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陵渡的驿站已经很破烂了,驿站的人说曹公公只看了一眼便转头离开,眼下他们应该已经在当地的衙门打尖。
边承
他们在驿站人员的指点下来到衙门,仔细一看其实衙门的状况也不比驿站来得好,只不过比驿站稍微大些,屋舍看来还算工整。而今衙门门口已经被车队的马车完全占据,衙门内灯火通明但却静悄悄地没有人声。
这也难怪,这一路上曹公公的严厉是有目共睹的,他说他怕吵,所有人说话都得小心翼翼、轻声细语,免得
怒了那位看似慈眉善目实则尖酸苛刻的总管太监。
踏进门,衙门大堂上曹公公正冷着脸等待着,瞧见他们进来,他眉宇间愤怒的黑气下免又上升了几分。
“边将军,老夫可终于把您给盼回来啦!老夫还以为您就此一去不回头哪!”
“小姐!”锦儿哭红了双眼,连忙
上来。打从小姐被掳走之后,曹公公一直对她严加
问,甚至威胁要用衙门里的刑具对付她,害她吓得六神无主。还好小姐终于回来了,不然她真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边承
转头对锦儿开口:“段小姐累了一天了,快扶你们家小姐进去歇息吧!”
柔儿抬头紧张地望着他,他却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她离开这里,段柔无奈只得与锦儿往内堂走去。
“慢,段家小姐。”曹公公凛着脸冷哼道:“令尊与老夫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令尊一再恳求老夫路上多关照你,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知段小姐可有受惊?”
“没。”
曹公公眉头一蹙,对这回答很不满意。
“熊大…白
在车内气闷得紧,是段柔请求熊副将带段柔…”
不待她把责任揽下,边承
已经先打断她“锦儿,带小姐回去歇息。”
“可是…”
边承
脸上严峻的表情令她不由得微微瑟缩一下,段柔只得低下头乖乖地转身离开。
“哼,边大将军好大的军威!段家小姐是皇上未来的妃子,岂容你这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曹总管有什么话请直说。”
曹公公眉毛轻轻挑了挑,微微仰起脸“边将军的副手竟然
心窍掳走女宫,不知边将军打算作何处置?J
边承
正
望着曹公公,他身后的熊定邦正不安地
着气。他的性命全都捏在边承
的手里了,只要他一句话,熊副座就得人头落地。
“段柔乃在下之义妹,熊副座与义妹原本就相识,他见义妹在马车里闷得难受,恐义妹闷出病来给公公添麻烦,才会自作主张带段小姐出去透透气。虽是好意却处理失当,熊副座此举亦未事先知会在下,是在下管教不当,回飞虎营后在下必当好好处置他。”
“义妹…”曹公公那张老脸有些发白,指间泛青。“边将军为了爱护属下竟连此漫天大谎也扯得出来?”
“是否扯谎,曹公公尽管回通州去问段大人。边承
不才,
前曾救段家小姐一命,段家小姐认在下为义兄可有不妥?”
边承
一席话说来脸不红气不
,仿若真有其事一般。
曹公公凤眼微瞇,脸上的表情
晴不定,心中几度盘算。
方才段柔分明有意将此事的责任揽下,对着两个素为谋面的男人,她为何要那样做?可见他们的确早已相识。
掳走女官这件事可大可小,所幸段柔已经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这件事就此打住也许比较好。尤其近来风陵渡以北极为不平静,路上不时有悍匪出没,未来的一路上还要仰仗飞虎营的保护,眼下得罪边承
是否合宜?
这一路上他观察这年轻人许久,这家伙目前正是京城中最著名的武将,能蒙皇上御笔钦点为飞虎营首将绝非单单只是幸运而已,虽然这人不识抬举,几次婉谢与他
谊的大好良机,不过看在他前程似锦的份上,他还是决定先不予以为难!谁知道呢?若他真是段柔的义兄,将来皇帝说不定爱屋及乌,得罪此人恐非上策。
思及此,曹公公原本凛然严峻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笑颜。“原来段家小姐还有边将军这位少年英才为义兄,段御史果然好福气。既然边将军如此说了,这件事老夫不再追究计较便是。”
边承
冷冷望着曹公公的嘴脸,终于叹口气,敛眉垂眼挤出一抹苦笑“有劳公公费心了,边某谢过曹总管。”
“好说,好说!”曹公公何许人也,望一眼边承
的表情便已知晓,过去他多次想与这位少年英豪的将军攀谈总是被婉谢,而今不需他费心拉拢,只要段柔在皇上身边一天,这位边将军就会为他所用…就好像段御史一般。
说起来…这可是意外收获,段柔还真是一枚很有价值的棋子啊!
