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折腾许久,夜都深了。
老人在半个小时前离开,走时,老脸还挂着茫然,实在想不通所谓的“恋爱一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到底,这种东西哪,要有慧
的人才懂啊!
“妈,我今晚不回去了,嗯嗯…没事,我在尚恩这边啦,唔…我们已经没事了…好,我会告诉他…嗯,晚安…”打了电话告诉家人今晚在外留宿后,收起手机,余文音从起居室走回卧房。
男人还没合眼休息,仍是半卧着,见她走进,目光一瞬也不瞬地锁住她,那瞳底的火焰像恨不得将她
噬,不留片灰般。
“过来。”傅尚恩声音好哑,虽轻,却不容抗拒。
余文音并不想抗拒,因此按着他的意思乖乖走近。
手腕陡地被他握住,微扯,她立即坐倒在
沿,还差些
到他身上的伤。
“小心啊!”她忍不住轻呼,略带责备地瞅着他。“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小心点儿?”
口的地方还是绷得好紧、好紧,紧到痛极。她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遭逢袭击的那一刻。那样的景况太震撼,极度的恐惧如烧红的烙铁般嵌进她的神魂深处,教她一旦想起就浑身颤栗,而那记忆偏偏无法抹去。
暗尚恩抿
不语,鼻息略浓,
膛起伏明显。
好吧。既然他不说话,那她可以先占用一下发言权吧?余文音启
问:“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混进度假中心攻击你父亲?”
暗尚恩仍沉
着,片刻才答道:“那人姓阮,原来是‘布鲁斯’集团在新加坡的地区经理,为我父亲工作已经十余年,上个月遭到解雇并起诉,因为他亏空一笔钜额款项,那笔钱是“布鲁斯’用在东南亚度假村的投资…父亲这一次来台湾,知道消息的人并不多,阮经理应该已谋划许久,刚好利用这次的机会。若是换作在旧金山的总公司或宅第,那边保全森严,外人想接近确实困难重重。”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如兰低喃,像在叹息。
没被钳握的另一手小心翼翼地、隔着极薄的一层空气抚触他被硫酸灼蚀的地方,她“摸”他的手臂、他的颈侧,如同施着某种咒语,教她指尖画过之处,疼痛也将消失一般。
“怎么办?你被毁容啦!”他颈侧那片灼伤蔓延到一小部分的颊面。她眸光如水,语气略带俏皮,像是想扫掉心口的疼痛似的。
暗尚恩冷峻的脸终于软化几分,低嘎道:“被毁容了,你还要我吗?”
秀脸
齿一笑。“据我所知,大爷您家财万贯,有钱得很,就算被毁容,我还是要你呀!”
他好不容易也笑了。“钱不是我的,我是个不称职的儿子,我的继承权就要被取消了,因为我要美人不要山河。一无所有的我,你会要吗?”
“为什么不要?我喜欢浪漫的男人,不爱山河爱美人,很浪漫啊!”暗尚恩静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终于进入问题核心了。
余文音内心叹息,捻眉,笑意恬静。“谈一辈子恋爱不好吗?”
“结婚了,一样可以谈一辈子恋爱,不是吗?”他拉起她的手凑近
,眷爱地亲吻着。“文音,嫁给我。”
她犹然笑着。“我们当真结婚,你父亲要气得跳加官的。你拂逆他的意思,心里也很不好受,何必呢?”
“难道你真要我和父亲选的对象结婚?”峻脸一黑,皱折都己够多的眉心此刻又添上好几划。他也不拍会弄痛伤口,硬是将她拉进坏中,抱住。
“尚恩…”
“我做不到!”如受伤的野兽般低吼。“我做不到!”
