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办公室
复一
的生活模式,并不适合伍岩。
他们都很清楚这件事。
饭后她毫无预期听见伍岩这么说:
“游总打算调我上台北。”
她看着伍岩,脑中一片空白,许久才讷讷开口说了一句“这表示…你又升职了?”
“我拒绝她了。”伍岩回视她,相当平常的表情。“你会生气吗?”
“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
伍岩扯起一边
角“我也想追寻不一样的梦。”
不是
复一
的办公室作业,不是朝九晚五加应酬的生活,他对这一切已经弹
疲乏。伴随着职称的升等,他已不由自主的远离了他在工作中真正感兴趣的部分;而游总的看重和旁人的期待,更是将他逐步推入办公室的官僚文化。
他有想做的事,但并不是这些。
“所以?”苏黛不掩饰自己的困惑。
伍岩沉
了半晌。
“不只是不去台北…我想离开都市,”他凝望着她,眼神沉着。“也许得离开你。”
…苏黛一时无言。
他们并不是正式许过承诺的情侣关系,她没有想过伍岩会这样开门见山的跟她谈这件事。
“你的工作才刚起步,我不打算勉强你作抉择,小黛…”
她打断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直说吧。”
“我想到东部去。”他支着下颚—会儿,仿佛内心为难,但神色却又是那样稳重内敛。“距离会让感情生变。”
他的工作地点短期内不太能够改变,而即使她毕业了,事业中心的地点也不见得会恰好与他重叠。而更重要的是她还年轻,未来无限希望,他不想扼杀了她将会得到的许多机会。
是不是,他们其实不适合在一起?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可是他知道她很清楚他想说什么。
苏黛默默的看着他许久。
“如果我要拥有一段感情…”她终于开口说“我会希望那是连距离都无法使它扭曲的感情。我想,你也跟我一样才对。”
伍岩张口
言,苏黛却又接着说:
“伍岩,我已经是个可以理智处理感情的大人了。”
是这样的吗?他们,即使隔着中央山脉,隔着大半个台湾,也仍然可以维持着如今的关系吗?
他抿了抿
,接下来却扬起了一抹微笑;她看着也淡淡笑起来。在彼此的眼中,他们看见一种无声的承诺。
状况远比他想像中来得更好,他早有心理准备要等她好几年的…伍岩拉住了她的手,接着却不自
的将她揽入了怀里。
苏黛贴上了他宽阔的
膛,感觉到揽着她的双臂逐渐收紧了,他的劲道稍微过头,但她的反应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拥着他。
“我…”他的声音沙哑,又隐约带了一点颤抖。
颤抖?是她的错觉吗?
“最近我经常感到害怕。”这个高大的男人轻声倾吐着自己的软弱。“你太坚强,甚至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刚才,我好怕你的决定是放任我离开。”
她不知道他也有这一面。苏黛松开手挪出一点距离,抬眼看了看他。可不是吗?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就像她总是费心掩饰,伍岩当然也一样。
“石头,”她抚上他的脸庞,悠悠地开口:“我有说过吗?”
“说过什么?”
“我喜欢你。”
伍岩先是呆楞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向来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脸上,因放松而蓦然展开了笑容。
别扭如她,很少对他这么直接表达她的感情。
“小黛…”
他低叹着唤她的名字,轻轻地亲吻了她的额角。
他什么都没说,却也已经足够让她明白其中的含意。因此,她也跟着勾起了
角。
“小黛,”他坐直了身子,整了整脸色后,口吻认真地道:“对不起,我们在一起,会委屈了你。我总是选择很不讨好的路在走。”
苏黛却没有他那么严肃的看待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傻瓜了,各人造业各人担,放心吧石头,我很认命的!”
