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后的雷阵雨清洗过灰扑的城市,地势不平的路面蓄起一滩滩水洼,灰蓝的天空出现了一抹绚烂的彩虹。
丁薇光踩着新买的粉
高跟鞋,穿着一身雪白的合身洋装,乌黑的鬈发垂泻在肩上,清秀立体的五官化上淡淡的彩妆,显得更加清丽灵雅。
她纤细的颈项上戴着一圈珍珠项链,优雅中不失甜美,完全彰显出她身为造型师的时尚品味。
丁薇光怀着既雀跃又不安的心情,准备赴初恋男友锺尚诺的约。为了这次约会,她可是砸下一个月的薪水来添购新行头,从头到脚、由里而外的精心打扮,就为了在锺尚诺的心里留下美丽的印象。
三天前,锺尚诺忽然打电话约她在“亚拉朵法式餐厅”见面,并且用暧昧的口吻对她说…这攸关我们未来的生涯规划,事关两人的幸福,因此希望你能如期赴约。
着话筒听完后,她情绪激动,心里涨满着幸福与绮丽的幻想。除了求婚之外,还有什么是和彼此的未来有关的事情呢?
虽然四年前锺尚诺以“到纽约修习导演课程”为理由,协议与她分手,但是他们依然保持着密集的联系。他回国必定找她吃饭,甚至借宿她家;心情不好时,会打越洋电话向她倾诉;生活困窘时,也会找她调头寸。就这样,他们维持着暧昧又模糊的友情界线。
此时,丁薇光皮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她连忙接起,电话线的另一端传来了同事兼好友苏淇娥的声音…
『薇光,你现在人在哪里?』苏淇娥刚化完最后一个新娘妆,现在正坐在造型室里,剥着巧克力糖吃。
“在街上,我等会儿要和尚诺一起吃饭。”谈及前男友,丁薇光难掩幸福的光采,嘴角逸出笑容。
『拜托!尚诺、尚诺,叫得那么好听干么?别忘了,你们四年前已经分手了,这四年里,他在纽约不知道换过多少个洋妞了!老是打着暧昧的旗帜,行借贷之实,哼!』苏淇娥撇撇嘴,眼底净是对锺尚诺的鄙视神色。
“你干么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他又不是不还钱,只是现在手头比较不方便啊!包何况,当朋友就该义气相
、两肋
刀,借点钱给他有什么关系?”
『那好,快点借个三十万来花花!我也想去纽约大肆采购新行头,顺便度度假。』苏淇娥冷冷地反击。丁薇光对这份感情还抱着希望,所以总是不断地替锺尚诺那男人找借口,合理化他的借贷行为。
“不行啦!我那点存款是要留着到法国进攻艺术造型用的,不能借你。”她马上回绝。
『姓丁的,你重
轻友!有闲钱借给锺尚诺那种男人,就没有钱借给好友?你双重标准!』苏淇娥在手机的另一端大声抗议。
“我这叫为爱投资。如果尚诺成了扬名立万的大导演,变成『李安』第二,到时候我就不是窝在婚纱公司里当造型师,而是要到好莱坞去当造型总监了!”她踩着轻快的脚步,越过斑马线,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个伟大的女人,而我就是尚诺身后那个伟大的女人,你懂不懂?”
『不懂!我只知道,一个伟大的女人背后,肯定有个吃软饭的男人!』苏淇娥毫不留情地损着锺尚诺,希望能点醒因爱而盲目的好友。
“现在的人本来就是吃软饭,难不成你家啃生米啊?”她软软地还击。
苏淇娥犀利的言谈,完全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一想到锺尚诺有可能是要向她求婚,她整个人显得乐陶陶的,快乐得直想跳舞。
『拜托,你可不可以清醒一点?二十一世纪的女人谈恋爱是讲求保鲜期的,你们的爱情早在四年前就过期了!那男人在去纽约之前就甩了你,你何必浪费大好青春,苦守一份不会有结果的感…』
丁薇光急忙打断她的话。“话不是这么说,他就是因为不想耽误我的青春与幸福,所以我们才会在平和的气氛之下,作出分手的决定。但是他有说过,如果我在三十岁时还是单身,他会娶我回家的!”
