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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迸朵朵心情很糟,一整天,她只想打磕睡。

 最近,她总是睡不好,每晚都梦到梁少驹,他携枷带锁地来铐她,她吓得到处跑,可是,无论她躲到哪里,无论开始那个地方有多隐蔽,却总是在她躲进去之后,才发觉,那只是一个四壁空空的旷地。

 无处躲蔵,真正是无处躲蔵。

 难道,这才是爱情最后的目的?

 将一个个男男女女,用甜藌的借口铐在一起,然后,一同锁进爱情的坟墓。是这样吧?

 是这样吗?

 她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对自己的工作产生怀疑。

 若她倾尽心力所做的一切,到头来,竟只是扼杀幸福的刽子手,那么,她做这些,还有何意义?

 她哀怨地叹一⽇气,却听得缘聚厅门外有人在轻声敲门。

 敲门声持续,不急,很有礼貌,很有耐心的样子。

 她知道躲不过去,认命地站起来开门。

 门外站在一个男孩子,年纪很轻,风尘仆仆。他个子不⾼,戴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很有学问的样子。

 奇怪,她居然会形容一个人很有学问。而且是这样年轻的一个男孩子。

 可见,她的脑子的确坏掉了。

 迸朵朵疑惑地扬了扬眉,态度并不热情。

 男孩子更加腼腆,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是古‮姐小‬吗?”

 “我是。”

 “古朵朵?”

 “是。”

 男孩被她不悦的口气逗笑了。推推眼镜,婉转地说:“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想象?”朵朵愣了一下。她似乎没给任何男孩子留过遐想的余地吧?

 “你好,我是海阔天空。”男孩大方地伸出手来。

 她猛然醒悟,惊讶地捂住了嘴。

 男孩笑一笑,一点也不介意地收回手来“你应该知道,我是来找‘游泳的鱼’的。”

 嗯!游泳的鱼!嗯?周老师!

 迸朵朵瞪大眼睛“你、你、你要见周…游泳的鱼?”

 “原来她姓周呢。”男孩的眼睛亮了一霎。

 朵朵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放下捂住嘴的手“你见她⼲吗?”

 “我有不得不见的理由。”

 赫…

 “什么理由?”

 男孩笑说:“这不能告诉你。”

 朵朵忍住再度翻⽩眼的冲动,沉默下来。她的眼睛打量着他,心里却在想,这样⼲净单纯的男孩,若在一个月前出现,多好!

 一个月以前,她坚信,所有的爱情都是美好。但如今,她全不这么想。她看着男孩明净如清朗天空的笑容,心中胆怯,害怕这笑容维持的时间太短太短。

 若这一双眼,看到的不全是美好,若他曾为那条辛苦游泳的鱼,改名为“海阔天空”他想给她一片凭鱼跃的海,可事实是,那条鱼早已丧失了游泳的能力,甚至是,她只能在一片⼲枯的沙滩上等死。

 那么,那么…

 她不敢往下想。

 若说从前,她还曾对周雨翔这种缩头乌⻳的做法产生过怀疑的话,那么此刻,她只愿,眼前的男孩永远永远不要看到那残酷的事实。

 “那么,我也不能帮你。”她耸一耸肩,说得轻描淡写。

 “我知道。”

 “你知道?”

 “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听到她的消息,她又何必一直坚持把信寄到你这里?”

 迸朵朵不得不再次打量他了。她原以为他只是单纯冲动,却没料,他早已有成竹。

 看来,要打发他,不是那么容易。

 她咬住嘴,瞪他一眼“既然知道我不会出卖朋友,那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男孩居然并不着恼,脸上也未曾有失望的表情,他居然还果真转了⾝,向外走去。

 朵朵愕然,愣愣地无所反应。

 他却又忽然回过头来,仍是那么友善地笑一笑,说:“我还会再来的。”

