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凌晨两点半,黎家大厅依然灯火通明。
俭朴却雅致的厅堂里寂静无声,脸色阴郁不悦的黎腾雄正板著一张铁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著沙发扶手,颇有山雨
来风满楼之势。
黎夫人看着丈夫怒火随著时钟秒针的跳动而逐渐升高,不
暗暗焦急起来。
“腾雄,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开庭不是吗?”打破沉默,黎夫人试图劝退丈夫,却得来一记咆哮。
“小宁这孩子真是太无法无天了!一个女孩子家玩到三更半夜还不回来,成何体统!”
“年轻人有自己的节目,小宁也二十二岁了,偶尔玩得晚一点也…”黎夫人才想替女儿说话,马上就被打断。
“二十二岁!这年纪也该找个对象好好交往,可你看她,一毕业就成天在外面疯,给她介绍我的学生也不肯,你看文进不是
好的,人老实又有心,最近司法官试考放榜,人家是个榜首呢,结果呢?被她拒绝以后,他就跟司训所的同学在一起,这阵子还准备订婚了!”想起女儿老是
些古古怪怪的朋友,黎腾雄就一肚子闷气。
“小宁活泼外向,文进不适合她。”黎夫人温柔地解释著“看开一点,感情不能勉强的,难道一个咏蓓还不够吗?”
提起这个
忌的名字,黎腾雄突然沉默了。
大女儿在半年前因为过不了情关,竟和外遇对象殉情,让整个家陷入愁云惨雾,如果不是二女儿咏宁先从伤痛中站起来,故作开朗的努力让家里气氛恢复热络,恐怕这个家到现在还是一蹶不振。
“爸、妈,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们喔!”
软软的嗓音随著一张清丽小脸出现在玄关,清脆悦耳地随著愉快身影晃进门。
“不要以为说几句甜言
语就可以蒙混过去!你上哪去?这么晚才回来?”尽管嘴里这么说,但看着疼爱的小女儿,黎腾雄口气却明显柔和许多。
“没有啦!今天公司加班,晚了一点点。”她笑着说了谎,没透
其实自己又去找姐夫了。
她知道爸妈虽然口里不再提起半年前的事,可心里却一直在等姐夫原谅姐姐的背叛,所以她只好死皮赖脸地三天两头去找姐夫,可惜他完全意志消沉,根本不听自己在说什么。
看父亲严肃而苍老的面容始终闷闷不乐,她只好绽开一抹笑,赖到父亲身边,明白这铁面无私的法官老爸最嘴硬心软,于是毫不心虚的撒娇道:“要是知道爸今天这么早回来,我一定会乖乖待在家里等你。”
“哼,就会胡说八道。”即使嘴里骂著,但黎腾雄早就不气了。
“以后如果会晚点回来,要记得留张纸条或打个电话,爸妈才不会担心。”见危机解除,黎夫人非常快速的下结语。
其实她怎么会猜不透女儿的心思跟去向呢,咏宁从小一直把姐姐当作偶像,咏蓓的死,对她来说打击最大,可她却为了他们两个老的强颜欢笑,硬是把伤心往心里藏。
“好啦,这么晚,你也累了,快去睡吧!”黎腾雄瞥见女儿偷打哈欠的模样,忍不住爱怜地
她的头发。
黎咏宁
疲倦的双眼“嗯。爸妈也早点休息喔。”今天真的好累。
“对了,小宁,”看女儿就要离开,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连忙喊住她“这星期天我有学生要结婚,我不方便出席,你代替我去吧。”
“嗄?”
原以为可以安安心心去睡觉,没想到却被抓去参加自己最怕的应酬场合,黎咏宁突然觉得天地为之变
。
“可是去婚礼,我谁都不认识很尴尬耶!”
“新郎你认识,就是以前常来我们家的焕光。”平时对于这类应酬,黎腾雄向来敬谢不敏,可得意门生的婚礼他却不忍心拒绝,只是当天出席的政要太多,他不希望自己染上任何色彩。
“嗄?!宦官学长要结婚啦!”
