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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暗手
 杨昭虽然分心二用,但也没耽搁替杨玄感进行疗伤。乾真气来自万世武学源泉的《无字真经》元始篇章,配合《疗伤篇》心法运转,比起世间任何灵丹妙药都绝不逊。杨玄感伤势虽然沉重,但在小王爷的调理之下,没过多久,体内各处经脉伤势已被逐一修补,无论脉搏呼吸,也徐徐恢复至接近正常的水准。

 杨昭微微舒口气,真气不绝如丝缕,继续沿经探脉,正要一鼓作气将最后几处大关窍打通。忽然上行的乾真气微觉阻滞,似被什么堵住了,竟然无法相连接通。仔细探查之下,却发现这是因为在杨玄感后脑玉枕**附近,出现了好大块血肿,显然就是被刚才那段楠木横梁砸出来的。

 这种伤势不可谓不严重。假如是采用现代医疗技术进行救治的话,便非得大费周章地做开颅手术不可。但在杨昭看来,却也无须如此麻烦。只要舍得耗费一点元气,以真气形成磨盘,将血肿慢慢磨掉,自然也就把人救回来了。然而…有必要救吗?

 杨玄感若死,他会化身再世霸王,以无敌霸气横扫天下,揪起腥风血雨以完成自己称帝成皇的夙愿。当今天下,除非是隐世不出的南宫问天和南宫太平这对半神半魔的父子,否则天下间无人能够是他敌手。其为祸之烈,委实难以估计。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小王爷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杨玄感就此一命呜呼的。

 可是杨玄感假如不死,那么以他偏执兼纨绔的性格,和自己之间也绝对不存在任何化敌为友的可能吧?那么自己今天救活他,岂不就是自寻烦恼,凭空替自己多树立敌人?要替自己的敌人疗伤就已经很郁闷了,明知道对方伤势痊愈以后,百份之一百会继续拿起刀子来追砍自己,却还要秉持什么“医者父母心”观念的话,那简直非“脑残”二字,不足以形容其行为之弱智。

 小王爷下决心要守护自己爱的人与爱自己的人,守护这个大隋盛世,可没有想过要连敌人也一起守护。做好人,不等于要做东郭先生;不计较得失,不等于要用热脸去贴人家冷。此时此刻,杨玄感生死尽在我一念之间。我要杀他,只有反掌之易;但我却已经把他救回来了。既然如此,总没有天条规定了,我必须将他治疗到立刻可以活蹦跳,再来追着自己发疯,追着自己要打要杀的程度吧?

 若然是在这次出征之前,那么杨昭遇上了眼下这般情况,很可能还要犹豫不定,甚至到最后仍旧替杨玄感治好脑内血肿,即使他替自己招惹来天大麻烦也不管不顾。可是经历几个月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涯,尤其是九寨沟一战之后,杨昭的赤子之心未变,心肠却已经在无形中被磨砺得刚硬了许多。他双眼中寒光闪烁,前后两束乾真气随之后退,非但再没有再去消磨化解杨玄感后脑处的血肿,反而在他任、督二脉的几处要紧大/**之内各留下一丝无形气针。

 能救命的本事,也必定能够要命;治病的‮物药‬,必要时也可以是剧毒。《无字真经——疗伤篇》心法可以妙手回,但若逆其道而行之,则亦为杀人利器。无形气针潜伏在**位之内,除非是同样修练过《无字真经》的人,否则绝对没有办法可以发现。之所以留下这着后手,是因为杨玄感伤势固然沉重,但还不到除去杨昭自己以外就绝对没有其他人能够治疗的程度。现在有了这几丝无形气针,则任何人只要将本身真气输入杨玄感体内,外来真气都会立刻引发气针的感应。到时候气针结束蛰伏,自动在杨玄感经脉中胡乱钻刺游走,那种滋味绝对比身受千刀万剐更加痛苦百倍。但只要外来真气停止输入,气针又会重新潜伏。如此诡异情况,哪怕华佗再生或者扁鹊转世,也绝对只能束手无策了。

 做好后手埋下伏笔,杨昭也不住暗暗苦笑。但想起当自家老子杨广捧着脑袋痛不生,以至于理性全失狂大发的模样,心肠不又复刚硬起来。如此下狠手害人,委实非我本心所愿。不过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种下恶因,就当收获恶果。你老子害苦了我老子十几年,现在好应该父债子偿。更何况我也不过是小惩大戒而已。你乖乖躺着做植物人,比起我老子隔三差五就受头痛折磨,可要更加舒服几百倍了。

