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窗外,冷风呼啸,扣响着窗棂,冬天的气氛是越来越浓了。
小巧而雅致的客厅里,飘浮着一丝寂寞的味道,所幸,茶几上米
台灯的温暖光晕,将那缕隐隐的寂寞给蒸溶了。
舒元蓁拥着件薄毯,佣懒的蜷缩在沙发上。
爱看小说的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埋首在书堆里。
对于小说,她并没有特别的偏好,各类型的故事她都喜欢,就如同她的个性一样,理性与感
兼具;不过,严格说起来,好像理性的成分多些。比方说“感情”这件事吧,她就从不肯把自己放在圆心,只喜欢站在外围观看。
或许因为个性如此,当初,对于“高”的感情,她才能说放就放?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高”
那个有着亲切笑容的大男孩,因为他一直没有明确表白,她也就那样默默等待着。或许,她喜欢上的其实是那种扑朔
离的感觉…因为答案一直没揭晓,所以总是有希望,因为抱持着一丝希望,所以日子充满期待…
鲍寓的大门被推开了,丁彦芬讪讪的走了进来。
丁彦芬是舒元蓁同窗四年的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两人合租了一间小鲍寓,又同时考进同一家公司,她们的感情就跟姐妹一样亲。
自从三个月前丁彦芬认识第六任男友马安平之后,几乎天天晚归,舒元蓁据此推测,这次应该是好事近了,因为以往彦芬都没有这么认真。
“回来啦,今天这么早?”舒元蓁说。
丁彦芬绷着一张脸。今晚,她和马安平吵了一架,原因无它,又是为了舒元蓁,所以,当她一进门,看见舒元蓁又抱着小说窝在沙发里,一股莫名的气恼就那么冲口而出:
“你喔,每天只会窝在家里看小说,到底有什么出息!就算把眼睛看瞎了,白马王子也不会从里面蹦出来啊!”舒元蓁望着怒焰高张的好友,一派气定神闲的回答:
“看小说跟『出息』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吗?那纯粹是个人的兴趣,就像有人喜欢谈恋爱、有人喜欢晚归,是一样的。”
噢!竟然被反将一军。丁彦芬更生气了,她恼羞成怒的吼着:“喂!你是不是皮在
了?明知道我说的『出息』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舒元蓁微笑问。
“你…”丁彦芬气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脚“算了,我现在很累,没力气跟你抬杠。听好了,后天晚上,安平约了朋友聚餐,你得跟我一起去。”
“什么?又要『聚餐』?喔不,我不想去。”舒元蓁不停的摇头。这一年多以来,她已经被彦芬强拉去聚过好几次餐了,她一点也不喜欢那种场合,她讨厌被参观、被透视,更害怕必须…必须…总之,她绝对不去。
“你一定要去!”丁彦芬斩钉截铁的说。
“彦芬…”舒元蓁恳求着。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丁彦芬叉着
说:“我不能让你一直沉
在别人编织的神话里,你应该放下书本,走出门去创造属于自己的爱情故事啊。”
舒元蓁苦笑着说:“看别人的故事简单多了,要自己去创造,太难了。”
丁彦芬忍不住又骂:“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为什么连试都不试就说困难!”
舒元蓁咬了咬
,低头看看拿在手中的小说封面,悠悠回答:“对我来说就是很难,我还是待在家里看书比较愉快。”
“愉快?”丁彦芬冷哼一声。“看了那么多的爱情故事,却从不付诸行动,根本就是白看、浪费钱!难道,你都不羡慕书中的女主角?”
“当然羡慕啊。”舒元蓁淡淡一笑。“可是,我不会去妄想。”
“是啊,你当然不用妄想,因为妄想也没用!”丁彦芬气愤的喊着:“既不肯给别人机会,也不肯把自己的心打开,就像沙滩上的寄居蟹一样,只会把自己
进贝壳里『装死』。”
“我哪有…”舒元蓁低声抗议,这样的指责实在太不公平了,她从不曾在他人面前表现过软弱,当然,母亲和彦芬是例外。
“就算没有装死也是在装傻。”丁彦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拜托你,不要再那么傻了。当初是你自己要放弃的,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应该再留恋。”
舒元蓁苦笑一下,是啊,当初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所以她无言以对,所以她只能低垂着头,木然的凝视着脚下灰蓝色的地毯。
丁彦芬来回踱步,知道自己又害元蓁伤心了,她停下脚步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他』的。可是,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拜托你,把他忘了好不好?去看其他人一眼好不好?”
