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鸿翎一步出办公大楼,便看到傅逸轩站在骑楼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她直觉地举步朝他走去。
“今晚有空吗?”鸿翎一到面前,他马上开口问道。
她未曾迟疑地点了点头,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干嘛?”
他
出一个顽皮的笑“去看流星雨。”
“看流星雨?”鸿翎扬了扬眉。“你没看气象吗?这几天天候不佳,云层很厚,看
不到的。
“你该学学其他女孩的。”傅逸轩笑着摇了摇头“问你今晚有空吗?你甚至不故作矜持地思考一下就回答了,说到要看流星,你也没有少女该有的梦幻表情。”
“如果我那么做你会比较开心吗?”鸿翎耸耸肩,扯出个皮笑
不笑的表情,不停地眨动着睫
,用冷淡的语气对他说:“喔,真的,你要带我去看流星雨?好
喔,我真开心。”话一说完,随即恢复惯有的面无表情。“满意了吗?”
暗逸轩放声大笑,显然被她逗得很开心。
不过他的喜悦似乎没有感染给鸿翎,只见她依然是板着一张脸“笑完了吗?可以告诉我你的计画了?”
“你呀…”傅逸轩噙着笑,到嘴的话突然止住了,摇了摇头“先别管我的计画,由我来安排,OK?我不会把你给卖了的。”
与他对视了两秒,鸿翎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平时晚餐都怎么打发?”
她侧着头看他“不是说由你安排,问我做什么?”
“我说了,今天的重点是看流星雨,晚餐不在我的计画之内。”
这倒令她有些意外。看流星雨这么浪漫的事都计画好了,吃饭这么平常却重要的事他竟忽略了?
博逸轩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笑着解释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妄自决定只怕会吃力不讨好。”
她瞟了他一眼“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想去看流星雨?”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才事先告诉你,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温柔,而且懂得尊重人,鸿翎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她一向不喜欢太过强势的男人,妄自尊大地为女人决定一切,以为那就是浪漫。或许有些女人会喜欢那一套,但,她不。
暗逸轩打听过她?他的做法是投她所好?或者这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想吃大餐,或是小吃?”感觉她对于晚餐似乎也没主意,他于是开口问道。
想了一下,她说:“回我公寓煮面吃?我得把车开回去。”她不认为他的计画是两个人各开各的车。
结果他们俩开着她的车回她的住处。
“你没开车来,待会儿怎么办?”她问道。
“坐计程车。”
又看了他一眼,鸿翎没再发问。说好由他安排的。
他的表现再次令她讶异。晚餐是由傅逸轩掌厨,而他有着好厨艺。
饭后,他们相偕搭上了一辆计程车,傅逸轩告诉司机,目的地是松山机场。
看了他一眼,鸿翎未发表任何意见。一个晚上他要让她讶异几次?她愈来愈期待接下来的行程了。
他们搭着飞机来到台东。
就为了看流星雨?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事。不过,真的满浪漫的,呵。
她用肘顶顶身边的他“这么确定我会来?如果我不来呢?你会就这样算了,或是找其他人一块儿去?”
“我不确定你会来。”傅逸轩笑着说“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其他的可能也就不重要了,不是吗?”
“投机分子。”鸿翎撇过头去,继续欣赏窗外的景
。
她喜欢搭飞机,不是因为搭机的目的地,而是喜欢看机外的景致。就像现在,窗外的夜景好美,有如置身于浩瀚的银河之中。这样的夜
她已不知看了几回,却怎么也看不腻。
出了机场,傅逸轩领她上了一部黑色轿车。
鸿翎打量了一会儿才坐上车。如果她没记错,这部黑色的INFIMTY就是他的车。“为了看流星,你把车运过来?”
他纯
地操控着方向盘。“不,有人开过来。”
“就为了你想看流星雨?”她音量稍稍提高了些。
斜睨她一眼,他哈哈大笑“将我想像成无所事事、任
妄为的纨
子弟你会比较
开心吗?”他摇摇头“不,他到东部出差,我将车捐出来当公务车。这个回答会不会令你失望?
鸿翎扯了扯嘴角“那他怎么回去?”