他忍不住失笑“没错,我是傻。”
她看待这个世界的目光冷淡,却也比他有弹
得多,艰苦或挫折可以化作几句笑语,事过境迁就成过眼云烟。在她面前,想要维持长久的忧虑是很困难的。
埋首在伍岩
前,苏黛
出了一抹
足的笑容。
是的,她确实认为伍岩是个傻瓜。不过,即使他是个傻瓜,她却希望他可以坚持他的傻。
饼去有一次她听他说起童年。
他说,他有一个爱发大头梦的老爸,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把家里的钱都败光,搞得
离子散,最后因为一次工作意外而过世。
他又说,也许他也被老爸遗传了大头病,才会总是做一些别人眼中没有价值的事情。就跟他老爸一样,选择从事这样的事业,做一辈子无偿无酬的义工。
没有错,伍岩是个傻瓜,无法遏止自己前进的动力,即使早就有前车之监。
但她之所以喜欢他,不就是他傻瓜般的坚持吗?
“小黛。”
“干嘛?”
伍岩微微摇头。她侧了侧脑袋,正好瞥见他
边的笑意。
这个闷騒的男人!
但是她无声地笑起来,悄悄收紧了手臂,将脸蛋贴上他强健的
膛。
她是知道的,这个男人的双眼,并没有羊咩那样灿亮,但是他眼中的那一丝光芒,稳定有如遥远恒星。
她不是想在他的身上看见自己的未来,也不是朝盼他眼中的光芒是引领她走出黑暗的一丝希望。而是…当她看见他坚守着理想从不懊悔,就让她不由得觉得,也许她自己始终看似无谓的坚持,是正确而并非徒劳无功的。
她可以这样相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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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或许可以这样相信着。
即使过去的人生是一团糟,乌烟瘴气不堪回首,可是选择了劫舍与断绝,就一定会有勇气走向未来。
…人生可能是可以重新来过的。
“阿黛,你这两天不是休假?”
她从自己的置物柜探出脸来,看见一头汗水的部门上司。
“课本忘在这里,今天晚上上课要用,不拿不行。怎么样?昌叔,工作都还好吧?”
她喜欢这个老大哥的豪
直接,当初一见面很快就热络起来,接下来相处这两年,感觉上也培养出一点师徒之情似的,说上司还嫌生分了。
昌叔一边擦着汗水,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手掌、手背伤痕累累。“嗯,老样子,今天又被烫到了两、三次。”
苏黛递出一罐烫伤葯膏“下班后擦一擦,这种葯膏很好用。”
他接过后咧开嘴笑“好不好用还不都—样,我们男人皮
厚,烫出一层厚皮也就好了,擦太好的葯也是浪费。喔,对了,上头的人想调你去创意设计部,好像已经有定论了。”
“昌叔,别逗我开心了。”
“昌叔还会跟你开玩笑?谁不知道你手巧又聪明,事情学得快,待在工房多可惜!”昌叔豪
的笑道:“设计部压力是大,不过不用像工房这样操劳,比较适合女孩子啦。”
苏黛莫可奈何地笑一笑。昌叔离开之后,她拿了书也走出共同休息室。
她现职是琉璃工作室隶属的工房技工。以
蜡铸造法为主要技法的工房,因为制作繁复而分出许多技工部门,创意设计是其中一种,然而她如今还是半个学徒,主要工作内容是支援蜡模和烧结。
辛苦是正常的,一般玻璃行业都是高温酷热的工作环境,薪资也不高,没有热诚绝对是很难支持下去的。她两年前刚进入这一行,也反覆挣扎过,但终究选择走这条路。
上头的人要将她从蜡模调到设计去…
已经是定论了吗?她还不敢作这样的预期。
那边的头儿知道她做过指甲彩绘的设计,将她的设计图一一过目,说她的想法很有意思。工作室明年度要推出的系列作品,要她按主题
出设计草图。设计图她已经
出去,接下来就看上头怎么评估了。
她当然想做设计的工作,毕竟草图设计才是一件作品的灵魂所在,不过目前的工作还有许多值得她学习的东西。
这里有这里的好,她做得很满意;再说,这里才有昌叔在呢,她还能到哪去找到一个这么包容她的上司?
