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明前,宫家镖局在同一天里一口气嫁出三个大闺女,在无锡城,这可是惊逃诏地的大事,而且宫家镖局局主的外甥女是嫁给名门世家,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下嫁给庄稼人,更是摔碎众人的大门牙。
难不成宫雪菱不是宫孟贤的亲生闺女?
不过,早上两顶花轿分别被海家、夏侯家
走之后,黄昏时,第三顶花轿离开宫家镖局,众人再次目瞪口呆。
第一辆满载嫁妆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最后一辆都还没启程呢!
若是光计较嫁妆马车数,陆家两姐妹加起来都没有宫雪菱一个人的嫁妆多,但宫如媚却很反常的一个字也没吭,只有她心里最清楚,是她硬偷了宫雪菱的未婚夫给自己的女儿,心虚的人哪敢抱怨。
不过这些都不关宫雪菱的事,一坐上花轿,她就开始回想是否忘了
代什么?或者回门时她该补充
代些什么…还没过门就先想到回门了,就这样心不在焉的被抬到新郎家、心不在焉的拜天地、心不在焉的被送入
房…
“咦?我什么时候被送入
房里来了?”
起一角儿盖头巾偷看,官雪菱有点茫然,虽然屋子相当古旧,灰暗的土坯墙上一块块显目的陈年老污渍,但橱柜家具都是崭新的,还有大红喜字和大红喜烛,她又坐在铺着鸳鸯被的新
上,不是新房才怪。可是…
她何时拜过天地了?
困惑的放下盖头巾,她耸耸肩。好吧,既然已经嫁过来了,她多少也该思考一下自己的问题了,譬如…
农家妇到底要干些什么活儿呢?
不知道!
算了,那个不急,有空再来慢慢研究好了,至于眼下最紧急、最迫切的问题应该是…
她的夫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又该如何伺候他呢?
他叫独孤笑愚,今年二十五岁,种田为生,老家在西陲,之所以会大老远跑到江南来,是因为这里稻禾一年可两收,这些是爹爹告诉她的。
一般庄稼人都比较
俗,想来要求也不高,应该不难伺候吧?
嗯,对,只要每天让他吃
、穿暖暖,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的,
褥保证没有跳蚤,他应该就会
足了。
这个容易,她只要…
才刚想到这里,突然,喀啦一声,她听到门扇开启的声响,然后是另一声喀啦,门又关上了,有人走到她面前,不动,大概是在打量她吧。
片刻后,那人不知从桌上拿了什么东西,旋即,她的盖头巾被掀开了。
下意识的,她马上抬起眸子想看看她的夫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俗人,但只一眼,她便傻住了。
如果眼前之人是
俗人,普天之下就没有半个文雅之士了!
如同天底下所有的新郎倌一样,她的新婚夫婿…独孤笑愚也穿了一身大红,乌溜淄的发髻上束着红发带,手上还拎着掀盖头巾的秤杆,不过,他那端正俊
的五官,颀长刚劲的身材,
朗的英气中又透着文雅的风采,这可就不是天底下所有的新郎倌都会有的。
尤其是他那双眼,灿亮如星辰、清澈如
水,看人一眼似乎能看进人的心里头去;还有挂在他嘴上那一抹笑,几许兴味、几许戏谑,还有几许揶揄,笑得宫雪菱不由自主的脸红了起来。
“你没有裹小脚。”
爆雪菱怔了征,顺着对方视线往下瞄了一下,旋即缩脚嘟起小子邬“真是对不起喔,我是大脚丫子!”脸不红了,双颊还气唬唬的鼓起来。
“很好,我还真不想娶个连路都走不远的老婆。”独孤笑愚慢条斯理地说。
一听他说,宫雪菱方才想到她嫁的是庄稼人,庄稼人娶老婆是娶人工帮忙农事,可不是娶回家去纯欣赏小脚的。
“没问题,我一天可以跑上百里路!”施展轻功的话。
“那就不必了,我可不缺信差。”独孤笑愚莞尔道“饿了吗?”他体贴的为她取下沉重的凤冠。“可要用些点心?”
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得喝,不饿才怪!