“我并不是因为『他』才这样的。”舒元蓁轻叹一声。“彦芬,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意思呢。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或许将来,我会再遇到另一个让我有感觉的人,到那个时候…”
“噢!”丁彦芬听不下去了,她不自觉的拉高分贝:“欸,你每天看那么多小说,都看到哪里去了?这么老套的台词,你也说得出来?好吧,那请问一下,你的感觉什么时候才会降临?三十岁、五十岁?还是下辈子?”
“我…”舒元蓁被问得哑口无言,愣了几秒钟之后,她回过神来,心虚的说:“我也没有答案。不过…如果真的遇到那个人,我一定会知道的。”
“说得好!”丁彦芬夸张的拍了拍手,又冷冷的问:“可是,你的活动范围除了公司,就是家里。全公司的男生,你都对他们『没感觉』,家里嘛,又一个男生也没有。请问,你要怎么和『那个人』相遇?”
“我…”舒元蓁再次愣住了,仓卒间,一个男子的影像突然浮现她的脑海,她吓了一大跳!都过了这么久,怎么还会想起他呢?若要说有缘,他们应该不算吧,因为只在书店碰过一次面,后来就再也没遇见过他了。
“发什么呆啊?”丁彦芬瞪着舒元蓁说:“你就去试试看嘛,去试了,不一定会有结果,但是不去试,一定不会有结果。或许,在你一转念之间,属于你的爱情故事就出现啦。”
舒元蓁怎么会不了解丁彦芬的苦心呢,可是,感情这种事,岂是可以随随便便尝试的?所以,她明知会挨骂,还是勇敢的说:
“彦芬,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也帮我谢谢安平,你们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可是,后天的聚餐,我还是不…”
“不准拒绝!”丁彦芬大叫一声打断舒元蓁的话。“约你去吃饭,又不是叫你去做苦工,到底在怕什么啊?”
“我还宁愿去做苦工呢。”舒元蓁低声说。
“喂!”丁彦芬听到了,哭笑不得的吼着:“你连苦工都愿意做了,只是去吃顿饭,到底有什么难啊!”*********
“我一定是疯了、疯了…”
舒元蓁边走边喃喃自语,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又妥协了。
下班后,她无奈的往集合地点“迦俪西餐厅”走去。那家餐厅跟她们公司只隔着两条街的距离,想必是为了让她方便赴约,才会选在那里。
顶着瑟瑟寒风走在人行道上,舒元蓁的耳里还回
着丁彦芬拉高八度音的
代:“我跟安平会晚点到,你先过去,绝对不可以『落跑』喔。”
那是丁彦芬刚刚打来的电话。原来她今天没上班,马安平的外婆过八十大寿,她陪着他到乡下外婆家去了。
舒元蓁重重叹了一口气。彦芬真不愧是她的好朋友,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全都知道,如果彦芬没打这通电话,她就真的直接下班回家了。
到了迦俪西餐厅,舒元蓁站在门前犹豫了好一会,才伸出手像是要慷慨赴义般的用力推门进去。
只这么一扇门之隔,舒元蓁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餐厅里气派典雅的装潢、晶莹璀璨的灯光和恰到好处的温度,都让她这个仆仆过客有一种踏入皇室般的尊荣感;只不过,尊荣感的背后却是极度的惶恐与不安。她不敢去想像,即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又会是哪一种审视的目光?
负责带位的服务生
了上来,亲切的询问她有没有订位;她一边说出马安平和丁彦芬的名字,一边朝四面张望,可惜,在座的宾客之中并没有她两位朋友的身影,不过,服务生却回答,马安平先生的朋友已经来了。
舒元蓁轻叹一声,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她无奈的顺着服务生指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靠近大落地窗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男士,正对着窗外讲电话,因为他的手挡住了侧脸,所以看不清楚长相,她正犹豫着要过去还是干脆离开,那位男士突然放下手机,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舒元蓁愣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了一下,她的呼吸停止了,只能瞪大眼睛呆呆的凝视着他;对方也一样,他的惊讶并不亚于她,两人心中都有一句独白:“这怎么可能!”
