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脸苍白憔悴的章敏一手搀扶着姑婆,一手拉着姑婆的大行李箱,在落英缤纷的樱花雨中,离开了这个曾经照顾姑婆的庇护所。
“护士小姐,我们要去
血检查吗?”姑婆有些紧张地望着她,怯怯地问;“可不可以不要?我怕痛。”
“姑婆,没有
血检查,也不会痛。”她温柔地哄慰。“我们是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宁静快乐的地方生活。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从今以后,她们俩就剩下彼此了。
泵婆永远失去了那个一个圈儿圈着你,生生世世不分离的情郎,她也永远失去了那个有着一双深邃黑眸,会逗她笑,宠爱她,还会焦灼担心到对她大吼大叫的男人。
也许章家的女子注定姻缘线断,注定只有独活的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也认了。
曾经在电视上听过在冰冷的大海里几乎失温丧命的生还者说起,寒冷的大海最可怕的不是
会拼命想
噬你,而是那冰寒彻骨的寒意会渐渐让你失去感觉,想睡,放弃挣扎,甚至到最后你会感到阵阵奇异的温暖包围淹没了你,冻僵了的脑袋和身体会慢慢相信就这样睡着也好,就这样逐渐地失去意识,任凭攀住啊木的手松开,然后缓缓地往下沉,最后沉人海底。
现在,她就像那放开了手任凭身体沉入冰冷大海的人,一点也不想挣扎,不想再勇敢地挥动着手脚,替自己争取最后一丝希望。
没有什么希望,她早该认清楚事实的。
她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男人,注定就是一场绝望的爱恋,永远只有擦肩而过的刹那光芒。
她已经订好了火车票,到一个阳光永远温暖照耀得到的地方。
一切重新开始…
*********
回到了美国,路唯东以为一切能够恢复正常,能够把章敏永远遗忘掉,从此不再想起。
但是他大错特错。
就算回到美国,回到工作岗位上,投入繁重忙碌的工作里,忙得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可是她的形影笑语依然萦绕在他脑海,不管闭上眼还是睁开眼,不断回
在他眼前。
他为什么没空睡觉,却还有暇想起她?
懊死的,她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路唯东越来越忙,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短短两个月之内便成功地并
了两家实力坚强的公司,也在短短两个月之中瘦了一大圈。
集团里人人自危,就连副总裁经过他的办公室都要蹑手蹑脚,深怕惊扰到他。
他也痛恨自己不断想起和她相处时的甜蜜回忆,她的笑容、她的慧黠、她的鲁莽仿佛深深烙印在他心头,怎样强迫自己想忘也忘不了。
“儿子,你…最近还好吧?”穿着名牌高尔夫球装,身材高大满头灰发的路君皓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路唯东冷峻的眸光自完全视而不见的文件上望向父亲,心微微一紧。
“我很好。”他恼怒道。
已经受够了这两个月来大家看到他就像见到鬼的表情,难道他的脾气真的火爆到令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的地步吗?
现在连他老爸都是一副心惊
跳样。
“看起来你的心情还是不太好啊。”被众多老臣子千求万求,硬着头皮跑来看看儿子究竟是吃了什么炸葯,可是路君皓一见到儿子的表情也忍不住频频
口水。
路唯东回美国两个月了,只回家一次,还是铁青着脸匆匆来去,肯定有问题。
就连老伴也催促着他得赶紧和儿子进行一次“男人跟男人的对话”
“我的心情没有不好。”路唯东强忍住咆哮的冲动。
“那你干嘛一副想咬掉我的头的样子?”路君皓摸了摸凉凉的脖子。
“爸!”他青筋冒了出来。“你到底为了什么事而来?”