“我没有要你娶别人啊!”窝在他双臂之间不敢
动,怕一不小心
到他的伤处。她软软叹息,带着淡淡甜蜜和无奈。“你和你父亲真是一对有趣的养父子,明明关心对方,却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尚恩…”她又笑,难得顽皮。“所以我想啊,为了公平起见,你答应他别娶我,可你也得答应我不娶他选的人,你谁都不娶,就和我一直恋爱下去。”
小脸被他治起,他眉眼忧郁,性格得不得了,她主动凑上软
,摩掌着他。
她浅尝即退,傅尚恩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吻得很深,
绵在她的馨香里,久久才离开那张微肿的小嘴。
“你的提议很怪。”他咕哝,灼热的呼吸与她
融。
她的手下意识
着他耳后的发,双颊
红,瞅着他的眼中有着了然的光彩。
“你离不开‘布鲁斯’的,就算你父亲真取消你的继承身分,把你赶出来,你的心仍离不开那里,有部分原因是你曾答应过你母亲,但我觉得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你根本放心不下布鲁斯先生。”
他目光深黝。
许多时候,真实的内心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得知,需要一个知心的旁观者,引导着走出五里
雾。
余文音柔声又道:“你们既然彼此关心,就给对方多一些时间吧,也给我多些时间。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正因如此,他才更要紧紧抓住她。
案亲的事,她说对了,他确实放心不下他,不可能潇洒地说走就走。不管过往如何,那都是他人生里的一部分。
多一些时间吗?
他叹气,最后仍选择妥协。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一直在一起。”
余文音能感受到他话中强悍的力量“想一辈子在一起”这种话如果从别人嘴中说出,或者听听就好,但他不一样。他性格原就“变态”了些,认定了,真是永远不放手。她感受得到。
悄悄收拢双手,她紧抱他,开心地说:“尚恩,我们来谈恋爱吧,要一直快乐地爱着彼此。”
她想,这将会是她此生最伟大的壮举。充满期待啊~~
*********
一年后,盛夏。
头顶蝉鸣阵阵,铺天盖地地布置出震耳
聋的氛围,惹得老人极想动用不可告人的关系,调来一支军队,把几乎快连成一排的大树全给砍了。
“就说啊!有什么好?有什么好啊?来这种地方约会,吵都吵死人了,还有什么心情在那里爱来爱去?”老人低咆。
“总裁,他们已经在爱来爱去了,相信应该不会觉得太吵才是,您不必替他们担心。”灰发绅士模样的中年男子习惯性地推推眼镜,即便他和老人正躲在大树后偷窥,仍记得维持一派的优雅。
遭受偷窥的一对恋人躺在几棵树距离外的树荫底下,他们身下铺着好大一块的野餐巾,搁在一旁的方形竹篮里原先是装满食物的,不过此时已十去七八,秀气的小女人吃得不多,倒是黝黑的高大男人
掉不少,就剩下一些甜食和几颗水果了。
吃
喝足,悠闲的午后除了悠闲,似乎没什么值得做的。
女人拿出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小脑袋瓜枕在男人的大腿上,身躯放松舒展;男人则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台掌上型游乐器,入
地玩着。
这样的姿态维持四十分钟左右,男人玩腻了游戏机,注意力开始锁定在小女人身上。她仍是读着她的小说,但男人的手已
地往她柔软的身躯上东摸摸、西
。
女人笑着拍开他的魔掌,他却依然故我得很,静没三秒又故态复萌。
最后,他决定
掉她那本碍事的小说,揽紧她的
身,两张脸就这么叠在一块儿。
你吻着我、我吻着你,两人的亲亲越玩越热烈,要不是最后男人的爪子太过惊世骇俗地探进女人的裙摆里,让女人不得不费劲抓回理智,一场比盛夏骄
还要热力十足的
绵,肯定还要继续延长下去。
“怕什么?该强就强下去!女人拒绝就不玩了吗?还是不是我约翰.布鲁斯的儿子啊?干这种爱来爱去的事,要能够把圣女哄得变
女,就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能旁、旁观者清?唔…旁敲侧击…”
“旁若无人。”六国语言通的特助尽职地提供正确用词。虽然他很想跟大总裁建议,其实这时候说英文就好,不要硬讲中文,多说多错的。
“就是这一句!你干么这么早讲?”埋怨着,老人回到正题。“反正,要是能哄得女人旁若无人地继续做下去,那才叫作高竿!你懂吗?”
