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西方泛着满天的红霞,再过不久就要
落西山。
贾珍珠怕由山里砍柴归来的阿牛会饿坏肚子,她忙着在灶炉前张罗今
的晚膳。
突地,一阵恶心感由喉头升起,她难过地躲到一旁干呕。
唉进门的阿牛一见到这样的情景,着急地赶到她的身边关心。
“怎样又想吐了?”他想要拍她的背替她顺顺气,却被她阻止了。
看着贾珍珠苍白的脸孔,阿牛有万分的不舍。
“今天你有没有去看大夫?大夫怎样说?”他急忙地问。
今天一早看见贾珍珠在呕吐,阿牛急得要带她看大夫,她却说她可以自己进城,要他还是照着原来的计划上山去砍柴。
明天城里有市集,若是不砍些柴卖点钱,接下来的日子又得勒紧
带了。
阿牛现下可担心了,他生怕贾珍珠早上说的话只是在安抚他,她根本没去看大夫。
“我今天进城去济仁堂之前遇到王大婶,和她聊了一下,我就没有去找大夫了。”她含羞带怯地垂首。
“既然都进城了,怎样不去看大夫呢?”阿牛气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控地怒吼。“因为…王大婶说、说…”见他生气,贾珍珠急得想解释,却在紧要关头结巴了。
自从和阿牛成亲后,贾珍珠的脾气就收敛许多,平常虽然她偶尔仍是会对他大小声,可只要他一发火,她就会乖得像只小绵羊,完全不敢在他盛怒时撒泼。
“王大婶到底说了什么?”话也不一口气说完,真是急死他了。
深
了口气,贾珍珠才缓慢地开口:“王大婶说我没有生病,我会想吐是因为、因为我有喜了。”她怀孕的消息虽然理所当然要告诉他,可是要她说出口,她还是会感到害羞。
“你有喜了!那我不就要当爹了!”听见这个消息,阿牛兴奋地抱起贾珍珠转圈圈。
“阿牛,快放我下来!”贾珍珠焦急地催促。
“怎样了?”
“你这样会害我动了胎气!”他们有了孩子,她不希望有任何的遗憾。
“对喔!”阿牛这时才傻傻地惊觉自己太冲动了。
现在她的肚子里可是有个脆弱的小生命,他若是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万一,他会自责、懊悔一辈子的。
“明天的市集你就不必去了,安心地在家休养,我自己去就行了。”他不要她出门
跑。
“这怎样行!我一定要去!”贾珍珠不放心让阿牛一个人去市集。
大家都知道阿牛这个人老实,若她不在身边,大家都会藉机占他便宜,害他卖得的钱少了一大半。
“不行!若太劳累动了胎气怎样办?”阿牛坚持不肯妥协。
“有你在我身边我怎样可能会太劳累,有你保护着我,我不可能会动了胎气的。而且,人家刚刚有喜,有些事想要请教王大婶;你若是不让我去,我若是有个疏忽,这对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贾珍珠知道对付阿牛的牛脾气有时就要撒撒娇、想个小办法骗骗他,不能和他硬碰硬地大小声。
“这样的话,我明天让你跟,可是你不能拿东西,所有的东西全都给我扛,太累的话你也要跟我说!”他答应让她跟,不过,有些条件她还是要遵守。
“我会记住的!”贾珍珠表面上是应允,她的心底还是忍不住地犯嘀咕。
她还不知道自己有孕时,还不是上市集卖东西,甚至还搬东西,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不也没事好好的,阿牛实在是太大惊小敝了。
“明天顺便去济仁堂让大夫把把脉,然后买一些补品给你进补,你实在是太虚弱了,需要养壮一点。”阿牛想着要买什么样的补品。
、鸭、鱼、
是一定要的,最好叫大夫开些安胎、养胎的葯,二者配合着吃,相信她一定能生下白白胖胖的小子。
贾珍珠觉得他的话实在太夸张了,她感到非常好笑。
她这样若是虚弱的话,那天底下的女人可能都是病殃子了。
虽知阿牛太小题大做,不过,她还是觉得心头暖暖的;因为,他对她的关心,她全都感受到了。
他对她的好,她点滴都记在心头。
为了寻找布青云的下落,李民走遍整个江南,不管寻找的过程有多么艰辛,他都咬紧牙
忍了下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还没有确切的结果,他是绝对不会放弃。
李民也曾想过布青云会不会遭到不测;可是,就算他真的死了,也该找得到尸首。所以,他想他大概还活着。
可反过来想,他若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也不跟他联络呢?