服务生静静立于一旁,微笑望着两位客人之间的眼波交流。
那位男士站了起来,他走到舒元蓁面前,愉悦的神情里有谜底揭晓后的放松,他彬彬有礼的说:
“你好,请问是舒元蓁小姐吗?我是江灿风,安平的朋友。”
“呃,你好…我是舒元蓁…”因为太惊讶了,舒元蓁的脸色一直紧绷着,看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心想,难道,他不记得我了?
“我们先过去坐好吗?坐下来再慢慢聊。”江灿风很绅士的带着舒元蓁往前走,他边走边纳闷的想着:奇怪,她的表情好严肃喔,难道,她不认得我了?
两人坐定之后,负责点餐的服务生为舒元蓁送来一小杯梅酒,和一大杯漂浮着几片薄荷叶的翠绿冰水。
江灿风默默凝视着舒元蓁。此刻,他的心情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更多的欣喜。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竟是安平的朋友!
舒元蓁的脑中却是一片混乱。通常,在陌生的场合里,如果遇见认识的人,应该会比较安心才对,但是,她却觉得既尴尬又紧张,没想到安平要介绍的朋友竟然是他!这到底是怎样的巧合?
服务生站在一旁等待着,江灿风对舒元蓁说:“刚才安平打过电话来,说他们会晚点到,要我们先点餐。”
“我还不饿…”舒元蓁顿了顿又说:“如果你饿了,那我们就…”
“没关系,我也还不饿,再等一等好了。”江灿风说。
眼务生鞠躬离去,气氛也随即沉寂下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垂下眼帘,又同时抬起视线,当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就像紧绷的琴弦忽然断掉一样,咚的一声,两人的眼神又瞬间向左右两边弹开。
静默了好一会,江灿风突然开口说:“请问,你喜欢逛书店吗?”
“啊?”舒元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
“我想,你可能忘记了,但是我很确定,我们曾经在『穹宇书店』见过一面,因为那是我很烦恼的一天,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听到这几句话,舒元蓁紧绷的神情倏然放松了,她微笑着说:“自告奋勇先生很烦恼吗?可是,那天看起来好像很愉快啊。”
“原来你记得啊!”江灿风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也闪耀着光采,他开心的说:“我还以为你忘了。”
“我也以为你忘了呢。”舒元蓁笑着说:“刚才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我们真的是初次见面。”
“咦!听起来好像都是我的错哦?刚才,不知道是谁的表情那么严肃,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有吗?”舒元蓁摸摸自己的脸,眨眨眼睛,甜甜一笑。
江灿风看得呆住了,原来她也会开玩笑,而且笑容如此甜美,他还以为她是个很严肃的人呢。对于这项发现,他觉得非常开心,但却故作埋怨的说:
“你当然有啊,不过现在,我也拿不出证据了。”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舒元蓁笑得乐开怀,她边笑边说:“好啦,我承认,刚才我的脸真的很臭,这样可以了吧。”
“嗯,很好。”江灿风点点头说:“我一向最欣赏诚实又坦白的人了。”
听了他的话,舒元蓁更坦诚的说:“其实,刚才是因为要自己一个人面对陌生人,觉得很担心,所以才…”
“是吗?”江灿风故意调侃她:“我还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人呢。”
舒元蓁笑了笑,她知道江灿风指的是当时她在穹宇书店里的举动,这倒让她想起一件事…
“对了,后来我又去了书店一趟,你知道吗?我的建议被老板采纳了,洗手间的墙壁上已经装好『
布台』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江灿风微笑说。
“可是很奇怪,我跑去跟店员道谢,结果,她说不是她跟老板提的。”
“是谁提的都没关系吧,重要的是『目的』达成就好了。”
“话是没错,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去跟老板建议的。”
“或许是那位妈妈自己跟老板说的吧,这样,下次她再背着宝宝去逛书店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是这样吗?”舒元蓁若有所思的望着江灿风。
“应该是吧。”江灿风痹篇她的目光,低头喝了一小口梅酒,又转了一个话题:“听安平说,他和女朋友交往已经三个多月了。”
咦!这个问题听起好奇怪,舒元蓁马上抛开书店的事,反问江灿风:“难道,你没有见过彦芬?”