*********
回了房,桌上已经端正放着收拾好的小包袱。
“小姐。”锦儿将包袱往她怀里一
,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开口:“你快走吧!”
“咦?”段柔愕然。
“锦儿想通了,今儿个一整天这般折腾下来,锦儿知道,如果让小姐进宫成天对着曹公公嘴脸,小姐一定受不了的!”锦儿鼓足了勇气说道:“所以小姐还是快点儿逃吧!锦儿留下来替您拖延时问。”
“锦儿…”望着忠心耿耿的婢女,段柔又是感动又是贴心。“真多谢你!本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要是逃了一定会拖累你…”“小姐,别说什么拖累不拖累了,小姐待锦儿那么好,小姐的终身幸福锦儿怎么可以坐视不理!锦儿都想好了…”
“锦儿,我的夜行衣在哪?”
“咦?啊?”锦儿楞了一下,连忙从另外的行李包袱中
出那套墨黑色小短打。“在这儿。小姐,您是决定了要逃走对吧?”
“对,也不对。”段柔急急忙忙将衣衫换上,顺手将发髻拆了,吩咐道:“帮我绑个男人头…像你帮幺弟绑的那种就可以。”
“女扮男装啊?是是!还是小姐聪明,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能三更半夜在路上到处
走。”锦儿手上忙着,嘴里仍不停歇地说着,说到伤心处还有些哽咽。“小姐,你一个人在外处处都要小心,别听陌生男人的话,财物不可
白。锦儿也没在外面生活过,这些都是我阿娘教我的,虽然我阿娘只是个不识字的乡下人…”
“锦儿…”
“可是这里也是乡下,听阿娘的话总不会错!”
“锦儿!”
“啊?”
“明儿个你别乘马车,悄悄躲在驿站里别让人瞧见。”
“小姐是担心锦儿是吧?不要紧的,锦儿已经想好了,明儿个锦儿换上小姐的衣衫,一时半刻间他们不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了也不至于杀掉锦儿,这样小姐就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锦儿,你的好意我很感谢,”段柔叹口气回头,认真地望着锦儿的眼睛。“但我不是要私逃。”
锦儿这才终于吶吶地住了口。
“我是要想办法让边将军与我一起逃,做一对亡命鸳鸯。”
“啊?!”锦儿傻了,完全听不懂小姐的意思,只楞楞地望着她。
段柔回头,透过铜镜朝锦儿俏皮地笑了起来。“他越是不要我,我越是要
他就范。本来我已经打定主意要乖乖进宫,但现在可不。”
“小姐…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锦儿握着她乌黑的发,满脸满眼都是疑问。
“总之你听我的准没错,明儿个早上无论我回来了没有,你都别搭上马车,明白吗?”
“呃…明白。”
可是事实上她只听懂了“别搭上马车”这一句,其它的则是半句也不明白。小姐说什么就范、什么亡命鸳鸯,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
风陵渡口是黄河南北向的交通要道,虽然渡口并不大,但却聚集了许多往来行商的人,因此也就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市镇。
是夜,华灯初上,
冷的南风跟冷峭北风一样叫人挨不住。这时
往来行商的人少了许多,原本热闹的街道顿时冷清不少。
最为繁华的渡口边上,只剩下几家商户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生意,往来的行人多数也都是风陵渡口当地的住户。
其中一家福临客栈是当中最热闹的了,四面由牛皮绷起来的皮屋中灯火通明,三、四桌客人正搭着酒聊天。
忽地,牛皮棚门给掀了开来,一名身穿短打黑衣的少年匆忙奔了进来,直往掌柜的柜上跑去。“唉啊,不好了,怎么小的还没到,朝廷的人却先到了!眼下他们占住了衙门,从通州运来要分派给渡口的民生粮食就要让他们运走了!”
“什、什么?”掌柜的吓了一大跳,周围的客人纷纷也转过头来问:“小兄弟,你可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什么粮食?谁要运走?”