“懂。”
贴身特助答得这么快,害他突然间丧失说下去的兴致,老脸忽地垮了下来,锐目细眯,继续偷窥下去。
“她说不结婚?真的不想结吗?我赌她今年就会改变主意…不,是这个礼拜就会改变说法!哼哼哼,等着看好了,她会要他娶她的,一定会!很快…一定会…”
对于大总裁自言自语的行为,提姆已见惯,优雅的
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树下,那对爱情鸟仍倚偎着,说些情人间才懂的话。
*********
又过一年,仍是盛夏。
七夕情人节,滨海,那栋希腊爱琴海风的咖啡屋很应景地把外面的
天庭院布置成牛郎会织女的场所,还用在海边捡来的、漆成七彩颜色的枯木枝和石头,搭起一座没有鹊鸟,却挂上好几串小灯泡的鹊桥…唔…如果硬要说是鹊桥,还不如说是彩虹桥比较贴切。
晚上,小灯泡闪烁个不停,变幻出好几种颜色,和爱琴海风的建筑实在很不搭调,但却奇异得让人想赖在咖啡屋里,很不想离开。
是气氛的关系吧?
咖啡屋今晚提早打烊,但里边仍是灯火通明。屋外的
天庭院原本摆着好几组桌椅,此时已挪开一个大空间,架着一组立式烤
架。咖啡屋的单亲妈妈老板娘今晚办了一个烤
派对,把亲朋好友全请来,连山上的温泉小陛也为了今年这场七夕烤
派对而破天荒的休业两天。
今晚海边星星很多,人声、笑语、烤
香,温馨也浪漫啊!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后脑?!”蹲在咖啡屋外的草丛里,老人极度不
地回头瞪着自己的贴身特助,手里的高倍数望远镜差些砸过去。
特助推推
直鼻梁上的眼镜,沈静回答:“有一只蚊子在您头项上飞来飞去,好不容易它停下来了,为了您的健康设想,所以我选择杀了它。”
老人一愣,嘴里不知咕哝些什么,大致
不了咒骂的台词,反正他天
爱骂人,能连续飙出一长串的脏话也算是他的专长之一。
啪!这一次是老人自己打自己。该死的!蚊子怎么这么多?!
突然…
“你们蹲在这里干什么?”略带憨气的小男孩抱着球,身边跟着大狗,眼珠好奇地望着草丛里的两个大人。“妈咪说,不可以随地大小便。还有,你们蹲的地方是大白的地方,它是我家的狗狗了,是‘夏天叔叔’送给我的,它很帅对不对?它已经在这里
作过记号了,你们不要跟大白抢地盘啦!要上洗手间的话,可以去我家,我家有好几间洗手间喔!”
“小朋友…”老人嘴角
搐,深
了口气才道:“爷爷不是…”
“咦?我好像认得你耶!你是照片里的酷酷肯德基爷爷!”
老人褐色眼珠陡眯,放缓声调问:“什么照片?你有我的照片?”
小男孩点头又摇头。“我在‘夏天叔叔’的白色小屋里有看到过喔!用漂亮的贝壳相框框起来的,是爷爷涸漆的照片。还有另一张,是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夏天叔叔’说,那个漂亮阿姨是他母亲,爷爷是他父亲。”“母亲”和“父亲”分别加重音,但他小脑袋瓜歪了歪,眼睛困惑地眨了眨,又说:“幼稚园的老师有教过,‘母亲’和‘父亲’就是妈妈和爸爸的意思。‘夏天叔叔’的‘母亲’好年轻、好漂亮的,为什么‘父亲’会老老的?”
“谁说我老老的?你看到的一定是不同年代的照片啦!我才大我太太七岁,七岁而已!会差到哪里去?”老人握紧望远镜抗议。
“小郁?”
谁?!窝在草丛里的三个人闻声抬头。
几步外,那抹女
身影纤细秀丽,盈盈立在晚风中。
“姨!是酷酷肯德基爷爷耶!我知道喔,他是‘夏天叔叔’的父、亲!”最后两个字边说边用力点头,表示强调。
余文音见老人带着自己的贴身特助从草丛里站起来,眸子不
瞠圆。
“布鲁斯先生?你们两位怎么…”
“那个…呃…我是闲闲没事,所以就绕到台湾来视察一下业务。我不是特地来这里的,你要搞清楚。”
“父亲?提姆?”高大身影几个大步靠近过来,傅尚恩一手扶着恋人的
,深邃眼瞳同样瞪得老大。
“你们不是打算到夏绿岛度假吗?怎么跑来台湾了?”
“是怎样?是怎样?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喔?每年夏天都跑来窝在这里,我看干脆把‘布鲁斯’的总公司也搬过来算了!只许官兵放火,不准秀才点灯!我就不能来吗?”先骂先赢,一向是老人的蓝海策略。
“是州官放火,百姓不可以点灯。妈咪有教过我耶!爷爷,我知道,这个我知道,是州官和百姓啦!苞秀才没有关系,秀才是无辜的!”