布青云就像是断了线的纸鸢,没有任何的消息。李民只得有如大海捞针般地茫茫找寻。
其实,他是可以画布青云的画像张贴告示,这样有助于他早
找到他的下落,可是他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布青云在商场上树立太多的敌人,若是让人知道他一个人
落异乡,铁定会招来杀机;若恰好他又没有自保能力,那他的性命就堪忧了。
基于种种的考量,李民宁愿一个人这样慢慢地找寻。
踏
各大城,依然没有布青云的消息。今
来到紧华的扬州城,李民不知道这儿是否会有他的下落;不过,他希望人来人往的扬州城里会有人知晓布青云的下落。
在还没绝望之前,他就还存有一线希望。
每到一个城镇,李民就会先到当地的葯堂、医馆,拿着布青云的画像问大夫;毕竟,以那时危急的情况判断,布青云受伤的可能
非常地高。
当他照着居民的指示来到济仁堂,他看了招牌一眼后就没有犹豫地进入。
“我找大夫!”他一进门就直接说明。
“来到我们这儿,每一个都是要找大夫的。你先等等,里头还有人看病,等会儿才轮到你。”一名年已四十的妇人在葯柜前回应李民的话。
李民原本想要解释,想想后还是觉得算了,反正都已经来到这儿,不必在乎多等一会儿。
他找了张空椅子坐下,跟着病患一起等待。
“小伙子,轮到你了。”
等了约一刻钟,那妇人终于在病人出来后叫唤李民入内。
“你是哪儿不舒服?”当李民一进入,大夫连头都没抬就习惯性地问。
“大夫,我不是来看病的。”
这时,大夫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李民一眼。
“你不是来看病的,那你来做什么?”大夫不解地问。
上葯堂却不是来看病,这还真是奇怪。
“我是来向大夫打听一个人!”他取出布青云的画像,摊开在大夫的面前。
“不知道大夫是否见过画中的人?抑或者,他是否有来求过医?”
大夫看了看,觉得这画中人颇为眼
,可为了要打发李民,他不加细想就摇头。
“没见过!”
见他如此笃定,李民就收起了画像。
“谢谢大夫!”谢过大夫后他就要离去。
“等一等!”大夫突然想起他在何时曾见过画中的人。
“这个人刚刚就有来看诊。”
“看诊?他是生了什么病吗?”李民焦急地问。
“别急!不是他病了,他是陪他娘子来把脉、买些安胎葯的。”
娘子?安胎?李民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消息。
以他对布青云的认识,他是绝不会轻易就成亲生子的,尤其还偷偷地在外头成亲。
虽然李民心里认为大夫口中所描述的是布青云的机率很小,但这么多个月以来,这是头一次有布青云的消息,他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过。
“大夫,不知这对夫
现下往何处去?”
“你去市集上找就可以找到他们!”大夫会这么笃定,是因为他们竟然拿木柴和葯草来跟他
换安胎葯,这令他印象深刻。
“谢谢大夫!”李民掏出元宝放在桌上,当作大夫提供线索的报酬。
若是他能因此而找到布青云,好处绝对不是这样子而已。
谢过大夫后,李民立即飞奔到人
拥挤的市集上,寻找大夫口中像布青云的男子。
“珍珠,你会累吗?”阿牛替贾珍珠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关心地问。
“我不累!”贾珍珠笑着摇头。
今天所有的工作都由他全包了,她哪还会累。
他们恩爱的表现令在一旁的小莲看了忍不住起了一身的
皮疙瘩。
“你们真是够了,在家里恩爱就算了,连在外头也一样,你们不觉得恶心,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对于小莲的取笑,他们毫不在意。
“你是羡慕还是妒忌?若是羡慕的话,那就快找个人嫁了。”贾珍珠对小莲开玩笑地说着。
“不必了!我还不想嫁人!”一听到嫁人,小莲的脸色都发绿了。
“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他?”