“没有。”江灿风摇摇头说:“其实,我和安平已经一年多没见了。前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是女朋友指派了一个『超级任务』,要求他找出一位『优秀的朋友』来证明物以类聚,所以…”
“什么?安平是这样跟你说的?”舒元蓁好惊讶,原来他并不知道今天聚会的真正目的。太好了,这样,她就不需要觉得尴尬了。
“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脸皮很厚吧?”江灿风自嘲的说:“一般人如果听到那种邀请,应该会很谦虚的推辞才对,可是,我却厚着脸皮来了,因为太久没看到安平,真的很想念他,也很好奇他的女朋友是怎么样的人。”
“你太客气了。”舒元蓁诚心的说:“安平是个好人,我也很喜欢他这个朋友,而且,我一直都相信『物以类聚』的理论喔。”
江灿风很开心,不是因为自己和安平都得到了称赞,而是感受到她话里的真诚,那跟表面客套是完全不同的。
“那么,你跟安平是怎么认识的?”舒元蓁问。
“我们是在军中认识的。”江灿风说:“对某些人而言,服兵役可能是一段无聊或痛苦的经历,可是安平却一直甘之如饴,他总是很认真的做好长官
代的每一件事,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特别欣赏他。”
“原来是这样。彦芬也常说,安平是那种『吃苦当吃补』的人。”
“非常正确。所以,当他打电话约我的时候,我马上就答应了。”
江灿风又说了许多他们在军中发生的趣事,舒元蓁一直微笑倾听,又一面想着,以前,她总认为小说里对于男主角外貌的形容未免过度美化,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人呢,现在她承认她错了,因为这样的一个人,正好端端的坐在她面前呢。
当初,在穹宇书店遇见他的时候,可能因为时间太短暂,对于他长相的记忆只停留在笼统的“帅气”印象里而已,但此刻,她却能仔细的观察他,并且试着以小说里出现过的词句来描述他…
宽宽的额角、两道浓眉、黑得发亮的眼睛、高而
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
形、像音乐家一般修长的双手…总的来说,他拥有一张让所有女生都无法移开目光的俊美脸庞,和一副让所有男生都自叹弗如的颀长身材。
如果说一定要找出什么缺点,那就是他的长相实在是太正派了,正派到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任何“反派角色”作联想。
江灿风发现舒元蓁的神情有些飘忽,她的眼睛仿佛在画画,她似乎在画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和…嘴
?老天!他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到“画”这个字?每次只要一想起这个字,他的心总要刺痛一次。
“你怎么了?”舒元蓁发现江灿风的脸色怪怪的。
“喔,没什么…”江灿风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说:“这样太不公平了吧,只有正义感小姐一个人听故事。”
舒元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像这样的场合,她也得分摊一半的责任才行,虽然她并不习惯和陌生人分享她的故事,但是现在的他,应该不算陌生人,应该可以算是朋友了吧。
于是,她开始缓缓述说她和丁彦芬成为知心好友的经过,时间在愉快的闲聊中悄悄溜走,直到服务生又过来询问需不需要先点餐时,他们才惊觉已经七点半了,丁彦芬和马安平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
“我看,我们还是先点餐吧。”江灿风半开玩笑的说:“我猜,安平他们可能连出发都还没有,因为彦芬的外婆舍不得让他们离开。”
“你说什么?彦芬的外婆?”舒元蓁吓了一大跳。
“对啊,今天不是彦芬的外婆八十大寿吗?”江灿风说。
“是安平的外婆吧!”舒元蓁惊呼。“啊?”江灿风瞪大眼睛。
“我记得彦芬说过,她的外婆在她高三那年寒假就已经…到天堂去了。”
“什么?”江灿风愣愣的望着舒元蓁,接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等一下!我记得快退伍的时候,安平曾经请过一次丧假,好像就是…他的外婆!”