听见
人的名字,黎咏宁凤眸为之一亮,甚至不再推拒“那我一定要去糗他一下,以前对女生那么冷漠,现在终于落网了。”
“又不是歹徒,哪来什么落网,
用!”他没好气地摇头笑了“快去洗澡睡觉,不要又熬夜上网了。”
“是,黎大法官。”她俏皮的眨了眨眼,这才转身回房。
*********
所有的宴会都一样,一样令人不耐、一样浪费生命,就连好友的婚宴也不例外。
必本律很庆幸之前已经为他们办过一场小型、只限亲友的婚礼,今天只是补请客,不算很正式,虽然宾客都是政商名人,却也都是藉机应酬居多。
应酬。这两个字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心。
其实他该下楼应酬,而不是待在书房里休息的。
婚丧喜庆向来是建立人脉的最好场合,所有对政界有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这种良机,在欢乐的气氛下喝点酒,就算不
的人也可以称兄道弟、滔滔不绝。
例如他的死对头…朱慎朗,此刻就在楼下跟几位有力人士谈笑风生。
只是他今天感觉不对。
或许是昨天看了一整晚的新法案,或许是早上跟几个不知所云的
员开会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明天要出国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考察,总之,他就是感觉不对。
顽长
拔的身躯横躺在幽暗书房里的长沙发上,平时锐利冰冷的眸光此刻显得有些疲惫。
他既然决定不应酬,便打算干脆休息,只是才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著,几个人打开门走了进来,书房的灯跟著亮起。
懊死!
必本律这下再也无法好好休息,不悦地
眉心,但沙发上背对门口的修长身子,却丝毫没有坐起的意思。
“敌不动,我不动”是最高指导原则,而且现在他的确累得不想动。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软软的、甜甜的嗓音率先划破沉默。
“黎小姐,这位是柴先生的未婚
。”这声音尖锐且带著怒气。
“我…我是文进的未婚
。”第三位小姐怯懦得像只小老鼠。
听起来像是三
电视剧里,女人示威的开场白。关本律暗想着,嘴角淡淡扬起不以为然的冷笑,简单分析了三人的关系。
“喔,很高兴认识你。”被称为黎小姐的女子率真开口,带著甜甜的笑意,仿佛从声音里就可以想像出一张可人的笑脸。
“唔…”小老鼠小姐小小声的应著。
“黎小姐,请不要装傻!柴先生现在已经有了未婚
,请你不要再接近他!”这位替朋友讨公道的友人,语气听来倒是十分张牙舞爪。
“我并没有刻意接近他,他是我爸爸的学生,过来跟我打招呼、问问我爸爸的近况,我没有理由不说。”黎小姐还是涸仆气地回答。
“都只是借口!文进当时追你追不到,后来跟品琳在一起,你现在又想吃回头草,未免也太过分了!”友人的气势依然凌厉。
“你想太多了,真的不是这样。”黎小姐好脾气的笑着回答,不过显然被对方当作是挑衅。
“你还否认!”友人气得声音发颤。
“婉臻…”小老鼠小姐可能也觉得这话太过火,怯生生地拉拉她的衣袖。
“品琳,你不要这么懦弱,老是被人欺负,连未婚夫被抢走了都不敢吭声。”
火气更旺,她继续把炮口指向那位黎小姐。“你以为柴先生会喜欢你吗?我看你连别人的男人也抢,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只会装清纯骗男人…不要脸!无
!”
被了。关本律蹙起眉头,不出声并不代表他想忍受这种噪音。
他猛地坐起身,原本争执的声音被他不预期的现身打断,一双精锐的黑眸扫过眼前面
惊愕的三名女子。
“关…关本律先生。”小老鼠小姐率先认出这位政界新星,可怜兮兮的轻唤。
必本律是近几年来政坛中相当引人注目的新人,俊美的外表、优雅的举止已经吸引不少媒体聚焦,而敏锐的专业长才与冷静、不煽情却往往一针见血的评论更得到不少民众的喜爱。
良好的出身背景、国外长
藤名校的高学历更让他加分不少,使他成为A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经济政策常务顾问,也是
内相当倚重的幕僚人物。
“关先生?”