 一阵静默。

 迸朵朵觉得自己纠结错的一颗心,此刻已陷⼊阵。

 爱情成,她走不出来,她路了。

 ~~~

 卓家。

 客厅里,卓不凡沉默地望着对面沙发上一刻也未曾安静的女子。她在那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在这边神情恍惚,眼睛里叠映着另一名女孩。

 “喂。”温倾容突然倾过⾝来,审视着卓不凡的表情。

 “嗯?”他懒懒地挑一挑眉,那镇定自若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曾有过片刻的闪神。

 温倾容咕哝着靠回⾝去。

 有个的人她是见得多了,可像卓不凡这样闷的,还是第一个。

 但,没办法,听说如今最清楚逍宇哥哥行踪的人,就是他了,她只能忍受着这冰冷的气氛。

 “听说,前儿天你带逍宇哥哥去相亲了?”真有这样的事吗?可怜的秦逍宇。

 想当年,她也是拜倒在逍宇哥哥西装之下的天真少女一名,可如今,她早已幸福地嫁作他人妇,且即将为他人⺟。而逍宇哥哥呢?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有时候,外在的条件太好,反而不容易弄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嗯。”“什么嗯哪,啊哪,你就只会说这几句话吗?”温倾容受不了地翻个⽩眼。若不是认识他的时间太久,她很可能就会以为他在下逐客令了呢。

 卓不凡无奈地鼻子“你想要我说什么?”

 这还要人教?

 “你可以跟我说,那天你们去了哪里?见到什么人?有没有特别一点的女生?逍宇哥哥有什么反应…”

 她的话音还未落,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等一下。”卓不凡做个抱歉的手势,走过去,接起电话。

 才听第一句,那张向来冷静自持的脸居然瞬如川剧变脸?那么动?那么喜悦?

 没可能。

 温倾容摇‮头摇‬,反⾝趴在沙发椅背上,更加仔细地观察。

 唉!谁叫她结婚之后的⽇子太过闲闲无聊。若再不找点乐趣出来,她想,她一定会被活活闷死。

 “该死!你现在在哪?”

 咦?发情猫又作变⾝狮吼。有趣有趣!

 温倾容饶有‮趣兴‬地欣赏着自认识卓不凡以来所见过的最最丰富的表情。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十分钟,不,五分钟之后过来。”说完,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抓起茶几上面的汽车钥匙,径自出了门。

 郁闷,好歹她也是个客人嘛。

 “喂喂…”温倾容跳起来。

 大门已“砰”的一声被带上了。

 晕!他就这样出门了?

 温倾容张大嘴巴,半晌合不拢来。

 敝!真怪!这还是她认识了近十年的卓不凡吗?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一定不会相信,有一天,讲究得近乎⻳⽑的卓“奖”神会穿着拖鞋出门!

 ~~~

 大门虚掩着,没有关,可能是给他留的门。卓不凡深昅口气,握住门把,猛一下推开。

 屋子里静悄悄的,倒并不若他想象中那般狼狈。

 “古朵朵?”他喊她。

 没人应。

 他的腔紧了一紧,在玄关处换鞋,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子,他的表情怔了一秒,仅仅只一秒,马上,踢掉拖鞋,跑上二楼。

 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他找到了她。

 她蜷着⾝子,缩在角。⾝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冷得直打颤。

 懊死!他低咒一声,动作迅速地关好敞开的门窗。

 上的人儿仍然在昏睡。

 他扶着沿,弯⾝仔细观察那个单薄的⾝影。只见她双目紧闭,牙齿咬得紧紧的,两边脸颊泛着病态的‮晕红‬,一张小脸痛苦地皱着。

 他蹙眉,伸手探她的额头,好烫!

 这丫头,病成这样才给他打电话。

 他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痛得一塌糊涂。

 转⾝拉开柜子,取出一条⽑毯,覆住她发抖的⾝子。看她渐渐舒展开手脚,他微笑着叹了口气。

 从⾐兜里掏出刚买的大瓶小瓶的葯,仔细捡出两样,倒出来磨成粉,再到厨房里取了汤匙,合在⽔中,一匙一匙地慢慢喂她喝下去。

 葯太苦,她下意识地吐出来,噴了他一脸。

 他表情无奈,拿袖子随便擦擦脸,再磨葯,再放⼊汤匙,再喂。

 如此这般,几番下来,连吐带喝,多少多少也呑了些进去。他才作罢。

 他又去洗手间拧了⽑巾,帮她擦脸,敷冰块。

 朵朵渐渐睡得安稳,却浑不知梦外有人照顾得多么辛苦。

 卓不凡听得她呼昅均匀,才稍稍松一口气,蹲在前,审视她睡的表情。从未如此近跟离地观察过一个女孩子,他的心因紧张而跳得急促。虽然笃定她此刻不会睁眼,但,他心里仍然有一种近乎于‮窥偷‬般的紧张与愉。

 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心疼她的痛苦,不愿看她皱眉,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苦难。

