理帐目,审核出商行可分配的资产就要耗上许多时间。就在这一场拉锯战中,春天渐渐过去…

 梅雨季节里,晴天极为难得。倒在胡上半眯着眼,李玉娘虽然有心假寐,却是被外面震天响的鞭炮声吵得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好大的排场!”自楼下刚上来的小红拍打着身上,直皱鼻子:“这一身的烟火味,真是惹人厌。”

 坐在桌上的茵儿抬起头坚起指头“嘘”了一声,又笑着过去从她头上摘下了一片带彩的纸屑“都叫你躲着点了,没蹦到你脸上就不错了。”

 小红愤愤地跺脚“许大官人那人真是魔障了,非爱搞这些排场,一个开业。看了眼仍合着眼的李玉娘,她拿起桌上的书,忍不住又嗔道:“就你是个上进的,还和嫣然学什么认字做帐,再过几年,倒真是要成大才女了…”

 茵儿脸上一红,只低声道:“我何曾要做什么学问了?不过学多了,眼界宽些,帮娘子做事也容易些。”

 小红呶了下嘴,还要说话,忽听得李玉娘翻身的声音,忙收了声讨好地凑了过去。

 李玉娘睁开眼看看小红,笑道:“做学问有什么不好?若你也象茵儿一样用心,我可要谢谢老天爷了。”看小红搭下眼皮,李玉娘笑笑,也没再说下去。只随意问道:“对面可是热闹?”

 “娘子听这鞭炮声也知道热不热闹了…”小红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道:“娘子只说等他们放完鞭炮再过去,可我瞧着这一时半会可不一定放完。”看李玉娘只是笑而不语,她忽然扬起眉来故作神秘地道:“娘子猜猜我瞧见谁了?”

 “你个死妮子,又卖关子!”李玉娘笑嗔了一句,用指头指了指小红。小红便笑道:“若娘子听了必也是惊讶,刚才我在到贺的人群里瞧见蓝蓉了!”看李玉娘皱眉,她便补充道:“就是之前来商行做的那个蓝家小娘子啊!今个儿却是跟着兄长去道贺的。”

 “跟着她家兄长?”李玉娘皱着眉,沉片刻后只淡淡道:“理那些做什么?生意往来,平常之事…你倒不如说说,现在到贺的都有哪些商家,也让我考考你的记。”

 小红一听,来了劲头,掀起眉来,说起那些她认得面容的商家竟是一套一套的,甚至连来人穿了什么衣服都说得一清二楚。茵儿听她说得有趣,直嚷着也要叫曲嫣然过来听。李玉娘却是有些走神。

 看来朱子钰和许山新开的这家商行已经是开门红了。毕竟以朱家的财力再加上朱子钰身后的那股势力,想不赚钱都难。虽然说钱是赚不完的,可在以后的日子里两家也必是少不了磨擦。有竞争这些自然是难免的了。可惜青戎虽有些人脉,却未必是朱子钰身后势力的对手。或许,后的日子会难过也说不定…

 低声一叹,她起了身站在窗前,在一片鞭炮的烟尘纸屑中望向那两张熟悉的笑脸。果然是热闹,整条街都因着这一场开业典礼堵住了…

 摇着头,她的目光望向远处堵得水不通的街市。那是…

 目光一凝,她不自觉地扶住窗户探出身去。还待再细看,身后茵儿已经惊唤了一声。被吓了一跳,李玉娘回过头看看一脸担忧的茵儿,再回过头时,刚才看到的那自远处一辆马车中探出面容的青衣文士却已经不见了。

 “娘子,你怎么了?”茵儿看着李玉娘有些恍惚,不低声问道:“可是倦了?”

 “没…只是,恍惚是个认识的人。”那侧脸,看起来真的很是眼。应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才是,一眼扫过后她竟忍不住又去看。一刹那心里竟泛上一个人的名字,可再细想却觉得她是看花了眼。怎么可能呢?

 抬手按着太阳,在茵儿体贴地过来帮她按时,李玉娘失声笑出:“许是我真的累了。对了,小红,可儿这两有信来吗?”她是真的累了,以致于看花了眼。李玉娘合上眼,在心里暗暗说着,却不知就在她合上眼忘记刚才事情的时候,正有一辆车缓缓驶过楼下,而车里却是坐着一个将带来狂风骤雨的人…

 马车徐徐驶过街市。一个青衣文士放下手中的窗帘,微笑着赞许道:“许久未回杭州城,想不到竟繁华至斯,比之京中竟也相差无几。”

 这样的感叹一出,坐在他对面做书童打扮的少年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大人不过是心爱家乡,才这样说罢了。我看这杭州城,比之京里,可不是差了一分半分的。”

 听少年出声调侃,那青衣文士也不着恼,只是笑道:“你个猴,欺我斯文,不会打你吗?”

 少年一吐舌头“大人真要打我吗?若你真的动手,可别说我回去告诉姐姐去!”