至于伍岩,他前些日子辞掉了藜照企业的业务经理职务,选择了基金会在东部新分部的建立工作。
分部的杂务也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理所当然的少了私人时间,这一个月以来,他几次因工作之便返回台中,却也不是每一次都能与她碰上面。
想念…这种字眼,是不会从他们两人嘴中出现的。
事实上,她不想、也不需要伍岩开口说想念。
偶尔她会在甫醒的清晨接到伍岩的电话,短短的几句话,没有特别要
代的事情,也不费神去解释打电话来的原因。他有时候问“睡醒了?”有时候问“工作怎么样?”甚至是“功课准备得还可以吗?”
不具建设
的问话等同废话,而他难得会说废话的原因很简单,她知道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就跟她一样。
回到家,将上课要用的书本整理整理,苏黛打开笔记型电脑浏览行事历。二月即将中旬,夜二专二年级下学期开学两个礼拜,她已经开始将教师依照课程所开的书单的书籍一一找来。
升二专之后,她就开始领奖学金了。
念书并不困难,坦白说,是她过去不曾用心罢了。
像她这样聪明的孩子,找不到诀窍读书是不可能的,当时伍岩这么说着。她像平时那样顶了几句话回去,但实际上她觉得那比任何赞美都还悦耳。
堡作、学业,乃至生活,人生肯定是可以重新来过的。
她终究在自己的人生当中看见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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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炎夏的
高照,也没有深冬的料峭寒风。如果,真要有什么惊喜,照说不该是在这样平和温
的日子里无声无息的出现。
但是,苏黛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口,不自觉手中充当书包的提袋已经滑落到脚边,只能楞楞地看着眼前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男人。
他躺在她屋里的长沙发上,小小的空间里,她不需太靠近便能听见他绵长的呼吸声。他在睡觉。
伍岩当然不是一个会在夜晚十点钟特地来帮她送宵夜的浪漫男人,更别说是在如今这样忙碌不堪的时期。
他应该在东部的,不是吗?
桌上放着一个纸袋,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苏黛没有费心思去猜,走到伍岩身边的小圆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就觉得脚边碰着了东西,她捡起一看,是一本英文小说,上头崭新的标价贴纸还贴着,应该是他逛书店时随手买的。
如果他带来的是工作卷宗或文件,她可能会认为他是回来办公的…但是,一本英文小说?
苏黛抬眼看着他。
对伍岩而言,这张长沙发还是太小,他的小腿有一半伸出沙发椅外,上身局促躺在沙发里的模样令人发噱又心疼,身上覆着一件陈旧的外套,并且凑合著将双手抱在
前抵御夜寒。
他的睡颜没有比平常的他可爱多少,就像闭目养神似的,并不是全然放松的神情,而是随时可以清醒过来工作的模样。
他们多久没见了?
并没有很久,顶多七、八天而已。可是这两年因为生活圈子重叠,他们竟然不曾分别超过一个星期之久。
其实一个星期能算得上多久呢?但她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眉、鼻梁、嘴
,那一张脸的每一分线条,都是既熟悉又陌生。
目光不自觉将他的五官轮廓细细勾勒,她隐约感觉到一点细微的心动。真好笑不是?才这样隔了几天没见,居然就像重新认识了他似的。
本来还想多看他几眼的,不过伍岩已经转醒过来。
“小黛?”应该是睡糊涂了,伍岩一时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你怎么会来这里?”
苏黛笑起来,拍了他一下“猪头,这是我的房子耶!”
伍岩楞了楞,睡前的记忆才又全部回笼。“喔,是啊。”
“你睡傻啦?”
她伸出手去捏他的脸,但手指才碰到他,便旋即被他温热的手掌给握牢了。他慢慢地坐起身子,与她面对面
握着双手。
“你的手好冷。”他说。
伍岩认真的表情应该归于老爸一类人物的专利,但是,多可恶,她居然会觉得心头有点小鹿
撞!