 他伸手,轻轻抚上她染了轻愁的眉。

 指尖轻挪,想抚平她的愁绪,又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一颗心忐忐忑忑。终于还是缩回手来,苦笑。

 目光移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玻璃窗外,下起夜雨,淅淅沥沥,凉意透窗,打了他忧郁怯懦的一颗心。

 ~~~

 清晨,古朵朵猛然惊醒。

 动作太快,头还有些晕。冰袋从头上掉下来,⽑毯也滑到了被子下面。她抓起冰袋,怔住。

 这是…

 目光疑惑地打量四周。

 葯瓶、⽔杯、汤匙、洗脸盆、纸巾…等等!她想起来了。

 她…生病了。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她记得,昨天下午上班的时候,已经开始觉得昏昏沉沉了,回家之后,没吃晚饭,倒头便睡。

 睡到后来,她觉得冷,又好像是热,口很⼲,于是她开始喊,可家里没人,心湄表姐不在家。

 她觉得难受,又很害怕,于是拿起‮机手‬,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应该是一个男声。

 她记得,是个男人。

 那么,不是表姐,应该是梁少驹了。

 她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起,她跟了拖鞋,快步奔下楼梯,接起电话。

 “骨朵儿。”

 果然是他。

 “嗯。”她轻轻应一声,态度已不那么生硬。

 “今天下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好。”

 梁少驹受宠若惊,万没想到,‮夜一‬之间,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想吃什么?我去订位子。”

 朵朵沉默一下,说:“谢谢你。”

 “嗳,我跟你之间还用说谢吗?”

 她在心里长叹一声“下班的时候,你来接我吧。”

 “好好好。”

 在一迭连声地“好”之中挂掉电话,古朵朵发了一会儿呆。尘埃落定,为何她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

 反而…反而…

 眼前居然会浮现出卓不凡那一双忧郁的眼。

 不,不对,他的眼神不应该是忧郁的,她记得,他望着她的时候,那漆黑的眉目,总是像静⽔一潭那般沉静、深邃,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沦…

 迸朵朵摇‮头摇‬,开始悲哀地发现,她走不出来了,他的忧郁拂面而来,铺天盖地,那一定是幻觉,可幻觉淹没了她,她找不到自己。

 爱情,果然是个易碎的东西。

 迸朵朵一边喝着餐桌上“梁少驹”为她准备好的⽩粥,一边痛恨着自己的三心两意。

 既然决定原谅梁少驹,何必再猜测另一个人的心思?

 那会让她內疚,会让她觉得,她一直不肯再度接纳梁少驹,是因为她已变心。

 不,她决不肯承认,是她先放弃了对“爱情”的坚持。

 ~~~

 一连三天“海阔天空”天天来⿇将馆报到。

 朵朵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真相?或者,应该让雨翊自已来决定?山村小学没有安装电话,她只得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寄了快递发过去。

 从邮局出来之后,没想到,会接到卓的电话。老人家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脆,她心中一热,没想到眼眶就那样红了。

 

 这个老人,那么简单快乐地相信着她,而她,却欺骗了她。

 币上电话,她抬头望天,天空那么蓝、那么蓝。

 不自觉地,她微笑起米真的,这阵子心情郁闷,居然并未发觉,天气原来是这样的晴朗。

 拨通‮机手‬,向柳馆长告了假。

 听着柳如眉在那端唠唠叨叨的埋怨,她居然也没觉得不耐烦。

 必掉‮机手‬,再拐进路边的商场。

 时间还早,她可以慢慢挑选。一边走,她一边告诉自已,今天,是一个快乐的老人七十岁的生⽇,所以,她也一定要快乐!

 到达卓家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十二点。

 傍她开门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男式衬衫、牛仔的帅气女孩。

 迸朵朵愣了一下。

 女孩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半晌“扑哧”一笑“你好,我叫温倾容。”

 她一定看出自己的局促。

 “你好。”朵朵说着,嘴角咧开来,咧开一个非常造作的微笑,那微笑让她的脸无比僵硬。

 虽然明明知道卓不凡二十七年的生命里,并未留驻过任何女子的⾝影,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个満面笑容的女孩子,那么张扬、那么随意地出现在他的屋子里,她还是觉得心有些钝钝的⿇。

 “发什么呆?快点进来吧,一早就在叨念你了。”

 温倾容一把将她拉进来,神情之间已然十分亲密。

 二人进了客厅,一抬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卓不凡,朵朵心里“怦”地一跳,他旁边还坐着几个陌生人,两男一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上。

 朵朵的脸红了。

 唉!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不知道卓会如何介绍自已?那么,今天这戏,演还是不演?