爆雪菱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自个儿坐到桌旁去吃点心。“饿死了!”现在没空害羞,她可没兴趣做第一个在新婚夜就饿死的新娘。“其实我娘本来也想替我裹小脚的,可是…”她俏皮的吐吐舌头。“才裹两天,我就又哭又叫,我爹和哥哥舍不得让我受那种苦,于是联声向我娘抗议,我娘只好算了。”
“你不是宫局主的外甥女?”这是问句,可语气却是肯定的。
“不是,我叫宫雪菱,十七岁,宫家镖局局主是我爹。”
“我猜…”独孤笑愚慢
的执起酒壶斟酒。“你表姐不愿意嫁到种田人家来?”
“嗯嗯。”
了满嘴莲子桂圆糕饼,宫雪菱说不出话来,只好用点头代替。
“你又为什么肯嫁过来?”
爆雪菱继续大吃特吃,只把手伸出去,柔柔
的一点儿也不
糙,但那指间却有些干活儿的茧。
“你不在意干
活儿?”见宫雪菱直点头,又比了几个手势,独孤笑愚继续猜测“女人家该会的活儿你没一样不会的?”宫雪菱更用力点头,独孤笑愚
畔笑意更浓。“那么你应该不介意我把你那两个陪嫁丫环送回去吧?”
爆雪菱耸耸肩,一手往嘴里
饺子,一手胡乱挥两下,表示无所谓!
于是,独孤笑愚
畔的笑意延伸到了眼里“我想你并不了解农家生活究竟有多辛苦,或者…”一杯饮尽,眸底掠过一丝促狭。“我还是把那两个陪嫁丫鬓叫回来帮你干活儿吧,大小姐!”
爆雪菱的眼睛马上瞪大了,清清楚楚写着愤怒两个字,三两下硬把嘴里的食物
进肚子里去,冲口就骂。
“别叫我大小姐,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还用那种口气,可恶!“还有,少瞧不起人了好不好?不管有多少活儿,姑娘我都干给你看!”
“是吗?”独孤笑愚嘴角
搐了一下,旋即又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好吧,姑娘,那就等你受不了了再叫她们来好了!”
等她受不了?
太…太看不起人了!
爆雪菱顿时气红了脸。“要是受不了叫她们回来,我就是你孙子!”
独孤笑愚眉梢子挑了一下,眼底笑意更甚“这不太好吧?”他慢
的又斟满了酒杯,他自己的,还有她的。“孙子可不能替我生儿子。”
刷一下,宫雪菱的脸儿更红了,像绚烂的晚霞,不过不是气的。
“谁…谁要给你生儿子!”
独孤笑愚把她的酒杯放入她手中,再端起自己的酒杯,示意她和他一起喝下,再慢条斯理的咧嘴笑开来。
“你是我老婆,你不帮我生,要谁帮我生?”
连脖子都染红了,宫雪菱唬一下跳起来。“我吃
了!”
默默注视着宫雪菱慌慌张张的褪下大红新娘服,独孤笑愚始终笑
的,慢
的斟酒、慢
的饮酒,直到宫雪菱窝到
上去用被子把自己藏起来,他才仰首干下最后一杯酒,起身。
“那么我也要睡了。”
他也要睡了?!
在哪儿睡?
苞她睡?
“不!”宫雪菱惊叫,掀被猛然坐起来“我…我还没吃…啊!”话还没说完,人又被推回原位。
“你吃了,还
得满嘴像青蛙!”
“你才像青蛙!”
“好好好,我像青蛙,睡吧!”
“等等,我还没吃
!”
“是吗?那现在换吃这个吧!”
“呃…唔!”
吃什么?
吃不能咬,更不能
进肚子里的“东西”
*********
农家妇到底要干些什么活儿,宫雪菱一点概念也没有,不过她知道庄稼人都是早早睡、早早起,于是她决定要让那个看不起她的夫婿瞧瞧她有多么“能干”
天刚亮,她就起
了。
左瞧右看,眼珠子到处飞…咦?她的夫婿呢?
两眼继续找,她急急忙忙摸下
,双脚一落地,嘴里不觉逸出一声呻
,下意识低头看…“天!”血糊糊一片,如果不是娘亲去世前就跟她提过这种事,她可能会当场吓出三魂七魄!
她继续呻
,见小屏风旁有水盆,摸过去想拧
巾来擦拭…咦咦咦,水竟然是热的!