“你…你怎么,”有点结巴,苏黛顺了顺气才又说道:“你怎么会回来台中?花莲那边不是很忙吗?最好不要跟我说什么再忙也要陪我喝杯咖啡喔!”
才难得看她害羞一下,转眼又可以溜一长串的话出来。伍岩摇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
简直像老夫老
,苏黛一眼就知道伍岩在想什么。
“你很奇怪,一定要让我难堪就对了。”偷捏、偷捏,苏黛手指的小动作频频,一会儿捏他的手指,一会儿捏他的手腕。
伍岩不是会笑着赔罪的人,大掌四平八稳将她手指捉住。“有看见我送你的礼物吗?”
转移话题!苏黛哼道:“这里只有一本我看两百年都不会懂的原文小说,不要说那就是礼物,太没有诚意了吧?”
伍岩不以为忤地笑说:“我还以为你又会说什么无事献殷勤…”
“说的也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今天居然会送我礼物?快点老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伍岩没说话,只是将桌上的纸袋放到她手中。她狐疑的抬了抬眉毛,而他则是相当气定神闲地等着她将纸袋打开。
猜猜那是什么?
苏黛拿出了一本沾了几块脏污的小笔记本…怎么看都不像是礼物的东西。但是苏黛想起了几年前,她从他身上偷来的那本一样的小笔记本。
“今年上半年度的工作计画都在里面。”他说:“这才是要送你的礼物。”
苏黛怔怔的看着他。一定有什么含意的,她知道。
“石头…”
伍岩微微一笑“情人节快乐。”
啊!苏黛瞪大眼。今天是二月十四号!她都忘记今天是情人节了,难怪刚才上课一堆人缺席,原来…
“是这样的,”伍岩似乎是在此时才感到一点羞赧,低下头清清喉咙。“咳,听说女孩子都希望男人口头上也要有承诺。”
“伍岩…”
“嗯?”
“你好三八。”
“咳!”他也知道他不适合做这种事。伍岩不太自在的皱了皱眉,但才抬起头,就看见苏黛心怀不轨的表情。
伍岩隐约知道她的打算,但是来不及反应,苏黛已经往他身上扑来。
“喂,危…”话还没说完,两人的重量已经让整张沙发向后翻倒。
“砰”地好大一声,沙发连带撞倒了立灯。
五秒钟后方才尘埃落尽,伍岩慢慢张开眼睛,看见了卧在他
前的苏黛。薄薄的地毯没有提供丝毫保护作用,他撞得背膀生痛,倒是狡狯的苏黛眼明手快,一下子躲在他怀中,毫发无伤。
她没有受伤,他松了口气也是真的,不过…
“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小黛。”年轻人的游戏并不适合他们。
苏黛提醒他“你还不到三十耶,老兄。”
“你平时不是大叔大叔的喊我?”他表情无奈,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
“生理和心理层面不能混为一谈。”她敲了敲他的
口说:“你这么壮,这样的高度哪摔得死你?三楼都摔不死我了。”
饼去的那件事,如今她已经付诸笑谈,他是应该庆幸她的坚韧,但更多的却是不舍与疼惜。
“你干嘛?”那种眼神!苏黛撑起身子瞪他一眼。这块石头最好别说舍不得还是不忍心什么的,否则她一定捶死他!
伍岩笑了一下,
糙而带着硬茧的手指碰了碰她柔软的后颈。
像会烫人似的!苏黛瑟缩地闭了闭眼,蓦然发软的手肘撑不住自己的重量,跌回了伍岩
前。
“小黛。”他的声音低沉。
她颤颤地半睁开眼,随即看见他凑过脸来,轻轻地在她眉心吻了一下。
原先她还有一点紧张的感觉,但是…
“哈哈哈…石头!喂!”她双手推着他的下巴,他的胡渣太扎人了啦!