“哦,呃,是这样的。”路君皓清了清喉咙。“你…和如兰吵架了吗?小两口吵吵嘴是正常的,你是男人,要让着她才是。”
“不是和如兰吵架。”他
口揪紧了起来,低声道。
“老爸可也是年轻过的,我当然感觉得出来你是为了什么事而暴躁易怒。”路君皓叹了一口气“不是爸爱提当年你伯公的例子,我们路家愤而退出‘家族’诚然是因为你伯公受到的委屈和痛苦,甚至
得他远走天涯,到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唉,我又扯远了,总之千金易得真爱难求,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心爱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她,必要的时候就算赔上男
的尊严和自傲也无所谓。”
“爸,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无论是什么样的爱情,都不值得付出自己的尊严!”他瞪着父亲。“难道要对一个女人伏首称臣、卑躬屈膝才叫真爱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男人脾气又臭又硬,脑袋瓜还顽固得跟水泥墙一样,有时候只听自己要听的,只看自己想看的,却不愿意敞开心扉,放下身段去看清楚真正要的是什么。”路君皓感慨地摇了摇头。“有的时候,赌一口气,却从此失去生命中最美丽的幸福,最好的时光…就算一身的傲骨,没有人来珍惜陪伴,又有什么用?”
路唯东刹那间呆住了。
案亲的话字字句句一针见血地刺进了他的心口。
“要怜取眼前人,知道吗?就像我和你母亲,不管结婚二、三十年了,她在我心里永远一如当初那个不小心把冰咖啡泼到我身上的可爱女郎…”路君皓甜蜜地回忆着。
路唯东
口一酸,他想起了那个化装舞会,初次和她邂逅的夜晚。
老天!他真想念她身上甜甜的香味,想念她的伶牙俐齿…但是天杀的,她明明骗了他,为什么他还对她魂萦梦牵念念不忘?
能够相信她吗?就算一开始她真的是接下了这样的任务,可是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
这是真的吗?
慢着!他自己何尝不是从原先的警戒、排斥抗拒,甚至有目的的接近她、亲近她,为的就是想从她口里打探出H。M的消息,后来他不也是情难自
地爱上她了吗?
她闪闪发亮的眼神,她灿烂的笑容,她悲伤希冀的泪水,在在证明了一件事!
事实像闪电股深深劈中了他!
敏敏是真的爱着他,不是欺骗,没有虚伪,就算打从一开始他俩谁都预料不到会爱上对方,一开始都别有目的,但是爱情总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将两个人、两颗心紧紧
绕成一双,就算想逃也逃不掉。
他也不想逃,因为遇上她,爱上她,是他这一生所拥有过最美好的事。
但是他这个大笨蛋却因为天杀的男
自尊,亲手将她推出他的生命…
“该死!”他突然想起自己对她说过的那些残酷无情的话,登时
口紧缩绞拧成一团。
不行!他要马上回到她身边。
可恶,他果然是个固执倔强的混账,如果他先冷静下来,如果他对她充满了信心的话,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他还来得及挽回吗?
“爸,公司先交给你,我必须马上赶去台北!”他飞快地抓起外套和手机,边跑边打手机给特助。“帮我订一张飞往台北的机票…不,要汉克马上驾驶公司那架湾
商务客机到纽尼克机场待命,吩咐直升机二十分钟后在楼顶天台等我。现在就做!”
“什、什么?!可是我要去打高尔夫球耶…”路君皓临时被征召回公司,懊恼得大大呻
。
“我去追老婆,帮你带宝贝儿媳妇回来!”路唯东头也不回大声地抛下这一句。
“没问题!”路君皓可乐了。
有宝贝儿媳妇就会有宝贝孙儿,牙牙学语地舞动着胖嘟嘟粉
的手脚…天哪,他光想心都软成一塌胡涂了。
*********
屏东
一大早骑着脚踏车送早点外卖的章敏,勤奋地踩着脚踏板,奔驰在舒适又带着咸咸海风的空气中。
她把苗老先生的钱全还回去了,也多亏小吴的友情赞助两肋
刀,才能够一身清白地带着姑婆来到屏东乡下小镇住下来。
淳朴的小镇生活非常适合姑婆,热情的左邻右舍也常常和姑婆聊天,也因为小镇人口少,所以姑婆不小心走着走着迷路了,也一定会有认识的乡亲帮忙带她回家。
她的生活从来没有这么单纯充实过,只要略过每晚泪
枕头,辗转半夜才睡去不提,她真的算得上是快乐的。
可是她就是无法不想他,想到心都痛了,人都快傻了。
章敏,死了这条心好不好?不是已经说好要永远走出他的生命,那代表以后连想都不能再想他了…
想他一次揪心一次,她究竟还要这样自我折磨多久?