另一端的苏淇娥看好友被锺尚诺的甜言
语哄得团团转,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是非黑白,不
急得直跳脚,激动地拔尖嗓门…
『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该一直资助他啊!教育他、栽培他是他父母亲的义务,不是你的责任,干么他一开口,你就汇钱给他?』
“都说了,这叫为爱投资嘛!你没有经历过青梅竹马的恋情,不会懂得看着一个男人成长、成功的感觉有多么快乐啦!”她发现自己招来行人的侧目,连忙
低音量。“再说,这次不一样,他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谈,是关于我们未来的幸福与人生规划。”
『吓!难不成他要向你求婚?』苏淇娥吓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你们约在什么餐厅见面?』
“『亚拉朵』。”
『法国餐厅?如果一个男人约你吃日本菜就是想谈分手;到小酒吧是为了情调;至于到法国餐厅就是为了求婚…』苏淇娥抚着下颚,喃喃剖析男女约会法则。
“那他真的想跟我求婚喽?!”丁薇光忘情地提高音量,立即惹来行人异样的目光。
苏淇娥连忙拿开手机,痹篇她刺耳的尖叫声。
丁薇光兴奋地狂笑,忘了向好友道别就匆匆收线,也忘了痹篇路面积着水的坑
,踩着轻快的脚步疾步往前走,完全沈浸在幸福的遐想中,直到一辆吉普车呼啸而过,溅起一滩水花,才将她拉回现实。
一波巨大的水花打
了她的背脊,让她雪白的裙襬
了一大片!
“Shit!”她看着自己一个月的薪水毁于一旦,气得直跳脚,低声咒骂,完全忘记淑女该有的优雅气质。
从前方的车阵中,她认出那辆肇事而去的吉普车,还来不及检视洋装上的污渍,就看见那辆吉普车飞快地倒车,又溅了她一身!这回,雪白的洋装成了灰色,连及肩的长发都濡
地服贴在肩上,整个人除了狼狈还是狼狈!
欧
烈嘴上叼着一
香烟,摇下车窗,恣意地让凉风拂过面颊,吹
一头不羁的半长发。
他手
着方向盘,像是在展现自己卓越的驾驶能力般,飞快地奔驰着,直到右轮
起一阵水花,奔溅到一位女孩的身上,才令他放慢速度。
从后照镜瞧去,他看见那个倒霉的“受害者”…雪白纤丽的身影,俏丽中带着几分优雅的气质,可爱又不失端庄。虽然构不上惊为天人,但也算是清秀有韵致。
见她苦恼地跺着脚,令他的心里泛起一抹歉意,基于绅士风范,他觉得自己应该下车向她道歉。
于是,他把香烟夹在指
中,淡淡地吐了一个烟圈,踩下煞车,飞快地将车子往后退,结果右轮又不小心陷入洼
里,再度
起一波水花!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赶紧拉开车门,捻熄烟头,大步地朝着那女孩走去。
丁薇光双眸蕴起怒焰,强忍着想哭的情绪,低头看着自己染上了一层污水渍的“灰白”洋装。
她缓缓地抬起浓密的眼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裹着刷白牛仔
的颀长腿双,白色的衬衫随意地扎进
间,开敞的扣子底下
出一片古铜色的结实
膛,接着是刚毅而布满青湛髭须的下颚、高
的鼻梁和深邃的黑眸构成的一张
犷豪迈的脸庞。
他如同航行归帆的
子,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
不羁的狂放气息。
“嗨!”他洒
地拨开前额垂落的发丝,咧开白森森的牙齿,
出友善的笑容。
“嗨?!”她气愤地瞠大水眸,难以置信地瞪着高她一大截的鲁莽男子。
他毁了她的洋装,现在居然还敢厚着脸皮向她说“嗨”?他当自己是在夜店把妹吗?