“噢,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舒元蓁又惊又气的骂:“这两个可恶的孙子孙女,竟然拿『过世的外婆』来开玩笑,真是…真是…”
看舒元蓁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江灿风在心里暗自偷笑。他终于又见到那个在穹宇书店里“见义勇为”的长发美女了,只不过这一次,她似乎无能为力,因为罪魁祸首都不在现场,无法对他们“晓以大义”
接下来,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拿出手机,舒元蓁拨给丁彦芬,语音说对方关机,江灿风拨给马安平,结果也一样。
舒元蓁心想,这一定是彦芬的杰作,安平绝不可能想到这种办法。她觉得好无奈,如果时光可以倒
,她一定会在江灿风转头之前,先行离去。
江灿风的心里也有数了。这是故意安排的,什么超级任务、物以类聚的优秀朋友、晚一点会赶到…全都是藉口,目的只是要促成他们“约会”而已。不过,他实在无法理解,像舒元蓁这样的女孩,应该是众多男人争相追求的对象,何以需要用这种方式来“
朋友”呢?
看着江灿风沉默的表情,舒元蓁猜想他一定都明白了,她真恨不得有个地
可以钻进去,她在心里叹气,他会怎么看她呢?
“你还好吧?”出乎意料的,江灿风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反而微笑安慰她:“别太生气了,我想安平他们是好意。”
“对不起。”舒元蓁低着头说:“真的很对不起,没想到他们竟然用这种方式,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江灿风笑着说:“应该是我们要向他们道谢才对吧。”
“啊?”舒元蓁惊讶的抬起头。
“如果不是他们这么『热心』,或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不是吗?”
“可是…”
“那时候,你在穹宇书店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很令人敬佩。能够再见到你,我真的好高兴,所以,当然要感谢他们喽。”
舒元蓁的心头暖洋洋的,她很感激江灿风的体贴,为了免除她的尴尬,他竟然还找理由来赞美她。坦白说,她也是感谢安平和彦芬的,因为他们的关系,她才能再见到江灿风,只是,这样的“热心”未免太欠缺考虑了。
“你在想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是真的…”
“我相信你,也很谢谢你。”舒元蓁微笑说。
“哦?谢我什么?”江灿风也笑着。
“谢谢你…还记得我。”
江灿风凝视着舒元蓁,然后说:“那是因为,你所说的话实在是太
采了,就算要忘记也很难。而且我相信,那个女店员也一定还记得你。”
“什么!”舒元蓁瞪着江灿风,原来他是在取笑她。
“啊,开玩笑的,别生气了。”江灿风笑着说:“我看,我们就别再傻等了,先点餐吧。”
很快的,服务生将一道道美味的餐点陆续送上来。
江灿风边吃边暗暗欣赏舒元蓁秀气的举止,那绝对不是刻意装淑女,而是一种自然散发出来的优雅仪态,让跟她一起用餐的人感觉赏心悦目。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纭菁。每当和其他女孩相处时,他总会不自觉的将她们互相比较…
当他远远看着纭菁的时候,常会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她的清新灵秀凡间无人能比,只要看着她,不需说任何一句话,就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可是,当他看着舒元蓁的时候,却完全相反,总会莫名的心跳加速,甚至不明所以的紧张起来,原因究竟为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
学生时代的他,参加过无数次的演讲比赛,一个从不知道“怯场”为何物的人,现在终于明白那种脑筋空白又
不过气来的感觉是什么了。
舒元蓁知道江灿风正在看着她,所以一直不敢抬头,虽然有点不自在,但心情却是愉快的。而且,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聚餐”的餐点非常可口,之前几次,她根本是坐立难安、食不知味。
吃餐后甜点的时候,两人开始闲聊,舒元蓁问:“一开始,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安平的朋友?”
“很简单啊。”江灿风眨眨眼睛说:“因为我会读心术,我看到你心里在呼唤…安平、彦芬,你们在哪里啊?”
“你读错了吧。”舒元蓁半笑不笑的斜睨着他。“我说的明明是…既然你们没来,那我就要逃走喽。”
江灿风低头苦笑,然后说:“其实,是安平在电话里告诉我的。他说,如果看到一位身穿鹅黄
大衣的长发美女,一个人站在柜台边,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有点无辜又有点埋怨的四处张望,那就是舒元蓁了。”
舒元蓁瞪着江灿风,心想,安平才不会那么说呢,一定是他自己胡诌的。
江灿风突然举手发誓:“是真的,我没有胡诌喔。”
天哪!舒元蓁在心里惊呼,他真的有读心术吗?