可是她仍旧常常忘记自己的决心,在骑脚踏车的时候想他,煮早饭给姑婆吃的时候想他,甚至连经过菜市场看到小黄瓜,她都不由自主猛掉眼泪。
她好渴望再见到他,就算只是远远地偷偷瞥一眼也好。
想到她的心都颤抖了起来,经常要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老半天,才能稍稍安慰自己,至少她还有和他之间的甜蜜回忆。
她叹了一口气,把脚踏车停在邮局门口,正想进去写张明信片寄给小吴,问候他最近的生活如何。
就在电光石火间,她被一双坚实有力的大手拉入怀里,还来不及惊叫,鼻端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下一秒她就晕过去了。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深情低语。
头顶上的阳光,依然温暖灿烂得好不热情…
春天就快来了。
*********
章敏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相同的衣香鬓影,相同的华尔兹轻舞翩翩,不断在黑色大理石和红色丝缎布幔中悠扬穿梭,宽敞华丽的大厅一片欢乐气氛。
精心打扮成形形
人物的化装舞会里,却仍旧避免不了“撞衫”这回事,
血鬼德古拉伯爵、蝴蝶夫人、满身红色网状紧身服的蜘蛛人…再度你来我往满场飞。
她在做梦吧?
不然怎么会回到了几个月前,新年化装舞会的那一天?
就像作了一场长长的梦刚刚苏醒过来,她的头晕晕的,
口有点凉凉的…她低头一看,赫然一惊。
怎么回事?她又是这身紫裳皇后的冷
打扮?
难道这一切真是南柯一梦,她只不过打了个瞌睡,在梦中就经历了好几个月的酸甜苦辣、悲
离合?
如梦似幻若真…
“要不要喝杯‘血腥玛丽’润润喉?”小丑笑眯眯地递来一杯红色冰凉
体。
“小吴?!”她失声叫道,睁大了美丽却茫然的双眼。“你也在这里?不对,难道我真的在做梦吗?我梦见了我被唯东扛走,然后!”
“今天晚上的化装舞会有个主题,叫做“美梦成真的夜晚’。”小丑愉快道,促狭的眸光有一丝关怀与喜悦。
“我不懂,现在是什么时候?”
“哦,好戏即将上场的时候。”小丑笑嘻嘻地拍拍她的手。“放心享受这个夜晚就对了。”
就在此时,人
里掀起一阵巨大騒动吸引了章敏的注意力,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然后下一瞬间,在众人纷纷响起的惊
气声中,一个高大
拔的男人缓缓自大门走进来。
白色的西装英气凛然,完美地衬托出他的男人气概,乌黑的头发搭配他英俊的脸庞和严肃的神情,与他约莫一百九十公分的强壮修长身材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猛男形象。
她一定停止呼吸了。
天哪!这不会是真的!
唯东…唯东也出现在这个梦里…
他优雅地走近她面前,却没有
鲁地扛起她就走,而是低下头温柔深情地注视着她“嗨。”
“嗨。”她震撼得完全无法反应,只能呆呆地跟着打招呼。“美丽的皇后,你愿意与我跳一支舞吗?”他风度翩翩地朝她伸出手,邀舞。
“我…”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又想哭又想笑,这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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