看着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伍岩莫可奈何地叹息起来。
“小黛。”真是败给她了。
“你叹什么气呀?又不是我的胡渣,是你没刮胡子耶!”苏黛用力捏他的下巴,一边捏一边啧啧有声。光用手捏就觉得有点刺人,更别说碰到她的脸了。
“下一次,我会把胡子刮干净的。”他说着,手臂已经环住了她的身子。
“石头…”
感觉到她安静下来,他脸庞挨着她的,然后逐一亲吻了她的眉梢、耳鬓、脸颊。他的双手,抚过她身上每一分线条。
他的动作比缓慢还要缓慢,而每一个亲吻都灼热得令人难以
息。他亲吻她的
时,苏黛隐约听见急促的气息声响,但却不敢确定那是他的还是她的。
直到他温热的手指触及她
间的皮肤,她才恍然醒来似的,连忙伸手
住衣下的大掌。
伍岩因此缓下了动作。
“小黛?”是他太急躁了吗?
可是,他已经等了两年…
“那个…”一开口讲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跟伍岩一样沙哑,只得清清喉咙再开口“我是说,你身上有保险套吗?”
懊佩服她的冷静,还是该因此而发窘呢?
伍岩调匀气息“你希望我说有还是没有?”
“有也没用。”她滑出顽童般的笑容“对不起,我这几天不方便。”
他没辙地再度叹出一口气来。
“我说对不起了嘛,是你没挑对时间来的。”
堡人外表的斯文男人因而绝倒。
挑什么时间?这话分明把他当成
鬼!
“喂,”苏黛唤回他绝倒而涣散的神志。“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我这样打断你,是不是会让你很不舒服啊?有多不舒服?”
他真要败在她过分直来直往的言语之下。
“我可以不回答吗?”
“喔,这样啊,好吧。”不太情愿的口气。
“你非得这么好奇不可?”
“可是,这就是我啊,过去是这样,以后也会这样,你不晓得吗?”
他当然知道,但是…
伍岩投降了“我会害羞,这样可以吗?”
苏黛呆了呆,随即大声的笑起来。
伍岩任由她去笑,早已断绝阻止她取笑他的念头。但是下一刻,苏黛就凑过来在他的颊边亲了一下。
他抬起一边眉毛。这小妮子不晓得又怎么了?
“石头…”
“嗯?”
“谢谢你。”苏黛极其善解人意地说:“如果你憋得很难受,我不介意借厕所给你自行解决。”
他怎么会期待苏黛的善解人意跟一般人一样呢?
“咳、咳!”伍岩选择转移焦点“我是说…你想出去走走吗?”
这大块头也会有不敢谈的话题,转得这么硬…算了,放他一马!
“你想去哪里?”
平常这种时间,伍岩到了家几乎就不太出门的,她可想不出来伍岩能找到什么有趣的地方可去。
他又咳了两声“嗯…我们好像没有约会过。”
苏黛想了想。
似乎是这样没错。除了一起吃饭、散步、上图书馆,以及到彼此的工作地点晃一晃之外,他们还真的没去过一般情侣会去的约会场所。
又送礼物、又说要约会,这两招肯定是文森教的。不过…苏黛趴在他
膛上,沿着他下巴的胡渣看上去,最后望进了他安定沉稳的双眼里。
“你想去哪里?”有心就好,她不计较是别人指点的。
“大度山…”他说了一半就停下来,八成也不太确定她会喜欢这个计画。
“看夜景?”
“嗯。”虽然他对夜景没有什么爱好,但是说到夜店她比他
得多,他再挑那一类的地方也没有意思。
苏黛
出笑容。
“怎么了?”伍岩觉得这个笑容别有意涵。
“情人节,只有凡夫俗子会在那里看夜景。”
嗯?伍岩抬了抬眉毛。什么意思?