等用餐完毕,已经八点半多了,江灿风和舒元蓁又各自打电话给马安平和丁彦芬,可是,他们仍然没有开机。
这时候,在门口负责带位的那位服务生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神秘的笑容,他把一个米
信封交给江灿风,说:
“这是订位的马安平先生留下来的,他说,等两位用完餐之后,再把这个信封交给江灿风先生。”
“安平?”江灿风和舒元蓁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是的。”服务生微笑解释:“傍晚五点多的时候,他和一位小姐来过,把这个信封
托给我之后,就走了。”
谢过服务生,江灿风赶紧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两位好友:
对不起啦,我们耍了一点小手段,请原谅我们的“用心良苦”
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成就一次浪漫的约会啊!
江灿风笑着将卡片递给舒元蓁。
舒元蓁接了过去,望着卡片暗自兴叹,心想,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骂骂彦芬,尽管她是好意,也不能就这样把她丢给一个陌生人吧,还好她和江灿风之前已经碰过面了,不然的话,这餐饭她又要“消化不良”了。
走出餐厅,江灿风问舒元蓁想不想去兜兜风。
舒元蓁摇头。虽然这餐饭吃得很愉快,她却不敢再麻烦他,甚至,连他要送她回家的提议都拒绝,他们就这样站在人行道上推辞了好一会。
江灿风心想,这女孩的脾气还真是固执,最后,他只好假装生气的说:
“你认为,我是那种在约会结束之后,就把女伴丢给计程车,然后自己开车扬长而去的男人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那么想呢,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你。”
“上车吧。”江灿风将车门一把拉开,说:“虽然我吃得很
,也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站在这里打『太极拳』,但是,我真的不想把力气和时间花在这上面,而且,天气真的很冷…”
舒元蓁这才注意到,江灿风穿得并不多,刚才在餐厅里因为很温暖,
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室外温度很低,他穿这样一定冻坏了。她好自责,自己怎么那么粗心又自私,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于是,她赶紧说:
“真对不起,那就…麻烦你送我回家。”
“没问题。”江灿风这才
出了笑容。
到了舒元蓁住的公寓大楼附近,江灿风缓缓把车子停在巷口。
临下车前,舒元蓁对江灿风说:
“其实,我去『穹宇书店』那天,刚好老板也在柜台,他说,是一位『先生』打电话跟他建议的。你知道那位先生是谁吗?”
“啊?”江灿风愣了一下,尴尬的笑着说:“我…我怎么会知道呢?”接着,他很快转开目光对着巷子张望。“你住在哪一栋?我陪你走进去好吗?”
舒元蓁凝视他的侧脸,微笑说:“不用了,我就住在第二栋,几步路就到了。”
“那,我看你进去再走。”
“没关系,你先走吧。”
接着,两人又客气的礼让了一番,最后,是舒元蓁赢了。
江灿风知道这次是说不过她了,因为刚才她听他的,现在他也得让她,这才公平,于是,他降下车窗,挥挥手,缓缓驱车离去。
舒元蓁站在巷口目送他,心中轻轻低喃着:
“再见了,自告奋勇先生,你『热心』的举动,也让我佩服之至。”
*********
舒元蓁一打开公寓大门,丁彦芬已经站在门边恭候了,她开心的挽住舒元蓁的手说:“你回来啦!”
“干嘛这么想念我?”舒元蓁推开她的手,故作冷漠的说:“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外婆』不是比较重要吗?”
“哎呀,开个玩笑嘛。”丁彦芬心虚的笑着。“这样子,生活才会有趣啊。”
“有趣?”舒元蓁瞪着她。“随便把我丢给一个陌生人,很有趣吗?”
“怎么会是随便呢?你知道我有多『用心良苦』吗?又担心你不喜欢一大堆人的场合,又担心你会藉故『落跑』,所以…”
“所以,就拿过世的外婆来开玩笑?”