 大概卓不凡和她同时想到这个问题,二人不噤对视一眼,可,仅仅只一眼,又不期而然地掉过头去。

 他的目光让她芳心大,整个人站在那里,显得极不自然。

 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敏锐地察觉到她流露出来的微妙的情绪,对她笑笑,说:“你还没见过我们吧?来,我告诉你。”她站起来,走到朵朵⾝边,指着卓不凡⾝旁那两位同样英俊帅气的男人,说:“他是凌浩然,你别怕他,他虽然看起来比较凶,但从不打女人。这位趴着比坐着舒服的懒人呢,叫做季逃邝,你尽可以得罪他,因为他生气起来只会拿钞票砸人。”

 两位男士同时忍耐地翻个⽩眼,朵朵见了“扑哧”一笑。

 之前带她进来的温倾容拍手笑道:“哈,小汐,你这次的形容最贴切了。”

 小汐转⾝面对古朵朵,伸出手来“还有我,我叫夏小汐。”

 那温和的笑容让朵朵觉得亲切,仿佛一下子按准了时间的脉搏,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我叫古朵朵。”她伸手,与女孩握。

 “我们都知道。”那四人异口同声说。

 朵朵红了脸,眼光瞟向卓不凡,后者的脸上也充満了无奈的尴尬,仿佛在对她无声地说着抱歉。

 听到客厅里的喧闹,卓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老人家今天穿了一套丽的红⾊唐装,整个人看起来喜气洋洋又颇为不俗。

 见到朵朵,她眼睛一亮“小朵,你来了。”

 朵朵赶紧将精心挑选的⽟镯送过去“!生⽇快乐!祝您年年有今朝,岁岁福寿添。”

 “呵。”乐得合不拢嘴。

 季逃邝故意不依地嚷:“真偏心。”

 温倾容敲他一记“闭嘴啦。你的礼物送了十多年,老是那一样,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还敢说偏心?”

 一句话,说得一屋子的人都抿嘴笑起来。

 迸朵朵好奇地问:“什么礼物?”

 夏小汐‮头摇‬笑说:“财神财神,不管是生气还是⾼兴,送人还是砸人,都只有一样东西嘛。”

 “呃?”

 “红包。”这一次说话的人是卓不凡。侧目看着她,嘴角微扬。

 朵朵也笑起来,感觉満天霾,忽然间烟消云散。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是快乐的。

 “财神是外号吗?”那个懒洋洋的男人,看起来更像一个大孩子呢。

 “你不知道吗?卓不凡也有外号喔。”温倾容快嘴说道。

 “是吗?”

 “他们几个上学的时候有四大霸王之称,凌浩然是战神,逃邝是财神,卓不凡是奖神,逍宇哥哥是爱神。”话一出口,惊觉不对,忙看卓一眼。

 “你不用看我,我现在还有怀疑,那秦家小子若不是心虚,今天⼲吗不来?”卓哼一声。

 “嗯、嗨、咳。”大家面面相觑,想笑,却又都拼命忍住。

 卓年纪虽大,思想却一点也不落伍,看到一起长大的四个小孩,最近这几年,有两个成家,另两个却总是没动静。四人行变成六人行,老人家心里一琢磨,总觉得孙子有问题,现在,不都流行男男恋吗?难道小凡也有这样的怪癖?

 老人家心中笃定,任几个年轻人怎么解释,也都不听。

 这不,如今朵朵都已摆明⾝份了,老人还是心有芥蒂。

 “,逍宇哥哥不是不想来,他也是为了消除您的疑窦,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嘛。到明年,您生⽇的时候,六个人变成八个人,那不是皆大快?”温倾容讨好地捏着老人的肩膀。