“当然是不想嫁他。”小莲一想到猪
忠叫王大婶去她家说媒,她就感到?心,忍不住想吐。
幸好她够机伶,以死威胁,否则她娘大概就会以五头猪的代价将她嫁给满脸横
的猪
忠。
正当阿牛心满意足地看着贾珍珠和小莲谈笑风生时,突然有人冲了上来,令他吓了一大跳。
“爷!”李民一见到布青云,激动地冲上前,在他的脚边跪了下来。
他寻了好久终于找到他,皇天不负苦心人啊!
满街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惊吓住,停下脚步及手边的工作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一幕。
贾珍珠也感到莫名其妙,怎样会有人跪在她相公面前喊爷的?
“阿牛,你认识他吗?”她在阿牛身后轻声地问。
“不认识!”阿牛一头雾水地摇摇头。
这时,贾珍珠判断,对方铁定是认错人了。
她的乞丐相公若是那种被人称为爷的有钱人,那她不就是金枝玉叶了。
“公子,我家相公不认识你,你肯定是认错人了。”贾珍珠代替阿牛发言。
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李民好奇地抬起头来,他想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将他的爷
得神魂颠倒,连家也不想回。
当他看清那女人的长相时,他的心情不能用大失所望来形容,他简直快要吐血了。
他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国
天香,怎样也没料到,会是个比在爷身边打杂的丫环都还不如的女人。
先别提她的脸蛋,光是那个身材,爷就会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这时,李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起身和阿牛平视,仔细地瞧了他一遍。
这人和爷简直是一模一样,就算是孪生子也没这么的相似;而且,爷连兄弟姐妹都没有,更不可能有孪生兄弟。
这人和爷那么相像,他应该不会认错人才是,可一看见旁边的贾珍珠,他又信心全失。
“不知这位公子贵姓大名?”李民想要和他攀谈,听他的声音再作打算。
“我家相公叫阿牛!”贾珍珠替阿牛回答。
阿牛!他的爷绝不会忍受这么低俗的名字加在他身上。
起初,李民已经大失所望,因为他觉得自己认错人;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决定要问姓。
布这个姓氏并不多见,若他也是姓布的话,那就有可能了。
“那这位阿牛哥姓什么?”
“姓什么啊?”李民的这个问题可难倒贾珍珠了。
那时替他取名字时没有想那么多,忘了阿牛的姓,这下经由人家提醒,贾珍珠才惊觉事态严重;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该姓什么。
“阿牛,你姓什么啊?”她询问阿牛。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怎样可能记得我姓什么。”
“你再想想啊!”“我连名字都是你取的,我怎样想得起自己的姓氏。”阿牛提醒她。
“对喔!”贾珍珠这才想起来。“那怎样办?我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要姓什么啊?难不成跟我姓贾吗?”
阿牛又不是让她招赘的,孩子跟着她的姓会非常奇怪。
李民没想到阿牛的声音会那么像他主子的,再加上他们之间的对话,阿牛是布青云的可能
大增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什么事都不记得,像是失忆一般。
现在只要能证实阿牛就是他的主子布青云,那所有的事都能
刃而解,连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姓什么都不是难题。
“爷,你真的是我的爷。”李民揪住阿牛的手臂激动地说。
失忆又何妨,只要他活着,那他就有恢复记忆的一天。
“你认错人了!”阿牛急得想要
回自己的手。
李民哪肯放人,他现在恨不得能带他回开封去见老夫人,因为只有老夫人能够确定这人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我家相公说不认识你,你快放手。”贾珍珠要将他们两人分离。
“你滚!你别
手!”