“你们不知道吗?”少年无辜的大眼眨了眨“可不是你们风陵渡的县爷发信到我们通州,要求我们段大人送粮草过来吗?说是你们给悍匪连连打劫了三次。”
“是是是,是有那么回事儿!那些不要命的土匪来了又来,简直把咱们的皮都要剥掉了!”
“这不就是了?你们县爷来信说是民生紧急,朝廷的人又全是些王八羔子,不但不替你们着想,还死命的想从你们身上捞油水,我们段大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运来十几车的粮草,虽然赶不上年前,但眼下也才初几,总能够撑过元宵嘛!”
“是是是!没想到咱县爷还有这番好心…”
“什么好心?”少年横了那老掌柜的一眼。“咱们段大人说你们县爷
不安好心眼儿,恐怕他是猪八戒照铜镜,两面都是油!”
“咦咦?这又是怎么回事?”
少年大大叹了口气“唉啊,你们县爷一方面跟我们通州求援,另一方面却又让朝廷派了人来收粮草,这样一来他不但不用上缴县税,连该你们的救命粮草也给了朝廷,这算啥好心?”
“说得对!说得对!那该死的梁通不是好人!怎么连咱们的救命粮草也要抢?真不是个好东西!叫那些饿得连棉被也要吃下去的孤儿寡母该怎么办哪?”客人们给说得义愤填膺,纷纷拍桌跳起。
“那…这位小兄弟,你又怎么知道这些事?”
“咦?我不是说了吗?是我们家老爷派我来的,我是报马。我们家老爷听到朝廷要派人过来收粮的事赶忙就让我过来了,我原是想去衙门报讯,没想到刚刚到衙门一看,衙门口停了几十辆大车,眼看粮草全都上去了,明儿个就要回京。”
少年说着,夸张地叹了口气,摊摊手“唉,真对不住各位父老兄弟,小的实在也尽力了,前儿个就从被窝里爬起来,没
没夜的赶着过来,可还是来不及…”
“小兄弟,你好!你真有种!不关你的事!掌柜的,快给这位小扮送上酒菜,饭钱全算我的!瞧这位小扮为咱们风陵渡这般尽心尽力,整个人都瘦得皮包骨啦!”
“是是是!小扮儿您别忙着走,让咱们好好斟酌斟酌,瞧这事儿该怎么个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的粮草给朝廷运走啊!”几名大汉忙着将少年安置在桌旁,一群人喳呼喳呼地围在一旁商议,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
这年头已经很糟了,近
古怪的天气让渡口河水时而解冻、时而结冰,冰上不能行车,河水却又无法行船,商户们多数没有生意可做。这也罢了,黄河上的悍匪还三天两头过来打劫,当地的县太爷跟县兵不但没有能力保护他们,还要求他们必须依时缴纳县税;更惨的是潼关附近跟蒙古鞑子的战事越来越吃紧,不知道哪天是否就打了过来,朝廷没有给他们任何保护,却连他们救命的粮草也要掠夺!
“如果那些粮草给朝廷运走,恐怕许多人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是啊是啊!潼关附近的百姓日子更苦,已经有不少人携家带眷逃过来了,他们更惨哪,等那些粮草救命的!”
“这不成,万万不能让他们将粮草运走,得想个法子!”
“可是…能想什么法子?总不能明着去抢?”
“你们等等,我去找大狗子跟周二爷他们过来,大伙儿一同商议商议,天亮前总能想出个好办法。”
“是是,说得极是!快去吧!”
坐在桌边的少年低着头竖起耳朵静静听着,看他的神态像是倦极了,连头也抬不起来,但那双眼睛却是骨碌碌地转着,神态中透着几丝狡狯。
她不是别人,正是通州段御史的女儿段柔。月前她跟幺弟曾躲在花圃偷听到书房里爹爹与幕僚的谈话,刚刚那些话有一大半都是那时候他们曾经说过的,而她加油添醋说出来后,竟然也没人怀疑。
瞧这些人谈得脸红脖子
,想必很快就会找上衙门去理论。
曹公公所带的车队只有飞虎营保护,算来兵将也不过十多人,再加上那些不中用的太监们,哪能抵得住这些长年在河上讨生活的汉子们!
他们根本没有粮草,可是这些人又怎么肯相信?抵挡不住的时候,边承
一定会保护她逃走,这样边承
就不能再回京城了吧?连车队也没能保护周全,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杀头的!