“看你啰,”他直视前方注意路况。“如果你想搭机回去,他就把车开回去。如果你想开车,他就自己看着办。”
好家伙,让她当坏人?鸿翎笑着摇摇头,将视线调向窗外,没说什么。
暗逸轩将车开到一处视野辽阔的高地。车还没停妥,便可看见流星的踪迹。
她被眼前美丽的景象震慑住,根本忘了开门下车。
暗逸轩下车绕到她这边为她开了车门,将手递给她“下车来看得比较清楚。”
兀自凝望了一会儿,鸿翎才转过头,扶着他的手下了车。
他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秋夜是微凉的。
由于云层太厚,所见到的流星不如预期般如雨洒下,仅是一颗接着一颗。不过,仅是如此,夜空也被妆点得灿烂夺目,教人目不暇给。
流星并不是都由同一个方向坠落,鸿翎也就仰着头左右张望,随着由不同角度窜出的流星而转动着。忽然,流星数量减少了,间隔时间有数分钟之久。
“其实以前我也看过流星雨。”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傅逸轩“我十二岁那一年,在南投爷爷家。”她又回过头仰望夜空。“那天晚上,好晚了,我待在晒谷场上,几乎快睡着了,
突然兴奋地叫醒我。看到如雨般密密麻麻坠落的亮光,我的瞌睡虫全跑了,那才是真正的流星雨。”她的表情因着快乐的回忆而亮了起来,嘴角扬起一抹笑。但那笑仅是一刹那,转眼即逝。
皱起眉头,她像是有些困惑地喃喃:“对流星许愿,没用的。满小的时候我就曾对着一颗流星许过愿。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够快点来接我,带我回家。那个愿望没有实现,他们没有来,一次也没有。
“后来,看流星雨的那天晚上,我又对着流星许愿了。我希望爷爷、
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希望永远和他们在一起。可是不到一年,”她有些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像是在克制些什么。“爷爷死了,我被迫和
分开。国三那年,
也死了。如
丙不是以前的邻居告诉我,我甚至不知道
走了。邻居说,多
不见
出门,到大屋一看,才发现
已去世多
。曾经我很怨
不将我留下,现在我懂了,
是为我好,可是我还是怨。如果我留下来,
或许不会这么早走,至少不会走得这么孤单…”
坐在引擎盖上的傅逸轩将她拉过来立于腿双间,双手环着她,
膛贴着她的背,脸颊摩挲着她的发。
鸿翎直觉地想挣开他的拥抱,但他仍是紧紧地拥着她。
直到一阵风吹来,她感到脸上有些冰凉。
停下挣扎的动作,她举起手一拭,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
满面。她不敢相信地捂着自己的嘴,她…哭了?!
她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哭过了,就连知道
去世时也没有。站在
的墓前,她以为自己会哭,但是她没有。她的泪埋得太深,
不出来。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事了,就连对她的好友都没说过这些。
或许是因为今晚的夜
太美,炫惑了她的心吧?
举起手与环着她的手
握着,抬头看着陡然如雨下的流星群,鸿翎脸上
出淡淡的一抹笑。
缓缓地转过身,在他的
上印了个轻吻,她坚定地看人他的眼底“今晚我不想回去。”
与她
握的手一紧,目光锁着她的,傅逸轩牵着她来到车旁,为她开了门。坐上驾驶座,不发一言地将车驶离这个看流星的高处。
暗逸轩开着车来到东部著名的五星级大饭店。他对柜台的服务人员报上了大名,服务生确定后,交给他房门的卡片。
直到进入房间,鸿翎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你订了房间?知道我今晚会留下?”
他
出一贯的笑容“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决定权在我?”鸿翎举起手打断他的话。“OK,我换个说法。你本来就有此打算?”
他耸耸肩“有备无患。”
好个“有备无患”鸿翎看了他一眼,来到落地窗边注视着窗外。
她不
思索着,自己到底是遇上了什么样的一个男人?总是一副玩世不恭、谦忡而无害的好好先生模样,但真实的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至少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如外表所见。就连看个流星都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
“累了一天了,先洗个澡吧。”傅逸轩递了件白色浴袍给她。
等不及了?原来再深沉的人也不过是个急
鬼?