 “对对对,年轻人,早成家早定。”慈蔼地笑了,眼睛却分明看着朵朵,看得她心里一阵阵发慌。

 她低下头,忽然觉得害怕。这戏,该怎么演下去,演到什么程度,她心里都没有底。她不知道,感情已不由人控制,若她太过投⼊,已分不清戏里戏外,真真假假,那么,谢幕时她又该如何菗离?

 ~~~

 吃过午饭之后,几个男生照例陪着⿇将,温倾容则偷偷将朵朵拉到一边,向她打听缘聚会那天,秦逍宇到底发生什么事?

 “林西?你说他见到林西?”

 “是啊。”林西这个名字,还是卓不凡告诉她的。

 温倾容点点头,喃喃自语:“那就怪不得了。””你也认识林西?”朵朵奇怪了,她印象中的林西,是那种质朴得近乎于老土的女孩,仿佛除了她任教的那个山村小学,除了小学里的同事和家长之外,再不曾接触过任何人似的。

 谁知,温倾容呼了她的描述后,居然哈哈大笑起来“那是现在的林西,从前的她,可全然不是这样的喔。”

 从前的她?

 从前的林西是什么样子的?她认识秦逍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什么样的女孩能令有爱神之称的花花公子念念不忘,而又肯甘于平凡?

 可,那时候,她却已不能与她们同行。

 迸朵朵有些悲哀地想。

 温倾容没发觉她的低落,依然兴致“听说,你的理想是做第一婚姻中介人?”

 “嗯。”古朵朵一阵尴尬。她面⽪不薄,但,目标和现实相差太远,她还是觉得汗颜。

 “我就知道,你和卓不凡是同一类的人。”

 “同一类的人?”她咀嚼着温倾容的这一句话。

 “就是认定目标,只取第一呀。”

 “喔?这就是奖神的来历?”

 温倾容怀疑地娣着她“你没见过他的奖杯?”

 朵朵在心里苦笑。人人都以为她了解他,然而,她其实不是。

 她不了解他。

 他们没她所以为的那么亲密。

 她的无奈看在温倾容眼里,后者呲呲牙“真让人受不了,那座冰山还真不是普通的闷耶,什么都不说,以为别人都是神仙,都有一双洞悉微机的眼啊。”不由分说地将朵朵拖进书房。

 那一刹,古朵朵几乎以为自己走近了某座学校的历史成列室。整整一面墙,墙上挂満密密⿇⿇的锦旗、奖状,每一面都像是新的,每张奖状上面都被人编了号分从小到大,每一个号码,似乎都记载着他的一次努力。

 而另一面墙,则摆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面全是奖杯、证书。有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第一名、有小天才发明家一等奖,还有作文竞赛一等奖、800米接力赛团体第一名、青少年宮绘画比赛第一名等等等等。

 那一桩桩,一件件,看得朵朵眼花缭,心嘲澎湃。

 这些,他从来不说,荣耀不说,成绩不说,辛苦不说,难过不说…直到这一刻,她才如此深切地体会到,他离她好远、好远。

 而这个认知,又让她觉得好难过,好沮丧。

 他的辛苦,她不曾参予,他的成就,她不曾分享。

 迸朵朵一阵心酸,错过了,她与他错过了十多年,她心里,甚至没来由地嫉妒起温倾容来,嫉妒她看着卓不凡走过的这些点点滴滴。

 “要得到这些,他有多辛苦?”她喉咙发涩,心里在为他叹息。

 她可以想象,这些成就背后,那个少年孤单的背影。

 “你又不知道,”温倾容看着她,同情地叹气“这些东西,都是卓不凡送给一个女人的。”

 “女人?”她一凛。

 “是他⺟亲。”

 “伯⺟?她…”

 “她死了。”

 死…了?朵朵凛然,呼昅一窒。

 “卓不凡四岁的时候,⽗⺟出了车祸,⽗亲当场死去,⺟亲下肢截瘫。从那以后,悲哀和泪⽔就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从丧子的悲痛中醒过来,才发觉,她的孙子已被人忽略得太久太久。他从不与人做伴,尤其是那种明显不合作的态度,令同学老师都头痛不已。为了他能与人正常相处,想尽办法,连哄带地让他去参加各种课外活动。没想到,有一次,他居然在一场游泳比赛中取得第一名,将他的奖状拿到⺟亲的病前,那一次,他居然在⺟亲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

 “所以,他就一直努力要得回所有的第一名?”朵朵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为那个倔強的少年。眼前张张奖状,这刹忽地都像立体电影,从屏幕中扑面而来。

 窗外光寂寂,朵朵的眼睛起了雾。

 她蒙住脸,怎么办?她心中困惑,拿不定主意,可她知道,她的心已偏离。对卓不凡的感觉,令她害怕。

 想要前进,向他靠近,他微笑的脸就在前方,可,她的脚步却像下了锚,有千斤重量。

 她踟躇不前,而他的微笑在她眼里看来,渐行渐远,渐渐哀伤。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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