哈哈,真是越想越得意。届时边承
想不与她做一对亡命天涯的同命鸳鸯也难了…
想到这里,段柔的心里不知怎地泛起丝丝不安,她的小脸泛白,愧疚之意油然而生…这样会不会太不厚道?可是她真的不想边承
为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放弃自己的终身幸福啊!
他的爹娘都已经过世了,为何还要遵守那种诺言呢?爹爹几次对她说过,当官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是最不快乐的事,她希望边承
快乐,所以要计谋…这样应该没有错吧?
*********
天才蒙蒙亮,严寒的温度没让她醒过来,但周遭吵杂的声音却让她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绝不能放过他们!”
“对!现在就找他们理论去!”
“快走快走!别让他们跑了!”
段柔
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成群暴怒的镇民之间,他们手持着镰刀、锄头,有些壮汉不断挥舞着手上的武器咆哮着,这群人老弱妇孺都有,每个人脸上都沸腾着怒气。
她有些心惊,事情的发展与她所想的不同。她原以为只会有十几个,最多几十个人,但现在客栈内外都聚集了人群,人数远比她所想象的要多上许多,而且他们脸上为何会有那种视死如归的表情?
她好像犯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她可以现在就跳起来大声疾呼,承认自己撒谎,可是她却没有勇气。他们会相信吗?如果被他们发现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恶作剧,她又会有什么下场?
她吓坏了,只觉得手脚冰冷,浑身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走!现在就走!”
“快点!”
人群往外快速散去,没多久客栈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呆坐着,连客栈掌柜跟店小二都跟去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大梦初醒。快!以她的速度,她可以赶在他们之前去通知边承
,他会有办法的!他一定可以挽回这一切!
但…她想得太天真了!
从风陵渡往衙门的路上竟聚集了大批百姓,他们气愤难平且面
凶光。虽然她已经尽快,但依然被人群给耽误了时间,等她到达衙门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上百个人。
“出来!快把粮草
出来!”
“对!没错!不
出粮草不准走!”
百姓们吵吵嚷嚷,每个人手上都挥舞着武器,衙门的衙役努力想挡住他们,但人数实在太多了。
段柔马上绕到衙门后方,果然发现马车都已经拉到后门,准备从后门出发。她远远地瞧见边承
,正想开口呼唤,却被后面的人群给挤得摔倒在地。
“在这里!他们想逃走!后门!快挡住后门!”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误会了!这一切都是误会!”段柔急得哭了起来。她好不容易躲开人群的践踏,拉开嗓门高声呼喊,但却没有人愿意听,也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哭喊。
一切是如此混乱,成千上百个愤怒的百姓推挤着朝廷的车队,衙门的衙役、飞虎营的士兵们奋力抵挡着如
水般涌来的怒火。
段柔拼命想从人群中挤出去,她远远的看到她所搭乘的马车已经被推向远处,她一定要想办法靠近,一定要想办法让边承
知道她有多抱歉。
“小姐…小姐!”锦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哭喊,她身上穿着自己的服饰,表情惊恐无比。
衙役与飞虎营的士兵再也忍不住了,他们
出配刀开始砍杀失去理智的百姓,处处溅血,哀号声不绝于耳。但这并没有吓阻百姓们的决心,相反的,他们的怒气更加高涨。“杀人啊!辟兵杀人!”
“不要放他们走!把他们全都拉出来!”
人群中怒吼的声音也同样高亢。场面已经全然失控。
“不准杀人!他们只是百姓!杀人者死!”突然,骑在马上的边承
怒吼。他的声音让士兵们先是楞了半晌,只这半晌,百姓们再度群拥而上,好几名士兵被扯下马,顿时只见刀剑
齐飞,那些士兵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马车!快抢马车!”人群中又有人高喊,只见人群像蚂蚁一样涌向那些马车,里面的女孩们厉声尖叫着。
段柔被挤在人群中泪
满面,她恨不得自己就这样死了算了。她怎么会犯下这种天大的错误?怎么会啊…此时的她已经鼓不起勇气继续坚持,干脆让人群推挤着她,活也好死也好…“柔儿!”
蓦然,边承
的呼喊声惊醒了她,努力抬眼眺望,竟看见边承
飞身扑向自己的马车边。他一定以为自己还在里面!而马车已经被推挤到陡峭的坡道上,失去控制的马车若被挤下陡坡,下场必是摔得粉身碎骨。
“边大哥!我在这里!”段柔拼命呼喊,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责让她硬是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边大哥!锦儿!”