不是吧,他不但已经起
了,还特地烧热水给她净身?!
呿,真没面子,还说要让那个看不起她的夫婿瞧瞧她有多么“能干”呢,结果头一早就让他看扁了!
不过,这不能怪她,昨夜她好辛苦,情有可原…
但是,他好像比她更辛苦…
不对,她不但很辛苦,还会痛呢…
可是,可是…最后他好像比她更痛苦…
奇怪,既然那么辛苦、那么痛苦,干嘛要做那种事?
她困惑的想半天想不通,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想那种无聊事,先解决目前的状况更紧要。
不能比他早起,至少要做一餐美味的清粥小菜给他称赞一下。
于是,她急急忙忙净好身、急急忙忙穿衣服、急急忙忙换掉初夜沾血的
单,再急急忙忙跑出卧室,定睛一看,她又呆了好半晌,然后
气的
鼻子。
“可恶,居然连早膳都做好了!”而且是面饼和元麦糊粥,不是清粥小菜。
好,她懂了,种田人干的是
活儿、使的是劳力,喝清粥不经饿,非得先填
大饼才使得出力气来。
没问题,她明天一定会比他更早起
做大饼给他啃!
接下来,她以最快的速度用过早膳,然后洗碗、洗衣,整理家务、打扫屋子,把卧室、堂屋和客房都清洁得纤尘不染,顺带也把屋前的晒谷场清扫干净,再下厨准备午膳。
起码在这方面,她可以马上让她的夫婿另眼相看,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不是那种啥事都不干,只会绣花捻琴的千金大小姐。
午时,当独孤笑愚回来用膳时,她不
有点发怔,因为独孤笑愚变了个样子。
斗笠、
布衣
、草鞋,袖管、
脚全卷高了,连浓密的头发也懒得挽髻,只随便用条布带束在脑后而己,彻头彻尾庄稼人的模样。
他要不是庄稼人,她的脑袋就拎下来任人踢!
“午后有空去整理一下客房和仓库吧!”
看到家里整理得干干净净的,他没吭半声,用过她精心调理的午膳,他也舍不得吐两句称赞,直到临出门前,他才笑
的丢下这么一句话。
小气,就会使唤人,也不懂得要称赞人家一下!
待他一出门,她便气唬唬的冲到客房,门一打开,她
了口气,整个人跪到地上去,差点哭出来。
满满的一屋子,一箱箱、一柜柜,全都是她的嫁妆,她不整理,谁整理?
好半晌后,她才噙着泪水踏入客房内,开始翻箱倒柜的检查那一箱箱、一柜柜到底是什么东西,听独孤笑愚的口气,似乎仓库里也有。
真是该死,要把它们整理到哪里去呢?
黄昏时,当她在烧柴准备洗澡水、切菜料理晚膳时,脑子里还在绞尽脑汁苦苦思索,那么多东西到底要
到哪里去?
啊,对了,明天一定要比他更早起
!
************
第三
,天未亮,宫雪菱就醒来了,侧身一看…
“不会吧?!”
她连滚带爬的跌下
,不相信的再左看右瞧…
“可恶!可恶!他又比我早起
了!”
随便套上衣裳,连被褥也懒得折叠,她埋头便往外冲,一出房门便愕然止步。
“醒啦?”手里端着一锅稀饭,独孤笑愚恰好从厨房出来,一见到她便笑
的招呼她用膳。“刚好,来用早膳吧!”
如果不是家教良好,她一定会
口说几句人之初。
“请问丈夫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起
的?”她咬牙切齿的问。
“我向来习惯寅时不到就起
。”独孤笑愚笑咪咪的回答她。
“寅时…”她有点窒息的咽了口唾沫。“不到?”好吧,她知道了,庄稼人总是比早起更早起。
行,明天她一定会比早起更早起更早起!
她下定决心的端起饭碗,眼角不经意往旁一瞥,怔了怔,饭碗又放下了。“你要出门吗?”现在才注意到刚刚没注意到的事。
他又不一样了。
玉
宽袖衬衫,宽
带,头发虽未挽髻,但整整齐齐的用一条玉
发带束于脑后,风度翩翩、潇洒自若,怎么看都不像是庄稼人。
他要是庄稼人,她的脑袋就拎下来任人踩!