“秀才也是百姓,爷爷我偏偏就要叫秀才去点灯!”死不认错!
情况又要开始暴走了。
暗尚恩有些无奈地叹气,突然,一股轻轻的力道捏着他的手臂,侧眸,恋人的
角有着温暖的笑意,星眸正俏皮地对他眨了眨。
他回以同等温柔的深邃笑意。
余文音脸上的错愕己然退去,她转向老人和提姆,静柔地道:“既然来了,就进来‘蓝色巴布思’坐坐,今天是七夕情人节,大家都在烤
。我下午刚好做了两个低脂
酪蛋糕,还有新研发的水果优酪
,进来尝尝好吗?”
“我、我有说要进去吗?我自己有自己的节目,我…”
“爷爷,走啦!我们进去,我带你看我家的洗手间,有贴很多漂亮的磁砖喔!妈咪说那个叫作马赛克,很好看,可以边看边
。”田郁拉住老人的手,硬是往咖啡屋的方向拉。
小手又在轻捏他的臂膀,傅尚恩深
了口气,微微
笑,终于能说出话来。“…父亲,进去喝杯咖啡吧。”语气仍有些僵硬,但已听得出心意。
老人闻言,脚下忽然一绊,傅尚恩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扶住他。“这里路不太平,要小心走。”
幽暗微光中,老人瞥见他手臂上模糊的灼痕,是那年被硫酸腐蚀过的痕迹,伤虽愈合,却留下零星的几块淡疤。
口怪怪的,他深呼吸。
“你…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娶人家?”咦咦咦?这是他问的话吗?不会吧?他怎么会问这样的话?!
“你们这么拖下去,到底要拖到西元几年?”耶?!有没有搞错?真的是他问的!
“难道真要等到我两腿一伸才办婚礼啊?”还问个不停?怎么回事啊?
“父亲?!”傅尚恩显然也吓了一大跳,倒是一旁的余文音镇定得很,清秀脸庞只是笑着,不说话。
“看什么看?!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问问也不行吗?”骂了一句,老人赶在老脸红透前昂首阔步而去,跟着田郁大大方方地走进“蓝色巴布思”而提姆则跟在大总裁身后,
角噙着身为第一贴身特助才能明白的浅弧。
月光下,相恋的人儿独处,静谧深邃地凝望彼此。
“嫁我吗?”他拉住她的柔莞,带笑低问。
“相恋的两个人,不一定非要有结果。”还是老话一句。
她的脸彷佛泛开月华般的莹光,娇
可人,秀
可餐。
他爱不释手地抚着她的颊,扣着她温润的下巴,给了她一记深长的热吻。
“我们能有一个结果的,你难道不知道吗?文音…”
“嗯?”藕臂攀在他颈后,身体随着他轻轻晃动,他们又跳起舞来了。
“嫁给我,跟我恋爱一辈子,好吗?”
大掌扶着她的
,他的宽额抵着她的,用低柔又动人的魔魅嗓音试图
惑她。
“嗯…”咬咬软
,她状若思考。
“如果你在情人节答应我的求婚,我会非常高兴,非常、非常、非常的高兴。”继续努力游说。
“唔…可是今晚还没过完耶!”她慢条斯理地抬起小脸。
他挑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先进去吃烤
,等到十一点五十九分时再告诉你答案!”她忽然推开他的
膛,笑着往咖啡屋跑去。
“文音!”
“哈哈哈~~进来啦,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望着那抹搅动他心湖的纤细背影,傅尚恩好气也好笑。
七夕,情人的节日。她会在今晚告诉他答案,他想,应该是他心中一直冀望着的那一个回答…
举步,他往那散发温暖、笑音不断的所在走去。
【全书完】
编注:
1。关于身兼多职的口译小秘书…—余家老三余文靖的爱情故事,请见已出版的花蝶967【温泉乡之诗一】《爱的路上千万里》。
2。关于“环球幸福航空”的美丽空姐…余家老二余文丽的爱情故事,请见已出版的花蝶979【温泉乡之诗二】《幸福来呀幸福来》。
M.PiNGgXs.coM