 摇了摇头,青衣文士抬手点了下少年,笑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只知道找姐姐告状呢?”说着,又是感叹道:“其实,我负你姐姐良多,到现在也未能给她个名份,你又这样一直以书童自居,我心中委实不安。”

 那少年闻言,先是垂下眉,眼中颇有黯然之,但立刻又笑道:“我姐姐说了,她敬重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若你真的骗她未娶给了她名份,她反倒要怕了。”说着,便拍了拍文士“你莫要说出去,就算现在姐姐不是你母亲子,可我总是叫你姐夫的。”

 文士展眉一笑“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后也必不会亏待你们姐弟。待回家见了娘子,我定会正式你姐姐过门做如夫人的。”说着,他忽又一声低叹:“三年多了,也不知他们过得怎样…小虎,我孩子也有你这般大了,若他见了你,必定也会欢喜的。”

 少年瞥了下嘴,却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暗在想:他欢喜不欢喜关我什么事呢?最要紧还是快快见了那注定要在姐姐头上的女人才是,要是那女人是个恶的,说不得要叫姐姐…唉,说什么还不都是晚了。姐姐那个实心眼儿,跟在这男人身边三年,还不是一早就成了他的人吗?可恨,到现在妾不妾婢不婢的,连他这个兄弟都觉尴尬。

 正想着,马车已经拐入小巷。看着姐夫出激动之,小虎呶了下嘴,也不说话。待马车一停便跳下车来,又回身小心扶下了青衣文士后,回头看着面前那扇已经斑驳发灰白色的木门,忍不住心跳也快了两拍。

 看青衣文士在门前踌躇,颇有近乡情怯之意,他便直接上前重重拍着门。“小虎…”虽要出声嗔怪小虎太过用力,可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青衣文士也是激动莫名,连手都在发颤。咽了下唾沫,他难耐激动地低喃出声:“娘子,我回来了!我顾洪顾重光终于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门里便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哪个叫门?做什么的?”

 顾洪皱了下眉,迟疑地道:“可是何嫂?是我!你家大郎回来了…”

 门里女子先是顿了下,然后立刻恼了起来:“哪来的无赖行子,跑到这里冒充我家大郎!告诉你,我们家大郎可是衙门里做事的,我家娘子的兄长更是衙门里的都头,敢上门来闹事,小心抓你进大牢吃官司。”

 顾洪闻言大惊,左右看看,再瞧瞧门上,又是疑惑又是惊讶“门里是哪个?这里不是顾家吗?”

 这次,门里的女人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找哪个顾家?”

 “还有哪个顾家?自然是住在这里的顾家!”顾洪又急又气,声音也没那么斯文稳重了“你家娘子呢?就算你是新来的认不得我总是有人认得了!”

 这回门开了一条出一只眼睛在门里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一把美须“不是来要帐的?这年头看起来斯文的也不靠谱…”

 “无知蠢妇,简直是有辱斯文!”顾洪喝斥了一声,还未再接下句,那门却碰当一声关上了。那女人在门里恨声骂道:“你算哪门子的访客,看你斯文还打算放你进来的,却原来也是个…”

 就在顾洪气得不行时,那女人的声音突然一顿,有一个清脆的还带一丝童音的女声笑问:“邓妈妈这是又在骂谁呢?莫不是又来人上门来讨赌债了?”

 虽然听得糊涂,可顾洪却是心中一热。他记得走的时候,娘子已身怀六甲,莫不是这就是…不、不对,就是生了个女儿,也不会这么大,这声音不象是只有三四岁大。

 “莫不是小英?或是…可儿?!”

 顾洪一叫出这两个名字,里面的声音突然便消失了。过了足有一分钟,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丽少女当门而立,用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顾洪。

 “你是哪个,竟认识小英那个人?!莫不是,她的拼头找上门来了?”少女弯起眉眼,笑得好看。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顾洪险些晕过去。

 “真是…没有家教…”愤愤然地甩了下袖子,顾洪便要往里走。可才走了一步便被少女拦下,拿眼瞥着顾洪的脚下,少女似笑非笑的,眼里却出一丝嘲弄。

 被她这样一看,顾洪便把脚往后蹭下下,虽然只是一下,动作却有些不自然。那少女便拍手笑了起来:“我果然看得不错!真是个瘸子!小英那人就是不会选人,竟是找了个瘸子做拼头!不过,你来得也太晚了吧?那人的坟头都长长满草了…”

 顾洪一愕,也顾不得再掩饰脚上的缺陷,这一迈大了脚步,左脚便一点一点地点着地,果然是有些瘸。也不管那少女笑嘻嘻地看他,他沉声问道:“小英怎么会死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娘子呢!娘子!娘子…”说着,竟要推开少女直往里闯。

 却不想这看起来娇俏的少女却有一股狠劲,竟是一言不发抬脚就往顾洪身上踢来。一来未想到这一着,二来毕竟身带残缺,顾洪一个男人竟直接被少女踢倒在地。

 倒在地上,顾洪又惊又怒,瞪着少女惊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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