“你好。”他俯下身,凝视着身高只及他肩头的女人,送上充满歉意的笑容,希望能消弭她的怒气。
“我看起来像是很好吗?”丁薇光忿忿地咬着牙,字字犀利地表明自己的窘状。
“对于我无心的过错,造成你的不幸,我深感抱歉。”
“第一次
到我可以叫无心,但是第二次就是蓄意!”丁薇光气愤地瞇紧双眸,数落他的过错。
“我两次都是无心的。第一次是不晓得路面有坑
才会
到你,第二次是急着向你道歉,直接倒车,因而来不及痹篇坑
,才又…
到你。”他顿了一会儿,尽量无视于她嚣张的气焰,委婉地澄清着。
“这么说来,是我自己又笨又倒霉喽?”她双手环
,噙着一抹冷笑,道:“第一次是倒霉被
到,第二次是笨得不知道要躲开来?”
“其实你也不算太笨啦,因为就女人和男人比起来,女人的运动神经和灵敏度,的确都比男人差一点。”
线条的欧
烈浑然嗅不出她话里讥刺的意味,直率地分析。
“也就是说,我活该、我倒霉、我理当被你
了一身?”她瞇起沸腾的目光瞪杀他,滔滔不绝地指责他的错误。
欧
烈晓得自己理亏,因此抿紧
未反驳,牢牢地盯着她发火的俏颜。
“你知道我身上这件洋装有多贵吗?”她咬着牙,
寒地质问。
她要为新买的Prada洋装掬一把感伤的眼泪,居然还来不及在锺尚诺面前展现魅力风情,就已经断送在眼前这男人的疏失之下。
向来脾气火爆的欧
烈经她一
,耐
全失,火气也跟着上来了。也不过是毁了她一件洋装而已,有必要这么凶悍吗?
“那我赔给你,多少钱你开口啊!”他嗤哼,带着鄙视的口吻,视她为被资本主义和奢华时尚物化的女人。
他嫌恶的语气令她火冒三丈,食指威悍地戳刺着他结实的
膛,再次重申他的过错。
“重点不是钱,而是你知道今晚的约会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吗?你知道我的初恋男朋友等会儿可能会向我求婚吗?但是,就因为你个人自大鲁莽的行为,有可能会破坏掉这一切!”
他精明地抓住她的话柄,忽地瞇起眼审视着她。“你的男朋友只是『可能』向你求婚而已,也可能不会向你求婚,也就是说,你们之间的感情并不稳定,情况尚不明朗。”
“我们的感情状况不劳你费心分析!重点是,你毁了我完美的约会!”
“小姐,让我给你几句忠告,一个男人若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的话,并不会在乎你的皮相和衣着,就算你丑得像妖怪,他还是会娶你;但他若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就算你全身镶满钻石,打扮得再漂亮也没有用。”他直率地说。
“你…”她拉长一张黑沉沉的俏脸,咬牙切齿地道:“你的意思是,我长得跟妖怪一样丑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以上的言论也无意针对你的外貌,而是纯粹就男人的择友心态而论…”
她懒得听他的长篇大论,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不要模糊焦点!现在的重点明明就是你毁了我完美的约会、毁了我初恋男友向我求婚的可能
!”
“难道你的男友要是不跟你求婚的话,就要我负责吗?”他讥诮地说着。
“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迫于他伟岸的身高,丁薇光只好故作高傲地昂起下颚,悍悍地与他对峙着。
“所谓的负责该不是要娶你回家吧?”他抚戳着腮颊上的胡渣,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你长得算是超过审美的标准值啦,可惜就是脾气差了一点…”
“我脾气差关你什么事!”她双手环
,不屑地撇过头。
她长得美或丑,脾气好与坏,都轮不到他这个荷尔蒙分泌过盛的
犷男子来评头论足!
“话不是这么说,一个女人没有
部可以隆
,长相丑可以整型,就算长得矮也可以打断腿骨实行增高术,但是脾气差就没有办法救了。”他遗憾地摇摇头,眼前这个女孩看上去一切都很完美,但是凶悍如小辣椒的呛辣脾气,却令他不敢恭维。
丁薇光顿了一下,彷佛有一把锐利的箭
中了她的要害,痛得教她
不过气来…身高不高就是她的要害!
“你变相做人身攻击!”她转过头来,不悦地板起脸。
“我没有。”他一脸无辜地反驳。
他连一句脏话都没有说,哪里攻击到她了?