独孤笑愚笑嘻嘻的端碗执筷。“不只我,你也要。”
“我?”宫雪菱用筷子指住自己的鼻子,再猛摇头。“我才不出门呢,客房和仓库里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整理,我哪有空出门!”
“客房里的东西可以不动,但仓库一定要空下来。”
“还是要整理呀!”
“那么…”独孤笑愚笑嘻嘻的。“大小姐,要不要把陪嫁丫环叫回…”
“谢谢,不必,”宫雪菱恨恨的横他一眼,用力夹起一筷子
丝炒木耳
进嘴里。“我自己就可以了!”
膳后,说要出门的独孤笑愚却没有出门,闲闲的喂起
鸭来了。
对了,喂
喂鸭应该也是她的工作,宫雪菱暗暗记下来,然后又跑到客房里去整理她那跟山一样多的嫁妆,但没一会儿,她又跑出来了。
“夫君、夫君,好多…”
“别,别那样叫我,”独孤笑愚滑稽的挖挖耳朵。“叫我的名字吧!”
爆雪菱怔了一下。“笑愚?”
“嗯,嘲笑的笑,愚蠢的愚。”
“…你在嘲笑我很愚蠢吗?”
独孤笑愚嘴角扬起,笑得可恶。“也许。”
竟敢嘲笑她,她哪里蠢了?
“可恶,才不叫你笑愚呢,我要叫…叫…笑哥!”
“随便,别叫夫君、相公之类的就行了。”
“好嘛,不叫夫君,也不叫相公,叫…”顿住,拉嘴诡笑,先
一口气,再娇滴滴的唤一声“笑哥~~”尾音拉到天边去,嗲得让人从头顶麻到脚底,再多来几声,保证当场翻白眼、吐白沫。
独孤笑愚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猛
手臂,
下一地
皮疙瘩,每一颗都比绿豆还大。
“干嘛?”
爆雪菱窃笑不已。“有好多好多布料呢,干脆我帮你家人做衣裳吧,你家有多少人呢?”
“我家?”独孤笑愚又笑了,还笑得两眼都眯了。“除了我爹和娘之外,我有五个姐妹,两位姐姐和一个妹妹都嫁人了,只剩下两个妹妹在家里。另外,我爹是老大,他下面还有四个弟弟,二叔有三个孩子,四叔和六叔都各有六个孩子,七叔有四个孩子,嗯,暂时就这样。”
暂时…就这样?
难不成还会再往上堆积?
“千军万马!”宫雪菱有点吃惊地喃喃道。“但,为何没有三叔和五叔?”
眼帘半阖“是姑姑。”独孤笑愚轻轻道。
爆雪菱恍然大悟。“原来是姑姑!”应该都嫁出去了吧?“好吧,那我先帮你做几件衣裳,还有被褥、枕头;再替你家人做衣裳…”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唉,我看那些布料一辈子都用不完了!”
“老婆。”
“嗯?”
“回来!”
爆雪菱停步回眸。“干嘛…啊,二哥!”
远远的,从竹林子那头弯过来的正是宫仲书,他的步伐相当迅速,很快就来到他们面前,一双关切的目光忙着在宫雪菱身上溜转。
“小抹,你好吗?”
“我很好啊,”宫雪菱有点困惑。“二哥,你怎会来了?”
爆仲书瞄一下笑
的独孤笑愚,无奈的叹气。“忘了吗?今天是第三天,我来接你回娘家吃饭呀!”
“啊,对喔!”宫雪菱猛拍额头。“三朝回门,我真的都忘了!”
爆仲书摇摇头。“你忘了,妹夫反倒没忘。”
“我准备好了,”独孤笑愚笑咪咪地说:“你也去准备一下吧!”
“可恶,你故意不提醒我!”宫雪菱先用力捶他一下,再转身跑回屋子里去。
见他们成亲不过两天就会“打情骂俏”了,宫仲书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妹夫,我爹要我问你一下,真不能留下那两个陪嫁丫环吗?”
“庄稼人不作兴让丫环伺候。”独孤笑愚淡淡道。
“可是…”顿了顿。“呃,好吧。”爹说不能勉强,他只好打住。“嗯,对了,你觉得我妹妹如何?”