************
意思是,商人的眼睛跟凡夫俗子不太一样。
透过夜景,苏黛看见的不是美丽的灿烂光华,而是金钱的烁烁动人。
把两人身上凑出来的一千多块拿出来买巧克力,简单包装成一朵一朵的巧克力花之后,到了大度山上转一手卖给情侣档,价格翻了几倍一样有人要买。
偏僻的山上没有商店,亏得她吃定这一点。
把手边的“商品”全部出售,苏黛很快的清点了收入。“五千九百五十元。再扣掉包装和油钱,赚了四千七左右。”
“这算是你生意人的天赋吗?”
“以前老是急着要钱,久了就知道怎么赚了。”苏黛笑了笑,收回成本之后,把所有的钞票
进他的口袋里。“四千块,买件好一点的新外套差不多这个价钱吧?你身上这一件可以功成身退了。换新的外套以后,就算寒
来也不怕。”
咦?
“情人节快乐。”她说。
一个月的用度早就规画好了,想要额外的钱只有动脑筋去赚,情人节正好提供了好时机。
伍岩叹出一口气来,半无奈、半怜惜地采臂将她揽进怀里。
“干嘛?”苏黛拒绝太过甜腻的疼惜和爱恋。
他很配合地保持平淡的语气“回去我煮宵夜给你吃。”
“不看夜景了?”
“等你放假的时候,”他说:“花莲有一整个天空的星星,比这里的灯火好看得多。”那才是他真正想让她看见的夜景。
她失笑。都市霓虹造就的星光毕竟不合他的胃口。
不自觉用了撒娇的语气,她嚷道:“我要吃牛
面,你煮给我吃。”
摸了摸她的脑袋,伍岩无言地宠溺着她。苏黛抬起头来,跟他相视一笑。
“回去吧。”他说。
苏黛点点头,手边牢牢地巴住他的胳臂,把一半的重量靠到他身上。
人来人往的观景地点虽然都是情侣,但也没人抱这么紧走路,加上伍岩高大的身形,果然引来旁边一票年轻人的几声口哨。
伍岩原本还担心女孩子脸皮薄,但是转念一想,苏黛向来不顾人家眼光,干脆也就随她去了。
嘻笑与口哨声中,伍岩依稀听见这样一句话。
“喂…那是不是苏黛啊?”
伍岩略略敛眉,但当他想回头过去探看状况的时候,却感觉到苏黛靠着他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一低下头,他不意看见她蓦然冷淡下来的神情。
“苏黛,喂!苏黛!”一个男孩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苏黛没听见似的,保持原本的步调,不为所动的拉着他继续向前。
他也不急着询问,略略往旁边看去,并不意外看见两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凑到他们身侧。用余光瞥了眼,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一副未成年的模样。显然顾忌着他,两个孩子不敢靠得太近,却在嘴里低声叫着苏黛的名字。
对于他们的举止,苏黛只是藏在他的身影底下,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伍岩手指按了按她的手心,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他们。
这样出人意表的行为让他们也顿住了步伐,登时
出几分仓皇失措。
是她的朋友吗?月光下,伍岩只能勉强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两个年轻的孩子。但他们流行却没有特色的装扮,并不像她的
友风格。
他直视着他们“你们认错人了。”
畏惧与人目光相对,两个孩子同时转开了视线。或许还有一些害怕陌生人的心态,他们踌躇一会儿,嘴里咕哝着什么,却假装没事人似的躲回同伴当中。
他还思索着什么,苏黛反倒直拉着他往停车场走,一声不吭。
************
进了车,在引擎细微的运转声当中,他才听见苏黛开口道:
“你不想猜猜看他们是谁?”
“你想说吗?”
苏饔冖着前方片刻,一时没有答案。
“那就别说了。”伍岩握了握她的手。那双手,沁骨般冰冷。
她望着两人
握的双手,许久才开口“…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妈的事。”
“嗯。”“…你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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