“有!你拐着弯嫌我
部小、长相丑、身高矮人一截!以上的一切都构成人身攻击!”她气呼呼地
直背脊。
哼!她虽然构不上波涛汹涌,倒也玲珑有致吧?
他扬起眉睫,讥诮的表情里带着三分无奈。“小姐,你的祖籍是吐鲁番洼地吗?”
“什么?”她一脸疑惑。不是在说她的外表吗?跟吐鲁番洼地有什么关系?
“要不然怎么会『番』成这副德行?我又没有骂你,偏爱对号入座。”没看过这么神经质的女人。
“你这个荷尔蒙分泌过盛的鲁男子!不只对我做人身攻击,诋毁我个人形象,甚至还污辱边疆民族!”她抚着微微
痛的额际。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遇见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
“喔喔,我现在可以确定,你一定是住在芦洲。”
“那又是什么意思?”
“又『番』又『卢』。”他耸耸肩。“幸好你不是我的客人,要不然肯定也是来自澳洲的客人。”
她瞇起美眸,深
口气。这句话她就听得懂了,他暗讽她是个“奥客”!
随着两人的
舌战,昏暗的夜
逐渐
噬掉天上的云彩,街道上的霓虹灯也开始盏盏亮起,映在两人僵冷的面容上。
“你这个男人好没风度!”犯了错,还拐弯攻击她。
“你这个女人脾气好差!”道歉和赔钱都摆平不了。
“遇上你,算我倒霉!”她冷哼一声。
“不要这么说,遇上你,我的运气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今天肯定诸事不宜,才会遇上这个凶巴巴的女人。
不是有句话说,女人是水做的吗?那就该柔情似水,温柔婉约,而不是像她,像只小刺猬似的,说话夹
带
,一副“生人回避”的凶悍模样。
“是啊,看得出来你的运气不太好。”她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甜美得足以让每个男人怦然心动。
丁薇光的视线越过他,发现他身后有一名骑着机车的交通警察,正把车停在他的吉普车旁,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红单。
“好啦,算了,我把名片留给你,如果衣服不能清洗干净的话,我会照价赔偿你的,你到时再把账单寄给我。”对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会一身狼狈也是他害的,因此欧
烈终究心软,决定鸣金收兵,不跟她吵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不用了,留点钱缴罚单吧!”她不动声
地看着警察开罚单。
“罚单?”他一脸疑惑。
她俏皮地眨眨眼,指着他的吉普车。
欧
烈转过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目睹警察将一张罚单夹在吉普车的雨刷上!他快步赶过去,想制止警察开单的动作。
“警察先生,我马上就开走,请你不要开单好吗?”欧
烈放低姿态,求情道。
“先生,你违规停车影响了交通秩序,一定要开单受罚。”警察完全不理会他的求情,利落地跨上机车,扬长而去。
欧
烈拿起雨刷上的罚单,凛着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悍相,转头回瞪着她。
“运气不好的老兄,这叫恶有恶报,再见了!”她扬高翘
的鼻尖,笑得十分得意。
“我祝福你…你的男友绝对不会向你求婚!”他没好气地低咒,等着老天给她的“现世报”
“哼!”她冷哼一声,佯装听不见他的诅咒。
他捏绉生平第一张罚单,怒瞪着她混在浮动人群里的娇纤身影,气恼自己居然会对她一时心软。
对这种小心眼的女人慈悲,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他烦躁地移回视线,随意将