刚刚还在咆哮的女人转头也看清来人,惊愕于自己言论被今晚的黄金单身汉所听见,面容蓦白。
“抱歉,打搅了。”声音甜甜的女生则为自己带来的困扰对他歉然一笑。
必本律打量著那抹笑容,微微眯起眸。
有点太甜蜜了。
也难怪会被别人的未婚
视为心腹大患。
她看起来年纪恐怕不到二十岁,齐眉的短短刘海和一头微鬈的乌黑长发衬托出
丽的小脸,璀璨的凤眸,带著纯洁却妩媚的风情,一张丰润
人的红
,直让人想一亲芳泽。
这样的女人,只要勾勾手指,哪个男人抗拒得了?
就连他…
他很不愉快地将视线从她身上转开,站起身走上前,修长慵懒的体态如猎豹般优雅,瞥往一旁两个女人的眸光,淡漠却锐利森然。
“我以为只有政客想抢版面才会这样讲话。”他的嗓音毫无起伏,却让两个女人羞得满脸通红。
“关先生,这、这不关你的事。”小老鼠小姐的友人终究胆子大一点,尽管尴尬却还是出声反驳。
“那就跟你息息相关、密不可分了?”他挑起眉,话语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你、你!”女人又羞又恼。
一旁的小老鼠小姐则很有自知之明,连忙拉住她。“算了啦婉臻,我们走了。”
一阵拉拉扯扯后,终究是面子挂不住,两个女人还是往门外走了。
“等等。”事情还是要说清楚啊!眼看她们就要离去,黎咏宁忙著唤住她们“小姐,我和柴先生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别误会。”
小老鼠小姐头也不敢抬,匆匆点点头,细声说了一句“谢谢”便急忙离开了。
看着麻烦走远,闹剧落幕,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将目光移向那张俊美过人的冷漠脸孔,绽开灿烂笑颜。
“谢谢你,关先生。”
看着这位经常在电视上
脸的青年才俊忽然像超人一样出现,却又一脸与世无争的样子拯救世界和平,忍不住觉得好笑,只是见他脸色阴沉,让她不自觉也敛起笑容。
“抱歉打搅关先生休息,我先离开了。”才转身要走,却马上被一股力道拉回,高跟鞋一个踩不稳,她整个人跌进一堵坚硬的
膛。
“啊…”令她险些跌倒的罪魁祸首并没有帮忙稳住她,反而气定神闲地等她双手胡乱从他
膛找足以施力的支点。
站稳身子后,黎咏宁没好气地抬起头,一双令人彻骨发寒的黑眸却冷不防映入眼瞳,让她心头一震,忘了言语。
那是一双宛若黑曜石般晶亮的眸,散发只有掠夺
动物才有的冷残
光,森冷无情,又带著嘲讽世间的眼睛,像冷箭一般,夺人魂魄、直入心底。
此刻,那双眼睛正如同王者般,骄傲且占有
地放肆检视著他怀中的猎物。
黑眸上的浓眉斜飞,带点跋扈的气势,眸下是
直的鼻梁,其下有宽薄带著讽笑的嘴
,加上古铜色肌肤和刀雕般的刚毅线条,完美得宛如雕像。
完美,却傲慢霸道的男人。黎咏宁在心里下了结论,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久久才受不了沉默地开口。
“你本人比电视好看。”她带著天真到令人无法苛责的语气挑衅,还无辜地对他眨眨眼。
“谢谢。”过分无情的薄
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过也不需要这么近看就是了。”因为再这样下去,她会很想踹他。她甜甜一笑,伸手要推开他。
必本律定定望进那双水亮无
的眸子,反
抓住她蠢蠢
动的小手,俯视著眼前令他太有感觉的年轻女子,居然一时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办。
他希望疲惫不会让他失去自制力,因为他男
本能所反
的唯一念头,就是将她丢到
上,
在身下。
这想法太…幼稚。
简直像情窦初开看到心上人的少年,实在不适合他这种年纪已
近三十的情场老手。
不过…这想法同时也太
人,让他不
考虑顺从渴望的可能
。
他看她的眼神,让黎咏宁觉得自己正被他生
活剥,他的目光赤
且危险,甚至让她开始莫名发热。
完蛋,她在发什么花痴!