独孤笑愚的笑容又抹深了。“很有趣。”更正确的说法是:很好玩!
“有趣?”宫仲书错愕的怔了一下。“哪里有趣?”
独孤笑愚想了一下。“她不像一般千金大小姐。”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宫仲书有点恼怒的重重道:“老实告诉你吧,她呀…”
为了要让爹爹放心,宫雪菱特地花了点时间打扮,待她出现时,独孤笑愚早已从宫仲书口里得知宫雪菱不知多少婴儿秘辛、童年秘辛、少女秘辛,以及管家婆秘辛,当然,他也知道了宫雪菱为何愿意下嫁到农家来的真正原因。
“好了,我们快走吧,太晚不好。”
“嗯,走吧!”
“啊,对了,要带过去的礼物呢?”
“早备妥啦,大小姐,等你想起来就来不及啦!”
“…”“哎!”
某人又被狠狠揍了一拳,自找的。
************
原以为会在娘家碰上同样要回门的两位表姐妹,没想到只有她回到镖局里。
“你姑姑说要在驴马行那儿设宴。”宫孟贤解释。
“为什么?”
“我也不明白,不过既然她那么说,就随她喜欢吧,横竖是她的女儿,我也管不着!”
“谁说管不着,她们的嫁妆都是爹帮她们准备的耶!”宫雪菱喃喃嘟囔,忽地双眸一亮,喜滋滋的咧开子邬。“不过正好耶,还有二道客、三道客得请,爹就趁这机会帮姑姑他们搬过去吧!”
“我正是这么打算。”宫孟贤颔首道。
“那…”宫雪菱迟疑一下。“百晓会那边呢?”
“赔了一笔银子,”宫孟贤神情自若地说:“少会主仍会娶他的未婚
作妾,但若他的未婚
有了你表哥的孩子,你表哥就得娶人家。”
爆雪菱怀疑的斜睨着宫孟贤。“只赔银子而已吗?”
爆孟买摸摸她的脑袋。“还有苏州的布庄。”
“苏州的布庄?”宫雪菱惊呼。“但那是我们收益最好的店铺呀!”
“财去人安乐,”宫孟贤不在意地微笑。“难道你宁愿大家卯起来干一场?”
爆雪菱哑口无言,片刻后才忿忿跺脚。“可恶!可恶!表哥最可恶了!”
“没什么好气的,事情既已解决就算了吧!”宫孟贤又怜爱的
她的脑袋,而后转向独孤笑愚。“来,女婿,该开席了,请上座吧!”
“岳父且请稍待。”独孤笑愚一面说着,一面转身从带来的礼物中挑出一大一小两只木盒子,双手呈递给岳父。“小婿不曾纳采,也未行聘,这两样礼物是家母交给小婿下聘用的,不敢说是后补,尚请岳父笑纳。”
不贪礼物,只为他的有心,宫孟贤很高兴的接过来“那么我就收下了。”顺手打开,不经心的表情瞬间一扫而空,换上吃惊万分的瞪眼。“这…这…女婿你怎会有这种东西?”
那两只木盒子里,一只里头放着一支羊脂白玉的圆形器皿,玉质细腻、光泽滋润,工细壁薄,因而十分透明,即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是价值菲薄的玉器。
而另一只小一些的木盒子里头的东西就更惊人了,那是一对滑
沁凉的翡翠镯子,浓郁均匀的
绿中透着鲜丽明亮的
绿,宛如纯洁少女般柔腻细致,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而且清澈如水、透明如冰,放在手心之上,掌纹清晰可见,恐怕宫雪菱所有的嫁妆加起来都不够买半支这种珍品等级的镯子。
“家叔是玉石商,在西陲的老家里,这种玩意儿多得是。”
爆孟贤更是惊讶,没想到一个普通庄稼人竟是这般富有,居然说家里多得是这种罕见的珍品。
“那么,呃,这镯子,我想应该给菱儿…”
“这就不必了,家母尚有许多要送给媳妇儿的珍宝首饰,那些,咳咳,比这翡翠镯子更要好。”
比这镯子更要好?
爆孟贤愕然怔住,已经想像不出独孤笑愚的家境究竟有多富有,就算不是豪富,至少也是大富。
那他干嘛要种田?