鸿翎回身接下浴袍,兀自朝浴室走去。
不,她能够确定,他或许爱玩,但绝对玩得有品味。否则她也不会同意与他玩这么一场尔虞我诈的游戏了。
她清洗过后,身着刚才的白色浴袍步出浴间。
直到听见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现在的她白色浴袍下是未着寸缕的。方才直觉地将换下的贴身衣物清洗了晾在浴室,他应该看到了吧?
鸿翎双颊一阵烫热,他是怎么看她的?
女?
妇?
绝不会是正面的评价,否则怎么会在不确定她是否同行的情况下就预订了饭店的房间?
不过,就算他真的把她贬得一文不名,她也不能怪他。因为她表现得就像一个很好上手的货
。
天!甚至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瞪着浴室的门,她有一股逃跑的冲动。
她不曾有过
经验,不是为谁身如玉,她没有女处情结。她从来不认为“女人”该有什么贞
观念,只是觉得“人”该有道德观。
至今从未与人发生关系,只是因为不想。从来不曾有人让她有那种冲动。
而傅逸轩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大胆,竟然自己开口要求。虽然不是明着告诉他“嘿,我们上
吧。”不过,对她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她几乎不曾后悔自己所做过的决定,现在却是三心两意的…
浴室的门打开,打断她的思绪,净身后的他仅在
间围了一条白色浴巾。
目光接触到他赤
、
壮的
膛,心跳不自觉地紊乱了起来。她不甚自在地撇开视线。
来到她面前,傅逸轩微皱着眉看她“为什么不把头发擦干?”
转身至浴室将吹风机取了出来,不理会她伸出的手,迳自坐在她身旁为她吹着
的发。
吹头发时,她全身发烫。
为什么就连吹头发这么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都显得掮情?
低垂螓首,咬着下
,她完全没有勇气看他。
在他收起吹风机,又取来发梳为她梳理头发时,鸿翎不得不抬起头来,摆出一脸世故的笑容对他说:“谢谢。”
对于她的道谢,他完全不加以回应。举起一只手,大掌覆着她的颊,而后执起她置于腿上的手握在掌中,
出抚慰人心的笑容“那儿有张大沙发,如果你不想要…”他没将话说完。
他将决定权交给她。
鸿翎调离原奉与他对视的目光,视线在房间中游移。最后,视线再次回到他的脸上,盯着他的眼。良久,她的嘴角缓缓扬起。
彬坐起身,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抬起来贴着他的
,欺身吻上他的
。
一开始,他没有动,只是任由她吻着。随着一声
嗄的低喃,他转被动为主动,热情探索着她身上从未被开发的秘密,引领她经历她所不知道的
人情境。
有如满逃卺目的流星雨,令人不自觉地沉沦、沉沦…
一切太过美好,让第二天自梦境中醒来的鸿翎仍不确定昨晚是真是梦?
她转过头望向身旁,空的。
抓着被单坐起身,打量着房间。这时浴间传来的水声让她确定了,这不是梦,他就在自己身边。
这让她放了心,却又心头一紧。
放心是因为知道自己并未被人用完就丢。他并未在一夜情之后拍拍
股走人。
心头一紧是不知如何面对他。这毕竟是她的第一次,她不知道一般男女在经历昨晚的事之后该说些什么?
暗逸轩由浴室走了出来。他己沐浴包衣,整个人看起来整齐且有朝气,这令她觉得不自在。虽然他的领带仍未系上,领口也是敞开的,但这已足以令赤身
体的她感到狼狈。
与他对视着,鸿翎鼓足了勇气才没将视线调开。
见到已然清醒的她,他笑了。步到
边,在她身旁坐下。“你…还好吧?”