才在为自己哀叹,门外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和叫唤声瞬问打断她的思绪。
“咏宁?咏宁?”男人紧张的声音渐渐由远而近。
“真糟糕。”
扁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一整晚无视于自己未婚
存在,频频对她放电的柴文进来了,她很是头痛地蹙起弯弯秀眉,抬头看见关本律俊酷的面容,心里转了个念头,贼贼地亮了抹笑容。
“喂,帮我个忙好不好?帮完我就赦免你,原谅你方才对我
鲁冒犯的举动。”
“赦免?”真有趣的用词。关本律斜扬起眉。
“可以吧?”听著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她连忙确认。
“好。”他不愿承认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只好说服自己是因为太无聊才会答应配合。
“谢谢合作。”
黎咏宁对他
出令人心
神驰的粲笑,下一秒钟,一个柔软馨香的娇躯倏地偎入他结实的怀抱中,让他心弦猛然一震,还来不及多想,书房大门正巧打开。
“咏…宁?!”惊讶伴随著不可置信的声音高高扬起,只见柴文进目瞪口呆地惊呼。随著初时的讶异过去,关本律很快便明白她的意图,于是兴味十足地看着怀中人儿演戏。她先是以一脸受惊吓的表情看向来人,而后又羞又窘地紧紧挨入他怀中寻求庇护。
“柴先生。”媚人的嗓音带著一点无措。“你怎么、怎么来了?”
这神态语气完全仿自方才的小老鼠小姐,连结巴都学了十成十。
“你跟他…这男人是?”
柴进文原本听品琳的朋友讲起书房的事情,心里就怕美人误会,一路赶来想解释,却没料到会遇见这等阵仗。
“他是我的、我的…”
黎咏宁
言又止的望了关本律一眼,一脸暧昧不明,那明灿动人的水眸却
转著调皮的光彩,顽皮地对他眨眨眼,请求支援。
仰首看着他的美眸和那红软鲜
的
办,恍若颤颤地请求被占有,关本律黑眸沉下,紧锁著令他心生动摇的容颜,低冷的嗓音竞拒绝合作,飘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不是她的谁。”
“喂!”他居然翻供!
黎咏宁懊恼地仰起头正想辩驳,一张冰冷坚毅的
竟直直
下她的抗议,堵住她的嘴。
趁她诧异呆愣,他一掌捧住她的后脑勺,纯
地吻开
人小嘴,长驱直入地
吻著她口齿间的
津,尝尽了青涩的甜美。
这绝对是属于情人的热吻。
“你…”柴文进眼睁睁看着美人被夺,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我不是她的谁,”贵族般的俊美面容抬起,冰冷的眸光瞥他一眼,充满占有
的宣示“可是她是我的女人。”
*********
谁、谁是他的女人!
事情都过了一个月,黎咏宁一想起宴会上那个火辣辣的热吻,还是忍不住脸红。
那个讨厌的关本律!
原本看他在媒体上总是一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以为会是个文明君子,没想到他…居然、居然吻了她!
事后质问他,他竟不愠不火、气定神闲的说,因为这样演比较像。
敝了,她只是要他客串一下,他没事干么这么入戏!
可是,话说回来,他的确是个
人的男人,台湾政界的确因他而增“
”不少。瞪著新闻网页上的照片,她没好气的想着。
不过老爸说过,膛政治这种浑水的人,没几个好东西。
想起父亲,她不由得神色一黯,这两天家里的气氛很奇怪,爸爸老是有心事的样子,连妈妈也郁郁寡
。
希望不是又有什么棘手危险的案子才好。
爸爸这半年来已经因为姐姐的事情而苍老不少,如果又遇上工作上的困扰,她不敢想像父亲的身体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想想,身为法官的父亲为了法界奉献一辈子,除了劳心劳力,还经常受到不知名的恐吓,稍早几年还曾遭人报复,受了点伤。
虽然以普通人的角度来看,社会上能有这种公正清廉的法官是件好事,可是对家人来说,就得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
唉,她现在也只能希望爸爸赶紧退休,只是他这么固执的人,对法界还有太多理想,要他退休谈何容易。
黎咏宁烦恼著,同时无聊地浏览著网页,一则紧急发布的新闻快报攫获了她的注意力…
稍旱警方接获报案,于XX旅馆发现一男一女陈尸房内,初步研判为自杀身亡,现场留有遗书,死者疑似高院法官黎腾雄与其
…
脑中轰然一片空白,一股寒意从背脊直窜脚底,她愣愣地看着电脑萤幕,久久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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