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北地胭脂
虽然知道江浙妇人典卖
妾,租
借腹之事已成风气。可李玉娘对于自己竟然是任人买卖的商品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知道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的同伴又实在是靠不住,但一时怒火中烧,却也忘了去权衡分析。
好似烧红了眼的斗牛,仰起头,眼里只有面前这个长着一张苹果脸的女子。
怒目圆睁,见对方挑眉,李玉娘也不回避目光,只昂起头,就差直接一挑下巴,冷哼出声以示不屑了。
虽然眼角一瞥,也有些意识到对方人多势众的事实,可这时候退都没处退了。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那挑起眉瞪着李玉娘的女子突然弯眉一笑。被她笑得愣,李玉娘还未及收拾心情,就听那女子笑道:“你这人说话有趣!不象那些整
装作富家娘子的人,一张嘴就象是白水煮菜,淡得没味儿。”
一面说,一面伸手拍了下李玉娘的肩膀。肩上一痛,李玉娘看着女子转身笑着同身后同伴说话,暗自
了
肩膀,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竟这么大的力气。
还在心里犯嘀咕,圆脸女子已经转过头来,笑看着李玉娘道:“我叫沈三娘,那是
花,孟家嫂子,张家的小妮子…”在她的介绍下,李玉娘笑着一一点头。看看那些仰起头冲她笑的脸庞,再看面前笑得
朗的沈三娘,不
觉得自己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沈三娘生得高挑,却不似一般女子的瘦削,反倒骨
匀称,有一种健康的野
之美。见多了江南女子的婉约,李玉娘一时都忘了女人还有这样健康的美态。
看着沈三娘未施胭脂便透出健康的红晕的面颊,李玉娘不
大生好感,只觉在这女子身上终于又看到熟悉的美丽。
“小妹李玉娘,见过各位姐姐。”虽然有些拿不准这沈三娘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可光听她那几句话,李玉娘还是觉得这个性格
朗的女子是个可
之人。
于是便温言浅笑,放低了姿态刻意相
。这才知道这几个女子都是家住附近的邻居,因素来
好,所以平
洗衣时也多相约一起。附近的男人也大多知道这事儿,所以倒很少在她们洗衣时过来打水。
虽然外表和善,可在搭话之前李玉娘到底是先存了疏离之心。也是她自己心虚,深怕人瞧不起她是个被人买卖的妾。可交谈几句之后,见几个女子都是神情如常,并不曾在面上
出轻视鄙夷之
,她的笑容也便多了几分真心。
她与人说笑不过数句,那头小英却是等得急了。扬声叫道:“李…玉娘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还要挑水呢!”
被她一叫,李玉娘倒不好再闲聊下去。看双方的脸色显然是不喜与对方为伍的,她也就不曾多事,只是冲着沈三娘等人歉然一笑,便应声上了井台。
虽从未用过这老式水井,可却是曾在电视上看过的。李玉娘跳上井台,招呼着小英把水桶拎过来。却不想小英穿着罗裙,脚下行动不甚方面,地上又有积水,脚下一滑,竟险些跌倒。虽然小英及时撑着地没有倒下,可到底是形容狼狈。那一群女子便朗声大笑,直气得小英铁青了脸,横眼过去,只差破口大骂了。
李玉娘虽有些怨小英竟不知道事先换了
子,一个丫环搞得象大户千金,竟象完全没有看过活似的。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拉下脸再说什么,便和声道:“小英,你先在一旁歇歇好了,我来做就是。”
小英扭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并没有感激的表情。瞧她模样倒象是颇有怨言,李玉娘一看就知道她大概在心里抱怨:要没有你,我会被罚来打水?
虽然觉得这丫头不知好歹,可这会儿正要用得着她,李玉娘也不恼,仍是一张浅笑盈盈的脸对着小英。转过身,脸上的笑却敛去,在心底不
一声低叹。
俯身探出头去,井口幽深,深不见底。不知是多少年的老井,井壁上生满成片的青苔。水面却离井口并不太远,只有个五、六米远。把吊着木桶的麻绳丢进井中,只听得一声轻响。
探头看着木桶沉入水中,李玉娘心里生起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不知,这口井,在那个世界是否还存留在世?若有的话,是否也有人象她这样正在俯看着这口水井,掬一口清凉,如她这样发出幽思冥想?