 杨昭对杨玄感所做的手脚都埋伏在暗处,别人看不出来。但杨家大公子刚才分明气若游丝,经过小王爷施治后呼吸逐渐稳定,面色也恢复了几分红润的情况,却是众人都有目共睹。〖绮罗军〗众女郎们自不待言,就连已经行功完毕,不再收月华,改而起身站到近处关心观望的杨素,霎时间也是对小王爷满怀感激。饶这大隋权臣心计再深沉,此际也忍不住产生了几丝羞愧自惭。但这份歉疚之情只持续了片刻,随即依然被私下,寻思道:“这件大事我筹谋了二十年,岂可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轻易动摇?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他非但没有吃亏,算起来反而可以占得大大的便宜呢。至于后…看在他今天救回了玄感的情份上,就封他个安乐公乐渡余生罢了。”

 杨素肚里暗暗盘算,忽然见杨昭收手起立,自己儿子却仍然紧闭双眼,晕未醒。刹那间,父子慈爱却又过了雄本,急忙撇除杂念快步上前,紧张地问道:“殿下,犬子如何了?”

 杨昭在自己衣襟上擦了擦双手(尽管那手上并没有沾上血迹,但他却下意识地似乎觉得自己手心正透发出鲜血的腥臭味道),以尽量镇定的神态面对杨素,微微欠了欠身,开口道:“大体上,玄感兄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玄感兄的脑子,似乎因为被硬物大力撞击而产生了淤血。素公,受伤部位太过要紧了。我医道造诣浅薄,委实不敢贸然动手,否则一不小心,救人随时变成杀人,这罪孽可就大了。还请素公…见谅。”

 “脑部…产生了淤血?”杨素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当下顾不上继续和杨昭说话,急忙纵身扑到儿子身边抓起他手腕,便施展真气内视之术。杨玄感体内所有状况,霎时间都清清楚楚地表无遗。不过小王爷所留下的无形气针潜伏极深极隐蔽,杨素修为虽然绝高,却也看不出来。良久良久,他放开儿子手腕,紧蹙愁眉,一声长叹。先前这大隋权臣被儿子狂轰猛打,以至浑身伤痕累累,但他也全然不以为然。可是此际知道了儿子身受极危险的重伤,几乎无从下手医治,本来因为收月华威能而使伤势痊愈了九成九的杨素,却竟然似是忽然间老了十年一样,整个人颓态尽现。

 看见他这副模样,杨昭心里头也有些过意不去。随口安慰道:“素公,请节…”忽然想起不对,急忙及时把后面“哀顺变”三个字回去,改口道:“玄感兄的伤势虽然重,但也未必就没有办法医治。等明天我回宫去禀明父王,请宫中资深的太医来替玄感兄详细诊治,到时候一定有转机的。”

 “谢殿下好意。刚才…犬子对殿下如此无礼。殿下却能不记前嫌,更以德报怨,依然仗义援手。老夫实在感激不尽。”杨素打起精神,勉强挤出几丝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向小王爷拱手行礼。又叹道:“但愿…但愿玄感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吧。唉~”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明明是下手了人家儿子,对方居然还这样郑重其事地向自己道谢。杨昭面皮毕竟还是不够厚,却是实在有点儿汗颜了。顿了顿,又道:“天色已晚,也不便再打扰素公休息。在下这就告辞了吧。”

 杨素怔了怔,奇道:“殿下要走?可是现在外面已经宵了,恐怕也有些不便吧?再讲…唉~玄感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教人放心不下。老夫斗胆,还请殿下就在舍下将就盘恒一夜,明天清早咱们再一齐入宫,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

 中国社会,自从秦、汉以来,每到夜晚城市中都照例会进行宵。大兴是隋朝首都,自然也不例外。从开皇元年开始,朝廷就颁行令。每酉时(下午五至七点),城南的明德门、城东的明门和城西的金光门上都会响起鼓声,鼓声共八百响,历时约一个时辰。离家外出的人,听到鼓声就便要马上回家。假如来不及回去,也要投靠亲友或住宿客栈旅店,总之不能再停留在街上。鼓声停止,大兴城一百零八坊的坊门就会全部关闭,这时候仍然连在街上的人,就等于犯下夜行罪,假如被巡逻的金吾卫抓住,那么后果不是被罚为徒隶,就是判处放,即使王公大臣,也决不宽贷。只有在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才能容许行人彻夜不归,所谓“金吾不”是也。

 这条宵令执行了两千多年,直到清朝末年方才废除。但杨昭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来到大隋朝后,又从来都没有在夜晚出过门。所以虽然知道这条法令,却对它没什么印象直观认识。此时听杨素提起,方才想起四处坊门已经关闭,再要回河南王府,那是没可能了。当然,硬闯的话也不是不行,但身为皇室中人而带头违反法令,这种知法犯法的行为假如被杨坚知道了,肯定要大大的不高兴。说不定当场把孙子的官位都统统削除也是有可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当下杨昭微微苦笑,向杨素抱拳一揖,道:“既然这样。那么…就叨扰素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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