她耸耸肩“很好。”而后有些俏皮地说:“你放心,我会负责的,也许帮你买栋别墅,有空上去喝个汤什么的。”
对于她拿出连续剧中男女一夜情后,男方惯有的台词,他仅是微微一哂,未如她预期中的哈哈大笑。
“我昨晚忘了用保险套。”经过思索,他决定直接说出来。
一开始他记得的。连房间都预订了,不可能忘了这个。不过到后来,他教
情冲昏了头。他一向自豪于自己的自制力,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
而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也教他有几分讶异。毕竟她是个成
的女
,有个性又有主见,且
过男朋友,加上昨晚的主动,他实在料想不到这是她的第一次。
既然是她的第一次,他不认为她会做避孕措施。
不习惯他正经八百的模样,也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氛,鸿翎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别紧张,就算有事,我也不会叫你负责的。何况根本不会有事,时间不对,现在是安全期。”
“昨晚是你的第一次。”这不是问句。他能够百分之百的确定。
昨晚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虽然告诉自己他会这么想是必然的,但听到他说出口,仍令她觉得受伤。
她努力维持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很讶异吗?谁没有第一次?或者你早在心中认定我是个
的女人,认为我早八百年前就跟人上了
,所以知道昨晚是我的第一次感到很意外?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为了这个要你…”“嘿。”他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话。
鸿翎想
回自己的手,但他不肯放。两个人拉扯着,傅逸轩干脆将她拉进怀中。
“嘘!”在她好不容易放弃挣扎后,他才轻抚着她的背,开口说道:“我没那个意思。我想,是我的大男人主义在作祟。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现代男人要抛开那种迂腐的想法,但我还是有着老八股的女处情结。我一向认为,女人
足自己的需求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他将她推开一些,看着她的眼“我还是很高兴自己是你的第一次。”
她微启着
,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他的态度及所说的话让她觉得方才的自己反应过度了些。低下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别胡思
想。昨晚对我而言是很美好的。”他柔声说道。
她垂着头,置若未闻。
暗逸轩看着她,很难厘清自己的感觉。
十五岁之后,他凡事必依计画而行。他拟定一切计画,所有的事都在他的预期之中发生。可是事情一但牵扯到她,却全都走了样。
现在的他常是凭着一股冲动在行事。冲动地对她提出交往的要求、冲动地放下公司一大堆待处理的事带着她来看流星雨、冲动地…与她发生了关系。
或许在她看来,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画之中,但事实上,在做那些决定的时候,他的理智都飘得老远。想这么做,他就做了。
她搅
了他维持十多年的处事方法。
尤其在这时候,他该将全数心思放在争取仲凯的管理大权的。他没有时间搞这些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是他老子的。
暗凯斯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而他不是。他用大脑思考,他知道自己的目标,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过,他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鸿翎是个美好的女人,长相讨喜,令人赏心悦目,个性独立,够聪明。最重要的,她不是那种黏人的女人。他相信和她在一起,可以维持一段不错的关系。
只是,他得注意不能过于沉溺其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吐了口气,他站起身。“换衣服,我们该回去了。”
她仍是视线低垂,不动也不看他。
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的情绪。而她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她是个成
的女人,有权力追求自己想要的,也应该有能力处理一切可能的结果。
她的发垂着,掩住了她的脸,傅逸轩无法看清她的表情,那令他不悦。
他弄疼她了吗?一直以来,他对女
都是温柔且细心的,但是昨晚他太过冲动,险些无法克制自己。
他发现自己有些喜欢她。当然,不是那些不切实际的爱情。他不是十多岁的
头小子,明白那种虚幻的东西并不存在。他喜欢她,喜欢与她说话,喜欢与她温存,而且他确定自己要的不只是一个晚上。
懊死的,她为什么不说话?她在后悔吗?后悔与他发生关系?他讨厌这种想法。
喔,去他的,那些公事不差这两天,就让他像他老子一样当个没大脑的人几天吧。他有些自嘲地扯扯嘴角。他该死的不喜欢见到这样的她。
将她垂落在颊边的发丝拂开,以指背抚着她的颊。“或者,你想在东部玩个一两天?”
鸿翎抬起头来看了他良久,傅逸轩几乎以为二十世纪已经结束了,才见她轻轻地摇
了摇头。
“不要了。”今天她甚至没有向公司请假,她不能太放纵自己。况且傅逸轩的公司也由不得他这么闲着。
她总算有了回应,这让傅逸轩放下心头的重石,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笑容“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没有迟疑,她摇摇头“该回去了。”
“想搭飞机回去,或是自己开车?”
鸿翎想到了那个可怜出公差的人,咬了咬
,顽皮地扬起嘴角“自己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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