绉的罚单
进口袋里,打开车门,帅气地跨进车里,踩动油门,驰骋在车阵中,努力忘掉方才不愉快的
曲。
************
装潢雅致的法式餐厅里,小巧的烛心燃着一圈光亮,晕黄的灯光和
丽的玫瑰花,营造出浪漫的氛围。
已在附近服饰店买了一套衣服换上的丁薇光坐在椅子上,美丽的嘴角浮现一抹期待的笑,灼灼的目光紧盯着坐在对面的锺尚诺。
半年不见,锺尚诺比她记忆里更加帅气
拔了,尤其当他在诉说自己的梦想时,那张清俊的脸庞散发出一股自信
人的风采,让丁薇光不
出崇拜的神色。
锺、丁两家是世
,他们两人相差三岁,从小一块儿长大。锺尚诺热爱艺术,所以选择了电影系就读,而对于未来懵懂
惘的丁薇光则因为崇拜他,因此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启发了她对美学和艺术的热爱,最后走向造型师的行业。
天
浪漫懂得讨好女生的锺尚诺,在她十八岁的生日,送给她一记初吻,占有她青稚的芳心,让单纯固执的她从此死心塌地地爱着他。
即使后来他不顾她的意愿,单方面地决定结束这段感情…理由是想追逐自己的梦想,不想耽误她的青春…但她仍坚信着他最初的誓言,相信这只是暂时的分手,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复合,他一定会和她结婚。
“我最近和朋友成立一家电影公司,走的是独立制片的方式,现在初步的剧本已经拟出来了,准备今年开拍…”锺尚诺啜饮了一口红酒后,开始报告着这半年来在纽约的工作行程。
“恭喜你,努力这么久,终于可以正式当上导演了!”丁薇光的双眼弥漫着单纯的柔情,浅浅的微笑跃上了她的
角。
“我们希望能在年底前拍摄完成,然后花两个月的时间做后制和剪辑,预计明年二月参加欧洲艺术影展,希望能藉由影展打开知名度,让商业制片家发掘我们的电影,再争取放映机会。”
“片名想好了吗?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她像个乖巧的学生,认真聆听他的陈述。
“片名暂定为『寂寞城市』,叙述一名与老婆分居又被迫调职到陌生城市的四十岁男人,搬进一座公寓里,邂逅了一位美
的芳邻,从此展开一段暧昧又飘忽的感情。我希望透过男主角来探讨现代人的寂寞、情
和
惘。”
“这个故事听起来很有深度,而且颇吸引人的,一定可以引起影评人和观众的共鸣!”丁薇光大力赞赏,给予支持与鼓励。
他黝黑而精明的眸光锁在她的脸上,轻轻执起她的手,放置在自己的心窝上。
每部成功电影的背后,都需要许多金主提供援助,而今晚,丁薇光就是这位伟大的“金主”
“人家说一个成功的导演,背后肯定有一个伟大的女人,你愿意当我背后那个伟大的女人吗?”他半瞇起眼睑,勾起
角,摆出最帅的表情,企图电昏她。
就是这句暧昧的表白和挑逗的神情,弄拧了薇光的理智,让她一寸寸地掉入他设下的陷阱里。
“我愿意…”她的颊畔浮现兴奋的光彩。
“这事关我们两人未来的幸福和生涯规划,你要不要再考虑清楚?”他眼底盈满柔情,嘴角带着笑意。
“我愿意,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她的眼底蕴起感动的泪光,急着允诺他的提议。
闻言,他放开她的手,从脚边的行李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从纸袋中拿出一张契约。
“既然你答应得这么爽快,那我也不再拖延时间了。这是我祖父留给我的遗产,是一栋位在木栅的老公寓,市价值四百多万元。”他将地契和过户合约书放在桌上。
“你这是…”她错愕地瞠视着他。
一般人求婚不是都拿出璀璨的钻戒吗,他怎么一出手就是拿出地契呢?难不成…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共筑爱的小窝吗?