好不容易,她终于到了马车边,旁边的百姓们同样攀住马车,无论如何不肯松手,段柔想尽办法也无法进入马车,只能不断拍着马车大叫:“边大哥!锦儿!是我啊!边大哥!”
马车的木门忽然被猛力踢开,边承
握住她的手,将她猛力往上提拉进自己怀中。
“边大哥!”段柔哭得不能自己,只能紧紧抱住边承
,那一瞬间才知道自己有多恐惧。
“抱紧我!”
“可是锦儿…”
“她不在里面。”
他说谎。就在边承
再度纵身离开马车的同时,段柔望见了马车内凌乱的景象,望见锦儿雪白无知觉的手,望见那一截染了血的衣角…
锦儿死了!替她而死。
段柔再也哭不出声来,只能紧紧抱住边承
,任由热泪不断奔
。都是她的错!是她愚蠢、无知,是她害死了锦儿!
“柔儿抱紧了,我们得离开这里。”
边承
在人群间不断飞身纵跃,但百姓的人数实在太多,如果他继续克制自己不出手,很快就会用尽气力,届时他们将会被这群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百姓给撕得粉碎。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别说了。”只望一眼她身上的装束,他已经知道大概。
段柔无言地将脸埋在他
前,任凭泪水
透他的衣衫,自责得不住颤抖的手几乎无法再支撑自己。
边承
停下脚步,将她紧紧揽在
前,
间的配剑刷地出鞘,寒芒闪烁。“刀剑无眼,你们别再过来了!”
他在寒风中凛立,一身戎甲杀气腾腾,四周包围着他们的百姓们果然慑于威严而稍稍后退。但他们气急了,早已经杀红了眼,只后退那么几尺,后面的人群便又蜂拥上来。
“要杀人吗?你们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狗官,让你杀了了事,老婆子再不用挨饿受冻!”一名老得已经看不出年龄的老妇弯着
上前,手里的拐杖不住地往前
,丝毫没有畏惧。
他是官,他们是民,岂有军官斩杀人民的道理?
“让你杀!让你杀!”“边大哥…”
边承
猛一咬牙,手中的长剑匡啷落地,他一把抱起段柔娇小的身子再度纵身飞起,不住地往前奔。
风声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的脸上落下几滴冰冷水滴,是下雨吗?
抬眼一看,却看到边承
脸上的两行泪。
这个国家是要败亡了,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阻挡这些饿得发疯的百姓,无论他如何忠心也护不了紫
城中的主人了。
忽地,后面
来木
,边承
一个失足,两个人在地上滚了好几滚。他用身子护住段柔,但冲击的力道太大,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便往下直落!他们的正前方竟是一方断崖!
段柔被护在他身子下方,此时两人的去势已无法阻挡,他只能奋力将她往上推。
段柔猛然扯住悬崖边的一株枯树,千钧一发之际,她使尽全身的气力握住他的手腕。
“柔儿你快松手!再不放手我们两个都要掉下去了!”边承
恼怒地晃动着手腕,试图甩掉柔儿的手。可没想到看似文弱的她力气却大得吓人,无论如何也甩
不掉。
“我不放!要死一起死!”
“你说什么疯话!快放手!”
“不放!死都不放!”
“你…”“找到了!找到了!他们在这里!打死他们!”愤怒的村民已经找了过来,他们个个手持刀
杀红了眼,根本不管眼前的两个人已经命在旦夕,不劳他们动手了。
“柔儿!快放手!你快逃命去吧!让他们抓到你…若让他们抓到你…”边承
狠狠咬牙,若是真让他们抓到柔儿,她的下场一定比死还惨!
“边大哥!”
“打死你!”就在这时候,一名少年率先冲到悬崖边,冷不防一
往段柔头顶砸下!
“柔儿!”
边承
疯狂地大喊着。只见满脸鲜血的段柔死命咬着
,鲜血从她死白的脸上缓缓往下
,滴到他的脸上,边承
再也喊不出声音。村民们已经纷纷冲上来,就在那一刻,他奋力一扯将半昏
的柔儿往下拖,两个人霎时落入万丈深渊。半空中,他紧紧抱住柔儿失去知觉的身子,在那一秒他们紧紧相贴着,隐约中柔儿似乎抬起了眼,朝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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