*********
为了赌一口气,宫雪菱一天比一天早起,好不容易在三朝回门过后几天的某
清晨,她终于比独孤笑愚早一刻醒来,蹑手摄脚下了
,她回头看仍在沉睡中的夫婿,得意洋洋。
嘿嘿嘿,她终于比他早起了,这下子看他怎么哭!
独孤笑愚没有哭,他甚至没吭半声,笑
的用过早膳后就下田去了,不过临出门之前,他又“撂”下了一句话。
“仓库整理好了?”
“不用整理,我请爹来载回去,暂放在镖局里。”
“好,那么你有空就清理一下猪舍吧!”
猪舍?!
爆雪菱顿时傻眼。怎么着,原来猪舍也是她负责的吗?
呃,也是啦,他负责下田,家里的工作当然是“全部”
由她负责,这么说起来,不只猪舍,还有牛舍、
寮、鸭寮,屋右的菜园子,屋左的瓜田…
老天,她又不像观世音菩萨有八只手,哪里做得完!
爆雪菱怔愣的呆了好半晌,终于咬咬牙,毅然卷起袖子,拉起
管,再拖上一把竹扫帚,好像拉着大关刀似的大步走向“战场”
既然他干得来,她也干得来!
结果,当中午独孤笑愚回来用午膳时,不见半粒米,只见宫雪菱仍在猪舍里奋战不懈,还气势汹汹的举着竹扫帚和大猪公对峙,好像两军对阵一样,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请”那几头又肥又蠢的笨猪让开一下,好让她清理它们的粪便,她总不能一掌劈死它们吧?
眼看她从头到脚一身猪粪好不愧狈,独孤笑愚再也忍俊不住,豁然大笑。
老爹说得没错,娶老婆的确是要靠缘分,大老远从西陲到江南来,他果然碰上了他的缘分。
这个小
子,他喜欢!
************
所谓
能生巧,牢成久惯,三个月后,所有该她负责的工作,宫雪菱终于能够应付自如,从容不迫的一一完成,从家务到杂务,从菜园子到畜生,每一样她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就连她自己都不能不佩服自己。
简直就是神!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向夫婿炫耀一下,独孤笑愚竟然抢先一步又“撂”下另一句更残忍无情的话…
“得开始收割了,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下田。”
下田?!
她要下田?
她?
下田?
“等等、等等,我不是只负责家里的活儿吗?”宫雪菱大声抗议。
“农忙时,农妇也得下田帮忙。”无论何时,独孤笑愚都是笑
的,不过这时看上去倒有点像是在幸灾乐祸。
“那家里的活儿怎么办?”
“我会帮你,什么都能等,就是割稻等不得,割完早稻之后还得接着马上种晚稻呢!”
夫婿说的话就是天理。
没法子,宫雪菱只好赶鸭子上架,戴上斗笠,拎着镰刀陪独孤笑愚一起下田,开始她凄风凄雨凄惨惨的一个月。
邦稻、打谷又晒谷,铲秧苗、挑秧苗再
秧苗,先不说宫雪菱根本是一窍不通的生手,第一脚踩进宛如烂泥巴滩的田地里,刚刚才了解何谓举步维艰的含义,还没跨出半步就整个人噗一下趴进泥浆里。
也不提她头一镰刀割下去没割着半
草,却差点先割断自己的脚脖子,或者盛夏的
有多么炽热猛烈,随便晒一会儿就可以晒得你晕头转向、脑袋焦黑,还要被嘲笑说她
秧就像是在“钓黄鳝”
以上那些都不算什么,最辛苦的是几乎整
里都必须弯着
,透早赶到透夜,久久才偶尔
那么一下
杆子,随即又弯下去继续工作,这样几天下来,宫雪菱都快变成老枯树了。
“我几岁了?”
“…十七。”
“不,七十。”
驼着千年
不直的背脊,宫雪菱吃力的拖着两条腿爬进卧室里,扑通一下跌上
,再也起不来了,她的呻
声与独孤笑愚的大笑声,再搭上屋外的虫鸣蛙叫,可热闹了。
可恶,竟敢嘲笑她,好,让他嘻尝巴豆汤的滋味!