“放心啦,外婆绝对不会怪我的。”丁彦芬突然
低声音说:“其实啊,这还是外婆『托梦』告诉我的办法呢。”
“丁彦芬…”舒元蓁真的快气炸了,她怎么还能那样胡扯!
“好嘛、好嘛。”丁彦芬嘻皮笑脸的求饶:“别生气了啦,看在我和安平这么用心帮你介绍『优秀帅哥』的份上,就原谅我们一次嘛。”
“什么介绍!你根本连人家都不认识,安平也一样,都一年多没跟人家联络了,竟然就那样把人家约出来,还故意隐瞒真相。”
“哇!你们聊得可真彻底,他连这些事都告诉你啦?”
“不然呢,你认为两个『被放鸽子』的陌生人要聊些什么?算了,我要去洗澡了,明天还得早起呢。”舒元蓁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啦。”丁彦芬用力拉住舒元蓁说:“你还没告诉我结果如何啊。”
“你觉得,两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会有什么结果?”
“嗯…刚开始应该是很…很…”丁彦芬想像他们相对两无语,额头上还挂着三条黑线的画面,就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还好意思笑。”舒元蓁气得捶了丁彦芬好几下。
“噢,好痛。”丁彦芬边笑边躲说:“好啦、好啦,我承认我错了。快告诉我嘛,你们到底聊得怎么样?『那个人』出现了吗?”
“那个人?什么人?”
“当然是安平的朋友啊。怎么样,有感觉吗?上次你不是说,如果『那个人』真的出现了,你一定会知道,也一定会主动一点的,对吧?”
“我…”舒元蓁
言又止。她怎么敢告诉彦芬,关于“那个人”的说法,只是她拿来搪
的藉口而已。
“快点说嘛。”丁彦芬万分期待。
“好像…没什么感觉。”舒元蓁低着头说。
“真的吗?”丁彦芬失望得脸都垮下来了。
舒元蓁觉得很抱歉,彦芬如此为她费心,她却以这种“结局”回报她。虽然江灿风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为善不
人知,个性大方又体贴,可是,才聊过这么一次,能想得多远?更何况,她始终无法挥去心中那片阴影,又如何能够敞开心
去接纳别人呢?
但是,为了弥补彦芬,她还是决定把自己和江灿风在书店巧遇的事说出来,这个故事应该可以让她高兴一点了吧。
丁彦芬果然笑逐颜开,她兴奋的说:
“哇,好巧喔!你们真的很有缘耶。我敢保证,那个江灿风一定很欣赏你。我就说嘛,像你这么美丽、聪明又有正义感的女孩子,哪个男生会不喜欢!”
“是吗?”舒元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那么,小的可以告退了吗?”
“当然。”丁彦芬眉开眼笑的挥挥手说:“快去、快去,洗香一点喔。”
*********
江灿风把车停在家门口,关掉引擎,却没有马上下车,只是静静的坐着。
罢才,他和马安平联络上了,安平在电话中向他道歉,笑说女友之命难违,还说了些关于舒元蓁的故事,此刻,安平的声音又清晰的在黑暗中回
…
元蓁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别看她外表好像很坚强,其实,她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柔软的心。
她是独生女,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还在,但是…身体不大好。
我说她特别,是因为她那股异于常人的“正义感”她大善良了,不忍心看到别人试凄,尤其是为了她而试凄。
大四的时候,元蓁喜欢上外系的一个男同学,听说姓高,那个人是众多女同学暗恋的对象,虽然他对元蓁特别好,却迟迟没有正式表白。
一年前的某天,有一个女同学突然跑去找元蓁,她也是暗恋者之一,听说,她跪着哭求元蓁帮她送一封情书给那个男生,意思就是要元蓁成全她。
你能相信吗?元蓁竟然答应了…
江灿风长叹一声,真不知道该为舒元蓁那令人难以理解的善良而悲伤,还是该为那样的结局感到庆幸。
他摇摇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就算再慷慨,也不能把感情送人啊!真不知道“那个男生”做何感想?如果换成是他,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他推门下车,抬头仰望天空,黑幕里,几颗疏落的星星闪着微光,他对着其中最清晰的一颗喃喃自语:
“纭菁,你也听到这个可笑的故事了吗?你说,她是不是一个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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