李民的眼中根本就没有贾珍珠的存在,他出手推了她一把,害她一时失去平衡地往后倒;幸好小莲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见李民动手推贾珍珠,阿牛可火了,他的蛮
一时控制不住,甩了李民一巴掌,还在他的
口打了一掌。
阿牛的这两掌并没有打伤习武的李民,他只是惊愣住了,他不敢相信爷会为这样的女人而出手打他。
“珍珠,你要不要紧?”阿牛现下眼里只有贾珍珠的存在,怕她会伤着身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没事!”贾珍珠要他放心。
亲眼目睹贾珍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李民一时无法接受。
他的爷是不会为了一名女人如此着
的!
“这个恶霸动手伤人、欺负人啊!各位乡亲,你们得为珍珠评评理,为他们讨回公道,把这样的人赶出咱们扬州。”
小莲放声大喊,为的就是要争取众人的力量,好来对抗这个莫名其妙动手推人的恶霸。
一时之间,众人受了小莲的鼓动,个个情绪高张,将李民给团团围住。
趁着场面大
,小莲要阿牛和贾珍珠快点离开,他们再不走的话,她怕那人不知又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
李民像只过街的老鼠般人人喊打,他慌得逃命要紧,不敢和他们硬碰硬。
见他逃跑了,众人还是追着他不放,不过李民使出了轻功,几个起落就甩离他们的纠
。
既然知道布青云在扬州城出没,李民就在城内守株待兔,虽然布青云此刻想不起自己的身分,可他是不会放弃的。
再来,那个害他被追打的女人百分之百认识布青云,所以,他就躲在一旁监视她。
这样枯等了几
,他终于等到小莲去找贾珍珠的时机,也因此得知他们现下的住所。
看到这简陋的茅草屋,他不敢相信他的爷竟然委屈自己住在这种地方。
布云庄光是假山
水的造景都比这茅屋大,这破茅屋甚至不及澡堂里的池子来得大。
他躲在一旁看他们相处的情形,他简直傻眼了。
这女人不但尽其所能地指使他的爷做事,还将一切的苦役全丢给他;举凡挑水、洗衣、上山摘菜、采葯和劈柴,这些
活全交给了他。
在李民的心中,他对贾珍珠的评价是越来越差了。
他只相信他所看见的,殊不知这一切全是阿牛自愿的。
挑水的工作自他跟了贾珍珠后就自动自发地一肩挑起,贾珍珠根本没有
他做。
他怕她洗衣时会滑倒,所以,他不让她去溪边,坚持衣服都由他洗。
上山摘菜、采葯这事原本是两人一起做的,可他怕凹凸不平的山地会害贾珍珠跌倒,所以他也不准她做。
再来劈柴是
重的工作,他一个大男人理所当然要做。
只要贾珍珠乖乖地在家休息,阿牛就会做得非常快乐,一点也不以为苦。
李民看了是既心疼又不舍,恨不得马上将布青云带回去;可是他一想到那天在城里发生的事,他忍住想再等等,待有适合的时机再出现。
不过,为免布老夫人担心爷的下落,他早就修函一封,遗人快马加鞭的送去给布老夫人;而她甚至不顾自己年迈,打算亲自来带布青云回庄。
这样也好,等到老夫人来确认过后,就知道他有没有认错人了。
“阿牛,你挑个水怎样挑这么久啊?”
听到贾珍珠像是怒吼的声音,李民不悦地皱眉。
“我捉了一条鱼给你补身子,才会迟些回来。”阿牛满怀歉意地把木桶里的鱼捉起来给贾珍珠看。
“你喔!”她真不知要责备他还是感谢他。
“以后我不敢再迟归了!”让贾珍珠担心是他的不对,他不会再犯了。
李民实在搞不懂,爷为何会看上这样一个不懂温柔、又没有才貌的女人,而且还对她百依百顺。
昔日在开封,开封第一美人楚依依老是赖着爷,甚至还愿意将她的终生许给爷;但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眼中无视她的存在,怎样现在会这么重视这个胖女人?
美人楚依依和这个丑八怪相比,就算是瞎子也会选择美人。
李民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心里想到的都是贾珍珠的坏处,完全没有去细想她怒吼背后的真正意思。
其实,她是因为担心阿牛会在挑水时出意外,所以一见晚归的他出现,口气难免就无法控制。
她的心思别人不懂没关系,阿牛懂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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