抬起头,头顶,茂密的枝叶,点点阳光投下斑驳的光,打在脸上,暖暖的,却似幻出一圈圈光环,让她一时恍惚失神。
待听到小英一声吆喝,她才醒过神来。忙转身去扯绳子,握住辘轳的摇把,用力地转动,先还觉轻飘飘的,可才摇了两圈就沉得她几乎把不住。想是木桶离了水面,没了浮力就变得沉了不少。
绕了几圈,李玉娘就没了力气。手臂酸痛无力,额上微微泛出细汗,用上半身
着辘轳,她探头去看,水桶悬在半空中,离井口最少还有两米,可偏偏就这两米的距离,她是怎么也摇不动了。
无奈之下,只好这么靠着歇上一歇。抬手抹着额上的汗,暗恼现在这具身体还真是弱质纤纤。
突觉身后有人碰了她下,同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摇把。李玉娘微微一惊,扭头看去,却是沈三娘。
“你先歇一歇吧!”冲着她
齿一笑,沈三娘示意她靠后,人往前一步,手上用力,在李玉娘手中沉重无比的摇把立刻变得轻巧无比。
有些傻眼地看着沈三娘没几下功夫就把木桶拉上来,李玉娘慌忙把木桶凑过去。在沈三娘倒水的时候,眼睛一个劲地往她的手臂上看。
大概是察觉到李玉娘的目光,沈三娘弯眉一笑,却道:“你们这些江南女子就是这般柔弱,打桶水都这么辛苦。若是搁在我们那儿,可要怎么活啊!”“谁象你个女蛮子啊!”井台下的人群里,有人娇嗔一声,立刻就引来一片应和之声。
沈三娘一笑,也不恼。随手又把木桶甩进井里,正要再打水时,却突然传来一声低唤。
“呦,三娘,你家官人来寻你了。”一声轻笑,几个女人笑着打趣,却都是既亲近又暧昧,并不惹人讨厌。
沈三娘“啐”了一声,松了手跳下井台。往槐树那
了过去。
李玉娘笑着看过去。却见槐树下多了一个穿着蓝色布衫的男子。一身短打,脸却长得很是斯文,眉宇间颇有几分书卷之气。怀里还抱着一个浅色碎布花襁褓。原本坐在槐树下的老妇正探头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
听得那孟家嫂子在笑:“三娘就是有福气,嫁了个对她这么好的官人,你们瞧见哪个男人肯抱孩子的?要是我们家那人,孩子往边上凑凑,都要一巴掌撵一边去了…”
花挑起眉笑嗔:“嫂子怎么就看到男人的好呢?三娘难道对她家官人不好吗?”
“可是,”孟嫂一笑“当初三娘刚嫁过来那会儿,我还在想这北边的女人个个泼辣,还不知怎么收拾许家小子呢?谁成想,这三娘对男人竟是那么柔情
意的,比咱江南女子还要温柔三分,人两口子好得就和
里调油似的…”
“嫂子,你又在说我什么闲话呢!”远远的,沈三娘嚷了一嗓子。女人们一阵大笑,却是并没有收声,反说得更热烈。
李玉娘虽然好奇,却实在没时间细听。扭身刚抓住摇把,沈三娘却已叫道:“玉娘,你且过来歇着,叫我男人帮你打水就是…”
“呦,听听,她男人呢!”
听着女子的逗趣声,再看看应声走过来笑着帮她打水的沈三娘丈夫许山。李玉娘心里泛上异样感觉。
我男人,原本只觉得
俗的词儿,在三娘口中却叫得那么自然,任谁都听得出那股子浓情。就连她,都隐约有些羡慕。
“这位…嗯,娘子,你且去歇歇吧,水我来帮你打就是。”许山笑着示意李玉娘让开,言行举止看起来都很斯文,却又没有读书人的那股子自命清高与酸腐之气。
李玉娘点头一笑,也未推让。跳下井台,径直奔了槐树下。
槐树下围着一圈用土与青石板堆起的石台,正可供人于树下歇息。
李玉娘坐过去,看着沈三娘抱着孩子,用一角襁褓遮了半边身子,却是解开了衣襟喂
。
在现代时,女人当众喂
是平常事,李玉娘也不觉惊讶。只是看到沈三娘给孩子喂
,她的Ru房竟隐隐酸痛起来。
她产子之后,未曾给亲生骨
喂过一口
,孩子就被抱走。一个月下来,原来丰盈的
水早就干竭。最初那几天的酸肿
痛,她仍记忆犹新。今
一见到沈三娘喂
的情形,不免心里感慨,神情便有些酸楚。
见她紧紧盯着自己,沈三娘只道她是吃惊。看了她一眼,便笑道:“孩子饿了,便分不得是什么地方了。也是,你们江南女子生
腼腆,不比我们北地女子,若是真急了,就是有男人在场也是要解衣喂
的…”
知她误会,李玉娘原想笑着解释,可牵了牵嘴角,却始终未能笑出来。到最后,只是涩声道:“能当众喂
,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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