“这间房子位在木栅地区,屋龄二十几年,虽然是旧了一点,但是屋况非常好,而且生活机能和交通都很方便,市价值四百多万元,念在我们是旧识又是世
,我算你三百五十万元就好。”锺尚诺摊开地契,介绍着屋况。
“什么?”她一脸
惑,无法从这场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不是要向她求婚吗,怎么现在又像是要向她售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这栋房子卖你三百五十万元就好,就当是你支持我成立电影公司,筹备新片开拍的资金。”他喝了一口红酒,又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现在开拍一部电影需要很多资金。”
“你所说的,关于我们未来的人生规划,原来指的是这栋房子…”她的眼中难掩落寞的神色,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碎成一片片,隐隐地作痛着。
“买卖房子是一件大事,事关我们两人的人生规划和财务状况,当然得仔细评估。买到一间好的房子会让你有一个幸福又温暖的窝,买到不好的房子就真的糟了。尤其现在海砂屋这么多,木栅这间房子是爷爷留给我的遗产,经得起岁月的考验,保证不是海砂屋…”他努力地说服她买下这间屋子,让他能凑足资金。
“但是买屋不在我的人生规划里…”她一脸为难,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拒绝他。
“薇光,你不是说不管在任何情况之下,都愿意支持我吗?现在我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难道你舍得让我多年来的希望落空吗?更何况,我现在又不是向你借钱,而是拿一栋房子跟你换。”
“可是我没有这么多的预算。”她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神态带着一份无可奈何。
“你只要先付头期款就好,其余的款项可以向银行贷款。以你身为婚纱界数一数二造型师的身分,假
多去兼几个case的话,很快就能还清贷款的。”他涎着笑脸,努力说服她。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与其每个月付高额的租金给房东,还不如拿那些钱来缴贷款。”他再度执起她的手,放置在自己的心窝旁。“薇光,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成功,会拍出一部让所有人都认同赞赏的影片。我会一举夺下欧洲艺术影展,到时候你就是我这个成功导演背后最伟大的女人!”
“我…”丁薇光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眸闪烁着希望的光彩,一脸期待着她的允诺,教她心旌动摇。
“薇光,这房子是我最后的财产,若不是迫于现实,我真的不想出售它。我不愿意随便让任何一个陌生人占有它,因为那里保有我最美丽的回忆。你还记得吗,你满二十岁那年,我们就是在那间老公寓的顶楼庆生,一起看着月亮…”
为了达成目的,锺尚诺狡猾地提起往事,想唤醒她对他的爱恋。
没错,他知道她还爱他,还对这份已经熄灭的爱情抱持着一丝希望,所以才会任凭他予取予求。
“嗯…”她垂下眼眸,一抹甜蜜又酸涩的感觉滑过她的心头。
面对他的要求,她总是心软得舍不得说个“不”情愿自己试凄,也舍不得让他为难。
“薇光,我一定会成功的,相信我。”他温柔地哄劝着。
“…我相信你,这间公寓我买下就是了。”她深
口气,勉强地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
“薇光,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就你待我最好了!为了报答你的情谊,我一定会拿下欧洲艺术电影展的最佳新进导演大奖送给你!”他凑近她的身边,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印上一记吻。
“祝你成功!”她举杯向他祝贺,一口饮干杯中的红酒。
“那明天早上你到何启忠代书那里办理过户和借贷的事情,我把这间屋子委托给他办理。”
锺尚诺把一些相关数据递给她之后,又把放置在邻桌的一个玻璃缸摆在她的面前。
“这是我养的鱼,因为这几天我就要搭飞机去香港勘景,未来会在香港和美国几个地方跑来跑去,不方便照顾牠们,所以就把牠们送给你了,你要好好地养着牠们喔!”
“好。”她低头看着玻璃缸映出的、自己扭曲变形的脸庞,彷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晚餐结束。
锺尚诺唤来服务生付了帐之后,提起脚边的行李,而丁薇光则捧起鱼缸,两人一同步出餐厅,站在熙来攘往的骑楼下。
“薇光,我的鱼就拜托你了,希望你看到鱼儿就想到我。”他朝她挥挥手,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开门跨进车厢里。
丁薇光
丽的妆容掩不住淡淡的失落,澄亮的眼眸蕴起了心酸的泪光。
“尚诺,我、我会想念你的…”她涩涩地开口。
她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心口加上一道密封,把对他的情意锁住,不敢让它漫
而出,就怕会造成他的负担。
因为他们已经不是情侣关系,她失去了说爱他的资格。
“再见。”他升上车窗,转过头痹篇她悲伤的脸庞,就怕在她的眼底瞧见自己的残忍与自私。
丁薇光捧着鱼缸,站在大街上,看着他乘坐的出租车逐渐消失在车阵中,不争气的眼泪盈眶滚落,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的双脚却像生了
似的,怎么也迈不开。
昏沈的天色,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打
了她的衣裙,但却淋不醒她因爱而丧失理智的脑袋。
明知道他给的誓言早已过了保存期限,她仍旧不死心地固守着最初的承诺,等待他回来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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