不过,得等这阵子农忙过后再说,不然就得靠她一个人撑场,等她撑完全场,小命大概也被收走一半了。
呜呜呜,她的
!
孰料农忙才刚过去,宫雪菱还没有机会让独孤笑愚尝尝把肠子拉出来的滋味,独孤笑愚的另一道“命令”又下来了。
“此刻正是芋头发育产子的时候,我们得给芋头培土施肥。”
“我们?”
“对,我们。”
“你,还有我?”
“对,我,还有你,不然还有谁?”
夫婿说的话都是歪理!
不过…
“好吧,我们就我们!”呜呜呜,不听不行。
于是,挑秧苗改为挑肥,她又下田去了,不过这回是芋头田。
芋头田就在水稻田边,给芋头施肥培土说简单是很简单,只要在芋
两侧挖两道小钡,把掘出的泥土培在芋头
部就行了。
说不简单可也不简单,得先在芋头的
部培上一层厚厚的农家畜肥,才能把两边挖出的泥土盖上,这样一整逃谧下来,别说臭得她只想找个好时机昏倒给他看,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她还能搞什么鬼?
这样又忙活了好一阵子之后,好不容易,田里的活儿都忙完了,她终于可以回家养
蓄锐,好好估算一下到底该给夫婿尝尝多浓的巴豆汤?
不料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独孤笑愚竟然主动说要放她假。
“以后你
重的活儿都不要做了。”
“为什么?”他终于找到良心藏在哪里了吗?
“因为…”独孤笑愚笑嘻嘻的自她身后环住她,先偷亲她一下,再抚上她的小肮。“你有身孕了。”
啧,他知道了!
她原想过两天再给他一个惊喜的说,譬如当他拉肚子拉到连肠子都快拉出来的时候,也可能被逮到是她搞的鬼,到那时再告诉他才是最好的时机不是吗?
“那谁负责那些活儿?”
“我,”独孤笑愚
糙的大手在她小肮上轻轻游移着。“以后我会早点回来干那些活儿,你累了就多歇着。”
难得他如此温柔,宫雪菱不
醺醺然的有点陶醉。
成亲近半年,其实他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因为他有他的工作要完成,她也有她的活儿要干,一个在田里、一个在家里,每天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一刻休息。
不过当他们上
之后,他总是会跟她聊聊西陲老家的事,他的爹娘、他的叔叔们、他的姐妹,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同伴,还有他们住的村庄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
说实话,他所叙述的一切都很平凡,几乎走到哪里都可以碰上同样的事,然而再平凡的生活细节一旦经过独孤笑愚的嘴就变得格外生动有趣,活灵活现的展现在她眼前,使她油然生出一股向往之情。
“笑哥。”
“嗯?”
“你家并不穷对不对?”
“嗯。”“不需要你特地跑到这里来种田养家对不对?”
“嗯。”“那你怎会舍得离开那样美好的地方到这边来呢?”
“…老实说,我是被赶出来的。”
“耶?被赶出来的?”枕在独孤笑愚肩窝上的小脑袋惊愕的拔开。“为什么?你干了什么没天没理没良心的勾当吗?”
独孤笑愚耸耸肩,把她的脑袋再捉回来放回他的肩窝上。
“因为我老拖着不肯成亲,所以我爹要我娶了老婆、生了儿子之后才能回去。”
“啊,我懂了,因为你是独子对不对?”
“事实上,独孤家代代单传,不只我是独子,我爹也是独子。”
“原来如此。”宫雪菱了悟的低喃。“看来我得努力一点,快快生出个儿子来,我们才能够早点回你老家去。”
笑
的眸子溜下来望定她。“你想跟我回西陲?”
爆雪菱两眼往上瞅,恰好
上他的目光“嫁
随
飞,嫁狗随狗走,我都嫁给你了,不应该跟你回老家去吗?”她奇怪的反问。
“你不会舍不得离开江南?”
“当然会舍不得,不过,鱼与熊掌是不能兼得的,人总得要舍弃一些,才能够得到另一些,不是吗?”
的确,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也必有所得。
独孤笑愚深深凝视她片刻,那惯常挂在他
上的笑意益发深浓,还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温柔。
“那么,等你生了儿子之后,我们就回西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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